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6q0172 祖庭鉗鎚錄-明-通容 (master)



祖庭鉗鎚錄卷之下
明嗣祖沙門 費隱通容 輯著
居士 夏春暉 龔士龍 較】


「福州西禪懶菴鼎需禪師。徧參名宿。法無異味。歸里
結菴於姜峯絕頂。不下山者三年。妙喜菴于洋嶼。師
之友彌光。與師書云。菴主手段。與諸方別。可來少欵
何如。師不答。光以計邀師飯。師往赴之。會妙喜為諸
徒入室。師隨喜焉。妙喜舉僧問馬祖如何是佛。祖曰
即心是佛。汝作麼生。師下語。妙喜詬之曰。汝見解如
此。敢妄為人師耶。鳴鼓普說。訐其平生珍重得力處。
排為邪解。師淚交頤。不敢仰視。默計曰。我之所證。既
為所排。西來不傳之旨。豈止此耶。遂歸心弟子之列。
[002-0382a]
一日喜問曰。內不放出。外不放入。正恁麼時如何。師
擬開口。喜拈竹篦劈脊連打三下。師於此大悟。厲聲
曰。和尚巳多了也。喜又打一下。師禮拜。喜笑曰。今日
方知吾不汝欺也。遂印以偈云。頂門竪亞摩醯眼。肘
後斜懸奪命符。瞎却眼卸却符。趙州東壁掛葫蘆。於
是聲名喧動叢林。」


【通容曰。大慧鉗鎚爐鞴。高出諸方。故相從者多。而
得法者亦盛。于長樂洋嶼菴。僅五十日。打發十一
人開悟。懶菴亦是其數。且懶菴巳出頭為人。尚訐
其平日珍重得力處。排為邪解。使他氣宇索然。向
咽喉一拶。直得頂門開眼。此非大慧孰能歟。】


「慶元府育王佛照德光禪師。臨江軍彭氏子。志學之
年。依本郡東山光化寺吉禪師落髮。一日入室。吉問。
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什麼。師罔措。遂致疑。通夕
不𥧌。次日詣方丈請益。昨日蒙和尚垂問。既不是心。
又不是佛。又不是物。畢竟是甚麼。望和尚慈悲指示。
吉震威一喝曰。這沙彌更要我與汝下註脚在。拈棒
劈脊打出。師於是有省。後謁月菴果應菴華百丈震。
終不自肯。適大慧領育王。四海英材鱗集。師亦與焉。
大慧室中問師。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不
得下語。不得無語。師擬對。慧便棒。師豁然大悟。從前
所得。瓦解氷消。」


【通容曰。佛照於吉師機下有省。又謁諸大老。終不
自肯。以藕斷絲未斷也。大慧與他海水逆流。而江
[002-0382b]
湖傾覆矣。】


「福州玉泉曇懿禪師。久依圓悟。自謂不疑。紹興初。出
住興化祥雲。法席頗盛。大慧入閩。知其所見未徹。致
書令來。師遲遲。慧小參。且痛斥。仍榜告四眾。師不得
巳。破夏謁之。慧鞠其所證。既而曰。汝恁麼見解。敢嗣
圓悟老人耶。師退院親之。一日入室。慧問。我要個不
會禪底做國師。師曰。我做得國師去也。慧喝出。居無
何。慧語之曰。香巖悟處。不在擊竹邊。俱胝得處。不在
指頭上。師乃頓明。」


【通容曰。臨濟家法。驅耕夫之牛。奪飢人之食。大慧
訐鼎需平生珍重。排為邪解。傍曇懿所見未諦。痛
斥其非。令他當機撒手。直下翻身。可謂是其人矣。】


「近禮侍者。三山人。久侍大慧。甞默究竹篦話。無所入。
一日入室罷。求指示。慧曰。汝是福州人。我說個喻向
汝。如將名品茘枝。和皮殻一時剝了。以手送在汝口
裡。祇是汝不解吞。師不覺失笑曰。和尚吞却即[社-土+囟-乂+夕]事。
慧後問師曰。前日吞了底茘枝。祇是汝不知滋味。師
曰。若知滋味。轉見[社-土+囟-乂+夕]事。」


【通容曰。大慧說亦說得是。近禮解亦解得親。伹平
沙落鴈一句。作麼生道。】


「提刑吳偉明居士。字元昭。久參真歇了禪師。得自受
用為極致。後謁大慧於洋嶼菴。隨眾入室。慧舉無佛
性話問之。公擬答。慧以竹篦便打。公無對。遂留咨參。
一日慧謂曰。不須呈伎倆。直須啐地拆曝地斷。方敵
[002-0382c]
得生死。若祇呈伎倆。有甚了期。即辭去。道次延平。倐
然契悟。連書數頌寄慧。皆室中所問者。有曰。不是心。
不是物。不是物。通身一具金鎻骨。趙州親見老南泉。
解道鎮州出蘿蔔。慧即說偈證之曰。通身一具金鏁
骨。堪與人天為軌則。要識臨濟小廝兒。便是當年白
拈賊。」


