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6r0091 雪堂行拾遺錄-宋-道行 (master)


No. 1576
雪堂行和尚拾遺錄



死心和尚。住洪之翠巖。寢室後有齊安王祠。乃李三
景遠也。居民烹宰淫祀無虗日。師惡之。移其祠於寺
之西。就其址建方丈。未幾。師臥于中。有脩蠎蟠身側。
叱之而遁。一夜。忽夢神人峩冠而前。告曰。弟子為師
所叱。不遑安處。欲之廣南。假莊夫六十人。師夢中諾
之。未幾。莊夫疫死者滿其數。師後問學者曰。且道果
有鬼神否。若道有。又不打殺死心。若道無。莊夫為什
麼却死。答者皆不契。適真淨會中元首座至。師如前
問。元云。甜爪徹蔕甜。苦瓠連根苦。師大喜之。元乃辯
才高弟也。


自禪師。在五祖會中。時圓悟為座元立僧。祖令自參
之。自不得巳而往。悟見來。語之曰。與公同參。不須來
探水也。自曰。己事未明。敢望慈悲。悟曰。公不自欺。但
有疑處舉來。自乃舉。德山小參。今夜不答話。問話者
三十棒。悟曰。禮拜。禮拜。我作得你師。舉話尚不會。自
燒香作禮罷。悟曰。再舉前話看。自云德山小參不答
話。悟忽掩其口曰。舉到此。但只恁麼看。自行至後架。
以坐具摵地云。屈。屈。眾問其故。自曰。那裏公案只教
人看一句。或有勉之者曰。公但諦信。座元須有方便。
[001-0369c]
自既為人勉之。遂體究。不一月有省。後出世住五祖。


金陵俞道婆。參瑯瑘起和尚。婆賣油糍為業。一日。聞
貧子唱蓮花樂云。不因柳毅傳書信。何緣得到洞庭
湖。忽然契悟。拋油糍於市。其夫云。你顛也。婆打一掌
云。非公境界。乃往瑯瑘。起印可之。後凡見僧。便云。兒。
兒。纔擬議。便掩却門。時珣佛燈往勘之。婆見。便云。兒。
兒。珣云。孃。孃。爺在甚處。婆轉身拜露柱。珣蹋倒云。將
謂有多少奇特。便出。婆蹶起云。兒。兒。來。我惜你則箇。
珣竟不顧。又安首座亦往見之。婆問。甚處來。安云。德
山來。婆云。德山泰乃婆兒子。安云。婆是甚人兒子。婆
云。被上座一問。直得立地放尿。婆甞頌馬祖不安因
緣云。日面月面。虗空閃電。雖然截斷天下衲子舌頭。
分明只道得一半。


璣道者。住洪之翠巖。張無盡作漕。入山訪之。璣門迎。
無盡問曰。如何是翠巖境。答曰。門近洪崖千尺井。石
橋分水遶松杉。無盡握璣手曰。聞道者之名久矣。何
能如此祗對。璣曰。適然爾。無盡大笑。復哦云。野僧迎
客下煙嵐。試問如何是翠巖。門近洪崖千尺井。石橋
分水遶松杉。時林下傳為盛事。


黃龍恭首座。出世住禪林。訪法昌遇和尚。遇問曰。見
說你要為黃龍燒香。是否。曰。不敢。遇曰。龍生龍子。須
是解興雲吐霧始得。恭曰。隨家豐儉。遇曰。你未拈香。
早鈍置黃龍了也。恭曰。且莫多口。遇曰。你且道黃龍
實頭處作麼生。恭提起坐具。遇喚行者討坐具來。行
[001-0370a]
者提在手中。遇便打云。你三十年後也道見老僧來。
恭後住衡之華光。乃有坥率之風。罹有司民其衣。華
光既遭回祿。而恭語錄於灰爐中。字畫無損。餘紙悉
盡。信般若之明驗矣。恭。上饒人。愽山受業。與祐禪師
同行。


