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6q0442 天王水鑑海和尚住金粟語錄-清-慧海 (master)


天王水鑑海和尚住金粟語錄卷二
嗣法門人原哲原璨等編


行狀



金粟費隱容和尚行狀


師諱通容號費隱閩之福清何氏子生而挺異舉止
不凡六歲入鄉校授讀魯論諸書輒自口中喃喃儼
若偈語梵聲識者知其為出世之器也十四歲二親
繼器師哀悼無已遂詣三寶寺禮慧山祝髮躬親眾
務無間晷刻如是者三年十六歲與青林友人共住
朝暮盤桓此事偶登鼓山喝水嵒口占曰嵒上艸色
肥嵒下水流急策杖上嵒顛山空人獨立頻伽在㲉
音自不同虎生三日氣已吞牛矣十九歲每與青林
對機曾無話墮林對眾曰此公譬如畫龍若一點睛
便當飛去是時師乃起參方之志首謁壽昌無明禪
師舉所參無字請決明曰任汝恁麼看於是力參無
字旬餘值明陞座見一僧出眾對機愈益奮勵不遑
寢食忽一日身世俱空話頭脫落排闥入方丈曰今
日看破和尚家風了也明曰你有甚見處師即喝明
曰是事不恁麼師繞一匝明曰祇如世尊拈華意旨
如何師拂袖出次參博山無異禪師取道天龍適異
亦寓天龍師見即問步來車來異曰你管我作麼師
曰不涉途路要和尚道異不理師又問至道無難唯
嫌揀擇是如何異曰我行路辛苦不能為汝道師曰
和尚今日被蕅絲牽倒了也茶次又問師唱誰家曲
宗風嗣阿誰異曰汝那裏學者虛頭來師將異連座
一推幾乎倒地異徵師所自師述見壽昌因緣異曰
一箇棺材兩箇死漢師乞指決異教參話頭隨至博
山未幾謁湛然禪師於雲門湛問汝那裏來師豎扇
湛曰德山因甚不會末後句師一喝湛曰莫掠虛好
師曰今日親見和尚至匡廬見憨山大師問古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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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心意識參絕凡聖路學意旨如何山曰待汝離卻
心意識向汝道師一喝山曰者箇後生弄觜師曰要
且無人證明便出二十五歲作偈見志曰吾年二十
五氣海吞佛祖不過古人關豈蹋今時路有閩僧定
林于眾前稱師推倒無異喝散憨山師應聲曰天下
衲僧做一擔擔眾皆譁然稱善十餘年雖遊歷洞下
諸老之門咸蒙賞識但自覺本分上不甚相應每趺
坐自傷不覺泣下偶慧輪僧持密雲悟和尚龍池語
錄至師展閱歎曰者老漢有大過人處必能為我了
事一日聞悟赴天台憩吼山師冒雨往見問覿面相
提事如何悟以番菩提珠劈頭便打師曰錯悟又打
師盡力一喝悟祇打師祇喝至第七打師頭顱幾裂
所有伎倆知解泮然冰釋乃對悟曰我識汝是臨濟
兒孫請坐悟坐定師翻身將悟拄杖打悟三下曰汝
佛法元來如此持拄杖便行悟曰且來且來師不顧
悟隨步奪回拄杖打師一下師曰看破了也是年乃
熹廟天啟二年師三十歲也次年掩關于姚江陳賢
嶺自是日用知見如布袋盛錐子一一露出感悟和
尚法乳之恩乃修通法嗣書上通玄悟手復嚴正師
資氣分水乳之合師出關往見悟問熏風自南來殿
閣生微涼汝作麼生會師曰水向石邊流出冷風從
華裏過來香悟曰離此又作麼生師曰放和尚三十
棒悟曰除卻棒又作麼生師即喝悟曰喝後聻師曰
更要重說偈言悟休去師歸閩上博山禪師書曰夫
人出世主張宗門須是超方眼目具嚴大手段始不
負達摩西來單傳直指之風亦不昧此道堂皇闊略
不是邊隅故撥火明道開田說法乃至亂艸邊钁頭
下皆有舉揚此道者豈例授以死工夫為然哉竊為
單傳之道貴在直指宋元以還幾死繩墨不是河南
