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6q0590 雲山燕居申禪師語錄-清-德申 (master)


雲山燕居申禪師語錄卷第八
嗣法門人合哲等編


書問與古山張居士諱明輔附復書



凡聞好道者不能使山野不好且門下好道之名初
聞之王于野其後聞之古立三并方神生熟矣憾不
一晤奈山野常病舉動維艱今僧來委拄杖一根試
問門下所知何事所好何事其所樂何事如不樂將
拄杖痛打一頓如再不樂更將拄杖直打到點頭處
與山野一音不致蘇黃無色禪道無光矣此瀆。


叢林客往來盛道和尚輔通候雖疏慇懃久切遊
戲在俗屢欲向座下求生活塵緣阻耳適承來教
枉問云云渾身汗下輔從不能好道未知名由何
處有也但知顏子所好所樂皆人人本分家事復
荷慈悲愛我望我委拄杖一根痛打再三愧何敢
當輔彼此一頓拄杖皮穿頭破心骨剌血矣道人
作官依舊是窮目前無能致敬權寄華茶三封為
山中用何時面謁方執弟子禮也臨風遠復不盡
依依。


復虎巖古居士書諱其品附來書



萍梗中相相知者多求其心相知如公者少也凡讀
公書頓覺惺許多疲困但不獲與公偕出偕處奈何
奈何近接來書知公于途路中多不如意少拂之也
逆公之生平大拂逆處唯山野知之公亦宜識之矣
今山野行道于斯世數數為多口所憎山野唯抱此
一念以俟高明終不蹈時人圈圚復聞擢監軍任就
中須要勘破後日撥轉旌旗護我道法使天下後世
知我道法中有人得不生平一大快事耶行途保愛
無負山野區區之望此復。


勞勞風塵又到㠟峨凡所寓處絕不一面夜復索
榻間惡艸而去慈悲種子如是虞令虎巖子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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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釋之想忽聞和尚遊化此方卻又善根瞥起仍
前歸依可見道法中不可無人言及此吾教中敗
類者不知凡幾誰能振宗風哉歎歎兀坐經閣無
藏來附聞然覺墮嗔孽中和尚何以示我又監軍
耶軍監耶以窮苦呫嗶之夫驅之走食人之鄉而
踐戎馬之場寧復有輕裘緩帶之致或杖策來謾
罵叱吒之氣于棘門壩上之間其將何堪況瓶罍
巳空關山難越細雨飄然鬱鬱誰知告皆弟子之
苦海火坑奈何奈何喜師鐸聲大振道肥身瘠日
來號渴西江未審得分半勺添缽盂否如索弟子
于枯魚之肆惟有作曹丘步已耳今期想不能行
午間或弟子來或請和尚來又看緣法何如。


復城璧馬居士書諱寶附來二書



或拘欒或放逸幸免去則巳矣那復知有必不必耶
今心燦禪人持居士請書一通至始知誤聞阿師之
言以招予實心燦也遂怒起茶條一頓血流滿地何
故如此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耳令山野會亦不
可不會亦不可皆心燦之不問可與不可必欲之麥
新是迫之也但山野到之日即會之日此復。


屆節入省道經麥新草菴深雪信宿干茲日與心
燦禪師煮茗坐論如遊清涼世界舉非煙火市廛
所能搖奪者也惟自媿沉溺俱失本來欲冀和尚
披雲命駕剖示珠璣拯捄弟子於淵海中一旦而
俾之登岸誠和尚無量功德矣如和尚靳厥蒲輪
不一引手是使弟子終於沉溺又安能誕登道岸
耶翹候賁至幸勿吝玉臨穎注切不勝神馳。




未出九龍早巳會居士矣更遊雲臺駐家佛堂又當
何如及睹耿光聆謦咳宛若舊識第不識居士臨麥
新日知會之日否不然大有爽約非山野所望耑此
[008-0110a]
奉復嗣容圖晤不宣。


