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6v0062 天台教典入藏考--方廣錩 (master)



天台教典入藏考
方廣錩



天台教典是天台宗編纂的,闡述、弘揚本宗宗義的典籍集
成。天台宗是中國佛教史上最早出現的中國佛教宗派,與此相
應,天台教典也是中國佛教史上最早出現的宗派性文匯。天台
教典的出現是對中國佛教典籍的正統形態——大藏經的有力補
充,對其後各種宗派性、專題性文匯的出現都有一定的影響。因
此,對天台教典的研究成為天台宗研究與佛教文獻學研究的重
要組成部分之一。


在拙作《八——十世紀佛教大藏經史》中,我曾經對同時
期的天台教典作過簡略的研究,勾勒了它的概貌。本文則想談
談它的入藏問題。



一、隋代入藏考辨



傳統認為,天台教典是北宋天聖年間初次入藏的。現在看
來,這個觀點還值得商榷。從現有材料看,早在隋代,它就曾經
被收入皇家內道場修造的皇家官藏。


天台教典是智者大師逝世後,由其高足章安灌頂在隋煬帝
楊廣的支持下編纂而成。關於天台教典與灌頂及楊廣的關係,
《佛祖統記》的作者,南宋志磐是這樣敘述的:「昔如來涅槃,阿難
結集。……今智者示滅,章安結集。……阿難結集之際,闍王
(指摩揭陀國阿闍世王——方按)送供一夏;章安結集之日,煬帝
[001-0398a]
送供十年。挹流尋源,智者如東土一佛,章安有似阿難,……煬
帝外護,有同闍王。」亦即志磐認為天台教典是在楊廣的直接
支持下產生的。事實的確如此。


智者大師是開皇十七年(597)十一月二十四日逝世的。第
二年正月,灌頂奉命與普明一起自天台至揚州,向當時駐於揚州
的晉王楊廣奉上智者大師的遺書及所撰《淨名義疏》三十一卷。
二月,楊廣遣使致意,並稱:「不獲親承《義疏》,為之悔恨。」
即為沒有親耳聽到智者大師講解《淨名義疏》而遺憾。《佛祖統
記》還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


「王(指晉王楊廣——方按)初覽遺書,對《淨名疏》而立愿
曰:『昔親奉師顏,未能咨決。今承遺旨,何由可悟?若尋文生
解,愿示神通。』夜夢群僧集閣,王自說義。見智者飛空而至,寫
七寶、珊瑚於閣,還復飛去。」


上述資料說明,無論隋王朝在政治上對智顗如何疑忌,但楊
廣對智者所弘揚的天台理論仍甚為心折,並為智者大師逝世,巨
匠隕落而歎息。因此,很可能由此萌發結集智者著作的想法,並
授意灌頂具體進行。灌頂從陳後主至德(583-586)初年師從智
者,到隋文帝開皇十七年(597)智者逝世,先後共十餘年。史載,
他侍從智者,「聽受之次,悉與結集,大小部帙,百有餘卷。傳諸
未聞,師之功也。」因此,他來集結智者大師的遺著,應該說是
很恰當的人選。志磐稱頌道:「章安侍右,以一遍記之才,筆為論
疏,垂之將來,殆與慶喜(即阿難——方按)結集同功而比德也。
[001-0399a]
微章安,吾恐智者之道將絕聞於今日矣。」


楊廣對智者及天台理論的這種態度,他與天台教典的這種
關係,是天台教典於隋代入藏的直接原因。


智者大師立宗的南北朝晚期及隋朝初期,正是我國大藏經
正式形成的時期。這時的大藏經,特別是北方編纂的大藏經的
一個顯著特點,就是基本上祇收域外傳入的翻譯佛典,而將中華
佛教撰著排除在外。即使收入若干中國僧人的著作,大抵也局
限在僧史、音義、法苑、法集之類毗贊佛教有功的著作上。在這
裡,隋開皇年間編纂的《歷代三寶記》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歷
代三寶記》首創以「入藏錄」載錄所有入藏典籍的體例,成為我國
大藏經理論自覺的一個標誌。但在《歷代三寶記》的「入藏錄」
中,連一部中國人的撰述也不收。也許正是因為這一原因,促使
天台教典這樣專門弘揚本宗教義的中華佛教撰著祇能在藏外另
行結集。


