雪嶠禪師語錄卷第三 魚三
叅學門人弘歇等編
小叅
鹿城眾居士請補園小叅師云竿木隨身逢
場作戲住山久長無事可做擊拂子云總在
白雲野水邊吟哦過日黃葉秋風堆裏逍遙
當時黃面老人云我無法得阿耨多羅三藐
三菩提是何言歟然燈佛與我授記號釋迦
牟尼呵呵大笑云題目分明。
崑山魏子韶居士請小叅師陞座云法王法
座隨處建立法本無法心從何有喝一喝云
達磨西來大似眼裏撒砂以拂子打○相云
到這裏無你開口處說甚麼祖師咄。
王原達居士請小叅師陞座云有一人超出
佛祖千聖莫能窺諸祖不敢正視良久云諸
[003-0721b] 
人要識此人麼只在汝等動用中還會麼會
則不妨出眾道看舉洞山茶次問泰首座有
一物明歷歷上拄天下拄地常在動用中動
用中[冰-水+〡*ㄆ]不得過在甚麼處泰云過在動用中
洞山喚侍者掇去菓子桌師云當時首座恁
麼下語至今還有下語者麼如無徑山為伊
下箇註腳過在動用中不得菓子喫洞山太
無端咄咄咄咄咄。
黃介子請小叅今日居士為祖母姜氏媳婦
駱氏請徑山登此寶座說些葛藤追薦二位
徃生天界不墜淪溺還會麼舉佛偈云見身
無實是佛身了心如幻是佛幻了得身心本
性空斯人於佛何殊別徑山則不然鮎魚水
底聚鷂子貼天飛會得此中意成佛更無疑
師云今日李會嘉居士為先太僕卿亡忌之
[003-0722a]
辰請老人登座說法汝等諸人還知太僕卿
着落處麼昨夜東鄰踏月回蓼花楊柳向人
來分明一段好消息爭奈時人眼不開。
朱葵石居士為先司㓂廣原公生忌之辰請
對靈小叅師以拂子打○相云性海澄清靈
源湛寂秖為一念風生便見漚華起滅須知
起惟法起滅惟法滅如千波萬浪相續不斷
起時不言我起滅時不言我滅是故智者即
千波而觀止水生死本空諸法無實從上佛
祖從此一門超出證大涅槃利濟群有名了
事漢廣原居士乘般若願力現宰官身護持
法門道德風香功名盖世世出世間無不了
了秖如不昧本因一句作麼生道雲中生石
笋火裏發青蓮。
結制小叅師陞座經云有一堅密身一切塵
[003-0722b]
中現山河大地日月星辰豈不是塵四大五
蘊六根六塵豈不是塵而今眾生但知是塵
不知在塵中現的堅密身當日釋迦文佛雪
山六年覩明星悟道只悟得這堅密身長慶
捲簾也悟得者堅密身香嚴擊竹也悟得者
堅密身玄沙𡎺指也悟得這堅密身即今在
此結制無非要悟這堅密身果然悟得長連
床上喫粥喫飯伸脚打眠有甚麼過遂竪拂
子云大眾還見拂子頭上堅密身麼若向這
裏見得何用老人叨怛說者些絡索還委悉
麼良久震聲一喝云截斷葛藤。
生于中國得為人身便是無量福德無量受
用必須超脫生死切莫被三毒五欲葬送一
生忽爾臘月三十日到來將何抵敵這回先
腳翻身黑漫漫的馬腹臚胎鑊湯爐炭無人
[003-0723a]
替你且道如何得超脫生死去聻無論忙閑
夢寐之際將一箇乾矢橛牢牢捏定不得暫
時放捨如雞抱卵如龍護珠日久歲深一朝
曳斷命根摸着娘生鼻孔便見天地同根萬
物一體了也叅。
師登座云結制來十日了也十日內在此作
麼生還有得些血氣者麼出來舉似老人為
你證㨿眾無語良久云有時教你揚眉瞬目
有時不教你掦眉瞬目有時教你揚眉瞬目
者是有時教你掦眉瞬目者不是子作麼生
會且教他去西天十萬八千里踏得脚板濶
似鄱陽湖待草鞵繩斷漫漫與你說莫喫他
家殘羹剩飯男兒丈夫漢自有驚天氣概何
不會取定要依古人蔴三斤乾屎橛做甚麼
雲門大師云扇子𨁝跳上三十三天築着帝
[003-0723b]
釋鼻孔東海鯉魚打一棒雨似傾盆子又作
麼生會到這所在如蚊子上鐵牛無你下嘴