提唱公案便是江西死看話頭而臨時指點當機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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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竟無聞焉師在菩提珠下翻身悟得祖師活意眼
目精明機用超卓反觀從前所遊爐𩍁咸成死法故
無論是聖是凡是長是幼當頭一拶令伊別有生機
三十三歲至茶洋山構菴棲止山最幽僻時聞山魈
虎狼之聲一住三載時悟和尚住金粟湖海畢集以
書召師激勵學者且云亦可了彼此未完公案耳師
復曰大丈夫兒豈因一幅紙波波挈挈不自休息乎
是年迻鼓山編茅曰別峰復住三載悟再召師至金
粟立為西堂師辭一晚索熏風自南來頌師呈曰匝
匝熏風正令機通身觸著冷無依分明一句離情謂
教我如何舉似伊咄須著眼莫遲疑好看當人額下
眉悟曰描也被汝描成畫也被汝畫就祇如描也描
不成畫也畫不就汝又作麼生師便出明年歸閩福
清緇白請悟住黃檗懇師介紹復至金粟始就西堂
職又明年隨赴黃檗悟上堂曰隻葉片舟泛海中乘
風來到福城東洪波浩浩無餘事只作拋綸擿釣翁
還有衝浪金鱗麼出來相見師以坐具覆頂曰會麼
悟打曰一釣便上師一喝歸眾是秋七月望日悟陞
座特以源流衣拂付師焉壬申悟赴育王召師主金
粟師辭以居山為念癸酉福清士紳以黃檗萬福禪
寺起師開法師就之入院上堂禪衲雲臻始一香拈
出以供悟和尚時悟以師為傑出臨濟而師亦以法
門為大任矣當陽直指不開岐路截斷廉纖離去情
謂唯以衲僧性命舉揚弘法從此起住三載遠邇欽
風丙子遷建寧之蓮峰丁丑省覲悟和尚于天童悟
撾鼓陞堂舉師首眾且曰大似降尊就卑以師開法
日久故云秋赴溫之法通如邵金門周應宗陳三有
諸薦紳盤桓禪道殆無虛日戊寅嘉禾郡守鄭瑄鹽
官邑侯朱應熊及杭嘉兩郡縉紳請師補金粟廣慧
禪寺寺乃康居會公開山刱始于吳赤烏之年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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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廢其基址半屬民業悟和尚購贖回寺大建禪林
為說法初祖嗣應天童命石車乘禪師主席緝其未
備而師之來尚有未完者師住十年乃大成之所以
金粟奉塔者唯三祠象者亦唯三蓋以三和尚所成
之席後雖有數代住持不過繕壞補偏現成說法至
若瓊樓玉殿金田香園則三和尚巳悉備之號曰全
盛道場洵不誣矣師弘法暢懷在金粟得人俊傑在
金粟整清規礪方來在金粟師十坐道場打鳳羅龍
碎骨取髓至於日與超宗異目鐵額銅頭縱橫殺活
廓顯全機者則金粟勝之矣一日見朝宗忍禪師以
世諦聰明著書議論佛祖公案師作闢謬諭之深錐
痛拶不啻師資明訓終不以謬見而棄之蓋師婆心
救世不使一人一錯永錯必多方援引究明而後己
故復有判說勘語諸書以駁諸方師嘗曰吾豈好辯
哉蓋持正法門不得已耳壬午秋悟和尚訃至師挂
真舉哀如器所生復率孝廉王谷上通玄治喪當眾
燒遺拂磨圖章以杜代付之弊舉林埜奇禪師繼席
通玄冬悟和尚龕至天童師詣修供明年春復上天
童送悟和尚靈龕入塔陽羨諸紳請師繼席龍池師
舉萬如微禪師應之乙酉武林徐道真建禪院于皋
亭之黃鶴峰請師退居師顏其院曰直指蓋值國變
烽煙四起師蒲團地坐攝心行道以祈國寧而世謂
師將無心領眾更有僧天空請師退居于天目者丙
戌四明韋郡伯慈谿定海兩令公同郡之薦紳請師