文殊能禪師。天姿閑暇。甘於枯寂。甞頌麻三斤曰。見
前三昧。料水打碓。漏泄天機。失錢遭罪。又頌臘月火
燒山曰。巢知風。穴知雨。可憐謝三郎。月下自搖櫓。圓
悟住道林。每推敬之。偶武陵太守張通之以書抵圓
悟曰。鼎澧無尊宿可語者。悟遂薦能。以真淨高弟。所
造極深。通之邀至府中。見其貌寒。蘊藉枯淡。略不顧。
能長揖而退。未幾。悟過鼎澧。再令詔能於通之席上
與論五家宗派。能辯若懸河。通之方尊尚之。乃謂悟
曰。非吾師。則幾失一尊宿矣。


白楊順和尚。病中示眾云。久病未甞推木枕。人來多
是問如何。山僧據問隨緣對。窗外黃鸝口更多。眾中
作者。試為山僧指出病源。七尺之軀。什麼處受病。眾
下語皆不契。自代撫掌一下。開口作嘔吐聲。又云。好
箇木枕子。


佛性和尚。出世住德山。遣安首座往蔣山通法嗣書。
圓悟於法堂上接書云。千里馳達。不辱宗風。公案見
成。如何通信。安曰。覿面相呈。更無回互。悟云。此是德
山底。那箇是上座底。安曰。豈有第二人。悟曰。背後底
聻。安便度書。悟曰。作家禪客。天然有在。安曰。分付蔣
[001-0370b]
山。次至僧堂前。安捧書問訊首座。座云。玄沙白紙。此
自何來。安呈起書云。見麼。座引手接書。安執書云。久
默斯要。不務速說。今日拜呈。幸希一覧。座便喝。安曰。
作家首座。座又喝。安遂打一書。座擬議。安曰。未明三
八九。不免自沈吟。又打一書云。接。圓悟與佛眼於法
堂上看見。悟曰。打我首座死了也。眼云。官馬廝踢。有
甚憑據。安聞之。乃云。說什麼官馬廝踢。正是龍象蹴
蹋。悟喚來曰。我五百眾中首座。你為什麼打他。安曰。
和尚也須喫一頓始得。悟顧佛眼吐舌。眼曰。未在。却
顧安問曰。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橋
流水不流。意作麼生。安曲躬曰。所供並皆詣實。眼大
笑曰。元來是屋裏人。安又至五祖自和尚處通書。自
曰。書裏說什麼。安曰。文彩巳彰。自曰。畢竟說甚麼。安
曰。當陽揮寶劒。自曰。近前來。這裏不識數字。安曰。莫
詐敗。自顧侍者云。這是郍裏僧。安曰。莫。侍者曰。此上
座曾在和尚會下去。自曰。怪得恁麼滑頭。安曰。曾被
和尚鈍置來。自乃將書於爐上熏云。南無三滿陀沒
陀南。安進前彈指而巳。自便開書。安復至蔣山度夏。
圓悟俾之立僧。解夏。德山遣人來迎安。安治裝次。悟
至問曰。你來日行有甚所須。安曰。短歌要求數十丈。
長句只消三兩言。悟遂以頌送之曰。使乎不辱命。臨
機貴專對。安禪捋虎鬚。著著超方外。不惟明窗下安
排。掇向禪牀拶嶮崖。拈搥竪拂奮雄辯。金聲玉振猶
奔雷。九旬落落提綱宗。衲子濟濟長趨風。解黏去縛
[001-0370c]
手段辣。驅耕奪食尤雍容。夏滿思山要歸去。了却武
陵一段事。勃窣理窟乃胸中。行行不患無知己。臨行
索我送行篇。栗棘蓬裹金剛圈。短歌須要數十丈。長
句只消三兩言。金毛獅子解翻身。箇是叢林傑出人。
不日孤峯大哮吼。五葉一花天地春。後開法靈巖。嗣
佛性。


回禪師。婺州人。嗣法於育王諶和尚。住南劒西巖。新
行經界法。回芟去茶窠。植松栢。人訴於有司。追之甚
峻。回曰。少待。吾行也。即剃頭沐浴。陞堂辭眾曰。使命
追呼不暫停。爭如長往事分明。從前有箇無生曲。且
喜今朝調巳成。瞑目而化。有司遂寢其事。


舒州太平燈禪師。頗習經論。傍教說禪。白雲演和尚
以偈寄之曰。白雲山頭月。太平松下影。良夜無狂風。
都成一片境。燈得偈誦之。未久。於宗門方徹淵奧。後
雪堂和尚云。後兩句。學者往往增其解路。不若只看
前兩句。自有徑正發藥人底道理。