處而今時節衰落眾生福薄肯向這裏如生
大病相似一時一刻過活不得逐日揩磨將
去少有相應分即今大眾還有相應者麼眾
無對復云十五日再作商量眾禮拜遂歸方
丈。
祖師云和尚子莫被人瞞且道受那箇瞞日
用中光明卓然無[糸*系]毫相隔時時刻刻用着
他受那箇瞞認着臭皮袋是我便被他瞞了
也更無第二人謂之自欺自瞞所以不得見
道古人云若人識得心大地無寸土十方世
界全身是佛全身是你全身是我恁麼說話
急須漱口三日始得又云佛之一字吾不喜
聞佛既不可聞眾生名字又可得聞只為眾
[003-0724a]
生識情自隔故云情生智隔相變體殊若肯
一念回心便見清淨故馬大師云不是心不
是佛不是物不必道是箇甚麼若道是箇甚
麼又是物了也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直下
領會去好你若悟去馬大師在你腳底南泉
和尚云心不是佛智不是道教中所謂寧作
心師不師於心心如工伎兒意如和伎者故
云心智不是道方便呼為智向言下薦取何
等省力不是定要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古
人逐日挨去辛辛慇懃三登投子九上洞山
却成年月了也即同汝等一般又如織機之
人工夫一日不廢云心不是佛智不是道一
法不立便是能仁又不同空見無知死灰外
道急薦取好光陰易過人命無常你看妙喜
老人前後際斷尚有公案不透舉𣗳倒藤枯
[003-0724b]
句歸何處云相隨來也方打失鼻孔又不了
產婦因緣直到虎丘誦華嚴經至第八地菩
薩無功用行方得了然即乃頌出花陰山前
百尺井內有寒泉徹骨冷誰家女子來照影
不照其餘照斜領頌得何得分明而今故工
夫人髑髏不乾情識不斷拖了死屍在這裏
觸着便是無明何不放下退之又退着眼看
只在這裏不在遠纔曉得馬大師說話的的
實實久立珍重。
江州大守張君平居士請署中為誥先人對
靈小叅師云汝等亡者各須諦聽或遠或近
或生天或在六道者無本可㨿皆因汝等平
日打在妄想五欲內混過了日脚今在那裏
安身立命可惜許一道亘古不昧之性靈竟
然不知具有夙根靈骨者自然歡喜信受我
[003-0725a]
語若生天者福盡還墜不如生在世間做箇
人好信心堅固廻向菩提日後永為道種汝
之形骸雖有盡期汝之真性無形無段無滅
無生覿體現前是佛四大幻軀如水上浮漚
汝等不覺所以輪廻六趣皆業識也既受我
開示後好好托生良善人家去好語不用多
記取記取。
晚叅
舉臨濟在黃檗三次問話三次被棒一日辭
檗檗云不須別去竟徃高安叅大愚去濟至
大愚舉前話復云不知某甲有過無過愚云
黃檗與麼老婆心切為汝得徹困更來者裏
問有過無過濟於言下大悟於大愚肋下還
拳這就是時節因緣第一箇樣子也靈雲三
十年不知踏破多少草鞋忽擡頭見桃花剌
[003-0725b]
眼便云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回葉落又抽枝
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這就是
時節因緣第二箇樣子也古人有這許多樣
子在汝等冬瓜葫蘆滿堂都是飯袋子那得
如臨濟靈雲這樣漢臨濟當日空洞洞一條
肚腸問話尚然不曉豈似汝等齷齷齪齪一
肚皮妄想無明痛癢不知那得心空及第果
有真實叅究者出來老人與你證㨿僧問云
某甲看一口氣不來向甚麼處去師云向地