【通容曰。偉明雖悟一具金鏁骨。則不無。若遇敲骨
取髓底人。管取納欵有分。然而能為白拈賊。則與
臨濟同參矣。】


「內翰曾開居士。字天遊。久參圓悟。暨往來大慧之門
有日矣。紹興辛未。佛海補三衢光孝。公與超然居士
趙公訪之。問曰。如何是善知識。海曰。燈籠露柱。猫兒
狗子。公曰。為什麼贊即歡喜。毀即煩惱。海曰。侍郎曾
見善知識否。公曰。某三十年參問。何言不見。海曰。向
歡喜處見。煩惱處見。公擬議。海震聲便喝。公擬對。海
曰。開口底不是。公開然。海召曰。侍郎向甚處去也。公
猛省。遂點頭。說偈曰。咄哉瞎驢。叢林妖孽。震地一聲。
天機漏泄。有人更問意如何。拈起拂子劈口截。海曰。
也祇得一橛。」


【通容曰。一個死曾開。被佛海弄成活天遊。然佛海
猶謂祇得一橛。且道是那一橛。參。】


「洪州百丈山懷海禪師者。福州長樂人也。師侍馬祖
行次。見一群野鴨飛過。祖曰。是甚麼。師曰。野鴨子。祖
曰。甚處去也。師曰。飛過去也。祖遂搊師鼻。負痛失聲。
[002-0383a]
祖曰。又道飛過去也。師於言下有省。師再參。侍立次。
祖目視繩牀角拂子。師曰。即此用。離此用。祖曰。汝向
後開兩片皮。將何為人。師取拂子竪起。祖曰。即此用。
離此用。師擬掛拂子於舊處。祖震威一喝。師直得三
日耳聾。師謂眾曰。佛法不是小事。老僧昔被馬大師
一喝。直得三日耳聾。黃檗聞舉。不覺吐舌。師曰。子巳
後莫嗣馬祖去麼。檗曰。不然。今日因和尚舉。得見馬
祖大機之用。然且不識馬祖。若嗣馬祖。巳後喪我兒
孫。師曰。如是如是。見與師齊。減師半德。見過於師。方
堪傳授。子甚有超師之見。檗便禮拜。」


【通容曰。黃檗因百丈舉馬祖一喝明機。終嗣百丈。
而不嗣馬祖。以親聞而面稟故也。百丈猶疑之曰。
子以後莫嗣馬祖去麼。檗曰不然。今日因和尚舉。
得見馬祖大機之用。然且不識馬祖。若嗣馬祖。巳
後喪我兒孫。此雖棒下無生忍。臨機不見師。而亦
師承為萬古法要。人面稟嘉猷。有蒙受用。不可欺
心故也。又明主張此門。必不可無師承。而濫外道
也。】


「韶州雲門山光奉院文偃禪師。以已事未明。往參睦
州。州纔見來。便閉却門。師乃扣門。州曰誰。師曰某甲。
州曰。作甚麼。師曰。已事未明。乞師指示。州開門。一見
便閉却。師如是連三日扣門。至第三日。州開門。師乃
拶入。州便擒住曰。道道。師擬議。州便推出曰。秦時𨍏
轢鑽。遂掩門。損師一足。師從此悟入。」
[002-0383b]


【通容曰。睦州向銀山鐵壁。令雲門拶入。故雲門得
氣宇如王。自在無比。藏身北斗。獨步東山。乃至為
人打翻。露布葛藤。剪却常情見解。格外縱擒。言前
定奪。非上根利器。莫能窺其彷彿。真為受睦州毒
氣深。而為人手段辣也。】


「襄州洞山守初宗慧禪師。初參雲門。門問。近離甚處。
師曰查渡。門曰。夏在甚處。師曰。湖南報慈。曰幾時離
彼。師曰八。月二十五門。曰放。汝三頓。棒師至明日。却
上問訊。昨日蒙和尚放三頓棒。不知過在甚麼處。門
曰。飯袋子。江西湖南。便恁麼去。師於言下大悟。遂曰。
他後向無人煙處。不蓄一粒米。不種一莖菜。接待十
方往來。盡與他抽釘拔楔。拈却炙脂帽子。脫却鶻臭
布衫。教伊洒洒地。作個無事衲僧。豈不快哉。門曰。汝
身如椰子大。開得如許大口。師便禮拜。」


【通容曰。古人田地穩密。故能據定乾坤。把住要關。
於接對次。自然令人開發。故雲門放守初三頓棒。
直得疑聚不巳。再與提持。便乃七通八達。今人於
接對次。或有機用。唯恐人之不信。又復與他重新
解說一遍。使人愈明白。而愈轉遠。縱有多般施設。
亦唯清風過耳也。】


「澧州欽山文䆳禪師。福州人也。少依杭州大慈山寰
中禪師受業。時巖頭雪峯在眾。覩師吐論。知是法器。
相率遊。二大士各承德山印記。師雖屢激揚。而終然
凝滯。一日問德山曰。天王也恁麼道。龍潭也恁麼道。
[002-0383c]
未審和尚作麼生道。山曰。汝試舉天王龍潭道底看。
師擬進語。山便打。師被打。歸延壽堂曰。是則是。打我
太煞。巖頭曰。汝恁麼道。後不得道見德山來。後於洞
山言下發解。乃為之嗣。」


