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6q0566 侶巖荷禪師語錄-清-荷 (master)


侶巖荷禪師語錄卷之五
侍者成純記錄


機緣



金粟本師和尚一日落堂問眾:「各各向未生前道將
一句來。」師云:「某甲口門窄。」粟云:「汝口門闊十丈。畢竟
道箇什麼?」師云:「莫道無言好。」粟云:「杜撰禪和。」


粟問大眾:「經行如何是最初一步?」師云:「向和尚道,早
巳落二落三。」粟云:「如何是最初一步?」師擬議,粟打云:
「何不道:『未問巳前不較多』?」師有省。


粟問:「有一人在門內欲出出不得,有一人在門外欲
入入不得,作何方便令彼出入自由?」師云:「大用現前,
不存規則。」粟云:「如何是大用?」師云:「斬釘截鐵。」粟云:「恁
麼則小用了也。」師云:「請問和尚如何是大用?」粟便歸
方丈。


粟問:「虛空有體須親證,虛空體作麼生證?」師指傍僧
云:「者僧忒恁麼長,者僧忒恁麼矮。」粟云:「閒言語。」


粟問:「善財童子登玅高峰頂參德雲比丘,因甚七日
不見?」師云:「官不容針。」粟云:「七日後因甚別峰相見?」師
云:「私通車馬。」粟頷之。


粟問:「枯木崖前蹉路多,如何得不蹉去?」師云:「歸家罷
問程。」粟云:「如何是到家底句?」師云:「大家在者裏。」粟云:
「爭奈座上無山僧、目前無闍黎?」師云:「家醜不可外揚。」
粟云:「龍蛇易辨,衲子難瞞。」


粟赴香林安職事問眾:「二龍爭珠,因甚有爪牙者不
得?」師云:「不道不得,只是不肯承當。」粟云:「監院事繁。」


粟問:「臘月三十日到來,畢竟將何抵對?請諸公各下
一轉語。」師云:「心不負人,面無慚色。」適同參徵云:「既是
心不負人,因甚侵晨便去討租米?」師云:「如此逼拶可
謂面有慚色。」復有偈云:「四月插新秧,農夫曉夜忙。未
收先納賦,何處得愁腸?」後與法雷和尚話次,偶及此,
[005-0545b]
師云:「只如臘月三十日到來,兄道將何抵對?」雷云:「不
因兄舉,洎乎忘郤。」師云:「真箇那?」雷云:「被兄看破。」


舟次因僧舉:「本師和尚問眾云:『古者道:「未明三八九,
難透祖師關。」』眾下語不契。設問大師如何是三八九?」
師云:「此去嘉興不遠。」僧云:「祖師關又作麼生透?」師高
聲云:「班來班來。」僧云:「作麼?」師云:「莫教攔郤祖師關。」僧
無語。


與法雷和尚同結茅於吳門穹窿之北,名住處曰:「味
山」。師問雷云:「如何是山中味?」雷云:「到者方知。」師云:「道
也太煞,只得八成。」雷云:「兄作麼生?」師云:「冷暖自知。」復
有偈云:「謾道束腰須用篾,荷衣松食且隨時。有人若
問山中味,冷暖從來只自知。」


有鄰僧每詰師來源,師云:「要且不從賢聖中來。」僧云:
「莫非異類中麼?」師云:「隨語生解。」


與法雷和尚話次偶云:「從上古人兄弟輩同行腳者
多,同住山者少。」雷云:「兩人住山成箇甚麼邊事?」師云:
「古今榜樣。」復云:「兄道成箇甚麼邊事?」雷云:「各出隻手。」
師云:「如何是出手底事?」雷云:「日間同煮飯,到夜各開
單。」


同往雙林舟中,見硯上有塵,雷問云:「既在水中,因甚
有塵?」師云:「垛生招箭。」雷將硯覆卻,師云:「狼籍轉多。」


雷舉:「摩尼珠,人不識,如來藏裏親收得。珠即不問,如
何是藏?」師云:「無你棲泊處。」雷云:「恁麼則不成藏也。」師
云:「兄見箇什麼道理?」雷云:「可惜許。」師休去。


雷問:「三界唯心,因甚芭蕉無心而生?」師云:「靈苗迥異。」
雷云:「恁麼則有心也。」師云:「兄還識芭蕉麼?」雷云:「直饒
與麼,未識震上座在。」師云:「是有心是無心?」雷云:「錯。」