獄裏去云是某甲叅的話頭師云野狐精我
這裏不叅甚麼話頭只要直下承當問某甲
看誰字語未終師罵云是你家十七八代祖
宗先靈僧擬議師便打復云你是那裏人云
杭州人師云杭州人無佛性云大師有佛性
麼師云者不唧𠺕的漢問某甲看麻三斤師
[003-0726a]
云何不向七斤半裏去僧無語師云立地死
漢僧禮拜退復舉當年陳尊宿織蒲鞋養母
雲門扣見尊宿開門便推出云秦時𨍏轢鑽
雲門折一足因大悟你看尊宿向他說甚麼
便悟去如人飲水冷煖自知盡十方世界是
箇話頭觸着便是佛境界庭前栢𣗳子麻三
斤流到今日喚作話頭是你們貪嗔癡障了
悟門與古人分作兩橛大眾時光易過急須
弩力眾禮拜師歸方丈。
師云說法有所得是名野干鳴說法無所得
是名師子吼若論正法眼藏人人具足無一
欠少使用自在情與無情無不具足故云蠢
動含靈皆有佛性會麼東村王十嫂相罵到
天明復舉趙州和尚云金佛不度爐木佛不
度火泥佛不度水真佛內裏坐這說話逗漏
[003-0726b]
不少復高聲云大眾真佛聻趙州和尚前後
相違說道佛之一字吾不喜聞今又說真佛
內裏坐這箇趙州不怕後人簡責開先問伊
你將甚麼作內作外內外既空又作麼生坐
諸仁者還會麼眾無語三十拄杖一杖較不
得。
茶話
徑山國一家風冷落數百餘年矣今欲重提
祖印為眾舉揚撥開生死重關托出最上一
着還有沒氣息漢與徑山拂子相見麼若真
獅子兒不妨出來露箇消息僧出禮拜師便
喝僧無語師便打海岸居士出問云如何是
入門一句師云矮矮小小進云如何是出門
一句師云長長大大云如何是不出不入一
句師以拂子畫一畫云截破舌頭如何是天
[003-0727a]
上佛師云問取燈王云如何是地下佛師云
老僧即今在甚麼處云如何是驢胎馬腹中
佛師云喚居士作驢馬得麼云大師亦是師
作驢鳴士禮拜僧問一口氣不來時如何師
連聲唱云三滿哆母䭾喃復云箇事甚是尋
常只在喫飯穿衣因眾生心量差別佛說差
別法喻如銀汞一把撒去顆顆皆圓及至[冰-水+〡*ㄆ]
來原是一顆雜華經云若人欲識佛境界當
淨其意如虛空遠離妄想及諸取令心所向
皆無礙此偈佛巳說盡老僧今日又在此葛
藤復舉永明禪師云有禪無淨土十人九蹉
路永明忒殺無禪有淨土萬修萬人去說甚
麼三家村裏事有禪有淨土猶如帶角虎去
却角來與汝相見無禪無淨土鐵床并銅柱
不妨乾淨士云會得無禪無淨土意鐵床銅
[003-0727b]
柱也好即今大師在鐵床銅柱麼師云放了
我放了我士云幾時得出師云要你相救乃
云直饒百千萬億箇問頭一時問來只消老
僧一拂直下氷消瓦解喝一喝云有意氣時
添意氣不風流處也風流。
頤浩寺裏三日三上堂是為希有是為難得
諸方聞之也不知是佛法也不知是世法天
叅禪學佛者要在真心篤志真心實行若無
真心叅之則虛若無篤志行之則假古人生
死心切晝夜徬徨一日挨一日無可奈何二
十年三十年這般苦楚方能成佛作祖報佛
深恩為甚如此只為他信得及而今人到我
面前便說為生死事大生死二字掛在唇皮
自家滿肚齷齪要向人前搖搖擺擺假模做
樣可憐生及至驗他如煤似墨縱然亂統幾
[003-0728a]
句總是尋行數墨冊子上學來的毫沒相干
敢保他日閻羅大王喫鐵棒有分在這件事
若無苦心决不能廓徹清淨前後際斷若能
真實苦心自然得見自性清淨自性清淨便
見十方諸佛清淨與十方諸佛同一慧命同
一鼻孔同一苦行方可人天眾前呵佛罵祖
貶駁諸方你若自性不明學得來的一屙便
了有甚交涉他悟的人如長江大海容之則
萬𣲖全[冰-水+〡*ㄆ]放之則千波競湧乃至萬語千言