【通容曰。德山打欽山。乃本色鉗鎚。而欽山當機不
薦。及謂打我太煞。則三公同遊。利鈍自見。後於洞
山言下發解。則機用輭弱。益可知矣。雖然發解之
後。德山向施鉗鎚。皆受用得著。人亦知乎。】


「舒州投子義青禪師。青社李氏子。七齡頴異。往妙相
寺出家。試經得度。習百法論。未幾嘆曰。三祗途遠。自
困何益。乃入洛聽華嚴。義若貫珠。甞讀諸林菩薩偈。
至即心自性。猛省曰。法離文字。寧可講乎。即棄遊宗
席。時圓鑑禪師居會聖巖。一夕夢畜青色鷹。為吉徵。
屆旦師來。鑑禮延之。令看外道問佛不問有言不問
無言因緣。經三載。一日問曰。汝記得話頭麼。試舉看。
師擬對。鑑掩其口。師了然開悟。遂禮拜。鑑曰。汝妙悟
玄機耶。師曰。設有也須吐却。時資侍者在旁曰。青華
嚴今日如病得汗。師回顧曰。合取狗口。若更忉忉。我
即便嘔。自此復經三年。鑑時出洞下宗旨示之。悉皆
妙契。付以太陽頂相皮履直裰。囑曰。代吾續其宗風。
無久滯此。善宜護持。遂書偈送曰。須彌立太虗。日月
輔而轉。群峯漸倚他。白雲方改變。少林風起叢。曹溪
洞簾卷。金鳳宿龍巢。宸苔豈車碾。令依圓通秀禪師。
師至彼。無所參問。唯嗜睡而巳。執事白通曰。堂中有
[002-0384a]
僧。日睡。當行規法。通曰是誰。曰青上座。通曰未可。待
與按過通即拽杖入堂。見師正睡。乃擊牀訶曰。我這
裡無閑飯。與上座喫了打眠。師曰。和尚教某何為。通
曰。何不參禪去。師曰。美食不中飽人喫。通曰。爭奈大
有人不肯上座。師曰。待肯堪作甚麼。通曰。上座曾見
甚麼人來。師曰浮山。通曰。恠得恁麼頑賴。遂握手相
笑歸方丈。繇是道風籍甚。」


【通容曰。易曰。鼎折足。覆公餗。言其不勝任也。洞山
之道。傳雲居膺。膺傳同安丕。丕傳同安志。志傳梁
山觀。觀傳太陽玄。至玄無正傳。遂將衣鉢。寄托與
浮山鑑。既久而得投子青。青後始有芙蓉楷丹霞
淳真歇了諸公出世。道滿天下。是知洞上之宗。至
投子青為中興。青公於洞上宗旨。悟入玄微。不落
沁漏。故能起太陽之既墜。振寶鏡之將埋。唯公得
其勝任。雖然浮山鑑。法眼不明。關吏不嚴。雖青公
亦無深造。且鼎足折。公餗覆。吾知其不勝任矣。以
有浮山鑑。始有投子青。以有投子青。始能中興其
道。易曰。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剛。萬夫之望二公
以之。】


「鼎州德山宣鑒禪師。簡州周氏子。早歲出家。依年受
具。精究律藏。於性相諸經。貫通旨趣。常講金剛般若。
時謂之周金剛。甞謂同學曰。一毛吞海。海性無虧。纖
芥投鋒。鋒利不動。學與無學。唯我知焉。復聞南方禪
席頗盛。師氣不平。乃曰。出家兒千劫學佛威儀。萬劫
[002-0384b]
學佛細行。不得成佛。南方魔子敢言。直指人心。見性
成佛。我當摟其窟穴。滅其種類。以報佛恩。遂擔青龍
疏鈔至澧陽。路上見一婆子賣餅。因息肩買餅點心。
婆指擔云。這個是什麼文字。師曰。青龍疏鈔。婆曰。講
何經。師曰。金剛經。婆曰。我有一問。汝若答得。施與點
心。若答不得。且別處去。金剛經道。過去心不可得。現
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未審上座點那個心。師
無語。遂往龍潭。至法堂曰。久響龍潭。及乎到來。潭又
不見。龍又不現。潭引身曰。子親到龍潭。師無語。遂捿
止焉。一夕侍立次。潭曰。更深何不下去。師珍重便出。
却回曰。外面黑。潭點紙燭度與師。師擬接。潭復吹滅。
師於此大悟。便禮拜。潭曰。子見個甚麼。師曰。從今向
去。更不疑天下老和尚舌頭也。至來日。龍潭陞座。謂
眾曰。可中有個漢。牙如劍樹。口似血盆。一棒打不回
頭。他時向孤峯頂上。立吾道去在。師將疏鈔。堆法堂
前。舉火炬曰。窮諸玄辯。若一毫置於太虗。竭世樞機。
似一滴投於巨壑。遂焚之。於是禮辭。」