舟過曹村,雷問:「既是金姓人所住,因甚喚作曹村?」師
云:「前人置得。」師問:「既是曹村,因甚姓金人住?」雷云:「千
年田,八百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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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僧問報慈情生智隔因緣,雷問:「情未生時隔固甚
麼?」師云:「山門對佛殿。」雷不肯,師隨問:「情未生時隔箇
甚麼?」雷云:「重疊關山路。」


僧問:「古人道:『既是出水蓮花,因甚特地一場愁?』」師云:
「垛生招箭。」又問雷,雷云:「兩重公案。」


同觀《臨濟錄》如蒿枝拂因緣至「某甲下手,濟度杖與
之」處,雷云:「兄作者僧,作麼生免得臨濟打?」師云:「者賊。」
拂袖便出,雷云:「勘破了也。」


觀《千巖錄》示眾云:「秖要諸人息戰,息戰後如何?熏風
自南來,殿閣生微涼。」師云:「熏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
意旨如何?」雷云:「受用的受用,落節的落節。」師云:「兄還
是受用還是落節?」雷云:「兄道我在甚處?」師云:「識得汝
了也。」


又示眾云:「大眾還知老僧落處麼?如釣魚放生。」師云:「何
須特地?少間,話及五祖巡人犯夜。」雷云:「釣魚放生、巡
人犯夜,那一語親?」師笑云:「巡人犯夜。」


師問:「通身是病,大地是藥。還有為人處也無?」雷云:「著
甚死急?」師云:「洎不問過。」


師問:「無手人行拳,無舌人解語。只如無手人打無舌
人,無舌人道甚麼?」雷云:「太煞分明。」師云:「也只道得一
半。」雷云:「兄試道看。」師云:「患聾那?」雷云:「設有人道兄在
鬼窟裏作活計又如何?」師云:「一任舉似諸方。」


雷問:「有問有答,賓主歷然。無問無答時如何?」師云:「傾
蓋如故。」師即舉問雷,雷云:「又是從頭起。」


雷食藥,問師云:「良藥苦口時如何?」師云:「禍不入慎家
之門。」雷云:「有人道兄擔版又如何?」師云:「老兄向後不
得惑亂人家男女。」雷云:「須是老兄始得。」


雷問:「逢緣不借時如何?」師云:「一舉四十九。」雷云:「恁麼
則借了也。」師云:「錯會不少。」雷云:「莫是老兄見處麼?」師
云:「疑則別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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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問:「教中道:『欲以譬喻而顯示,終無有喻能喻此。』釋
迦老子四十九年費許多閒氣力作麼?」雷云:「不因漁
父引,爭得見波濤?」師云:「秖如釋迦老子己前還有指
示也無?」雷云:「錯過不少。」師云:「老兄不妨伶俐。」雷云:「面
皮厚多少?」


師問:「不見一法,是大過患。且道不見箇什麼法?」雷云:
「若是箇人,決不恁麼。」雷隨問:「且道不見箇什麼法?」師
云:「普賢菩薩笑你。」雷云:「道也太煞,只得八成。何不道:
『普賢菩薩來也』?」


在烏山同觀先老和尚錄有問眾云:「你諸人因甚眼
上重添一道眉?」雷以手掩住云:「老兄合下箇甚麼語?」
師云:「面目現在。」雷放手,師云:「兄又作麼生?」雷云:「金粟
門下。」


同看月月紅話及去冬雪中大盛,雷云:「此花不是善
知識,因甚倒行摩竭令?」師云:「始見烏山好手。」雷云:「兄
為甚依傍艸木?」師云:「今日借兄鼻孔出氣。」雷云:「某喫
飯兄還飽麼?」師云:「老老大大俗氣不除。」雷云:「今日放
過一著。」


一日同虞山眾紳士諷經次,值侍僧請喫點心,鏡公
王居士問:「教中道:『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
來心不可得。』和尚要點那箇心?」時居士註金剛經。師
因云:「只要點老護法不可得底心。」士無語。後有僧問:
「秖如不可得底心作麼生點?」師云:「喫粥喫飯更向人
借口在?」僧無語,師掌云:「不知饑飽漢。」