淨因成禪師。同法真.圓悟.慈受并十大法師。齋于太
尉陳公良弼府第。時 徽宗私幸觀其法會。善華嚴
者。對眾問諸禪師曰。吾佛設教。自小乘至圓頓。掃除
空有。獨證真常。然後萬德莊嚴。方名為佛。禪師一喝
轉凡成聖。與諸經論。似相違背。今一喝若能入五教。
是為正說。若不能入。是為邪說。諸禪師顧成。成曰。如
法師所問。不足三大禪師之酬。淨因小長老可以使
法師無惑也。成召善。善應諾。成曰。法師所謂佛法小
[001-0371a]
乘教者。乃有義也。大乘始教者。乃空義也。大乘終教
者。乃不有不空義也。大乘頓教者。乃即有即空義也。
一乘圓教者。乃不空而不有。不有而不空義也。如我
一喝。非惟能入五教。至於百工伎藝。諸子百家。悉皆
能入。成乃喝一喝。問善曰。還聞麼。善曰。聞。成曰。汝既
聞。則此一喝是有。能入小乘教。成須臾又召善曰。還
聞麼。曰。不聞。成曰。汝既不聞。則適來一喝是無。能入
始教。成又顧善曰。我初一喝。汝既道有。喝久聲消。汝
復道無。道無則元初實有。道有則于今實無。不有不
無。能入終教。成又曰。我有一喝之時。有非是有。因無
故有。無一喝之時。無非是無。因有故無。即有即無。能
入頓教。成又曰。我此一喝不作一喝用。有無不及。情
解俱忘。道有之時。纖塵不立。道無之時。橫徧虗空。即
此一喝入百千萬億喝。百千萬億喝入此一喝。是能
入圓教。善不覺身起于坐。再拜於成之前。成復為善
曰。非惟一喝為然。乃至語默動靜.一切時.一切處.一
切物.一切事。契理契機。周遍無餘。於是四眾歡喜。聞
所未聞
龍顏大悅。


佛日和尚。出世住徑山。知府請就靈隱開堂。下座。馮
侍郎問。和尚甞言。不作這虫豸。為什麼敗闕。日曰。盡
大地是杲上座。作麼生摸𢱢。馮擬議。佛日便掌。時僚
眾失色。馮大笑曰。某與長老佛法相見也。後白楊順
和尚聞之。代馮擎起掌曰。念你作新長老。又代佛日
[001-0371b]
提起袈裟曰。幾多人要不能得。


元禮首座。受業焦山。初參演和尚於舒之太平。凡入
室。演語之曰。衲僧家明取緇素好。經二年。頓明己見。
詣方丈。演頷之。演遷五祖。以禮俱往。時佛眼年方十
七。亦投師席。凡有所問。演曰。我不如你。你自會得好。
或曰。我不會。我不如你。佛眼於是疑之不能决。乃問
曰。座下誰得和尚說話。演曰。我曾向禮上座道。參學
須是具緇素眼始得。禮却會得。眼求教於禮。閱數載。
方諭厥旨。後眼出世。禮尚無恙。有僧自龍門來。禮問。
龍門有何言句。僧曰。有問。透網金鱗以何為食。答曰。
羅籠不肯住。呼喚不回頭。禮曰。遠兄名不虗得。雪堂
甞有頌曰。我不會兮不如你。達磨當門缺兩齒。滿堂
無限白蘋風。明明不自秋江起。又曰。我不會兮不如
你。堪笑千花生碓觜。善財謾到百城遊。何曾蹋著自
家底。禮崇寧間再到三祖。僧問。向什麼處去。禮云。有
眼無耳朵。六月火邊坐。僧問。未審意旨如何。禮曰。家
貧猶自可。路貧愁殺人。復有問。金剛經云。一切善法。
如何是善法。禮起行曰。上是天。下是地。中間坐底坐。
立底立。喚什麼作善法。禮後老於四明瑞巖。