【通容曰。德山氣宇自衝昂。在蜀講解。聲壓遐邇。初
聞南方即心即佛之道。即欲摟滅窟族。此之氣槩。
固不凡矣。及逢婆子詰問三心。而不將義理應對。
亦不強辯抑人。須知有太公之道。而無欺心自負。
吾知師之講解。斷非今時類也。因婆得參龍潭。而
龍潭亦知師之器厚。故居會下相為折剉。令其技
窮謀盡。一夕吹滅紙燭。要渠頭首自落。故德山絕
[002-0384c]
無情見。而殺氣逼人也。以此為人。為人極徹。以此
殺人。殺人見血。其猶千里萬里鈍銕一條。故德山
宗風。高出宇宙者也。】


「秀州華亭船子德成禪師。節操高邈。度量不群。自印
心於藥山。與道吾雲巖。為同道交。洎離藥山。乃謂二
同志曰。公等應各據一方。建立藥山宗旨。余率性疎
野。唯好山水。樂情自遣。無所能也。他後知我所止之
處。若遇靈利座主。指一人來。或堪雕琢。將授生平所
得。以報先師之恩。遂分携至秀州華亭。泛一小舟。隨
緣度日。以接四方往來之者。時人莫知其高蹈。因號
船子和尚。道吾後到京口。遇夾山上堂。僧問。如何是
法身。山曰。法身無相。曰如何是法眼。山曰。法眼無瑕。
道吾不覺失笑。山便下座。請問道吾。某甲適來祇對
這僧話。必有不是。致令上座失笑。望上座不吝慈悲。
吾曰。和尚一等是出世。未有師在。山曰。某甲甚處不
是。望為說破。吾曰。某甲終不說。請和尚却往華亭船
子處去。山曰。此人如何。吾曰。此人上無片瓦。下無卓
錐。和尚若去。須易服而往。山乃散眾。束裝直造華亭。
船子纔見。便問。大德住甚麼寺。山曰。寺即不住。住即
不似。師曰。不似似個甚麼。山曰。不是目前。法師曰。甚
處學得來。山曰。非耳目之所到。師曰。一句合頭語。萬
劫繫驢橛。師又問。垂絲千尺。意在深潭。離鈎三寸。子
何不道。山擬開口。被師一橈打落水中。山纔上船。師
又曰道道。山擬開口。師又打。山豁然大悟。乃點頭三
[002-0385a]
下。師曰。竿頭絲線從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由遂問
拋綸擲鈎。師意如何。師曰。絲懸綠水浮定有無之意。
山曰。語帶玄而無路。舌頭談而不談。師曰。釣盡江波
金鱗始遇。山乃掩耳。師曰。如是如是。乃囑曰。汝向去。
直須藏身處沒蹤跡。沒蹤跡處莫藏身。吾二十年在
藥山。祇明斯事。汝今既得。他後莫住城隍聚落。但向
深山裡钁頭邊。覔取一個半個。接續無令斷絕。山乃
辭行。頻頻回顧。師遂喚闍黎。山乃回首。師竪起橈子
曰。汝將謂別有。乃覆船入水而逝。」


【通容曰。夾山若不是道吾與他指引於船子處。決
不能開發。故夾山悟道。而道吾有功也。然夾山受
船子囑付。尚復頻頻回顧。心猶未死。何也。覺範謂。
信力尚微。未大通徹。余謂覺範只知其一。不知其
二。吾謂船子雖有深錐痛劄之功。而亦有紆遲鈍
置之過。蓋夾山既在棒下翻身。又復授他程途之
迹。謂汝向去直須藏身處沒蹤跡。沒蹤跡處莫藏
身。又云。吾二十年在藥山。祇明斯事。致使夾山重
復遲疑。將謂別有不能徹信到底。所謂師家若有
實法與人。土亦難消。正此意也。故夾山雖信力未
大通徹。而船子實有紆遲鈍置之過也。故曰金屑
雖貴。落眼成翳。何況以二十年中拖帶蘊藉。將為
事耶。雖然船子見夾山疑為別有。竭力為渠覆舟
而死。使他剿除。所謂解鈴須是繫鈴人。千古獨師
大哉。】
[002-0385b]


「漳州三平義忠禪師。福州楊氏子。初參石鞏。鞏常張
弓架箭接機。師詣法席。鞏曰看箭。師乃撥開胷曰。此
是殺人箭。活人箭又作麼生。鞏乃彈弓弦三下。師乃
禮拜。鞏曰。二十年張弓架箭。祇射得半個聖人。遂抝
折弓箭。」