僧問:「既是常熟因,甚麼水潦旱荒?」師云:「甜瓜徹蒂甜,
苦瓠連根苦。」


因居士舉梁山會下園頭問話因緣,至「傾湫倒嶽時
如何」,云:「此無別語可答,故梁山只得下座云:『莫教打
濕老僧袈裟角。』」師云:「若與麼,只是依他作解,有甚麼
自由分?須知死人路上有活人出身處。」士云:「便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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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別代一語。」師云:「汝試舉問來。」士云:「忽然傾湫倒嶽
時如何?」師云:「猶涉泥水在。」士乃禮謝,師云:「逢人切莫
錯舉。」


因僧舉有知識問眾:「如何是隨其顛倒、以緇為素?」眾
競下語,有云:「面南看北斗。」有云:「日午打三更。」有云:「俗
人頭戴僧冠帽。」有云:「染坊門前掛白布。」知識皆可之。
師云:「總是一模脫出,隨語生解。所以古人道:『語不離
窠臼,焉能出蓋纏?』」僧求代語,師云:「何不道:『和尚惜取
眉毛』?」僧云:「此是學人語,設問大師時如何?」師云:「向他
道:『山僧罪過。』」傍僧云:「前是學人語,後是師家語。去此
二途又作麼生?」師云:「不會不會。」僧云:「既是善知識,因
甚道不會?」師云:「不見道:『隨其顛倒,以緇為素』?」


因居士指壁間《法界圖》云:「人人出者裏不得也,只是
任客投牙。」師云:「也須知有不在裏許者。」士云:「大師,若
不在裏許即是外道了。」師云:「汝因甚剌腦入膠盆?」士
無語,師便打。


與居士話次,舉雲居令侍者送褲與鄰僧,僧云:「我有
孃生褲在。」士隨問:「孃未生時穿箇甚麼?」師云:「要且不
是赤身。」士擬議,師掌云:「寄打雲居老漢。」


在扣水,一日食鬼芋次,冰云:「此物能去故疾。」師云:「與
麼則禪和子喫了,佛病、法病、一切毛病去盡,各各做
箇脫灑衲僧。」冰云:「再過三十年。」師云:「和尚因甚不肯
自已?」冰云:「我無佛病、法病。」師云:「此亦是病。」


僧問:「古人道:『此事惟我能知。』如何是此事?」師云:「處女
夢懷胎。」僧失笑,師云:「你作麼生會?」僧云:「某甲今日採
茶。」師打云:「覺來空懊惱。」


居士問:「侍僧尊號?」師云:「修幻。」士云:「既是幻,用修作麼?」
師云:「不得坐在無事甲裏。」士乃領解。


師有齋偈云:「衣底各繫神珠,烜赫光明無量。拈來呈
似山僧,是名真法供養。」乃顧潘文卿云:「如何是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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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珠?」卿彈指一下,師云:「謝供養。」


術士問:「一口氣不來,畢竟向甚麼處安身立命?」師云:
「試卜取一卦看。」士無語,師云:「將謂陰陽有準,元來業
識茫茫。」


僧問:「『一切諸佛及諸佛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皆
從此經出』,如何是此經?」師云:「築著磕著。」僧云:「如何受
持?」師云:「莫作箇解會。」


師問願成:「你願成箇甚麼?」僧云:「願成無上道。」師云:「好
人不肯做,偏向屎裏臥。」


成量問:「古人道:『不與萬法為侶。』和尚因甚侶巖?」師云:
「我為法王,於法自在。」


僧問:「如何是《法華經》?」師驀豎拳云:「如是我聞。」僧云:「無
量義處三昧又作麼生入?」師云:「更要重說偈言。」僧云:
「恁麼則信受奉行也。」師云:「特地一場愁。」