無非是祖師西來大意昔日黃檗大師道還
知大唐國裏無禪師麼有僧便問云諸方匡
徒領眾又作麼生檗云不道無禪只是無師
應在今日矣良久云適纔老人說這些話若
論世法則不無若論佛法遠之遠矣。
舉僧問趙州一物不將來時如何州云放下
[003-0728b]
着僧云一物不將來放下箇甚麼州云放不
下擔取去諸仁者夢醒也未釋迦老子叮叮
噹噹打了許多葛藤達磨大師西來恩大難
酬說箇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早不着便總是
方便接引之詞若向釋迦未生達磨未來討
箇分曉猶較些子如何是佛新窖坑如何是
祖師西來意七八若論本分那裏有箇元字
腳目前山河大地乃至十方世界是你諸人
全身蝦跳不出斗良久云還有人會得麼眾
無語師云且歸堂喫茶。
臘月二十九晚堂中請師喫茶分歲師云一
切世間為商為客者不論千里百里俱要赶
到家惟老人無家可到何故這裏無你棲泊
處假若三十晚到又作麼生自代云千聖同
途不同轍還有相隨者麼自代云拄杖子復
[003-0729a]
云大眾明日三十晚大須仔細遂歸方丈。
師云今日三十日一年光景今宵盡明日重
新發道心雪點𣗳頭花萬朵旃檀香氣滿山
林百年三萬六千日總離不得今晚且道百
年三萬六千日從那裏數起縱使釋迦老子
達磨大師出來口如磉盤舉僧問趙州如何
是道州云牆外底僧云不問者個道問大道
州云大道透長安何等直㨗盲龜瞎鱉怎麼
不會明明白白一條路只為太近了可憐生
冷地看來一些事也沒有為甚麼終日浩浩
地若是悟的人橫也好竪也好嗔也好喜也
好楞嚴經云本是一精明分成六和合動也
不要動着這所在只為你腳下泥水太重千
言萬語叮叮囑囑要後代兒孫成家立業𨔛
相傳授光耀祖燈若自負我聰明我智慧得
[003-0729b]
些光景只管嚼蛆明眼人見之惡心嘔吐徑
山所以安安單單住山藏頭縮尾難道將悟
之一字躭在胸中忽爆聲即云依俙似曲纔
堪聽又被風吹別調中便歸方丈。
金陵除夕茶話石布衲出問除夜佛法請大
師道一句師云蠟燭是蠟燭梅花是梅花衲
云新年佛法請師再道一句師云且待明早
來師轉問衲云如何是除夜佛法衲云爆竹
驚山鬼師云如何是新年佛法衲云炊香接
道人又問子楊居士士答前語云癡獃連夜
賣答後語云貧鬼一時驅侍者問昔日北禪
分歲烹個露地白牛今夕大師分歲還烹個
甚麼師云烹個甚麼者云這個是常住公物
不是大師自家的師云你那裏學得來者云
大師合取口喫茶好師云你問我答有甚麼
[003-0730a]
過師復問侍者云月窗梅影時如何者云請
大師看師云七縱八橫去也者云恁麼則惱
亂春風卒未休師云楊花撲地眾便禮拜。
示眾
青山白晝泉石松雲驀面相逢吾不知其誰
家之子做工夫人若肯向這裏會得便可穩
坐家山不必更去那邊閒言長語討辛苦喫
如或未然切勿脫空妄語死骷髏上作活計
怒雷擊碎須彌石化作大洋海底雪泥牛吼
木馬嘶拔出波斯眼中楔春晴桃李盡風流
在處綠楊黃鸝擲惟有住山人打眠平生佛
祖無交涉無交涉山花處處流鮮血拍膝一
下云咦。
大眾還知徑山决定姓朱麼汝等諸人姓個
甚麼若有姓出眾舉看如無徑山與諸人下
[003-0730b]
個註腳元宵定是正月半更聽一偈村中樂
𥣘穀礱糠滿竈脚烘被褥烟火香一覺天明
樂不樂黃柳烟空索索鴻雁田中喫大麥鷺
鷥怪煞紅老鴉各自枝頭去酬酢咄。
汝等要疑情起驢年去夢未見疑情是個甚
麼物了生脫死不是好喫的果子須得斷情
絕義大忘人世雖着衣喫飯何似有氣的死
人無分南北胸次中逼塞無路可入直到水