滿擬旬日領誨緣新奉出師不遑如願尚圖回日
方得敬謁座下但疆場伏櫪辛苦驢年無日解脫
自媿非將軍身說法妄欲得高人一言開示雖弟
子根器淺薄茫茫業識在和尚為人心切當不靳
摩尼寶珠照濁水源也臨楮肅候。


復古山張居士書附來二書



來云理學如朱晦翁法稱孔孟排禪甚力噫晦翁之
講道談理固智排禪詆佛則愚矣何以知其禪之不
當排也禪者前聖後聖相傳之道脈也亙古亙今不
老不小雖顛擲覆墜而不渝絕滅乾枯而不稿無成
敗得失之階無榮辱是非之境無忻厭無取舍無苦
樂無壽夭在儒亦可釋亦可道亦可甚至男女異類
有情無情此界他方并從上所謂無適而不可非見
道明徹至極者烏能至此故禪之不當排也宜矣何
以佛尤不可詆也佛者覺也覺得人人本具之真理
見得明白守得精確行得諦當證得停妥然後降生
出處自是不凡所以吾佛初生時便解指天指地周
行目顧乃曰天上天下唯吾獨尊是得心應手之玅
非矯強也其間瑞相隨出光滿異域不待麒麟鳳凰
之徵決矣至于舌遍塵沙現身說法拔淖泥塗功施
自在豈小補哉所以不起菩提座而昇兜率天不起
菩提座而昇焰魔天不起菩提座而昇他化自在天
然于說法之際又不能無機之利鈍教之淺深故對
執有者談空執空者談有執即空即有者談不空不
有執攀緣妄想者談空虛寂滅執空虛寂滅者談妄
想攀緣昨日說定法今日不定法多方種種對症之
說并無一字繫贅于人不過以楔出楔去其執著耳
務在還我人人固有之真不添一毫不減一法吾佛
果有說法耶如區區捏佛方便去執之談為詆者是
[008-0110b]
詆者之知識暗短亦何傷于佛乎第怪一人妄詆于
其前必有百妄隨詆于其後致使蜩鷽之自羡寧不
陋歟吾謂孔孟之不排詆于佛老者深知佛老之實
而後之淺見曲學遽詆非佛老者又豈賢于孔孟哉
殊不知我釋門之大有毘于儒門者設使無有山間
林下之野人又何有佐朝論道之君子而世之明敏
達理而不敢妄擬者又烏知其不是耿介拔俗見道
守道之徒歟涵養純粹而不變塞者又烏知其不是
灰心死志行道證道之徒歟何藻鑑之不深也晦翁
非不知但不詆不能立教且立教者何必排詆為耶
自是以儒教主持世界之正釋與道共助之如有儒
教之正而無釋道助之者是有皮無骨之世界也有
釋道之助而無儒教之正者是有骨無皮之世界也
皮骨相需何用排詆吾徒以晦翁先排詆而後興歎
為是吾以晦翁志在明道則立言排佛老為非則晦
翁興嘆晚矣此復。