隋煬帝雖然是歷史上著名的亡國之君,但本人風流蘊藉,雅
好文事。即位之後,他翻抄秘閣圖書,收聚古跡名畫,又於內道
場集佛經、道經,別撰目錄。關於這部在內道場修造的大藏經,
《隋書.經籍志》是這樣記載的:


「大業時,又令沙門智果於東都內道場撰諸經目,分別條貫,
以佛所說經為三部:一曰大乘,二曰小乘,三曰雜經。其餘似後
人假托為之者,別為一部,謂之疑經。又有菩薩及諸深解奧義、
贊明佛理者,名之為論。及戒律並有大、小及中三部之別。又所
學者,錄其當時行事,名之為記。凡十一種。」


該藏的具體結構與收經數如下:


  一、大乘經:    617部,2076卷;
[001-0400a]


     其中:經558部,1697卷;
        疏59部,379卷
  二、小乘經:    487部,852卷;
  三、雜經:     380部,716卷;
  四、雜疑經:    172部,336卷;
  五、大乘律:    52部,91卷;
  六、小乘律:    80部,472卷;
     其中:律77部,490卷;
        疏2部,23卷;
  七、雜律:     27部,46卷;
  八、大乘論:    35部,141卷;
     其中:論30部,94卷;
        疏15部,47卷;
  九、小乘論:    41部,567卷;
     其中:論21部,491卷;
        疏10部,76卷;
  十、雜論:     51部,437卷;
     其中:論32部,299卷;
        疏9部,138卷;
  十一、記:     20部,464卷。
     以上總計:1950部,6198卷。


根據隋費長房《歷代三寶記》卷十五,《歷代三寶記.入藏錄》
收入大乘經律論551部,1586卷;小乘經律論525部,1712卷。
總計1076部,3292卷。兩相比較,智果在內道場所造的這部
[001-0401a]
藏經,要比費長房審定的藏經多出874部,2906卷。多出的部
分,絕大部分是中華佛教撰著。根據天台宗史、《佛祖統記.山家
教典史》、《傳教大師將來台州錄》及其它有關材料,智果造藏時,
天台教典的規模尚小,大體包括有慧思、智者及灌頂三人的著
作。約60餘部,200餘卷。與上述智果造藏經所收中華佛教
撰著總數相比,祇占很小一部分。考慮到當時的佛教諸派別中,
楊廣與天台宗的關係最為密切,天台教典本身又是在他的直接
支持下結集的,則天台教典此時被收入遵照楊廣之命而編纂的
這部內道場藏經中,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事。


當然,應該指出,當時大藏經的主流形態是基本不收中華佛
教撰著,所以智果所編纂的這部內道場藏經屬於非主流形態。
雖然這是一部皇家官藏,但當時的皇家官藏對各地藏經缺乏權
威性與規范力,各地藏經的形態由各地造藏僧人自行決定,百花
齊放。再說,隋祚短促,如同煬帝特意到揚州觀賞的曇花。因
此,雖說天台教典在隋代曾經被收入東都內道場的大藏經中,但
從全局看,此事並不足以改變它在宋以前基本上一直被排斥在
大藏經之外這一總體格局。



二、天聖入藏考辨



1、入藏時間



《佛祖統記》卷四十五載:


宋仁宗天聖「二年(1024),詔賜天台教文入藏。及賜白金百
兩,飯靈山千眾,慈云撰《教藏隨函目錄》,述諸部著作大意。」
[001-0402a]


從這條材料看,天台教典應於天聖二年(1024)入藏。但北
宋景祐年間呂夷簡等人所編《景祐新修法寶錄》卷十七則稱天台
教典是天聖四年(1026)入藏的:


「(天聖)四年(1026),……四月,……內出天台智者科教經
論一百五十卷,令三藏惟淨集左右街僧職,京城義學、文學沙門
二十人,同加詳定,編錄入藏。詔杭州搜訪印版,並令附驛以進。
有闕者,付印經院刊鏤。」