僧問:「子歸就父,因甚父全不顧?」師云:「恐落今時。」僧云:
「不落今時時如何?」師云:「與我過茶壺來。」


僧問:「如何是衲衣下事?」師云:「蚤兒叮虱兒咬。」僧無語,
師云:「還識痛痒麼?」


系問:「客來要看,賊來要打。秖如半夜三更,人面似賊,
賊面似人,作麼生辨?」師把住云:「道道。」系擬議,師拓開
云:「不勞再勘。」


僧問:「無縫塔作麼生修?」師云:「者漢漏逗了也。」僧云:「某
甲甚麼處漏逗?」師云:「若不漏逗,用修作麼?」


僧問:「雪覆千山,因甚孤峰不白?」師云:「天生尊貴。」


居士問:「蛇咬蝦蟆,救即是不救即是?」師云:「猶聽處分
在。」便打。


僧問:「喚作溈山僧,又是水牯牛。畢竟喚作甚麼?」師咄
云:「縮頭去。」


僧問:「如何是一切事究竟堅固?」師云:「痛則叫,痒則笑。」
師浴次,因僧問:「既是清淨法身,因甚要浴?」師云:「謝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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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勤。」僧浴次,復舉前問,師云:「也只要識些痛痒。」僧無
語,師云:「元來不識。」


僧問:「古者道:『不栽梧桐免鳳來。』即今梧桐栽也,鳳凰
因甚不來?」師云:「無他棲泊處。」僧云:「來也來也。」師云:「眼
花不少。」


裁衣次師問:「無縫襖作麼生做?」系云:「針劄不入。」師云:
「伎倆巳盡。」紹云:「多一針不成,少一針不就。」師云:「依稀
相似,彷彿不同。」緒云:「不勞針線巳圓成。」師云:「未是作
家。」緒云:「和尚又作麼生?」師云:「袖頭取領,腋下剜襟。」


僧問:「釋迦老子貶文殊向二鐵圍山,驚得四天王手
忙腳亂。如何是袖手傍觀底句?」師云:「那裏得者箇消
息來?」僧無語,師云:「杓卜聽虛聲。」


僧問:「盡大地是箇火坑,得何三昧不被燒郤?」師拈扇
云:「汝喚者箇作甚麼?」僧擬議,師云:「照顧眉毛。」


棟問:「既是天聖寺,因甚被凡火燒郤?」師云:「山僧今日
被汝看破。」棟擬議,師打云:「再犯不容。」


僧看《法華經》問云:「一小劫畢竟有多少時?」師彈指云:
「會麼?」僧罔措,師云:「只知事逐眼前過,不覺老從頭上
來。」


僧問:「杲日當空,無所不照,因甚被片雲遮郤?」師云:「闍
黎伎倆有盡,山僧不采無窮。」


僧問:「無神通菩薩因甚足跡難尋?」師云:「擬見即乖。」僧
云:「不擬時如何?」師云:「有甚迴避處?」


師偶恙,定問:「四大本空,五蘊非有。病從何來?」師云:「將
謂你是俗漢。」定擬議,師便打。


僧問:「承教有言:『阿逸多不斷煩惱,不修禪定,佛記此
人成佛無疑。』此理如何?」師云:「渾家不管興亡事,偏愛
和雲占洞庭。」僧云:「謝師答話。」師云:「夢裏說惺惺。」


紹問:「不思善、不思惡時如何?」師云:「你擬向者裏躲根
那。」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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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問:「心地法門,不從人得。既不從人得,因甚麼佛佛
授受、祖祖相傳?」僧云:「若不入水,爭見長人?」師云:「也只
道得一半。」僧云:「和尚作麼生?」師云:「何不道:『不得中郎
鑑,還同野舍薪』?」


到空相寺,緒指佛偽問:「既是空相寺,喚者箇作甚麼?」
師云:「汝不妨會得好。」緒云:「某甲不然。」師云:「你作麼生?」
緒云:「暫將黃葉止兒啼。」師云:「眼裏無筋一世貧。」


僧問:「諸佛未出世,人人鼻孔遼天。出世後因甚杳無
消息?」師云:「我道遍地是刀鎗。」僧擬議,師打云:「喪身失
命也不知。」


系問:「大迦葉見佛拈花破顏微笑,須菩提聞佛說法
涕淚悲泣。且道哭底是笑底是?」師云:「到家何必問途
程?」


到天聖寺,緒問:「金剛正體劫火不能焚,山門頭四大
老因甚全身敗壞?」師云:「你只見全身敗壞,且不識金
剛正體。」緒云:「如何是金剛正體?」師指云:「秖者是。」緒云:
「既是無塵殿,因甚眾僧終日打掃?」師云:「無塵亦須掃
郤。」緒曰:「古云:『龍到水到。』殿柱龍蟠已久,因甚至今不
見一勺?」師云:「虧欠汝箇甚麼?」緒擬議,師云:「猶要第二
勺在。」便打。