自摩竭寂滅道場開娑羅樹間涅槃妙蘊不二法
門得揭昭于沙界而功濟塵劫匪云淺也正法浸
微遂有馬鳴龍樹起九十六種一時冰裂消伏後
西竺澄什陳鴈遯遠繼現身走洛陽江左為佛法
大張樽俎由茲連續不墜故佛道振起與尼山聖
業並行不悖有日矣晚儒迂拘未達強作分解謂
佛門誤視天地萬物為幻生滅別認箇靈明為本
來面目苟持論稍涉簡易直當圓覺玅通者動色
斥為高空乖實梵言異端大抵末學朝夕在人涎
沬下終身學儒正不知儒者也知儒者必不鄙禪
知禪者必不鄙儒楞嚴云一切浮塵諸幻化相其
性真為玅覺明體豈是舍天地萬物認靈明者如
是哉孔子云道不遠人我欲仁斯仁至非不簡易
直當者如是哉子思云唯聰明睿智有臨傳云古
[008-0110c]
之聰明睿智神武而不殺非不圓覺玅通者如是
哉要之儒禪非可以口辯巧馳鑽舊襲耴當以實
證何以故從上諸佛諸聖一穿衣喫飯凡夫剛性
俠氣血漢日用常行中將本性十八陰界戕害我
元辰者誓必破滅乃止自視與凡民等而智解定
力不須待文後興猛見到證到徹底照澄則廬阜
即峨嶺都會衣冠之地即煙雲瓢笠之鄉真禪真
儒何儒何禪也故理學如朱晦翁法稱孔孟排禪
甚力吾未嘗不量翁之衷妄悼翁之不明宋南渡
後高孝二帝悉好禪翁之忠孝憂二帝不能好禪
之真徒蹈建寺設塔之陋招亡身敗國之恥爾然
翁暮年尚興歎不及安知翁之生平詆禪者白首
私謂何如夫以翁之為學且白首望洋世儒陋淺
據戮力相角者又何如輔束髮志禪長歲出遊聞
善知識便求參禮壬辰春因遇師於黔讀師笥中
錄立言皆簡易直當出句皆圓覺玅通之旨惟行
解相應故毒手惡舌覺天付一生成耳目口鼻無
禪無儒盡卷舒于大圓鏡智離孔孟之扃鑰脫佛
祖之習徑也矧今禪道流濫真偽混淆師昔惓惓
受傳之源流拂子不足為憑師其擔當毅骨鳴樹
澄遯之時作挽救歟可剞劂以廣其傳。




讀來書不覺悼甚爾初入道人自排尚不及又何暇
排于人乎剛在文字裏出來仍在文字中打攪終非
脫略人物然云風俗雖薄其有不薄者存道派雖衰
其有不衰者在今之衰薄即古之衰薄也其衰薄三
字可能累其道哉且夫天下之賢才殆非一二云者
但不可以目前畢見必待千百年後讀其集考其事
然後知當時之有人也故儒門中有不可定論者今
天下禪師亦不可以一二云者然亦不可以一時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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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亦必待千百年之後讀其錄考其行然後知當日
之有人也故釋門中尤有不可定論者近代如漢月
禪師其徒如墨僊居士雖然法嗣亦必有過人之作
方堪授受豈肯糢糊於其間哉此等既是佛祖之罪
人然則佛祖又是何面孔故今之罪人亦未可定論
也今吾徒言風俗既薄道派衰絕當不在辯不在不
辯第要辯得當耳一言半句垂之永久自有公心識
者何煩慮其救之晚又何必含血宿憤問儒問釋更
添煩亂耶且儒門者流不詡揚人前者只相似說到
然終不能證到設有證到者特未知之耳詎可以一
時目前之儒概論天下之無真儒耶而禪門者流真
有行到證到者何妨任口任氣縱橫接人間有妄誕
者詎可以概論天下無真禪師耶然偽者饒他尊之
傳之不過鬧溷一時耳安能貽範千古賤我禪門乎
又何必被髮爭救盡屬徒然復言做善知識者未易
言亦有不難言者如黃梅之孩孺仰山之七歲那有
三十四十工夫端在言之遲速疑之重輕自裁自斷
終不是似玩似謔之非如真有承當箇事者宜自珍
自重可也亦何必由人而後鄭重耶所附七說前二
說似見到語但未審果證到否第三說是隨他語與
巳無味第四說大似不識好惡將古人血滴滴為人
處翻為模樣也堪打殺四字真報恩語反為排斥語
可笑第五說論孟告之言然亦不識孟告內外之說
相去天淵豈可以精見真見與夫內外之說同日而
語哉第六說謂無始來薰染習氣必假念佛修行始
得盡淨又可笑薰染習氣貴在勘破自不為冤矣若
待念佛修行更添許多齷齪何能得盡淨去第七說
師資唱和固亦有由務在曲高調古和其難和也又
豈在口呶呶求質於老僧故老僧不得不一一與吾
徒辯此復。
[008-0111b]