《景祐新修法寶錄》上距天聖四年僅10年左右,上述記述清
晰詳盡,完全是當時情況的實錄,顯然比南宋僧人志磐的記載更
加可靠。因此,天台教典應於天聖四年(1026)年入藏。《佛祖統
記》記載有誤。


根據《景祐新修法寶錄》的上述記載,入藏的天台教典是由
大內發出的,計150卷。由惟淨組織京城20僧人校訂後入藏。
在這之前,在杭州——當時的書籍刊印中心之一——已經刊印
了其中的若干典籍。所以詔令杭州搜羅那些已刊經版送到京師
印經院。至於未刊部分,則由印經院負責刊鏤補齊。由於北宋
的官版藏經祇有一部,即著名的《開寶藏》。該《開寶藏》經版其
時存於印經院。因此,邏輯的結論祇有一個:天台教典在天聖四
年(1026)被賜入藏,就是被增入《開寶藏》。從此,天台教典成為
《開寶藏》的組成部分。


2、所繫帙號



我國刻本藏經都用千字文帙號來表示某部典籍在大藏經中
的具體位置,並作為檢索號。天台教典賜入《開寶藏》之後,所繫
的千字文帙號是什麼?這個問題實際涉及我國第一部版刻藏經
《開寶藏》的目錄復原與研究。牽一髮而動全身。


《景祐新修法寶錄》是這樣講的:
[001-0403a]


「(天聖)四年(1026),……五月,復出唐慈恩寺翻經法師窺
基所著經論章疏四十三卷,令編聯入藏。惟淨等請以智者、慈恩
二書附於《開元錄.東土集傳》之次。」


上文的意思是:當時仁宗要求將這些典籍「編聯入藏」,亦即
按照《千字文》順序排字給號,增入《開寶藏》。但惟淨等提出應
將它們置於《開元入藏錄.賢聖集傳》的「東土集傳」之後,也就是
插在當時《開寶藏》的第480帙與第481帙之間。關於這一問
題,下文還要涉及。如果說150卷天台教典大體編為15帙,43
卷窺基著作大體編為7帙,總計可以編為22帙,則這批典籍
的千字文帙號應該從「杜」字號到「給」字號。


3、從《天聖釋教總錄》看天台教典的入藏及帙號



天聖五年(1027),惟淨等編纂了一部新的大藏經目錄——
《天聖釋教錄》。由於這部目錄編纂於天台教典入藏之第二年,
對我們研究天台教典的入藏問題自然有密切關係。


《佛祖統記》載:天聖五年(1027),「三藏惟淨進大藏經目錄
二帙,賜名《天聖釋教錄》,凡六千一百九十七卷。」


《景祐新修法寶錄》沒有關於該《天聖釋教錄》的記載,但在
天聖五年(1027)條下,有這樣一條記事:


「五年春二月,……三藏沙門法護、惟淨上言:


「『傳譯之興,自漢永平丁卯,迄唐正(貞)元己巳,歷十九代,
凡七百二十四年。所出三藏教文七千四百餘卷。自是輟,翻譯
者一百九十三祀。聖宋啟運,像教中興。太祖皇帝遺(遣)僧西
游,以訪梵典;太宗皇帝肇興譯館,廣演秘文;真宗皇上繼闡真
[001-0404a]
乘,增新華藏。迄於天聖,凡四十六載,所出教文五百一十六卷。


「『近者五天竺所貢經葉,多是已備之文,鮮得新經。翻譯法
護,愿回天竺。惟淨乞止龍門山寺。仍錄前代譯經三藏十五人
罷譯故事以聞。』


「表入,留中不報。潤文、樞密副使夏竦亦奏其事,未之許
也。」


上文說明,惟淨等因為當時已經已無新經可譯,所以擬停止
翻譯事業。在停譯前,他們編纂了一個經錄,將前代的譯經事業
作了一個總結。此事還是可信的。根據《佛祖統記》,該《天聖釋
教錄》共二帙,即二十卷。收經6197卷。《景祐新修法寶錄》稱
從漢代到宋天聖年間,共出經7900多卷。兩者相差1700餘卷。
這是由於一個記錄的是實際入藏數,一個記錄的是歷代出經數。
由於歷代所出經有不少已經亡佚無存,僅有其目,故有上述之差
數。


