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5a0311 疑仙傳-五代-隱夫玉簡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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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仙傳卷下
    隱 夫 玉 簡 撰
姜澄者不知何鄉人也常策一杖杖頭唯有
一卷書客長安近一年每與輕薄之流遊處
自稱得道人葉靜先生知之訪而責曰君何
自稱得道人既不潔其身滌其神而又塵雜
其遊處焉何哉澄曰我身無穢又奚潔也我
神無撓又奚滌也不得道稱之即非得道稱
之又何非也葉靜曰何謂身無穢何謂神無
撓何謂得道邪澄曰夫荆玉温潤自然也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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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衆石同處故不穢又何異我身也濟水澄
清本異也雖與濁河共流亦不撓又何異我
神也大道也固無欺詐我既得道言之即達
大道也葉靜又曰何謂達大道澄曰可道之
道非常道也常道即大道也我若以貴者爲
貴以富者爲富以賤者爲賤以貧者爲貧即
非道也我知天地間人自區别殊不識道之
本也道之本而生一氣一氣而生天地人及
萬物今三才備萬物睹其由道也我達之是
以狎富貴不以爲尊處塵雜不以爲卑但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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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混同而在人間此豈不謂達也葉靜笑曰
我以爲君乆在人間不復能論道矣君其出
塵寰塵寰不出墮君之迹澄曰我出塵寰非
待君之言我已出之三百年也葉靜曰君既
出塵寰何在塵寰也澄曰我暫來塵寰非不
出也葉靜揖而退澄牽其衣而謂曰君與今
天子友也而友爲人主君不教人主之道而
反以仙家之事誘之必欲使不治人而好仙
也君之非故不得以我之爲非也葉靜復笑
曰休飾狂詞澄曰君休信狂迹我當休飾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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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焉言罷俱笑而分手後數日不知所在人
有見之乘鶴度關而去者
沈敬浙右人也自幼學道後遊鍾山遇一老
姥謂之曰爾骨秀神清心復正後十年當得
道但修鍊之仍與一塊白石教之曰但以山
泉煮此石不停火待軟如藥劑即食之若未
軟不得停火言訖而不見老姥敬奇之因於
山中結茅而居汲泉以煮此石不停火十載
此石不軟敬乃不煮忽一夜此老姥復來謂
敬曰始教爾以山泉煮此石今何不煮之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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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我自奉教十載煮此石而不可食老姥曰
此石非常石不可得也君既得之何不虔誠
息慮以煮即不待十載而可食若信之與疑
交生於心雖煮之十載亦不可食也敬曰此
石何石也如非人間之石自然有異可食既
有異又何必煮之然後可食也老姥曰此石
是瓊樹之實也不知誰得遺於此山被人間
深毒之風吹之故堅硬若以山泉虔誠煮之
即復軟軟而食即得道矣敬乃拜謝之遽又
不見其老姥敬遂齋戒汲山泉以煮之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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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其石忽軟仍香馥滿山敬沐浴而盡食之
頓變童顔髭髪如漆仍心清體輕山中人皆
怪焉後數日不見所之
蕭寅吴人也儀貌環偉常遊天下之名山自
幼食松栢仍餌生术不交世人性復孤孑忽
因遊終南山山中有一少女來問之曰我亦
學道之人也今欲少問道中之事君其爲我
一剖析焉寅曰奚問邪少女曰我聞之自古
修道之輩皆言去聲色而獨彭祖述陰陽交
接之事何是何非邪寅曰我平生未嘗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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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言論何逢女子此間也少女曰昔彭祖
得道之人猶容婇女之問今君何不容我一
問邪寅乃曰昔黄帝令婇女以問彭祖陰陽
交會之道彭祖之對亦不非也蓋知黄帝未
能去聲色故因而對之亦實非彭祖有九妻
也自古學道者未有不云上士别床中士别
被服藥百裏不如獨卧也如此則豈獨彭祖
之一言可信也夫神聖尚待至一而感況神
仙之道未捨世慾而欲求也少女曰古之有
全家昇青天者有與妻俱之仙者又豈無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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慾也寅曰此即是神仙之家降於世而復歸
神仙也非是百世修之而昇天之仙也少女
曰知其然也我一女子可修習而得道乎寅
曰可爾之身禀陰之氣而生託陰之氣而活
如自守陰之道而不犯陽自然得其道也少
女謝而去之寅遽出終南山以入蜀山山中
人見其儀貌有異多來問之寅又惡之而出
以遠遊終不知所在
韓業者常遊天下性好流水每止於流水邊
秦淮内有一魚約長三尺其鱗五采每浮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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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上見人即復没業既來水邊人有謂之曰
此水中有一異魚君識之邪業笑而謂曰非
魚也須臾之間此魚浮出於波上五色燦爛
其人復問曰此既非魚何物也業曰此即是
琴高之所乘白龍也琴高以此龍來命友也
人又謂曰琴高何人也業曰琴高者神仙也
昔曾暫出於人世或乘此龍於水中琴高恐
世人見龍懼故變此龍爲魚由是世人以爲
琴高控魚也我今見此識之人又曰知琴高
命友者何也業曰琴高好流水又遊於水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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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出此龍於波上足知命友也業乃入水於