住天童景德禪寺時明州亢旱日久迨師至甘霖大
沛入院之辰朗霽如初俱謂師道力所致即日陞座
龍象圍繞食堂幾盈萬指於是縣悟和尚象于法堂
每晨率眾敬禮三年無間孝思悽愴飲水知源遂鼎
新悟和尚塔幢樹塔銘道行二碑墓木既植香火嵷
[山/隆-一]小天童諸祖之塔歲入剝盡鞠為茂艸護塔之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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贍僧之田久被侵沒師不勝其憂乃感督臺張公驅
馬親視毅然恢復師遂將諸祖之塔次第修營并廣
緝叢林未備大復本山故產今說法天童食堂受享
者大半師之力焉師不獨道開人天眼目且功布太
白者多矣維今住祖席者謂廣聚眾多刻書以此取
勝視興修祖庭力復產業為唱道外事殊不知東土
學道之士不似西乾習禪比丘望煙消而捧缽乞食
千門待晷迻而縣榻樹下一宿然安清眾接方來而
雲堂法產可視為外事亦可少也哉此師為弘道根
本也己丑拂衣出山抵武林直指明州當事與諸紳
敦延還山師力辭之時語谿檀護請師住福嚴雲間
當道又延師開法超果兩地交迎師先應超果之期
登堂說法萬眾圍繞況雲間古稱樂善好道鄉先生
日與郡之官僚入室請益師大開武庫隨求與焉人
與非人歡喜取足一期告滿楖栗橫肩韜明宗公迎
至龍華上海高令公延入內署為少子薙髮摩頂復
至虎丘埽隆祖塔時申公青門姜公如農周公子佩
皆追隨問道暮春入福嚴院福嚴乃真歇了公道場
而琳宮貝殿幾鄰瓦礫山林有待師來復興未幾蘇
杭當事與諸縉紳請師住禹航之徑山萬壽禪寺時
徑山法席久虛僧規彫弊老屋敗椽難以擊目師高
登猊座浩歸湖海植德鐫頑叢林改觀室中垂五問
水既無筋因甚長流不斷佛祖公案猶空中紙鷂向
何處收取線索鵬摶峰與晏坐峰相交且道說箇甚
麼風扇大野畢竟作何形色望江亭上垂機誰是知
音酬語紛紛契機寥寥師念茲山為列祖道場無堂
祠奉乃于大雄殿之右闢址建堂曰列祖以祠本山
說法八十一代之祖又于殿之左建堂曰名宿以奉
諸方流寓觀光者又于不動軒後建方丈五楹師住
五年百廢具舉每見諸方有乖法門者痛與彈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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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怨嫌先是洞宗有僧遠門者集五燈續略私心自
用變換祖燈將巳定在前之南嶽抑之于後復將在
後之青原抬之于前馬祖之天王石頭之天皇不本
皇藏碑文仍復矯亂更乃私撰人名假設機緣以續
其宗誠子虛大人烏有先生師直筆偽者削之錯者
正之間有崛起遙嗣者列之未詳乃成書曰五燈嚴
統嚴者嚴其承虛接響統者統歸本宗正脈洞下因
而失恃群然吠起師喟然曰我以清理祖燈撥亂反
正其知我罪我我乃何辭焉且黃檗琦公應扶桑君
請君見嚴統不勝欣然乃命刊刻以布諸國於乎慧
命斯寄祖燈賴傳人天眼正應自不昧自此天上人
間龍宮海藏展轉流通何有盡日況法道濫觴之際
亂統滿地之時天不生師一出隻手以整頓之則傳
燈錯亂人天眼瞎又奚止萬古如長夜哉壬辰師六
十大誕僧俗祝慶者幾三千人雲間曹侍郎峨雪作
文同眾紳稱壽毘陵楊殿元靜山有五峰今日高天
下萬指都教拜下風為賀秋往龍池埽傳祖塔孤雲
鑑公請過溧陽馬總戎迎于萬古寺上堂四眾雲來
法座幾陷東嘉林內翰可任到山參謁不遇有日本
為參承雙徑山機緣恰兆乳峰間蓋林公後雖嗣雪
竇視此亦有懷感于師者頻年以來法門混亂可勝