風俗既薄道派衰絕者久矣天下間有一二巨才
在儒門為經術文字所縛纏或議論風波終屬搖
壁日影在釋門為偏空滑語所恣誕縱有超佛驚
人之膽終不知如來下足之處此二種人亦能於
佛場中鋪雲設霧橫矛駭世者也近如漢月和尚
墨僊居士其流亞歟欲求墨僊漢月於今日其可
得乎更求今日於黔遵偏隅又何如乎輔見諸方
日日講禪師敗壞佛法於茲為甚以是云禪師傳
燈錄不賤埒糞朽耶故有意承當者不得不辯非
謂恃辯可以明道乃欲辯明以尊吾道也不然一
人行之十人效之父報讎子行劫愈趨愈敝積壞
之久有識者方起而痛哭流涕焉亦晚矣輔羈旅
斯地含血宿憤屢走問儒門不惟不知曾孟并不
知墨僊走問佛門不惟不知祖師并不知漢月無
漢墨之才并漢墨之非處力尚未到遂誇於人曰
吾乃承當祖師一流而鄙羞漢墨一輩輔以為漢
墨者佛祖之罪人今人者漢墨之罪人也然今儒
門者流猶未嘗矜此揚詡人前獨怪諸方禪者處
蠻貊之村對俗愚之眾布衲絲條是非任口喜怒
任氣題偈作書頃刻數十所往來人非苗仲鄉愚
及離婁明上大人之村學書酸即一竅不通之酒
囊飯袋方且聽之凜凜莫解其故誰有能從中拔
刀斬案者哉由是諸方驕氣愈長往來人矇然望
風降服語錄安得不盈篋門學安得不滿堂諸方
安得不居然善知識乎苟此事不自尊傳猶可時
復尊而傳焉是使天下後世反視禪道之賤賤之
久而必廢之是今尊禪者賤禪者也傳禪者廢禪
者也萬一後日有人起豈不責今竟無出一言被
髮爭救者乎故於師之前不厭喋喋耳夫善知識
者從古未易言必飲冰吞檗數十年得大總持大
[008-0111c]
智慧大辯才具大眼然後可以喝佛罵祖隨意自
在故湧泉四十年尚有走作香林三十年打成一
片競競業業如護頭目繼斯道也甚重輔每小心
退惕恐貽大方恥笑初遇師於鎮西見無諸方惡
習輔因賞音心折然輔依然似玩似謔若疑若信
者望師為傳派承當大舉如前賢鄭重競業那時
輔不能勉力執殳師食之階下無恨附質七說凡
言有可巳而不巳者言則不可不言亦不可也況
師友之前罄見闡惑共資扶進自古尚焉世尊阿
難反覆攻擊迄今未有譏以好言者矣輔請質其
七願師示之一曰天下無一人不聖無一物不聖
無一人非佛無一物非佛夫婦之愚可以與知是
人人同也虫虱皆有覺性是物物同也聖愚人物
共由此道但凡民日用不知聖人明物察倫其聖
凡之不同也人道可以喚醒趨正覺禽獸困於血
氣拘跼頑其人物之不同也然聖人之明察非少
費思勉微入情識從心之不踰矩依然凡民之日
用不知也人之知飲知食知行知住非少加學習
依然禽獸之飛走飲啄也是又未嘗不同也人能
於此徹得一段精神光朗海現聖也愚也物也人
也天也地也渾淪浩博無得名矣二日禪不可以