窮山盡不得轉身可憐生捏緊拳頭咬緊牙
齒决定要明這着子一念緊一念一步高一
步念念相追步步不離不放過提得話頭緊
峭妄想更緊峭𢬵命提這個妄想微細極微
細非今生有塵沙劫妄想徹底起來這時只
為信力勇猛妄想躲根不得徹底搖動這時
節歇手不得不由歇手要一口氣成在時刻
[003-0731a]
也却又不斷這遭𢬵命下毒手一斬命根斷
去十萬八千還他原是個木上座。
甚麼事是出家所行的事清淨五欲立人品
持戒律不謗佛法僧不惡口兩舌面是背非
乃是出家人所行的事眾生惡習濃厚第一
淫怒癡惡習之先導汝當知晝夜宜謹慎如
禦邊疆惟恐失蹉犯人苗稼一失途程搥胸
晚矣謗自巳之過罪人所不知何以故背覺
合塵六根不淨迷巳逐物不明道眼俱名謗
佛法僧非是外邊有佛與你謗夫親近善友
良朋相聞好言當自䇿進至於無涯岸地上
尚不許立立則截斷你腳。
禪和子行腳住山須求個本命元辰着落豈
是散心雜話念柏𣗳子過日直饒你念得熟
如湛水如霜如雪卓然無依你作麼生出身
[003-0731b]
叅禪惟貴妙悟古人千里不遠見人三登投
子九上洞山之輩逃他一片苦心不過自然
草鞵繩斷頂門眼開盡大地方知是我更無
別物祖師云舉足掉臂無非西來大意且道
西來大意為甚麼覓伊不得只為你要覓所
以遠了假似不覓時如何隆冬嚴寒伏惟珍
重。
大凡叅禪學道人得個小境界不要當為極
則事向人前亂統非惟無益於人自喪平生
出家學道之志古人三登投子九上洞山如
此苦心豈無個境界他自不肯住佛祖心印
難道便如是邪所以一聞千悟名分高遠垂
萬世之龜鑑今乃末法澆漓福量淺薄操履
日微偷心不死骷髏不乾流注妄想不曾休
息何大道之可得哉我教伊重提話頭我之
[003-0732a]
小境界畢竟不是前代祖師若似我者模樣
佛法掃地久矣安有達磨一宗流至今日你
看他得心人凡有語句自然馨香自然智慧
今人言說送出人前聞則絕倒。
經云空生大覺中如海一漚發覺即一切眾
生佛法如是廣大如是圓滿如是性如是心
皆不可思議佛與眾生一坑埋却在裏許有
甚麼出氣處若如是見得如是親證如是三
昧如是鼻孔方圓大小山河大地日月星辰
無不周徧無不入這箇皮袋裏轉身俯仰送
客迎賔何勞更要提話頭㕘究發明豈不多
了一件事是則固是理即是事即不是何故
眾生有如是差別歪知見或貪或嗔或癡不
知本源佛性中着不得這些惡知惡覺不但
眾生着不得縱是釋迦彌勒文殊普賢一毫
[003-0732b]
毛着不得何故這裏喚作無相道塲無作道
塲無為無事無法無無亦無道塲清淨光明
惟證乃知佛不離一切眾生境界眾生境界
即佛境界但於其中有一點差別所以便有
優劣果報罪福之不同耳故曰奇哉眾生皆
具如來智慧德相因妄想執着而不證得滿
口道盡了也今欲叅究自已本源佛性心空
及第但於生死二字如救頭然時時無剪爪
之功一心一意牢牢靠靠憑伊佛來魔來只
有自已本叅卓然擺在眼前以悟為期莫待
眼光落地一塲懡㦬勉之。
佛是百不會的人善用一切法佛乃一無所
知的人而善知一切法過現未來悉知悉見
不同一切眾生識見而自得無量善巧方便
異類中音聲海佛無知覺而善覺一切生死
[003-0733a]
眾生沒於愛水泥犂海佛無住相而流動六
根佛無識故不被諸惑境無礙故當體寂滅
亦無寂滅性可得假名為佛悟即事同一家
以無一切偷心雜染心善惡二相俱不相到
本性如是未有威音王名字先有此性性即
佛佛即心以心名佛還不是衲僧本分事故
曰心不是佛智不是道如人行路相似不知
運足千差而實不知運足之所以也故云運