為言冒之者既久假而不歸旁觀者亦從流而同醉
自嚴統之書一出皆相顧瞻喪至無措足地若果能
擔當法道具丈夫剛骨者自必面稟有師況無根瑞
艸智者不貴威音以後無師者盡屬天然外道而拈
華一脈正宗嫡派何有乎是以師亟亟提持著書救
正使知宗門珍重源流靡假師承有據僭竊無從師
一段苦心而不避怨嫌者如此矣昔者禹抑洪水天
下蒼生安孔子作春秋亂臣賊子懼師述嚴統清禪
海以無淆正人心而不死千古耿光魔外恐懼師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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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聖不亦可乎甲午師曳杖辭五峰至金閶琴川諸
紳請退居虞山之維摩上堂舉給事馮濟川三不得
話著語時織方嚴子張在座下有省呈偈通所得師
不許再加徵詰乃許之丙申鹽城賈邑宰迎赴永寧
淮之人士勤懇問道至無虛日吳門沈太史子美華
亭沈太史繹堂暨諸紳削牘走淮延師主堯峰興福
禪院繇是返棹過秦郵昭陽間叩道瞻依者接踵師
應之未暇淨慧木陳忞禪師遣職遠迎及抵邗關木
親候于道左遂假僧舍少憩敘闊木堅請過淨慧師
謝乃解維還虞嶺秋入堯峰薦紳顧松交姚文初趙
明遠沈匡來等送師入院帆影交映緇素喧闐水陸
之路為之不通師拈棒陞座如意指揮百萬人天靈
山未散冬起禪期五堂安眾舉東西二堂首座秉拂
說法獅子窟中獅子哮吼師老而愈健鉗錘衲子朝
夕更勤法席之盛冠于今昔丁酉語水使符請再住
福嚴師允之時徑山僧眾齎撫臺啟迎師還山然師
自出雙徑後請還山者三師俱堅辭不赴乃入福嚴
購木以興叢席福嚴自唐宋來以壯麗著稱明熹宗
時遭舞馬之變迄師應請後而飛樓涌殿萬礎千楹
不四歲而厥功告成師于此寺誠有夙緣矣辛丑師
為法求人精勤不倦唯以提宗接物為任禪侶日親
縉紳參請無虛日三月示微疾門人勸進藥餌師笑
卻之題悟和尚象贊并自題真贊畣括蒼周太守問
道書諸門人以問疾至師款接甚歡命侍者出道具
散眾二十九日晨起諭頭首職事曰今日內外諸務
不必白我午呼門人行觀等至榻前手書遺囑顧視
微笑而逝闍維於天中山北煙光所及舍利如雨頂
骨齒牙俱不壞五色燦然光燿奪目合山禪人虔禱
獲舍利無算門弟子思所善後開覺將來無傷先志
各請建塔蓋師遺囑有曰老僧死後不可出訃音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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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方弔奠即從火化火滅灰飛吾之後事完矣亦不
得造塔免占人間地免累世間財行狀不須修塔銘
不須請更不可喧動人耳目故曰生如寄死如歸喧
動何益乎此師末後所說法要也雖師埽除名相揭
空諸有而光明照燿何處遮蓋世或以為造塔請銘
相違師意殊不知師在高高峰頂立我輩在深深海
底行諸見圓融何往不是如是則舍利分煇塔幢各
建閩之有黃檗楚之有興陽語谿之有福嚴鹽官之
有金粟四山窣堵千載瞻依夫舍利之繇來者起自
西乾釋迦舍利動至八斛四斗東土馬祖舍利乃至
千萬永明壽身如鱗砌隆慶閒四十里內焰所至處
舍利如雨先聖既往後聖罕聞蓋舍利者道德之所
在一真寂滅之所藏匪獨堅剛而不壞尤且神化以
無方是秋棲賢敬和尚執喪而回哀禮火場復于灰
土中涌起舍利一十四顆持歸立塔興陽豈謂曰精
血之凝有若如此之靈耶況師生平以法為任稍見