該《天聖釋教錄》雖然已經亡佚,但它的簡目——《天聖釋教
總錄》的殘本還保存在《趙城金藏》中。該《總錄》原為三冊,它與
《天聖釋教錄》的關係,應該如同《開元釋教錄.入藏錄》與《開元
釋教錄》一樣。因單獨別行,故稱《總錄》。現上冊己佚,中冊亦
殘,下冊首殘,餘尚完整。它是當時全部入藏典籍的總目錄,也
是惟淨心目中《開寶藏》的標準目錄。


從現存殘冊看,該《總錄》上、中兩冊著錄原《開元入藏錄》的
經典。下冊著錄新編入藏經典。總體收經情況如下:


一、開元舊錄部分,480帙,天~英。


二、附續新編部分,24帙,杜~兵。


三、《廣品歷章》附《貞元續開元錄》,3帙,高~陪。


四、《貞元續開元錄》所收部分,24帙,輦~伊。
[001-0405a]


五、《大中祥符錄》所收部分,60帙,尹~煩。


六、《大中祥符錄》後新出經,11帙,刑~威。


以上總計602帙。


由於我們對《開元入藏錄》所載諸經比較熟悉,所以,上、中
兩冊的佚殘,對我們瞭解該兩冊的內容,並不會造成多大的影
響。遺憾的是由於下冊首殘,存文從上述第三部分《廣品歷章》
起,故第二部分附續新編部分所收的24帙具體是什麼經典,現
在已無從確認。如前所述,天台教典恰恰就應編排在這一部分。


雖說現存的《天聖釋教總錄》殘冊無從證實天台教典的存
在,但前一年正是惟淨本人提出將天台、慈恩的著作續編在《開
元入藏錄》之後,而在惟淨所編的《天聖釋教總錄》下冊末尾又這
樣說。


「右《天聖釋教總錄》中都收開元舊錄、並附續新編、及正
(貞)元法寶等錄,共計六百二帙,六百二號。」


既稱「新編」,自然應該是編入不久的。則我們有理由認為,
在《天聖釋教錄》的「附續新編」部分從「杜」到「兵」的24帙中,應
該包括天台教典及慈恩著作。如前所述,上述兩類著作可以編
為22帙。則在「附續新編」部分的24帙中,除了上述天台、慈恩
之193卷外,還收入一些其他若干著作。


4、問題的提出



呂澂先生在所撰《宋代佛教》中這樣說:


「天聖時所編新錄稱《天聖釋教總錄》三卷(亦稱三冊),譯
經三藏惟淨和譯場職事僧人等同編。它係當時全部入藏經典的
[001-0406a]
目錄,記載著《開元錄》各經、新編入藏的天台慈恩兩家著述、《貞
元錄》各經、《祥符錄》各經、再附載其後新譯各經,一共六百零二
帙、六千一百九十七卷。」


呂澂先生在上述論述中確認天台教典在天聖年間入藏,並
編入《天聖釋教總錄》這一事實。由於《天聖釋教總錄》所收之經
典均編有千字文帙號,所以,上述論述等於肯定天台教典都編有
千字文帙號。按照現存《天聖釋教總錄》的體例,這些天台教典
的千字文帙號必然如前所述,在從「杜」到「兵」這24個字中。


但是,在《宋刻蜀版藏經》一文中,呂澂先生又認為《開寶
藏》的千字文帙號祇編到「轂」,並且從「杜」到「轂」共30個字,計
30帙,所收全部為從太平興國七年(982)到咸平二年(999)的宋
代新譯經。其後入藏的所有經典,包括前面提到的天台、慈恩兩
宗章疏,都沒有編千字文帙號。


呂澂先生的上述文章,都肯定了天台教典的入藏,但在入藏
後的帙號問題上是自相矛盾的。


童瑋先生的《北宋〈開寶大藏經〉雕印考釋及目錄還原》對這
個問題是這樣講的:


「惟淨等請以智者、慈恩二書附於《開元錄》東土集傳之次,
這樣便形成了《開寶藏》的『再校增補本』。天台宗的科教經論等
納入千字文順序帙號,始於後來的《崇寧》、《毗盧》兩藏。」


這段話也是自相矛盾的。因為說它們增入《開寶藏》時,乃
附於《開元錄》東土集傳之次,就等於說它們在《開寶藏》中已經
編有千字文帙號。而說它們「納入千字文順序帙號,始於後來的
[001-0407a]
《崇寧》、《毗盧》兩藏」,則又是說它們在《開寶藏》中還沒有帙號。
童瑋先生此處的自相矛盾與前述呂澂先生的自相矛盾如出一
轍。


不過,看來童瑋先生並不贊同呂澂先生的《開寶藏》帙號祇
到「轂」字號,其後諸典籍均不編號的觀點。在「目錄復原」中,他
對《開寶藏》所收的典籍統統給予千字文帙號,其帙號一直編到
「洞」字號。由於童瑋先生沒有把天台教典收入該「目錄復原」,
由此證明童瑋先生還是傾向天台教典沒有千字文帙號。但是,
童瑋先生在《開寶藏》的目錄復原中根本不收天台教典本身,又
等於從目錄角度否定了天台教典曾經增入《開寶藏》這一事實。
這顯然是不合適的。


台灣蔡運辰先生所編《二十五種藏經目錄對照考釋》,既沒
有提到天台教典增入《開寶藏》這一事實,也沒有在《開寶藏》項
下列入天台教典。完全迴避了這一問題。


那麼,天台教典增入《開寶藏》後,到底有無千字文帙號?是
什麼帙號?


5、《開寶藏》的流通形態



在此必須先談談天聖五年(1027)以前《開寶藏》的流通形
態。


《開寶藏》刊刻以前,我國的藏經大體有三種流通形態:有的
所造僅為《開元入藏錄》部分;有的依據圓照的《貞元續開元錄》
增補後續部分;有的則依據恒安的《續貞元錄》增補後續部分。
在四川初刊的《開寶藏》雖有13萬版片,實際所刊僅為《開元入
藏錄》部分,共480帙,千字文帙號從「天」到「英」(以下稱「開元
舊錄部分」)。這樣,就產生一個增補《開元入藏錄》未收經典的
問題。但《開寶藏》既未增補《貞元續開元錄》部分,也未增補《續
貞元錄》部分,而是首先增補前述呂澂先生提到的從太平興國七
年(982)到咸平二年(999)宋朝新譯的279卷典籍,計30帙,千
[001-0408a]
字文帙號從「杜」到「轂」(以下稱「宋譯一部分」)。此後又依據
《貞元續開元錄》增補了《開元入藏錄》未收的242卷典籍,計24
帙。由於《廣品歷章》是《開元入藏錄》的詳目,《貞元續開元錄》
是新增補經典的總目,所以把這兩部經錄合為3帙,放在前述
24帙之前,總計27帙。千字文帙號從「振」到「奄」(以下稱「續
補部分」)。


由於上述兩批典籍是在不同時期分別增補的,因此,它們的
流傳情況也不一樣。有的寺院有收藏,有的寺院沒有收藏。所
以,北宋崇寧年間撰寫《大藏經綱目指要錄》的惟白在他的這部
著作中基本上祇介紹「開元舊錄部分」,並在卷八介紹說:


「通前計大小乘、經律論,總五千四十餘卷,四百八十帙。以
《開元釋教錄》為準。則今撮略品目所集也。其餘隨藏添賜,經
傳三十帙,未入藏經二十七帙,天下寺院藏中,或有或無。印經
官印板卻足。故未錄略在,知者可鑒耳。」