足焉知路我見今人學道者自巳一個臭皮
袋打掃不曾乾淨便要作佛作祖學得幾句
殘言餿語向人前下一語他明眼人掩鼻而
遠之可憐生時世澆薄眾生福量不多那堪
受無量不可思議之境界嗟嗟。
做工夫只管說妄想昏沉此皆生死不切之
流輩直饒你做到妄想不生昏沉不有清清
[003-0733b]
寂寂只見話頭頓在眼前你又將何作用叅
禪惟貴妙悟若死守話頭不妙悟守到驢年
不過多喫些鹽醬。
為僧須以戒定慧為本方與道相應此中不
然去道遠矣佛云人身難得佛法難聞善知
識難遇善友難親今之所謂惡世界者以自
心不良塗沒了也欲得相應要自心清淨即
名善知識等等也豈離自心而更說有佛有
人耶故云一切惟心造人身難得者難於無
偷心偷心既無一切心皆無矣人身何懼修
行人正不要人身人身者惡種子也但求空
無相無作無為之佛身法身耳又曰人身難
得仗此身而作佛人身不可少不可住也當
念生死是名第一義。
修道人只貴無事打開心意識掃盡葛藤枝
[003-0734a]
時時念生死事大苦於胸次中我何來而不
明去來本因地既不知當生平在裏許提撕
閒忙取捨之際如繩貫牛鼻不容他走作自
然坐地折勉之勉之。
學道如學射發之必中矢之相應前後不改
初心始有到家日子分若也此念不真此心
不確任你走到天盡頭處原是個王上座何
故謂你有偷心在。
出賣骨董開個舖長日竟無來主顧呆呆每
日等人到只見長安有大路你也行我也過
不問人何以故學禮乎學詩乎好個問頭今
古著譬若金玉滿盤盛畢竟要將手來舉學
禪乎學佛乎誰肯將心氷冷去莫教黑面老
兒到相訪者回恨不入地底及早修休蹉過
鹵莾將軍陣中死黃梅時節雨家家破爛草
[003-0734b]
鞋石頭阻一滑滑倒起不得縱有親朋難救
護。
心地若開廓處處逢達磨在在毘盧主橫也
好竪也好顛之倒之無不妙欲徃東去便向
西日月逆流何不可天左旋地右旋江山原
是舊衣冠萬象森羅影現中個中誰得復誰
失鼻孔牽來恁麼時繩索從教都打折縱使
千聖出頭來到此無處去分雪市井村翁唱
酒缾是則名為大圓覺誰為是誰為非睡醒
鳴窗紙破巳明朝依舊可憐生運水般柴只
是伊除却東西南北山分明還我西來意咄
咄咄早思惟。
結制示眾莫謂進堂好進堂生死拗半夜不
得眠昏散和衣倒雙眼撐不開板響生煩惱
若是其中人畫叅夜無飽板聲入耳門祖佛
[003-0735a]
俱了了。
達磨大師知震旦人有大乘根器辛苦而來
傳佛心印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心
可傳乎作證明人耳慧可大師云我心未安
乞師安心祖云將心來與汝安慧云覓心了
不可得祖曰與汝安心竟謂之傳佛心印此
後祖祖相傳傳此也心心相印印此也其外
有何物作眾生成佛了生脫死若有角立外
見即名外道註解公案即名魔說悲哉達磨
一宗印子到今日百雜碎矣眼前皆為冬瓜
印狗尾拂豈同前代祖師正法眼達磨慧可
父子傳心哉如今發心學道者要遇明眼人
示之正路的的認真做當下便知分曉始不
辜父母所生眼六根受用無時可離而今世
間人都將血殼子認為是我向這裏認差了
[003-0735b]
輪廻苦趣埋沒本源祖師心印從生至死無
由解脫千聖出頭提挈你不得盖謂你認賊
為子喚奴作郎妄想六根自成顛倒攪混真
常如雲障日光明不顯果欲明心須得放下
夙生習氣割截無始愛根三七日中千了百
當這回甦醒方知佛祖出世便為這着子更
無別事故云惟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四威