王正言御諱。為江西漕。久參晦堂不契。一日。問曰。得
和尚甚深法者何人。堂曰。有雲巖新長老。王謁新。問
曰。嘗聞三緣和合而生。又聞即死即生。何故有奪胎
而生者。某實疑之。新曰。如正言作漕。隨所至處即居
其位。還疑否。曰。不疑。新曰。此既不疑。彼何疑耶。正言
[001-0371c]
於言下領解。


圓通秀。得天衣懷印證後。遍參至浮山。遠一見而器
之。意欲收拾秀。示以九帶曰。我做九帶就。未甞示人。
汝試撿點看。秀巳知來意。留偈便出。曰。撮得髻根牢
即休。一朝何暇兩梳頭。大體還他肌骨好。不搽紅粉
也風流。


靈源清禪師。住太平。經由五祖。舉鎮州大蘿蔔因緣
請判之。清末後云。你等諸人親從鎮州來。便下座。演
握清手曰。元來是我家裏人。又一老宿到五祖。祖門
迎便問。靈雲見桃花作麼生。老宿厲聲曰。話在。演笑
挽之歸方丈。清常謂學者曰。宗門正人難得。自離晦
堂後。所見真正宗師。惟東山法兄一人而巳。故書問
無虗月。佛鑒辭祖。祖曰。何往。曰。太平。祖曰。甚善。尋繼
席焉。


九仙清。嗣慧日雅和尚。閑居徑山。佛日命清為座元。
辭曰。一千七百大眾皆是英傑。安敢行立其前耶。堅
不允。佛日曰。只如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
二。意作麼生。清曰。惺惺底惺惺。懵懂底懵懂。日曰。如
何做徑山首座不得。遂與眾送歸寮。


峨眉中峯民和尚。初講楞嚴經於成都。圓悟住昭覺。
民常往入室。悟令於一切處作文彩巳彰會。偶悟為
眾說十玄談。僧舉曰。問君心印作何顏。悟曰。文彩巳
彰。民忽有省。求印可。悟示以本分鉗鎚。民無開口處。
一日。白悟曰。和尚勿舉話。待某說出看。悟曰。好。民曰。
[001-0372a]
尋常拈槌豎拂。豈不是經中道。一切世界諸所有物。
皆即菩提妙明真心。悟笑曰。你元來在這裏作活計。
悟復徵之。民又曰。下喝敲牀時。豈不是返聞聞自性。
性成無上道。悟又曰。你豈不見經中道。妙性圓明。離
諸名相。民於言下釋然。悟出蜀。住夾山。民亦罷講而
至。悟夜參。舉。僧問巖頭。古帆未掛時如何。巖云。後園
驢喫草。民茫然不知落處。告悟。悟曰。你問我。民乃問。
古帆未掛時如何。悟曰。庭前栢樹子。民遂大徹。未幾。
悟舉民充座元。有偈曰。休誇四分罷楞嚴。按下雲頭
徹底參。莫學亮公親馬祖。還如德嶠訪龍潭。七年往
返遊昭覺。三載翱翔上碧巖。今日煩充第一座。百花
叢裏現優曇。民初訪無盡。於渚宮議論教乘。無盡大
喜。之後。聞民充首座。無盡致書於悟曰。民座主捨義
學。開宗眼。如波斯珍寶滿船。遇風到岸矣。民一日謂
悟曰。古人道。如一滴投於巨壑。殊不知大海投於一
滴耳。老和尚還肯此語否。悟曰。你看爭奈他何。


白雲端。一日。室中舉。雲門示眾。如許大栗子。喫得幾
箇。眾下語皆不契。問演。演曰。懸羊頭。賣狗肉。端駭之。
演甞曰。我參二十年。今方識羞。後靈源聞。歎曰。好識
羞兩字。因作正續銘。遂載銘中。有俗士投演出家。自
曰捨緣。演曰。何謂捨緣。士曰。有妻子捨之。謂之捨緣。
演曰。我也有箇老婆。還信否。士默然。演乃頌曰。我有
箇老婆。出世無人見。晝夜共一處。自然有方便。