僧問:「久覓知音當面一語,因甚不契?」師云:「你不肯山
僧那?」僧擬議,師便打。


僧問:「是維摩病?是釋迦病?」師云:「試辨看。」僧遂彈指,師
云:「沒交涉。」僧云:「蚤已打破大唐國也。」師云:「切莫弄虛
頭。」僧云:「今日親見和尚。」師劃一劃云:「猶隔一重山。」


紹問:「大徹底人本脫生死,因甚命根不斷?」師云:「疑則
別參。」紹擬議,師便打。


師問新到衲僧:「家,一人所在亦須到,半人所在亦須
到。一人所在且置,如何是半人所在?」僧無對,師云:「何
不道:『今日堂中又添一單』?」
[005-0547c]


有僧要回道場山,告假,師云:「你要到那裏去住?」僧云:
「何處不稱尊?」師云:「你因甚在者裏納敗闕?」僧云:「某甲
幾時納敗闕?」師云:「轉見不堪。」


僧問:「文殊是七佛之師,因甚出女子定不得?」師云:「道
秦不傳天子敕。」僧云:「罔明是初地菩薩,因甚出得女
子定?」師云:「只要重論蓋代功。」僧云:「且畢竟如何是定?」
師云:「收得安南,又憂塞北。」便打。


僧問:「古人道:『你有拄杖子,我與你拄杖子。』意旨如何?」
師云:「志同道合。」僧云:「『你無拄杖子,奪卻你拄杖子』,又
作麼生?」師云:「病退藥除。」僧云:「如何是拄杖子?」師云:「大
眾仰觀。」僧禮拜,師云:「逢人不得錯舉。」


僧問:「萬境俱侵時如何?」師云:「指不自觸。」僧云:「逢緣不
借時如何?」師云:「更來討甚麼碗?」便打。


僧問:「山中猛虎以肉為命,因甚不食其子?」師云:「畜生
猶有者箇在。」


圍爐次僧指火云:「者箇還雕琢得麼?」師云:「再添些柴
炭來。」僧云:「過後如何?」師云:「光透大千。」


僧問:「大死底人卻活時如何?」師云:「更與本分草料始
得。」僧擬議,師便打。


僧問:「十方諸佛呼為奴,歷代祖師喚作婢。且道主翁
居何國土?」師云:「驢前馬後。」僧云:「拄杖子化為龍吞卻
乾坤了也。只如乾坤作麼生吞?」師云:「開口見膽。」僧云:
「一枝梅破臘,半夜日穿窗。且道屬誰家宗旨?」師云:「方
於類集。」僧擬議,師打云:「逢人但恁麼舉。」


眾車水次有問云:「嘗聞將在謀而不在勇,力若不加,
車輪因甚不轉?」眾無對,僧舉似,求代語,師代云:「眾位
師發狠車,某甲到庫房裏討茶果來。」便行。


僧問:「出息不涉眾緣、入息不居蘊界時如何?」師云:「猶
是時人窠臼。」僧云:「和尚又作麼生?」師云:「進前來向你
道。」僧擬議,師便打。
[005-0548a]


系問:「無角鐵牛眠少室,且道有甚麼用處?」師云:「留待
牽犁拽耙。」


話次偶小貓至,師云:「者箇貓兒生得伶俐。」緒云:「者樣
伶俐因甚被南泉斬卻?」師云:「既被南泉斬卻,因甚又
在者裏?」緒云:「者是和尚底家風。」師云:「料掉沒交涉。」緒
云:「既被南泉斬卻,因甚又在者裏?」師指云:「貓,貓。」傍僧
復如前問,師打云:「者野狐精。」


僧問:「蚯蚓因甚化為百合?」師云:「眾生顛倒。」僧云:「板鳴
因甚犬吠?」師云:「一家有事百家忙。」僧云:「貓兒因甚愛
捉老鼠?」師云:「放過則不可。」便打。


僧問:「古人道:『偷心死盡,方堪入道。』只如偷心作麼生
死?」師云:「明眼人前莫說夢。」


僧問:「如何是普眼法門?」師云:「篩籃罾網。」


因居士舉先儒道:「讀一部《華嚴經》,不如看一艮卦。」時
有客問:「只如《易經》從甚麼處起?」先儒以手劃一劃云:
「從者裡起。」客曰:「者一劃又從甚麼處起?」先儒無對。士
求師代語,師代云:「甲戊庚牛羊。」士云:「甲戊庚牛羊意
旨如何?」師云:「問取起卦先生。」士云:「連者一劃撻抹時
如何?」師云:「恁麼則覓起處不得了。」士乃領旨。