儀中諦審諦觀我之身心浮漚四大未可認
為本源若非四大何者是我真心不生不滅
既不離四大日逐之間我何不知真心着落
如是提撕如是緊峭畢竟有一日坐地折爆
地斷。
以不動心接續如來智慧以無念無作體諸
代祖師心燈以不可說境界降伏諸魔外道
以無我相成就多生苦行續佛慧命見一切
[003-0736a]
境界即是如來境界見一切好醜男子女人
即多生眷屬不起一念成就慧身今時叅禪
學道之流拖一條長布裙東掃西掃水漉漉
地可惜許須當照管腳跟始得今禪人乃佛
法中大孝養父母親鄰里學道雖不成佛其
成佛久矣叅禪雖不見性此中公而無私即
性即見即佛即心矣禪人出紙請老人書隨
手稱讚不知是個甚麼咄截斷葛藤。
今人不知妄是真如欲遣妄而求真遣妄求
真先當遣自性之真如其妄自息不知真如
無為隨妄想而立名名相本虛依真如而得
體了妄無體真如亦不立假名名相假名真
如也若妄想之有根不說真如也因真如空
遍法界不自有故故有妄想依之流動淪溺
六道喻如大海之漚豈離水而別有漚也當
[003-0736b]
知世界流動之狂花必依空而狂不空而生
狂花者無有是處。
我有一物八個角十二隻脚面孔若斗肚皮
如缸南觀則成北看則不是似乎甚麼不似
乎不甚麼擬之則錯不擬白雲生面向東澗
照之頗有相類走向西溪照之一毫不干涉
且道如何即得不作無事會亦不可作戲論
會若生穿鑿遠之遠矣。
學道人以生死大事貼向面門時刻不容伊
走作着衣喫飯行住坐臥如失至寶就地尋
覔畢竟要尋他落處方可歇手不然唐喪光
陰空度一生目前頭出頭沒之事總之夢幻
無勞把捉或有別妄想起即將話頭劈頭截
去久久自然生處熟熟處生一道清淨光明
十方坐斷佛亦不見方了生死如空中花至
[003-0737a]
囑至囑。
盡大地拈來是箇死關你又擬向那裏安身
何處坐立若欲坐關不在墻壁封却兩扇門
謂是關也關者心意識不行專心一念提箇
話頭六窗清淨內不放出外不放入一道孤
明了境無礙此乃是關然亦不妨墻壁門窗
何故通身是關通身是主也。
初叅禪做工夫人打頭要遇明眼衲僧開示
始無差路無險道打頭若遇着惡知識杜撰
長老將惡毒之藥灌於腦門一灌灌了自謂
出世美味了生死之佛法悲哉痛哉這惡毒
魔氣外道蠆尾一經他手永生永世再不得
出頭成魔眷属必矣而今有道氣者第一要
遠離此等人方稱丈夫思之思之。
山中人吟哦弄管固非本分然亦少他不得
[003-0737b]
世上决無庸鄙聖人故假之以消閒送日腳
下西山耳或問曰古人大事巳明如喪考妣
豈有閑工夫寫畫做詩推敲韻部耶答曰汝
何人也居何國土曾見甚麼人來還讀書否
識幾箇字否行腳否苦行否知古人作用否
既不知世出世間差別事務應訪高人請問
細微曲折如何是道如何是大事如何是究
竟法如何是世間法如何是眾生如何是山
河大地如何是四大五蘊如何是菩薩行如
何是菩提心如何是生死如何是涅槃如何
是本來面目如何是父母未生前事你若向
這裏一一明了一一透過千七百則陳爛葛
藤乃至一切差別法口似懸河如瓶瀉水這
箇喚做無礙大悲心大辨才三昧如是識見
方可許你開口你若一一不理會莫教脫空
[003-0738a]
漫說此箇門中不是其人齅也不要來齅着
難道大事巳明的人動也動不得依你說來
六根都用不着死眉釘眼如三家村土地相
似纔呌做如喪考妣你這些嚼死飯的禿兵
要知此意驢年未夢見在近代佛法可傷邪
師妄說滿街滿巷如賣小菜的相似擔了凑
人達磨一宗掃地矣自巳腳跟尚未穩當將
東瓜印子東西南北不管是人是鬼一齊印