【通容曰。門庭高。機鋒峻。非大造就。不敢入頭。若得
入頭。自然七穿八穴。石鞏三平以之。雖然三平末
後。猶被石鞏勾瞞却也不知。】


「澧州洛浦山元安禪師。鳳翔麟遊人也。丱年出家。具
戒。通經論。問道臨濟。後為侍者。濟甞對眾美之曰。臨
濟門下一隻箭。誰敢當鋒。師蒙印可。自謂巳足。一日
侍立次。有座主參濟。濟問。有一人於三乘十二分教
明得。有一人不於三乘十二分教明得。且道此人是
同是別。主曰。明得即同。明不得即別。師曰。這裡是甚
麼所在。說同說別。濟顧師曰。汝又作麼生。師便喝。濟
送座主。回問師。汝豈不是適來喝老僧者。師曰是。濟
便打。師後辭濟。濟問。甚處去。師曰。南方去。濟以拄杖
劃一劃曰。過得這個便去。師乃喝。濟便打。師作禮而
去。濟明日陞堂曰。臨濟門下。有個赤梢鯉魚。搖頭擺
尾。向南方去。不知向誰家虀甕裡淹殺。師遊歷罷。直
往夾山。卓菴經年。不訪夾山。山脩書令僧馳往。師接
便坐却。再展手索。僧無對。師便打曰。歸去。舉似和尚。
僧回舉似。山曰。這僧若開書。三日內必來。若不開書。
斯人救不得也。師果三日後至。見夾山不禮拜。乃當
[002-0385c]
面叉手而立。山曰。鷄棲鳳巢。非其同類。出去。師曰。自
遠趨風。請師一接。山曰。目前無闍黎。此間無老僧。師
便喝。山曰。住住。且莫草草匇匇。雲月是同。溪山各異。
截斷天下人舌頭。即不無闍黎。爭教無舌人解語。師
佇思。山便打。因茲服膺。」


【通容曰。臨濟稱洛浦一隻箭。則洛浦亦深造矣。但
末後謂向南方去。不知落誰家虀甕裡淹殺。故知
臨濟未全肯也。不然。見夾山死於機下。臨濟眼目
何在也。然亦須知夾山受船子惡鉗鎚。故接洛浦
亦不鮮也。】


「蘄州三角山令珪禪師。初參清平。平問。來作麼。師曰。
來禮拜。平曰。禮拜阿誰。師曰。特來禮拜和尚。平咄曰。
這鈍根阿師。師乃禮拜。平以手斫師頸一下。從此領
旨。」


【通容曰。清平不具大人相。受人禮拜。也不會。致使
三角布裙拖地。】


「黃龍慧南禪師。依泐潭澄禪師。分座接物。名振諸方。
偶同雲峯悅禪師游西山。話及雲門法道。峯曰。澄公
雖是雲門之後。法道異矣。南詰其所以異。峯曰。雲門
如九轉丹砂點銕成金。澄公藥汞銀。徒可翫。入煅則
流去。南怒以枕擲之。峯雖謝過。而又曰。雲門氣宇如
王。甘死語下乎。澄公有法授人。死語也。死語其能活
人乎。即背去。南挽之曰。若如是則誰可汝意。峯曰。石
霜圓手段出諸方。公宜見之。不可後也。南默計曰。悅
[002-0386a]
師翠巖。使我見石霜。於悅何有哉。即造石霜。及中途。
聞慈明不事事。忽叢林。無意見之。遂登衡嶽。謁福嚴
賢禪師。賢命掌書記。俄賢卒。郡守請慈明補之。既至。
目其貶剝諸方件件。數為邪解。南為之氣索。遂造其
室。欲行師資禮。明曰。書記巳領徒遊方。設使有疑。可
坐商略。不必作是行徑。南哀懇愈切。明曰。公學雲門
禪。必善其旨。如云放洞山三頓棒。是有喫棒分耶。是
無喫棒分耶。南曰。是有喫棒分。明色莊曰。若爾則從
朝至暮。鵲噪鴉鳴亦有喫棒分。即端坐受南炷香作
禮。明復問曰。趙州謂。臺山婆子我為汝勘破了也。且
道那裡是他勘破婆子處。南汗下不能加答。連日入
室請決。明唯詬罵而巳。一日南曰。罵豈慈悲法施耶。
明曰。汝作罵會耶。南於是大悟。遂作頌曰。傑出叢林
是趙州。老婆勘破沒來繇。而今四海清如鏡。行人莫
與路為讐。呈慈明。明許可之。」


【通容曰。慈明之為南公。乃師資相關。手段固出人。
而雲峯為南公乃友道。相與有出格勉勵。於祖林
中。亦不多見。蓋雲峯見道真。而擇法明。故能力排
澄公。使老南寶惜悉棄去。而見慈明。得到大徹。】


「秘書吳恂居士。字德夫。居晦堂。入室次。堂謂曰。平生
學解記憶多聞。即不問。汝父母未生巳前。道將一句
來。公擬議。堂以拂子擊之。即領深旨。連呈三偈。其後
曰。咄哉這多智俗漢。齩盡古今公案。忽於狼藉堆頭。
拾得𧏙蜋糞彈。明明不值分文。萬兩黃金不換。等閑
[002-0386b]
拈出示人。祇為走盤難看。咦。堂答曰。水中得火世還
稀。看看令人特地疑。自古不存師弟子。如今却許老
胡知。」


【通容曰。悟道雖則有時節因緣。不可拘論。然亦在
師家田地穩密。機用顯大。於師資相扣之時。一擡
一搦。一機一拶。自然令人得活西來意。不紆葛藤。
不墮死水。是亦時節因緣也。】