聦和尚。住投子。年八十餘。監寺夜被人殺之。副寺白
[001-0372b]
聦。聦曰。毋驚大眾。我巳知其人。副寺聞官而吏至。聦
如前語。吏曰。人安在。聦曰。老僧也。吏押聦繫獄。時楊
次公為憲。按行入州界。夢神人曰。州有肉身菩薩枉
坐螺紲。楊即訪之。吏以聦事告楊。遂釋之。後經十年。
有一行者患伽摩羅疾。而自首曰。向殺監寺者。我也。
黃大守嘗與胡少汲書曰。公道學頗得力。治病之方。
當深求禪悅。照破生死之根。則憂患淫怒無處安脚。
疾既無根。枝葉無能為害。投子聦海會演。道行高重。
不媿古人。皆可親近。若從文章之士學妄言綺語。是
增長無明種子也。聦老尤喜接高明士大夫。開懷論
議。便穿得諸儒鼻孔。若於義理得宗趣。却觀舊讀諸
書。境界廓然。六通四闢。極省心力也。然有道之士。須
志誠懇切歸向。古人所謂下人不精。不得其真。此非
虗語。聦為明公所賞識者如是。亦臨事之大體也。


且和尚。嗣佛性泰。嘗頌覺鐵觜先師無此語因緣云。
誰道先師無此語。焦尾大蟲元是虎。胡蜂不戀舊時
窠。猛將豈在家中死。急著眼却回顧。若會截流那下
行。匝地清風隨步舉。又頌噇酒糟話。荊棘林中宣妙
義。蒺䔧園裏放毫光。千言萬語無人會。又逐流鶯過
短墻。佛性見。深肯之。佛日過衡陽。且嘗以頌寄之曰。
異類中行世莫猜。故教佛日暫雲霾。度生悲願曾無
聞。却作南安再出來。且住潭之惠通。不苟時名。故不
聞於世也。


元和尚。參圓悟契證。耿龍學命住處州南明山。幾二
[001-0372c]
載。厭迎送。示眾。舉感鐵面頌云。院是大宋國裏院。州
是大宋國裏州。州中有院不容住。何妨一鉢五湖遊。
元曰。是則去住自由。忒煞露風骨。吾有頌曰。休。休。休。
夕陽西去水東流。惟有仰高雲勢遠。搏風九萬過南
州。下座便行。


圓悟在五祖為座元。有僧請益風穴語默涉離微。如
何通不犯因緣。偶佛鑒來。悟曰。懃兄可為頌出。布施
他。鑒即頌曰。彩雲影裏神仙現。手把紅羅扇遮面。急
須著眼看仙人。莫看仙人中手扇。悟深喜之。後其僧
看鑒語作此頌。頌文殊起佛見.法見因緣。乃問悟。悟
曰。渠此頌。凡佛祖機緣皆用得著也。


張無盡。在江寧府戒壇院閱雪竇拈古。至百丈參馬
祖因緣云。大冶精金。應無變色。忽投卷曰。審如此言。
臨濟豈得有今日也。有頌曰。馬師一喝大雄峯。聲入
髑髏三日聾。黃蘗聞之驚吐舌。江西從此立宗風。甞
舉似平和尚。平後致書與無盡曰。去夏閱臨濟宗派。
深知居士得大機大用。乃求前頌。藁無盡再以頌寄
之云。吐舌耳聾師巳曉。搥胷只得哭蒼天。盤山會裏
翻筋斗。到此方知普化顛。時大觀三年也。


真宗朝真州長蘆登和尚。數年鼎新起長蘆寺。既就。
一夜夢有神人來乞為土地。登曰。你做我土地不得。
神曰。何故。登曰。你見我僧家過。神云。某有長誓。遂斷
一臂呈。登曰。若如是則可。遂與建祠堂。迨塑土地。一
臂墮落。屢修復爾。方見願力之重也。
[001-0373a]


普照禪師會中有一老僧。每日誦大悲呪三百遍。諸
經呪亦然。至夜須禮佛三百拜。雪堂見其波波劫劫
不閑。一日。向渠說云。何不一切放下。渠云。纔放下。便
覺閑過。雪堂曰。你若放下。却不閑過。因謂眾曰。此皆
信力未充。所以尋常向兄弟說。不要上他機境。如何
謂之機境。佛謂之機境。法謂之機境。而況文章一切
雜事乎。若守閑閑地。自然虗而靈。寂而妙。如水上葫
蘆子相似。蕩蕩地無拘無絆。拶著便動。捺著便轉。真
得大自在也。