有心求不可以無心求有心未始不無無心未始
不有不待有之而後有無之而後無也不可以語
言跳叫通不可以閉目寂默通纔入語言便是煮
沙求粥食欲通愈窒纔入寂默便是縛枝求樹死
欲止愈亂學道者只知此數路離此數路若無處
安身不知學道如鎗戟林裏觸著即爛大火叢中
動著便燒須無此數路蕩蕩平平方是吾人安身
命處三曰圓覺經云四大各離今者妄身當在何
處即知此身畢竟無體和合為相實同幻化又云
[008-0112a]
覺悟清淨圓無際故當知六根遍滿法界根遍滿
故當知六塵遍滿法界塵遍滿故當知四大遍滿
法界前言謂形骸情識同幻化也後言謂幻化空
身即法身意也幻固即法人轉幻成法論語學而
時習之圓覺隨順覺性二語括盡曉得二語便曉
得根塵之虛妄曉得色身外洎山河虛空大地咸
是玅明真心中物日用間剎剎塵塵何嘗見有陵
奪轉換之境四曰昔黃檗謂裴公休曰言化城者
謂二乘及十地等覺玅覺皆是權立接引之教如
是思起來不獨此是懽設即德山拈棒秘魔舉杈
雪峰輥毬普化搖鈴起模作樣的也堪打殺五曰
戰國有孟子性善之說人遂將告子輩杞柳湍水
無善無不善可善可不善諸見擯斥不堪彼亦非
漫漫空言者如人炎月談暑在房則曰房熱在路
則曰路熱在舟則曰舟熱坐則言坐熱睡則曰睡
熱眾熱非不是暑也特未仰天一談日耳眾熱者
皆佛門精見仰天者即佛門真見也我以告子輩
亦到精見地位孟子其仰天真見者也六曰入道
之途非一至人接引不同禪人動謂大地無寸土
佛之一字向何安頓人悟得本來婬怒癡皆是阿
彌平等道場有何念佛修行此語談理則是毒人
不小從無始來薰染習氣巳厚修治尚恐不淨若
向眾生輩便以放誕任情作了悟解脫說些糞穢
俚言作撤出窠臼粘纏是罪業重增輪迴無極吾
謂不獨眾生當念佛修行即善知識亦當念佛修
行所以供俸問岑大虫果上涅槃天下善知識證
否岑曰未證俸曰善知識何為未證岑曰功未齊
於諸聖總是修行二字到善知識猶廢不得如何
向眾生說無佛無修行七曰振起禪道先須具眼
認得有氣骨漢子方可肩任大事故國有明哲靈
[008-0112b]
睿之君必有犯鱗進導之臣士有闢山披棘之師
必有磨利爭前之友君能容直益足彰君之明師
能取善益足見師之廣每睹近日禪師苟一負骨
人能立數言提鎗剌的并不究立言之所始輒云
謗佛反法焚稿不錄他則庸碌觀場等唯服俗語
現話遍錄紙板以鳴巳高違巳則非之順巳則是
之是所謂坐居南北不達東西徒滋智者公哄堂
耳不知違者之敬佛法尤深於順者之敬佛法也
達東西南北而臻圓化可以接人振道矣故有遠
公自不放手元亮有子韶自不放手杲上人今之
禪師不辯元亮子韶矣今之居士不辯遠公宗杲
矣振道貴乎明眼眼明須俟圓化千古箴也。