「樞密吳厚居士。擁節歸鍾陵。謁圓通旻禪師曰。某頃
赴省試過此。過趙州關。因問。前住訥老透關底事如
何。訥曰。且去做官。今不覺五十餘年。旻曰。曾得透關
底事麼。公曰。八次經過。常存此念。然未甚脫洒在。旻
度扇與之曰。請使扇。公即揮扇。旻曰。有甚不脫洒處。
公忽有省。曰便請末後句。旻乃揮扇兩下。公曰。親切
親切。旻曰。吉獠舌頭三千里。」


【通容曰。吉獠舌頭三千里。還是為他發明。還是為
他印證。】


「左司都貺居士。問圓通曰。是法非思量分別之所能
解。當如何凑泊。通曰。全身入火聚。公曰。畢竟如何曉
會。通曰。驀直去。公沉吟。通曰。可再喫茶麼。公曰不必。
通曰。何不恁麼會。公遂契旨曰。元來太近。通曰。十萬
八千。公占偈曰。不可思議。是大火聚。便恁麼去。不離
當處。通曰。咦。猶有這個在。公曰。乞師再垂指示。通曰。
便恁麼去。鐺是銕鑄。公頓首謝之。」


【通容曰。圓通能據欵結案。指示使都貺。嗚呼尚饗。】
[002-0386c]


大慧禪師答聖泉珪和尚書曰。既得外護者。存心相
照。自可撥置人事。頻與衲子輩作佛事。久久自殊勝。
臾望室中與之子細。不得容人情。不得共伊落草。直
似之以本分草料。教伊自悟自得。方是尊宿為人體
裁也。若是見他遲疑不薦。便與之下註脚。非但瞎却
他眼。亦乃失却自家本分手段。不得人。即是吾輩緣
法只如此。若得一個半個本分底。亦不負平昔志願
也。


大慧禪師答鼓山逮長老書曰。專使來收書。并信香
等。知開法出世。唱道於石門。不忘所從來。為嶽長老
拈香。續楊岐宗派。既巳承當個事。須卓卓地做教徹
頭徹尾。以平昔實證實悟底一著子。端居丈室。如擔
百二十斤擔子。從獨木橋上過。脚蹉手跌。則和自家
性命不可保。況復與人抽釘拔楔。救濟他人耶。古德
云。此事如八十翁翁入場屋。豈是兒戲。又古德云。我
若一向舉掦宗教。法堂前草深一丈。須倩人看院始
得。巖頭每云。向未屙巳前一覷。便眼卓朔地。晏國師
不跨石門句。睦州現成公案放汝三十棒。汾陽無業
莫妄想。魯祖凡見僧入門。便轉身面壁而坐。為人時
當不昧這般體裁。方不失從上宗旨耳。昔溈山謂仰
山曰。建法幢。立宗旨。於一方五種緣備。始得成就。五
種謂外護緣。檀越緣。衲子緣。土地緣。道緣。聞霜臺趙
公是汝請主。致政司業鄭公送汝入院。二公天下士。
以此觀之。汝於五種緣稍備。每有衲子。自閩中來者。
[002-0387a]
無不稱嘆法席之盛。檀越歸向。士大夫外護。住持無
魔障。衲子雲集。可以趂色力未衰時。頻與衲子。激揚
個事。垂手之際。須著精彩。不得莾鹵。蓋近年以來。有
一種裨販之輩。到處學得一堆一擔相似禪。往往宗
師造次放過。遂至承虗接響。遞相印授。誤賺後人。致
使正宗淡薄。單傳直指之風。幾掃地矣。不可不子細。
五祖師翁住白雲時。甞答靈源和尚書云。今夏諸庄
顆粒不收。不以為憂。其可憂者。一堂數百衲子。一夏
無一人透得個狗子無佛性話。恐佛法將滅耳。汝看
主法底宗師用心。又何曾以產錢多少。山門大小為
重輕。米鹽細務為急切來。汝既出頭。承當個善知識
名字。當以一味本分事。接待方來。所有庫司財穀。分
付知因識果知事。分司列局令掌之。時時提舉大綱。
安僧不必多。日用齋粥。常教後手有餘。自然不費力。
衲子到室中。下刃要緊。不得拖泥帶水。如雪峯空禪
師。頃在雲居雲門相聚。老漢知渠不自欺。是個佛法
中人。故一味以本分鉗鎚似之。後來自在別處打發。
大法既明。向所受過底鉗鎚。一時得受用。方知妙喜
不以佛法當人情。去年送一冊語錄來。造次顛沛。不
失臨濟宗旨。今送在眾寮中。與衲子為將來說法之
式。若使老漢初為渠拖泥帶水。說老婆禪。眼開後。定
罵我無疑。所以古人云。我不重先師道德。只重先師
不為我說破。若為我說破。豈有今日。便是這個道理
也。趙州云。若教老僧隨伊根機接人。自有三乘十二
[002-0387b]
分教。接他了也。老僧這裡。祇以本分事接人。若接不
得。自是學者根性遲鈍。不干老僧事。思之思之。