上文的「經傳三十帙」,就是「宋譯一部分」,上文的「未入藏
經二十七帙」,就是「續補部分」。


在這個過程中,還不斷有一些新的典籍送到印經院隨藏流
通,如《御制蓮華心輪迴文》等。開始時它們並沒有按照《千字
文》排序給號。但當它們隨著《開寶藏》傳入高麗,卻被收入《高
麗藏》。所以造成其後這些典籍在《高麗藏》與《趙城金藏》中的
帙號不同。此外,新的經典還在源源不斷地譯出,不斷地送到印
經院入藏流通。關於這一點,在《大中祥符法寶錄》等宋代經錄
中有詳盡的記載。


也就是說,《開寶藏》實際可以分為正藏與續藏兩個部分。
正藏是《開元入藏錄》部分,形態比較固定。續藏是其後增補的
部分,形態還沒有固定。續藏是其後增補的部分,形態還沒有固
[001-0409a]
定。所謂沒有固定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個是後續典籍不斷
湧現,從而不斷編聯新的千字文帙號隨藏流通;另一個是部分典
籍雖然沒有千字文帙號,但也在不斷增加並隨藏流通。天聖五
年(1027)時《開寶藏》已經增長到哪一個字號,還需要進一步研
究。但起碼我們現在可以列出直到「奄」字號的各種典籍。亦
即:


一、「天」到「英」,開元舊錄部分,480帙。


二、「杜」到「轂」,宋譯一部分,30帙。


三、「振」到「奄」,續補部分,27帙。


從有關資料看,此時在「奄」字號以下,至少還編了30個字。
也就是說,自開元舊錄部分以下,至少增加87帙。祇是具體內容
還需要深入考證。


6、問題的癥結



瞭解上述背景,我們就可以明白在天台教典問題上出現種
種矛盾說法的癥結所在。


如前所述,天聖四年(1026)仁宗欲將天台教典及慈恩章疏
收歸入藏。當時仁宗要求將這些典籍「編聯入藏」,亦即按照前
此已經形成的《開寶藏》增補慣例,將天台、慈恩典籍接在已經入
藏的諸種典籍後面,繼續按照《千字文》順序排字給號。但惟淨
提出不同意見:「請以智者、慈恩二書附於《開元錄.東土集傳》之
次,」也就是要插在當時《開寶藏》的「開元舊錄部分」與「宋譯
一部分」之間。這就完全打亂了《開寶藏》的既成結構。


惟淨為什麼要提出這樣的建議?這祇要看看第二年惟淨所
編的《天聖釋教總錄》就可以明白。


首先,惟淨把全部入藏典籍分為三大部分:開元舊錄部分;
[001-0410a]
宋代以前部分;宋代新出部分。


所謂「開元舊錄部分」即指《開元入藏錄》部分,也就是《開寶
藏》的正藏部分,共480帙。


所謂「宋代以前部分」指宋代以前所出的佛教典籍,它又包
括二部分典籍:一、宋仁宗要求收歸入藏的天台、慈恩典籍及其
他若干典籍,計24帙。二、前述之續補部分,即《廣品歷章》、《貞
元續開元錄》以及《貞元續開元錄》所收典籍,計27帙。從時代
講,第一部分典籍最早,與「開元舊錄」部分年代相當;第二部分
典籍的年代晚於《開元錄》。這也就是惟淨堅持要把天台、慈恩
典籍緊插在「開元舊錄」部分之後的原因。


所謂「宋代新出部分」即宋代譯纂的佛經。這批典籍也分為
兩個部分:一、《大中祥符錄》所收部分,60帙;二、《大中祥符錄》
後新出經,11帙。第一部分的典籍,本來是隨譯出,隨入藏。但
現在惟淨按照《開元入藏錄》大小乘、經律論、賢聖集傳的體例,
全部重新作了整理。第二部分則大體按照譯出的年代先後排
序。


也就是說,《開寶藏》的續藏部分本來是一個大雜燴,沒有什
麼結構體例可言。但在《天聖釋教錄》中,惟淨對《關寶藏》的結
構作了大規模的調整。以使各種典籍的編排更加符合其年代的
先後順序與內容的思想傾向。經過惟淨這樣一整理,《開寶藏》
的結構的確要合理得多。由此看來,惟淨編纂《天聖釋教錄》,是
在已經沒有多少新經可譯,因而佛教典籍的數量已可基本穩定
的情況下,利用天台、慈恩典籍入藏的機會,對前人的譯經作了
一番系統的整理,以使大藏經的結構體例更加合理,便於使用。