復合明段居士書



一見而合非偶然也既合而別宜各有關況戎馬途
路間尚能計及於此真至誠之一念也蓋誠者當始
終佩服勿少有絲毫間斷以廢初志然不知建大功
立大業毘天地感鬼神能使生靈有賴者賴之矣又
聞至順虎豹遠去人物率從與退之馴魚治民之驗
有契合焉苟非平日之蘊何能及此又聞煥彩繼志
述事為末後大舉是吾徒得人不謬矣今淳朴悖逆
端鼻喪心又是法門之不幸也得失相倚吾徒勉之
承接出川恨不速往奈病軀尚憊舉動惟艱俟再聽
來音方得如命臨穎依依遠復不悉。


與神生方居士書諱于宣



人天眼目一書乃徹證者之設為陷阱以驗學者之
有眼目無眼目如有眼目者知其陷阱必不為陷阱
所羈其利人不多若無眼目者遂以為實遂朦然陷
之而不知避則害人不少居士意在汪洋宗旨煥爛
法門奈何學者道眼不明博學強記輩馳騁知解牽
之莫返似非有眼目者之用心也幸居士向木渣羹
[008-0112c]
鐵釘飯裏咬嚼忽地知非不被一切語言文字顢頇
庶幾為人天眼目也此瀆。


再上本師破山和尚書附來書



接和尚來諭德申寧不自知其罪乞和尚赦宥尚有
幾次問安竟付之浮沉想和尚年來清盛不卜可知
申恨抱病多疲不能躬走侍候倘和尚視久遠若一
日則不孝之罪始可贖矣德申雖有忤逆之言因隔
遠不及侍座罔能進其幾諫故不覺來詞之直惟望
和尚於言外鑒之和尚亦莫謂德申妄付一人昔有
僧持德申真祈贊申云眉蹙蹙底是何顏心中所肯
肯是何禪須知授之難受之難握根拄杖到驢年待
箇真傳以此觀之則知德申之心矣耑遣合廣齎鞋
襪果儀聊抒寸念希賜叱收不勝慶幸德申百拜本
師大和尚座前。


年來老病相催不能竭力為人望眾賢徒輩為行
吾道是所願也承耑貴門人乘危冒險獻種種供
養足徵致念但此地愧乏善成衣者薄具粗紬二
端以圓信耳然而法門賢與不肖上古如是特非
今時如是耶胡不聞不重久修不輕初學得之深
淺隨機應之就此不肖輩聖賢尚且難齊況老僧
又將何若老僧故私託者曾為浪子偏憐客似不
敢棄眾若棄眾則棄諸佛也前者丈雪來老僧亦
對他說即上古言語錄者有益將來眼目非是滑
口頭資談柄互相是非然語亦不在多可刪削一
兩冊足矣餘言不既明病僧合十復燕居上座。


復章辰潘居士書諱應斗附來書



靈山會上五千退席固世尊之道大莫容勝力會中
數輩退席又病僧之德小無容矣從來愚頑難化詢
非虛語不若隨其根器大小聽彼自成則病僧一向
為人之心不能不于此而改是也餘言不悉即來韻
[008-0113a]
勉和以復出處如君事事賢威溪何必更栽蓮青山
依舊猶今日綠水何嘗易昔年九月籬邊從古意三
春枝上歷生緣石頭點額須知有況把神駒苦著鞭。


山中事體巳荷包容大底習病不深又何賴於醫
王所貴視病淺深多方針砭其就療與否則亦聽
之蓋五千退席何損靈山一會益以明世尊之道
大莫容空函以復慚愧慚愧俚言兼呈教政曾聞
開社慕前賢七十峰頭好種蓮幻夢既將懲往事
殘骸猶可惜餘年觀山亦有觀河意適道非離適
俗緣何止當機求印可從來望影巳知鞭。


復夢白潘居士書諱應星附來三書



佩教歸巳付之默默矣復承惠問愈知切切不知病
僧在俗時為順逆境所苦方纔出家既出家巳猶墮
順逆中為傍人所惜豈堪也哉緣病僧自癸未付受
巳來所觸無非順境情知樂是苦因詎肯在順處纏
縛為萬劫苦本故雖樂亦無所戀依然是一穿破衲
底長老至於觸逆境如地獄中又知苦是萬劫樂因
故雖逆亦無求脫亦猶然是一穿破衲底長老千萬
無煩居士為病僧惜也當為世惜可也今為道涉世
寧懼風波之險遂不為道惜乎是必於風波中借泛
泛之源流辯其真偽以定名分以徵其世之與道行
之與否然後可巳而巳今世之既不容辯則是世之
喪道矣非道之喪世也則病僧維世與道之心巳盡
矣夫復何言前值令郎善若目悉此境為之痛悼病
僧亦為之痛悼乃曰佛頭著糞卜垂秋幾箇能為出
世憂獨有威溪潘善若一聞不啻若推溝附此并復。