僧問:「船子和尚囑夾山云:『汝向去,直須藏身處沒蹤
跡,沒蹤跡處莫藏身。』如何是藏身處沒蹤跡?」師云:「有
佛處不得住。」僧云:「如何是沒蹤跡處莫藏身?」師云:「無
佛處急走過。」僧云:「船子道:『我三十年在藥山秪明斯
事。』如何是斯事?」師云:「三千里外逢人不得錯舉。」僧云:
「謝師荅話。」師云:「摘楊花,摘楊花。」


僧問:「古德云:『莫謂無心便是道,無心猶隔一重關。』只
如者一重關作麼生透?」師云:「莫作箇解會。」僧云:「某甲
即不然。」師云:「你又作麼生?」僧云:「不勞重下註腳。」師云:
「千重萬重。」復以偈示之:「饑來便喫飯,倦來便打睡。一
切事尋常,莫作尋常會。」
[005-0548b]


僧問:「古者道:『見過於師,方堪傳授。』世尊三昧因甚迦
葉不知?」師云:「好兒終不使爺錢。」


師問心鑑:「心如明鏡臺,因甚不得他黃梅衣缽?」鑑無
對,復舉問師,師云:「更買草鞋行腳始得。」曰:「即今親近
和尚又作麼生?」師云:「打破鏡來與汝相見。」


僧問:「如何是『海底泥牛啣月走』?」師云:「是大神咒。」曰:「如
何是『巖前石虎抱兒眠』?」師云:「是大明咒。」曰:「如何是『鐵
蛇鑽入金剛眼』?」師云:「是無上咒。」曰:「如何是『崑崙騎象
鷺鷥牽』?」師云:「是無等等咒。」僧曰:「此四句中有一句能
縱能奪、能殺能活,且畢竟是那一句?」師云:「菩提薩婆
訶。」


僧問:「因甚趙州道狗子無佛性?」師云:「為伊吠虛逐塊。」
曰:「因甚又道狗子有佛性?」師云:「灼然一喚便回頭。」


僧問:「既是龍生龍子、鳳生鳳兒,因甚道朱門生餓殍、
白屋出公卿?」師云:「不見道『男兒當自強』?」


僧問:「洪波浩渺,白浪滔天。不假扁舟,如何得渡?」師打
云:「到家何必問途程。」


僧問:「一子出家,九祖生天。因甚目連毋墮地獄?」師云:
「癡人前不得說夢。」復以偈示之:「出家功德實難酬,九
祖生天第二頭。若識本來真面目,六凡四聖水中漚。」
師偶恙,因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云:「山僧今日
煩躁。」


僧問:「撥草瞻風,秪圖見性。只如性作麼生見?」師云:「面
皺只因陪笑得,背駝還為打躬多。」僧云:「見得自性,便
了生死。眼光落地,生死作麼生了?」師云:「當初只道茅
長短,燒了方知地不平。」僧云:「了得生死,便知去處。四大
分散向甚麼處去?」師云:「風送泉聲來耳畔,月移花影
到窗前。」僧擬議,師打云:「不得向者裡躲根。」


存莽嚴宗伯問:「先聖云:『朝聞道,夕死可矣。』且道聞底
甚麼道?」師擊案云:「還會麼?會得則根塵脫落,不會則
[005-0548c]
循聲流轉。」嚴云:「只如悟道底人,還是生在天上生在
人間?」師云:「應以宰官身得度者現宰官身,應以比丘
身得度者現比丘身。」嚴乃欣服。


師問瀛渤:「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渤云:「惟我獨
尊。」師云:「山僧聻?」曰:「臨機不見師。」師云:「放汝三十棒。」


僧問:「如何是有佛處不得住?」師云:「龍門無宿客。」僧云:
「如何是無佛處急走過?」師云:「鳥道絕行蹤。」僧云:「只如
道三千里外逄人不得錯舉,如何得不錯舉?」師云:「者
漢話墮了也。」遂乃連棒打退。
侶巖荷禪師語錄卷之五
[005-0549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