詭道隨筆辯之辯之不已旋乃闢之是是非非苟或
議論不當三寸舌根幾同灰燼又曷能有此五色燦
然照燿堅固不朽哉是則師為釋迦馬祖諸師一出
異身說法此一明驗矣師生萬曆癸巳五月二十四
日寂于順治辛丑三月二十九日春秋六十九夏臘
五十六開法自黃檗蓮峰法通金粟天童超果徑山
維摩堯峰福嚴十坐道場說法二十九年宗風洋溢
海宇欽崇付法弟子隱元琦等六十四人嗣法孫唱
師道各占山頭以及曾玄繩振未易數也至於親承
爐𩍁得旨而歸齎函請益聊闚鞭影王臣國士宿衲
名流亦未之或知師鉗錘玅密陟其門者無不虛往
實歸師為人坦率日用施設無不平常故師之子隱
元琦扶桑國王迎往稽首稱師虔懇問道直尊為彼
國初祖師之孫憨璞聰 本朝首膺明覺禪師之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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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入大內賜紫說法師聞而一笑無介于懷雖法眼
照空寵辱不驚不足為子孫榮然非師之道德所鍾
而能臻此者歟師浮雲世事弊屣行蹤天童故產既
復法席重興芒鞋挂壁撩起即行不作蚖蛇戀穴態
亦不為子孫計真如應菴祖之為人也師說法數萬
言不假雕琢自然錦繡排山倒海波浪千層真如佛
果祖之嘉錄也師直心無偽直行真實無論親疏當
頭生按是則極慈悲又極惡辣眼光炯炯爍破天下
舌底津津埽蕩邪宗大矣哉臨濟功臣天童真子一
切群生之依怙也師自頭顱裂碎法眼豁開萬別千
差如日處晝故礙膺既去親切拈來十坐道場一棒
指出學者臨機無不脫穎慧海謁師于雙徑師問汝
那裏來海即喝師曰放汝三十棒海又喝遂起名受
具繼而幾番相見劈面火蛇毛骨俱寒他可知矣師
趨寂後有雲石僧者從天台來遇師于中途與孤雲
鑑公冉冉同行僧問何往師曰天台去僧曰何無相
從師曰有孤雲在僧不忍遽別隨師二十餘步師推
開曰汝自去僧乃拜別及扺杭知師于三月廿九長
逝矣又知孤公五月八日化去矣於乎雲石者何異
宋雲遇少林于蔥嶺也唯師雷霆一世號令諸祖明
明聖真降蹟事豈偶然哉至於赤心扶祖道厚德澤
天人豐功光泉石懿行著叢林又烏能備述維是金
粟舍利塔上一十七年無銘寧無慨焉茲海忝繼其
席實難辭責僅以夏蟲之見狀師之行以請明眼筆
下生光放出師之面目昭映斯山為萬世寂滅光明
之幢是一切眾生之大幸也謹狀。




棲賢獨冠敬和尚傳



師諱行敬號獨冠雲夢人姓楊氏德安望族也師甫
離襁褓唯喜靜坐十三歲從本邑空如剃落一夕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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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音大士換骨至齒牙間負痛而覺至是不尚持誦
唯思禪寂偶得天奇語錄閱至阿孃牆裏喚哪哪途
路師僧會也麼拶破者些關捩子孃孃依舊是婆婆
不覺拊几曰有是哉遂荷笠南遊首謁密雲悟和尚
于太白山中時密中興臨濟之道大振東南萬指環
繞師見即問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學人大
事不明當何所求密劈頭棒曰不著佛求不著法求
不著僧求師曰學人到者裏因甚不會密曰不會正
是你好消息師自惟曰可教直下承當去繇是大白
峰頭玲瓏嵒畔搬柴曳石看斯一棒三年靡間偶動