將去你這野狐精何苦得這些無主孤魂要
他何用佛法平沉王是今日而今禪和子要
知自巳衣帶下事也須具眼始得不可七撞
八撞撞在野狐隊裏打閧過了日腳是為可
憐愍者。
若有所重即失正念正念如如綸貫一切世
界寂然都無動靜諸佛本源眾生物性到此
[003-0738b]
方會迷則顛倒十方洞然了無一法祖師心
印天上天下莫將髑髏妄生人我。
心與境會道本物齊一念相應生佛不二今
之所謂有生死者虛妄業緣果因不昧人者
情也識也以情識牽念念相續故有生死佛
性流轉六道孰能悟之而作人間無事人也
宗門向上一着與太虛同壽與萬物並育而
無差異世間差異者因眾生有我便出生種
種虛妄等相非佛性咎神識過也世間眾生
應須揀別中有菩薩眾生羅剎眾生住無所
住任性逍遙境無滯礙脫體無依如是光明
還喚作菩薩眾生得麼試請道看。
如何是乾矢橛如何是麻三斤如何是庭前
栢𣗳子如何是青州布衫你若向這裏一一
透徹會得古人落處方可許你伸腳打眠橫
[003-0739a]
行直撞其或未然還須默默揩磨實實逼拶
不得終日播兩片皮胡[糸*克]亂綂他時黑面老
子打算飯錢莫恠徑山不為伊道破。
開示
夫人者天上天下第一等奇特眾生也何以
故一箇血肉殼子能見能聞能知能覺能辨
香臭能分好惡乃至博通古今經緯天地種
種聰明智巧非第一等奇特而何然都喚作
乖覺非正覺也何以知之從生至死被妄想
無明差遣了一生幾時自家作得一日主宰
自巳既不能作主便不得知本命元辰着落
所以道百姓日用而不知大好笑事你這些
妄作妄為舉足動步無非是業總不去簡點
他不知此身幻具平日動轉施為從何處起
四大分散又從何滅諸仁者若向這裏猛着
[003-0739b]
精采晝三夜三一心不雜如履萬仞深淵相
似不得一毫放縱自然虛空迸出日輪光明
照耀徹古徹今威音王那邊更那邊消息一
時捉敗了也如是則任你橫傾巨海倒卓須
彌不為分外徑山恁麼告報還委悉麼其或
未然更聽一偈啼破春風血未乾月明枝上
漏聲殘誰家猶自貪歌舞舞散歌停魂夢難
叅。
日逐進退之際接雲迎霧之間皆是祖師西
來大意因甚麼不肯承當自為五欲所困耳
假使人心必假四大五蘊以濟之行之止之
放之卷之要見心之所住定在何大對境分
別落在何根汝欲云因眼有見還依眼識既
在眼識則五根無用矣因何是中動轉施為
根根俱到分別前境善男子若夢寐時六根
[003-0740a]
所攝六根形影當着何處既不能知還同死
人有何人我留于世間六根循業現前流注
妄想皆是汝之生死根本必假工夫熏習揩
磨淨盡漸漸純熟圓滿菩提雖然若論祖師
門下不作是語何故沒這閒工夫與你打葛
藤古人云如何是佛麻三斤大力量人向這
裏一聞千悟大事巳畢叅。
智相道人請受戒開示夫戒者即佛也佛以
戒得成道戒乃佛之基菩薩祖師莫不打這
裏去今智相道人於佛戒心地法先以相應
理固如是事不可廢若欲利生接物無戒定
慧不得入聖賢地戒乃噐具如城之禦賊賊
不得便法身不動戒體如如作用萬端隨機
方便當行方便者以方便而接之諸佛諸祖
終不執法而化度眾生也戒為萬有之本諸
[003-0740b]
法之源於戒方便心何礙哉四生六道莫不
仗戒力度脫所以生死遠離種種自在。
雪嶠禪師語錄卷第三
音釋
齷齪
上乙角切音渥下測角切音娖。
磉
寫曩切音顙。
𥣘
於琰切音厭禾
稻也。
齅
許救切同嗅以鼻就氣也。
[003-0741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