舒州有一居士。常往五祖齋僧。一日。問首座曰。某俗
人。參得禪麼。座云。你是俗人。如何參得禪。居士不會。
舉似演和尚。演云。首座却有本分手段為人。居士方
信。遂篤志參究。後見佛眼。眼展手云。因什麼喚作手。
居士忽大徹。


五祖。在受業寺逐字禮蓮經。一夕。遇屎字欲唱禮。遽
疑。乃白諸老宿曰。如何屎字亦稱為法寶。某禮至此。
疑不自解。老宿曰。據汝所問。可以南詢。汝正是宗門
中根器也。祖遂南遊。初抵興元府。經時逗留。隨房僧
赴請。稍違初志。受業師聞之。寄信至祖。祖開緘只見
兩行字云。汝既出得醋罋。又却淹在醬缸裏。祖讀罷。
即日登塗往浙西參圓照。次見浮山遠。遠知其根器
異。指見白雲端。端示以世尊有密語。迦葉不覆藏因
緣。久之未契。一日。自廊趨上法堂。疑情頓息。未幾。令
充磨頭。白雲一日到磨院云。有數僧自廬山來。教伊
[001-0373b]
說禪亦說得。下語亦下得。批判古今亦判得。祖云。和
尚如何。端云。我向伊道。直是未在。祖得此語。數日飲
食無味。後七日方諭厥旨。祖常以此語謂學者曰。吾
因茲出得一身白汗。自是明得下載清風。雪堂有頌
曰。腦後一槌喪却全機。露躶躶兮絕承當。赤洒洒兮
離鉤錐。下載清風付與誰。


張無盡。入東臺。因言文潞公呂申。公不報。乞出為荊
南提舉。見浩布裩。以書薦浩於郢州太守。偶大陽虗
席。遂致之。浩在襄州鹿門受請。云。七年喫鹿門飯。屙
鹿門屎。不參鹿門禪。若是刢利衲僧。却向大陽相見。
遂𢹂拄杖徑往郢。先入院。後參州郡。官責之云。長老
得甚指揮入院。浩曰。某山林人。誰知你郡縣禮數。乃
拽拄杖還鹿門。無盡復以書督郢守云。浩。有道之士。
不可以世禮責。當再加禮請之。守如其言。浩至大陽。
未幾。無盡致書云。某久渴教誨。恨以職事所拘。不得
親炙。浩見書。乃云。吾非死人也。復携拄杖往荊渚見
無盡。其真率如此。後無盡請住玉泉。開堂。眾官畢集。
浩陞堂顧視大眾曰。君不見。良久。又云。君不見。張操
蜀音曰。和尚見。浩應聲曰。但得相公見便了。即下座。
一日。眾集。浩問曰。作什麼。曰。入室。浩曰。待我抽解來。
及上廁來。見僧不去。以拄杖趕散。一日。為張無盡舉。
傅大士頌曰。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
橋流水不流。又舉。洞山頌曰。五臺山頂雲蒸飯。佛殿
堦前狗尿天。剎竿頭上煎䭔子。三箇胡猻夜簸錢。此
[001-0373c]
三頌只頌得法身邊事。不頌得法身向上事。張曰。請
和尚頌。師曰。昨夜雨霶烹。打倒蒲萄棚。知事普請行
者人力。拄底拄。撐底撐。撐撐拄拄到天明。依舊可憐
生。浩乃眉州丹稜人。甞製犢鼻裩。書歷代祖師名而
服之。且曰。唯有文殊.普賢較些子。且書於帶上。故業
林稱為浩布裩。


空禪師。為人強項。久侍死心。因欲辭去。心曰。汝福鮮。
宜自養。故草堂有偈送之曰。十年聚首龍峯寺。一悟
真空萬境閑。此去隨緣且高隱。莫將名字落人間。後
出世杭之南蕩。不幾月遭回祿。空嘆曰。吾違先師之
言。故有今日之患。有富人獨迎空齋。要建三門。空辭
曰。公願施財求福。非長老受賜。若教我背眾而食。素
不願也。力行其道。遂不役於土木。