和尚整錫返青螺道體無恙故具聞語云道高一
尺魔高一丈可見魔所以礪道也和尚涉世入道
兩者俱深宜問道之可以伏魔不必問魔之伏與
不伏巍峰獨立群垤盡是兒孫若必諄諄辯源流
[008-0113b]
正名分何異寸膠而清黃河嗟嗟吾儒亦有時承
面命纔違門則背其師者多彼其受用可知何必
用盡婆心與濫廁之法流嘵嘵哉和尚以為何如。


讀來札知以子女為累難免牽掛胡不思逃影畏跡
者乎不若就陰而止則影跡俱無當下安樂矣如其
不然當更過我俟再說破管教撫掌呵呵不必別求
無生矣來韻二律勉和以復不在僧繁識地靈須知
緩帶拂雲屏閒觀名士東西壁倦閱南華內外經既
慕兩生開汞屑還思二足禮空亭知君不負煙霞叟
共看階前草色青肩輿不禁響林丘驀地聞聲叱
白牛室陋固非陽子宅猿驚恐是北山頭既來不向
門前繞解放何煩靜裏求雖到山間看鹿豕未曾遊
處待君遊。


屢荷面教兼奉耳提知和尚不鄙棄欲使登于
覺路寧獨道外人乎不能不為罔辯白乎
踰艾耆四兒三女兩幼者尚未婚嫁更厄窮苦未
了此累昔人所謂衣敗絮行荊棘中步步牽挂可
奈何再畢此向來之願則惟合尖佛前話蘊老無
生矣荒村僻陋幸與紫霄逼近可不次趨晤決
不似百艸憂春雨也攝磴非遙肅此暫候重登雲
山二律兼請政昔年曾乞此山靈今日重登撫翠
屏瀑水高懸千尺澗木稚圓蔭幾函經近親色笑
如迎雪靜納乾坤共倚亭三十年來聞夜雨曉山
仍見佛頭青環峙群峰峻壑丘儘堪露地覓騎
牛於今蘿薜猶青眼在昔沙門盡白頭釀酒許從
方外飲掘瓶寧向地中求更無相拒移文至七十
一峰任意。


山中苦寂得名公素往以破寂寥至願也其如名公
之不多得何昨有一居士來奈何以文章餂我我從
來不知文章是何物何物是文章惟知有一眼見耳
[008-0113c]
聞手舞足蹈而巳決不在巳往之陳跡上咀嚼見笑
斲輪且聖門之子貢可謂能言語者尚將文章性道
分作兩段一曰可聞一曰不可聞測夫子夫子聞之
能不心酸可見億貨財則屢中億夫子則不中也能
言語者若此況不能言語強言語者乎必須從自身
上討箇落處然後盡人盡物故夫子自十五歲時巳
有灼見到七十歲上還同空空之鄙夫夫子果有異
於人哉特不過一尋常簡易至當之人與萬物一體
耳故知君子之不知雖愚夫愚婦可以與知愚夫愚
婦之與知雖聖人亦有所不知知即不知不知即知
不能即能能即不能始是君子之極處然則君子之
極處又非愚夫愚婦之極處愚夫愚婦之極處又非
鳶魚之極處鳶魚之極處又非萬物之極處萬物之
極處又非夫子之極處歟到此極處墮肢體黜聰明
才力竭盡纖毫偏易不得方可謂中庸之道故曰中
庸其至矣乎稍涉知不知能不能曰大曰小即非中
庸之謂巳故凡有問夫子之文章者君子之道者愚
夫愚婦之知者鳶魚之上下察者不覺轍以辣棒熱
喝從事彼一向不循本之人所以不及信而逃遯也
斯道之所以不明即道之所以不行良可慨矣承諭
本山如若慈虛中六明等陳習歷來未除須朿之不
無悖逆不朿之又虛住此山實病僧不巳之婆心至
于常住一涉招提十方共有況未合之始曰雖圖向
上惜依歸無人幸值法幢願為門下不拘少長盡朿
禪規內外行為唯知聽命凡屬雲山所有呈入方丈
命人管理俾生生世世永作祖庭代代同煙一心辦
道如有一僧始終更易自領諸經若干瘡癩若干此
諸佛菩薩前所誓之願也自誓之後竟違誓而不從
雖欲挽救同無涯禪師之在日奈何有七年之病不
受三年之艾也報復不盡欲言。
[008-0114a]