他山之遊乃過雲門之席雖得管帶輕安然與本參
話頭不能洞明乃再上天童密見曰者小老穿與麼
大鞋師翹一足曰者是大是小密打一棒曰你道是
大是小師擬對密連棒打出復依數載隨密上天台
而密旋示寂師放聲大哭曰將謂到通玄發明此事
誰知薄福至此然既此山失望必當擇木而棲會金
粟費隱容和尚執喪至通玄師見心喜且容和尚為
天童得髓者道重諸方師自謂曰此天賜我師耶心
喪畢乃造金粟問遠趨函丈乞師指示粟以手指曰
我指示你師當下豁然如人放下百二十斤擔子連
聲曰如此則恩大難酬粟劈頭棒曰作與麼會俾司
客粟問龍生金鳳子翀破碧琉璃意旨如何師作舞
而出已而師資水乳一問一畣日增閫奧粟升天童
師侍往仍司客粟問描也描不成畫也畫不就意旨
如何師曰合取兩片皮粟曰你分上又作麼生師便
喝粟復問眾眾畣不契粟曰何不看敬知客下語粟
復遷超果福嚴師皆隨行後赴徑山師亦荷橐從之
復命典客蓋師為人謙恭動止不妄是以粟遇賓客
甚集乃命師典之且典之有方風雅悅人老知客之
名聲播叢林癸巳師四十一歲粟問風不來樹不動
[002-0317a]
田雞不跳艸不動意旨如何師曰龍吟霧起虎嘯風
生粟曰端的作麼生師曰請和尚珍重粟曰我別你
後語師曰端的作麼生粟曰相隨來也師曰如此則
禮拜和尚去也遂命監徑山院事秋粟特以信拂一
枝授師傳臨濟法道焉旋有天目大錢白楊相招主
席師以居山辭乙未同門天水廣公以吳興靈山延
師唱道遂一香燒供金粟容和尚以酬法乳丁酉漢
陽人士以棲賢來聘師念鄉關久別無因而返藉此
以唱還鄉曲調欣然就道弘開大冶煆煉人材翦除
機誡純用真實一時四方學者聞風而集至室無以
容遂有棲賢重建締構之役創舉將竟而興陽使符
又至蓋唐宋宗風之盛大播郢州故郢之祖庭頗多
而鉅觀者則興陽太陽芭蕉然山以人名太陽以玄
芭蕉以清興陽以名者則不一道欽開山四宗弘道
賢髼頭傳大溈哲公之道開席興陽玅喜遊興陽尚
及見賢之肉身在十三代祖之遺風興陽法席可想
見矣況郢之諺曰興陽佛殿太陽池芭蕉寺裏比目
魚惜元明以來令行吳越郢陽不獨宗風絕唱亦抑
祖席頓薶荒艸矣師愴然受請蕭然入院破屋殘僧
白雲滿目無何秦中嚴公玉環提督豫章假道漢上
晤師于棲賢宛如夙契師遂以興陽委之公亦欣然
肯諾乃邀師過建昌以就厥事繇是興陽摩雲蕩日
之殿照壑蟠嵒之樓禪堂廚庫法席輪奐得以傑構
然則興陽不建嚴公不來師亦不至師之與嚴公殆
非偶然哉未幾雲杜之纂峰沔水之廣長鄂渚之嵒
頭前後請牘至師許之住纂峰者一月住廣長者一
期而嵒頭則優游往來荊門玉泉澧浦夾山顓使又
迎師卻不應乃上衡山埽讓祖最勝輪之塔福嚴住
持佛頂嚴屬師及門弟子請師開法福嚴師以興陽
稍未卒業不允僅一登座說法以結諸山法喜之緣
[002-0317b]
送容和尚木主入傳法院祖堂留兜率旬日撥棹過
荊南以觀慧海所闢天王之席海率荊人士請上堂
說法送度門法瀾澂進天王方丈攝住持事上堂復
歸棲賢師二十餘年津梁不倦六坐道場隨時拈出。


上堂曰法身無相春色滿園關不住般若無知一枝
紅杏出牆來善財童子參見五十三員善知識末後
向樓閣門前了手富嫌千口少南嶽思和尚一口吞
盡三世諸佛何處更有眾生可度貧恨一身多且道
漢鎮街頭袁德謙來此棲賢會裏飯僧是有所謂也
無所謂也有所求也無所求也擊拂子曰落梅濺石
青丸碎臥柳臨波翠帶長又曰百步穿楊箭中者知
分曉當陽陷虎機識者豈能瞞好手手中呈好手敵
勝驚群紅心心裏中紅心通身慶快知音漢舉起便
走瞌睡人夢中說夢山僧今日插標布彩去也還有
搶旂奪鼓者麼良久曰一鏃破三關分明箭後路又
曰若是一見便了未為好手法場久戰方見作家作
家相見也開口不在舌頭上法場久戰也干戈林裏
太平時得到恁麼田地用之則行舒卷立方外乾坤
縱橫挂壺中日月舍之則藏榾柮火中煨芋熟天子