標禪師。久參成枯木。與成有隙。出世住京之神禧。遂
嗣投子青。開堂。下座。神綱巳禪師問曰。見箇什麼便
嗣投子。標曰。看語錄有省。不可負之也。己曰。在什麼
句中。標無語。己與一拳。遂喪志。道不振。後住福州普
賢。老禪代山門作䟽曰。向句中識得古人。便自謂不
欺諸聖。有古塔主默傳之旨。起青華嚴巳墜之風。千
載傳家。兩翁獨步。


惠持法師。遊峨眉山。遂於嘉州道傍大樹內入定。政
和三年四月。風雨暴作。樹為摧折。捕盜官經歷。見其
鬚髮蓋體。爪申繞身。頗異之。遂奏于朝廷。有旨令肩
輿至京。時西天總持以金磬出其定。乃問。何代僧。法
[001-0374a]
師曰。我東林遠法師弟也。因遊峨眉。不記時代幾何。
仍問。遠法師在否。總持曰。今化去七百年矣。安得在
耶。遂不復語。持問曰。既至此。欲歸何方。師曰。陳留縣。
復入定。


徽宗命畫師像頒行。并賜三頌。一曰。七百年來老古
錐。定中消息許誰知。爭如隻履西歸去。生死徒勞木
作皮。又曰。藏山於澤亦藏身。天下無藏道可親。寄語
莊周休擬議。句中不是負趨人。又三曰。有情身不是
無情。彼此人人定裏身。會得菩提本無樹。不須辛苦
問盧能。死心贊其像曰。七百年定。誑謼閭閻。一念超
越。天下橫行。


山谷嘗問道於晦堂。晦堂入滅。山谷主後事。請勝寺
長老秉矩。而火不爇。山谷顧謂死心曰。老師之意無
他。蓋欲這風顛漢說數句。死心曰。某拘喪制中。拒不
出。山谷強之。死心執炬曰。不是殃門累及我。彌天過
犯不容誅。而今兩脚捎空去。不作牛兮便作驢。遂以
火矩打一圓相。云。只向這裏雪屈。攛下火矩。應手而
爇。


五祖自和尚。住東山。時禪和求挂搭多。應對不暇。遂
於侍者寮出牓云。東山有三句。若道得。即挂搭。雪堂
曰。老僧看來。誠所謂大開門戶。有者往侍者寮問。不
知和尚有甚三句。堂曰。似這般禪和子。如何與語。一
日。有兄弟𢹂坐具徑住方丈。謂自曰。某道不得。只是
求挂搭。自大喜。呼維那明窗下安排。而今兄弟纔容
[001-0374b]
心討挂搭。早在門外也。


景淳藏主。撫州化度受業。久參寶峰祥和尚。淳有山
居詩十首。一曰。怕寒懶剃髼鬆髮。愛煖頻添榾柮柴。
栗色伽梨撩亂搭。誰能勞力強安排。祥見而諭之。此
詩不減灌溪。恐世以伎取子。而道不信於人也。


妙空菴主妙普者。西蜀人。參見死心禪師。後結菴于
華亭。隨機開導。放曠自如。有示眾偈曰。十二時中莫
住功。窮來窮去到無窮。直須洞徹無窮底。蹋破須彌
第一峯。一日。因欲泛海。辭別緇素而說偈言。坐脫立
亡。不若水葬。一省柴燒。二免開壙。撒手便行。不妨快
暢。誰是知音。船子和尚。高風難繼百千年。一曲漁歌
少人唱。由是登漆盆。張布帆。舉手以謝四眾。乃吹鐵
笛至洪波中而自沒矣。三日後潮退。於沙洲上跏趺
而坐。神色不動。道友幾萬人迎歸青龍。供養五日。茶
毗。舍利五色如珠無數。雙鶴盤旋竟日。火盡而去。塔
于青龍。壽七十一。


焦山成枯木與照闡提。俱嗣芙蓉楷。先後得法。未嘗
相識。照住寶峯。道聲籍甚。成亦未知其如何。並不通
法屬書。照因遣鵬侍者丐於江浙。照自題其像曰。雨
洗淡紅桃萼嫩。風搖淺碧柳絲輕。白雲影裏怪石露。
淥水光中古木清。咦。你是何人。成見。嘆曰。今日方知
此人親見先師來。鵬遂請益其贊。成曰。豈不見法眼
拈夾山境話曰。我二十年只作境會。鵬忽有省。
雪堂行和尚拾遺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