但問題隨之而來。從太平興國八年(983)《開寶藏》刊刻完
[001-0411a]
成,到天聖五年(1027)惟淨重編目錄,40多年間,《開寶藏》至少
已經增加了87帙,千字文帙號也由「英」字號至少已編到「實」字
號。這些典籍已經刊刻流通。現在惟淨重編新目,調整次序,則
已經刊刻的那些經版的帙號如何處理?是按照《天聖釋教錄》挖
改其帙號,還是一仍其舊?我們甚至可以提出這樣的問題:惟淨
的這一改革方案,最終是否得到最高當局的批准,得以實施?


從《景祐新修法寶錄》祇提及惟淨整理佛典,卻避而不談《天
聖釋教錄》來看,惟淨的方案並沒有得到批准,自然也不可能實施。實
際上,現在由《趙城金藏》保存下來的《天聖釋教總錄》版
式既與《開寶藏》與《趙城金藏》不類,也沒有千字文帙號,就是
說,這部著作就沒有正式入藏,是以單本形式附藏流通的。另
外,從《初刻高麗藏》、《再刻高麗藏》、《守其別錄》、《趙城金藏》來
看,惟淨的方案的確沒有被實施。


在這裡,《趙城金藏》特別值得我們注意。該藏開雕於金皇
統九年(南宋紹興十九年,1149),由晉南民間人士發起勸募,按
照《開寶藏》覆刻。由於並無什麼飽學義學僧參與其間,因此可
以想見,它覆刻《開寶藏》時祇能原樣照刻,可能在最後增補若干
典籍,但不可能對原藏結構作大規模的修訂調整。《趙城金藏》
「天」到「奄」的結構如下:


「天」到「英」,480帙,開元舊錄部分;


「杜」到「轂」,30帙,宋譯一部分;


「振」到「奄」,27帙,續補部分。


與我們前面討論的《開寶藏》結構完全相同,從而證明上述
推論的正確。天台教典與慈恩章疏在《趙城金藏》中的位置如
下:


「岫」到「畝,15帙,天台教典;
[001-0412a]


「我」到「庶」,21帙,慈恩章疏。


這也說明天台、慈恩典籍實際上並沒有象惟淨所計劃的那
樣,插入到《開寶藏》的「英」字號與「杜」字號之間。由此我們可
以知道,所謂《天聖釋教錄》祇是惟淨自己對《開寶藏》的一個修
訂計劃,既沒有得到批准,也沒有真正實施。


這就是問題的癥結。


7、結論



我們應該肯定,天台教典於天聖四年(1026)收編入藏。


至於天台教典入藏後,所繫的千字文帙號是什麼?我們先
看看天台教典在當時其餘各藏中的帙號。


1011年開雕《初刻高麗藏》:無;


1080年開雕《崇寧藏》:「更」到「虢」,10帙;


1112年開雕《毗盧藏》:同上;


1194年開雕《趙城金藏》:「岫」到「畝」,15帙;


1236年開雕《再刻高麗藏》:無。


由此可以證明,天台教典雖然收歸入藏,起碼在相當長的時
間內,一直沒有繫上千字文帙號。其流通方式,也與《開寶藏》續
藏的其他典籍一樣,缺乏周遍性。至於《趙城金藏》中天台教典
的帙號是否即為承襲《開寶藏》後期帙號所得,亦即《開寶藏》後
期是否曾為天台教典編繫帙號,這個問題涉及《趙城金藏》目錄
與《開寶藏》目錄的關係,還要再研究。


8、餘論



童瑋先生《北宋〈開寶大藏經〉雕印考釋及目錄還原》以《天
聖釋教總錄》為基礎來復原《開寶藏》的續藏部分。如上所述,
《天聖釋教總錄》祇是一個擬議中的私家目錄,其改革措施並未
[001-0413a]
付諸實踐,與當時流通的《開寶藏》完全不同。所以,恐怕不能把
它作為復原《開寶藏》續藏部分的目錄基礎。


1997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