祖庭鉗鎚錄卷之下

No. 1286-A


宗門雜錄四條


拈花



王荊公問佛慧泉禪師云。禪家所謂世尊拈花。出在
何典。泉云。藏經亦不載。公曰。余頃在翰苑。偶見大梵
天王問佛決疑經三卷。因閱之。經文所載甚詳。梵王
至靈山。以金色波羅花獻佛。舍身為牀座。請佛為眾
生說法。世尊登座。拈花示眾。人天百萬。悉皆罔措。獨
有金色頭陀。破顏微笑。世尊云。吾有正法眼藏涅槃
妙心實相無相。分付摩訶大迦葉。此經多談帝王事
佛請問。所以秘藏。世無聞者。


五問


此蓋當時義學之徒。相與造說。誣罔先
聖。非毀禪宗。而自聰禪師問達觀頴和尚。凡
五問。欲杜邪謬。故辯詳之。


僧自聰問達觀頴和尚曰。諸經論家多言。西天自
[002-0387c]
迦葉至師子尊者。祖師相傳。至此斷絕。其實如何。


答曰。吁如此說者。生滅心也。不知為法惜人。螢鬪杲
日。雀填滄海。枉勞形耳。且二十四祖師子尊者。度婆
舍斯多。兼出達摩達。其緣具在唐會稽沙門靈徹序。
木陵沙門法炬所編寶林傳。并據前魏天竺三藏支
疆梁樓續法記。具明師子尊者遇難以前傳衣付法
之事。從大迦葉為首。直下血脉。第二十五祖婆舍斯
多。二十六祖不如密多。二十七祖般若多羅。付菩提
達磨。即唐土初祖也。原支疆梁樓三藏來震旦。祇洛
陽白馬寺。時即前魏常道卿公。景元二年辛巳歲也。
師子入滅。方二年矣。以是顯知。經論諸師。誣罔後昆。
吁哉奈何。


問曰。達磨大師自西天。帶楞伽經四卷來。是否。


答曰。非也。好事者為之耳。且達磨單傳心印。不立文
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豈有四卷經耶。聰曰。寶林傳
亦如是說。頴曰。編修者不暇詳討矣。試為子評之。夫
楞伽經三譯。而初譯四卷。乃宋天竺三藏求那䟦陀
之所譯。次十卷。元魏時菩提流支。與達磨同時。下藥
以毒達磨者。是也。後七卷。唐天后代于闐三藏實叉
難陀譯。以此證之。先後虗實可知矣。仰山寂禪師亦
常辯此。其事甚明。


問曰。傳法偈無翻譯。槩付法藏傳中無此偈。以致
諸家多說無據。願垂至誨。


答。噫子孫支分。是非蜂起。不能根究耳。只如達磨未
[002-0388a]
入此土。巳會唐言。何以知之。初見梁武時。對問其事。
即可知矣。後又二祖可大師。十年侍奉。以至立雪斷
臂。志求祖乘。至勤誠矣。後達磨告曰。吾有一袈裟。付
汝為信。世必有疑者云。吾西天之人。子此土之子。得
法實信。汝當以吾言證之。又云。自釋迦聖師。至般若
多羅。以及於吾。皆傳衣表法。傳法留偈。吾今付汝偈。
曰。吾本來茲土。傳法救迷情。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
成。因引從上諸祖偈。一一授之。內傳法印。以契證心。
外付袈裟。以定宗旨。以此則知。達磨付二祖決矣。此
乃單傳口授。何暇翻譯哉。


問曰。天台尊者。一心三觀法門。與祖意如何。


答曰。子若不問。吾難以言也。吾甞見教中云。吾有正
法眼藏。付囑大迦葉。且不在三乘五教之內。原佛祖
之教。皆有傳授。昔聞大師於藏中。得龍樹所造中論。
覽至第四卷。破諸法性有定性則無因果等事。如頌
曰。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亦名為假名。亦名中道
義。次頌云。未曾有一法。不從因緣生。是故一切法。無
不是空者。繇此達一心三觀。曰空曰假曰中。若據教
意。大凡一偈。皆有四句。以成其意耳。智者離為三觀。
似枝蔓。又未詳傳授。因此便言。遠稟龍樹。以樹為祖。
近稟思大。則可知矣。若間世承稟。吾恐後世必有聰
利之人。空看佛經。自稟釋迦。豈其然乎。良繇智者具
大福德智慧辯才。累為帝師。故成一家之說。辭博理
微。而後世子孫。稱傳祖教。乃番毀師子尊者親付法
[002-0388b]
與婆舍斯多。以至此土六祖傳衣付法。以為邪解。嗚
呼吾若備論。即成是非。子自詳之。


問曰。自達磨至此土。因何諸祖師言教。與西天諸
祖。洎六祖巳上不同。牛頭一宗北秀荷澤南岳讓
青源思。言句漸異。見解差殊。各黨師門。互毀盟主。
如何得息諍去。


答曰。快哉此問。且祖師來此土。如一樹子。就地下種。
因緣和合。而生芽也。種即達磨并二祖也。枝葉即道
副總持道育之徒也。洎二祖為種。三祖為芽。乃至六
祖為種。南岳讓為芽也。其牛頭神秀荷澤等。皆枝葉
耳。然六祖下。枝葉繁茂。生子亦多。其種又逐風土所
宜。採取得葉。貴葉得枝。貴枝亦猶樹焉。在南為橘。在
北為枳。雖形味有變。而根本豈有變乎。又類日焉。在
東為朝。在西為暮。日亦逐方而轉。則輪影也。其空必
不轉必矣。德何快哉。子但了其內心。莫隨其外法。內
心者脫其生死。外法者逐其愛惡。愛惡生則去佛祖
遠矣。為子等閑籤出正宗。及橫枝言句。各於後述其
繇序。令學者明其嫡庶者矣。