三召而不出必須與麼人方能與麼事現前還有與
麼人麼喚來與祖師洗腳又解制上堂曰有時把住
佛祖攢眉有時放行聖凡得路今日欄棬既開放出
牛兒馬兒騰蹋春風桃華浪裏翻身百艸頭邊游戲
三沒浪高只貴金鱗燒尾一聲霹靂從他攫霧挐雲
手親眼快平步青霄滯殼迷封暴腮點額眾中還有
要風雷相送底麼拈棒一齊打散又武昌王司李至。


上堂曰惱後圓光萬別千差俱照徹驀頭風雨從教
遍界骨毛寒拋卻家珍掀翻舊案縣嵒攃手自肯承
當絕後再甦欺君不得拍禪床曰會麼隔江招手橫
趨去爭似今朝見面親僧問楚江河路既通因甚斷
[002-0317c]
頭船子不到師曰無你棲泊處曰龜蛇二山常相對
因甚賓主不分師曰一箇裝聾一箇作啞曰黃鶴樓
中吹玉笛因甚音律不辨師曰子期去不返痛哉良
可悲曰人人眉毛眼上橫因甚自己不見師曰只因
太近僧佇思師喝出問驀地相逢三頭六臂正恁麼
時金不博金一句又作麼生師曰放汝三十棒曰不
假鉗錘力分明覿面呈師曰本分事作麼生僧擬議
師曰販私鹽漢喝出師之絕情離識真實相為者若
此且楚之宗風久歇得師振起黃鶴樓前鸚鵡洲邊
古鏡重磨漢陽覿面孰謂柔弱如此屬為瞌睡虎哉
康熙壬子師示微疾謂侍僧曰我欲歸興陽僧不察
師意然居起如常一日問曰今何時僧曰酉時師曰
吾生于酉死于酉吾行矣索筆書偈曰釣竿砍盡重
栽竹夙世業緣今巳足不脫荷衣歸去來六六依然
三十六泊然而化蓋八月三十日也師生萬曆癸丑
五月二十二日世壽六十僧夏四十七門弟子奉全
身歸興陽塔於寺之東麓。


寓人自傳



寓人者楚興國人也姓謝名慧海字水鑑別號沙翁
蓋與玄沙備公同族又慕其為人曰釣魚船上謝三
郎佛祖位中留不住景而屬號晚年居跡不定又稱
寓人二十披緇遊落北講經論究研頗為敷說自謂
死生事重語言文字無濟于事遂看本來面目搆思
不得無可奈何一朝飯後劃然廓悟乃謁徑山容和
尚深得增入復謁金車琇禹門微虎嵒忞諸尊宿賞
為不羈後于吳興稟法靈山敬和尚焉自此以往廿
年說法六坐道場六坐者荊南天王鐵佛維揚地藏
鄂渚黃龍漢南棲賢嘉禾金粟而深竭力者天王也
天王乃悟公開法之場大寂傳燈之地雲門法眼兩
宗源流所出惜以武穆岳公征湖南而廢荒煙蔓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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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待其人寓人不揣非才力為恢復以成法席又搜
藏譜以證兩宗之訛使盲瞽之徒妄竊祖宗為自媿
也若黃龍再闢地藏重興此尋常刱建不足為道晚
年乃為虎林大方伯之舉太守縣君之迎承乏金粟
俎豆三秋今寓吳門將之楚而終老焉或曰師年六
九正可弘道何必拘拘投老楚山而棄祖庭為自適
者何耶曰吾子世見未足與語不知世界空華人命
危脆住即夢遊行同幻化且四大色身尚為吾一寓
父母妻孥功名富貴未有不為吾一寓者又況說法
匡徒支撐祖剎而有長轍遠定不為吾一寓也哉士
大夫從吾遊者往往譚道之餘復論莊老至快言不
禁手舞足蹈識者謂沛然胸襟不識者謂肆口接輿
然而居跡不定每每因之今歸楚隱世途不接優游
寓居歲月遷流以待填于溝壑矣或曰菜葉流出樵
于尋來師以何拒曰山僧不管人間事一任尋蹤到
白雲。




天王水鑑海和尚住金粟語錄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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