昨從溪外歸略聞山間異狀不甚得詳乃擬和
尚初上勝力必以真實待諸比丘故不惜苦口熱
心切切剔勵或諸比丘不克仰承朿縛故思逸去
因思登山告以寬導之俾受教有地隨晤居士
來自山中則云云乃爾不禁忿然長嘆知此山
無法器也雲山自明隆萬時無涯大師弘法後沿
習土著彼村俗託跡修持視名勝為垢污藪亦何
曾向境緣上試過懲紛室慾都未有省遇境輒亂
離境亦亂銅床鐵柱衽席久矣皚皚白骨其尚顧
總角讀書七十一峰閣上多歷年所悉知最
深今善知識當前彼尚不猛改而愈自沉淪此自
作之孽其何傷于兩華乎和尚慈愍萬不可著念
移錫夫洪濤一漚何起息之有惟聽其一二化外
者去若皈心向道克自黽勉者仍提命之是即無
涯大師不斬之澤矣時雨俟霽當把茗傾倒。


復舌響法孫書附來書



禪人歷盡苦心接踵前輩似耿介不屑與人共議昨
聞嗣法書雲法姪不忝長坡法兄之後較之書雲可
謂青出於藍也但諸著作寧失於實勿失於華使後
生晚進者有所矜式冒濫法門者有所慚愧是大有
功於末法也倘襲取未真名分未盡又非宗屬之望
故太師祖之得令祖長破如遊魚之得江湖飛鳥之
有兩翼不能使人不好也幸酌而行之莫使左於不
好至囑至囑。


恭惟老人道行黔蜀德被寰中如中天揭日俾在
在荷祖風人人開正眼豈容諸精魅而露質耶悲
夫末運法門真偽間出隆替相倚可笑法門中竟
無一人公心整頓及莊讀老人行錄以法門中種
種細弊一一攻出豈獨令當世妄踐法道者寒心
誠千古祖庭之遺訓耳訥當躬禮座右恨病軀艱
[008-0114b]
於跋踄肅此專人問按臨馳不盡遙瞻謹啟。


復黃李吳三居士書



忽接手教殊覺駭人若非久服砒霜幾乎毒殺設有
被毒殺者來索命時將何償他速道速道若道得先
從國公處說破免致跛鱉飛龍彼此牽絆何必山僧
一引手救為。


復扶風徐居士附復三偈



未到臘八先知睹星一著則居士先釋迦一頭地也
但不識近日煖閣之寒與寒榻之寒相去幾何須知
是中有徹骨與不徹骨者今讀居士三頌誠煖閣之
寒口占以復一座寒爐滿屋灰等閒撥著一星飛
坐中抖擻前後看誰知失卻兩行眉昨夜寒霜透
骨冷蒙頭衲被和身輥輥得身疼惺起來幾點明星
耿耿耿萬象森羅非是翳滿天星月亦非花時人
因著眼中屑多少男兒不作家。
燕居禪師語錄八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