覺夢堂重較五家宗派序



皇明景德間。吳僧道原集傳燈三十卷。自曹溪下。列
為兩派。一曰南岳讓。讓出馬大師。一曰青原思。思出
石頭遷。自兩派下。又分五宗。馬大師出八十四員善
知識。內有百丈海。出黃檗運大溈佑二人。運下出臨
濟玄。故號臨濟宗。佑下出大仰寂。故號溈仰宗。八十
[002-0388c]
四人。又有天王悟。悟得龍潭信。信得德山鑒。鑒得雪
峯存。存下出雲門宗法眼宗。石頭遷出藥山儼天皇
悟二人。悟下得慧真。真得幽閑。閑得文賁便絕。唯藥
山得雲巖晟。晟得洞山价。价得曹山寂。是為曹洞宗。
今傳燈却修雲門法眼兩宗。歸石頭下。誤矣。緣同時
道悟有兩人。一曰江陵城西天王寺道悟。渚宮人。崔
子玉之後。嗣馬祖。元和十三年四月十三日化。正議
大夫丘玄素撰塔銘。文幾千言。其略云。馬祖祝曰。它
日莫離舊處。故還渚宮。一曰江陵城東天皇寺道悟。
婺州東陽人。姓張氏。嗣石頭。元和二年丁亥化。律師
符載所撰碑。二碑所載。生緣出處甚詳。但緣道原採
集傳燈之日。非一一親往尋討。不過宛轉托人捃拾。
而得其差誤可知也。自景德至今。天下四海。以傳燈
為據。雖列剎據位立宗者。不能略加究辨。唯丞相無
盡居士及呂夏卿二君子。每會議宗門中事。甞曰。石
頭得藥山。山得曹洞一宗。教理行果。言說宛轉。且天
皇道悟下。出個周金剛。呵風罵雨。雖佛祖不敢嬰其
鋒。恐自天皇或有差誤。寂音尊者亦甞疑之云。道悟
似有兩人。無盡後於達觀頴處。得唐符載所撰天皇
道悟塔記。又討得丘玄素所作天王道悟塔記。賷以
徧示諸方曰。吾甞疑。德山洞山同出石頭下。因甚垂
手處。死活不同。今以丘符二記證之。朗然明白。方知
吾擇法驗人之不謬耳。寂音曰。圭峯答裴相國宗趣
狀。列馬祖之嗣六人。首曰江陵道悟。其下江曰。兼稟
[002-0389a]
徑山。今妄以雲門臨濟二宗兢者。可發一笑。略書梗
槩。以傳明達者。始知五家之正派。如是而巳。


一喝分五教



淨因蹣庵成禪師。同法真圓悟慈受。并十大法師。齋
于太尉陳公良弼府第。時徽宗私幸觀其法會。善華
嚴者。對眾問諸禪師曰。吾佛說教。自小乘至圓頓。掃
除空有。獨證真常。然後萬德莊嚴。方名為佛。禪家一
喝。轉凡成聖。與諸經論。似相違背。今一喝若能入五
教。是為正說。若不能入。是為邪說。諸禪師顧成。成曰。
如法師所問。不足諸大禪師之酧。淨因小長老可以
使法師無惑也。成召善。善應諾。成曰。法師所謂佛法
小乘教者。乃有義也。大乘始教者。乃空義也。大乘終
教者。乃不有不空義也。大乘頓教者。乃即有即空義
也。一乘圓教者。乃不空而不有。不有而不空義也。如
我一喝。非唯能入五教。至於百工技藝。諸子百家。悉
皆能入。成乃喝一喝。問善曰。還聞麼。善曰聞。成曰。汝
既聞。則此一喝是有。能入小乘教。成須臾又召善曰。
還聞麼。曰不聞。成曰。汝既不聞。則適來一喝是無。能
入始教。成又顧善曰。我初一喝。汝既道有。喝久聲消。
汝復道無。道無則元初實有。道有則于今實無。不有
不無。能入終教。成又曰。我有一喝之時。有非是有。因
無而有。無一喝之時。無非是無。因有故無。即有即無。
能入頓教。成又曰。我此一喝。不作一喝用。有無不及。
情解俱忘。道有之時。纖塵不立。道無之時。橫徧虗空。
[002-0389b]
即此一喝。入百千萬億喝。百千萬億喝入此一喝。是
能入圓教。善不覺身起于坐。再拜於成之前。成復為
善曰。非唯一喝為然。乃至語默動靜。一切時。一切處。
一切物。一切事。契理契機。周徧無餘。於是四眾歡喜。
聞所未聞。龍顏大悅。謂左右侍臣曰。禪師有如此玄
談妙論。太尉啟曰。此乃禪師之餘論耳。



宗門雜錄四條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