波中抱得此魚便於岸上結草以覆之至其
夜人復來觀之業與魚俱不見焉
吹笙女者常遊漢水邊容貌美麗年約十七
八著碧衣手常捧一笙或凌晨薄暮即自吹
之聲調感人但維一小艇於漢水人或就之
即遽入小艇而去在漢水邊數年或去之經
歲而返或月餘而復來水邊人呼爲吹笙女
天寳初王懿者放蕩之子也自長安聞專往
訪焉及至水邊數日不睹乃悵恨而歎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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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長安中聞有神仙之女吹笙於此水故遠
來欲一覿玉容少聽鳳笙不期水邊寂寂杳
無人迹何今日不出蓬島而暫來此邪方欲
盡興而回俄見此女獨乘小艇吹笙自遠而
至俄又出小艇遊於水邊懿乃漸前進而言
曰神仙女數年此遊何待也吹笙女回顧懿
微笑而言曰待君也懿因謂之曰我常多憂
患不喜人間欲遊物外又不知爾數年待我
也吹笙女曰人間何足戀少年樂未極已老
矣老又有終爭如他仙家僻在蓬萊處金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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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闕之内駕鶴乘鸞以自嬉遊息芝田會瑶
池而又本不老亦無終何憂患之能關慮也
懿因戲之曰爾能容我爲一携笙之奴乎吹
笙女笑曰君猶未省爲老奴已多年也吹笙
女即命懿同入小艇去之後經數日吹笙女
與懿復同來此水邊遊水邊人有見之者懿
謂人曰寄語長安中少年我今被吹笙女携
挈而遠遊不復遊長安也言訖與吹笙女復
共入小艇吹笙而去自後不復來故不知所
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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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仲者鄭人也幼好道但遊諸山以採藥服
之未嘗寧處後過陜州欲西訪藥焉陜州有
一老父問之曰君何遊也仲曰我平生好服
餌神仙之藥常遊名山以採藥今亦欲西訪
藥也老父曰君不知神仙之藥在十洲也非
人間之山内有之也奚訪之仲曰老父自不
知古昔有餌术餌黄精而得道者术與黄精
豈自十洲採得也夫人間諸山之内神仙之
藥無限但人自不識復又不能一其志而服
之且十洲之地爭如中華也中華在天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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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有天地中正之氣故萬物華而人不蠻夷
中華之人得道世世有之且不聞蠻夷世世
有得道之人也足以知十洲之事是漢武之
時人妄說也又何信哉我誓於中華諸山内
採藥餌之耳遂西行訪藥後二十年復東過
陜州仲已鬢髪斑白未獲靈藥又有一老父
問之仲曰我前西行過此一老父問我採藥
之事今復有老父欲問我邪老父曰前老父
問爾之藥今老父欲問爾鬢髮斑白又何怪
仲曰我自幼好道爲天地間人四十九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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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山尋藥力倦心疲未能出人間故鬢髪斑
白老父又奚問邪乃不顧而東行入秦山餌
茯苓十餘年不出一夜忽鬢髮俱黑又體輕
殊常因出山西行不覺一曰至陜州乃復訪
二老父尋皆偶之二老父俱笑曰訪藥老人
已復少也仲方欲言遽不見二老父仲亦遠
遊不知所之也
何寧者西蜀富人之子也少好道棄家遠訪
天台山學道十餘年復來家人問曰學得道
邪何復來邪寧曰我自入天台山方悟道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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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學而得之家人曰道可悟邪寧曰道不可
學我今知之道止在悟我今亦知之矣道本
在人之性也人之性有道即終得道人之性
無道即終不得道我性有道固得之也既復
在家唯食鮮果飲酒焉其後每至木葉落塞
鴈來風悲日慘即歎曰人間須有此時以傷
悽人也乃策杖而去及其春至景和紅花緑
葉堆林積叢即又復來後因鄰人有死者聞
哭之哀以問家人家人白之寧遽超於杖頭
取一藥囊出一丸丹急使家人令納在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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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鄰人死者得藥尋復蘇寧乃辭家人曰
我今復遊天台不來矣爾各當自愛又出囊
中藥普與家人謂之曰且可百歲既去人有
郊野見之乘一虎去者果不復還得藥者後
   皆及百歲焉
姚基者魏人也性奢逸不拘少好道因遊洞
庭逢一道人謂之曰爾奢逸不自檢束又好
神仙之道何也基拜而言曰我好奢逸者身
好道者心我終求奢逸之事以樂我身亦求
神仙之道以副我心道人曰我今俱授之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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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爾當俱勿授人基再拜之道人因袖中取
一小玉匣内有書一卷以授基曰讀此盡得
之也基因跪受以讀見九轉神丹之法復有
燒金之術基問道人曰神丹服之得道信有
之變銅鐵爲金有之邪道人曰銅鐵皆可爲
金者亦猶人之賢與不肖皆可爲仙況銅鐵
純一之物也君但鍊藥服餌以燒金焉基因
復魏以居鍊藥燒金數年間家大富仍却老
而少每至花時月夜即以㫖酒佳殽命賔侶
狂歌醉舞或選幽景以出遊即乘駿駟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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妓絃管後隨盡興而方返至於家人亦被輕
暖厭百味矣後忽因出遊復遇昔洞庭之道
人基遽拜而問之曰吾師何乆不來邪道人
曰爾之奢逸未息固不來適過此偶覿君之
面基曰我奢逸不見吾師來固未息道人曰
今當息之基笑而與道人俱至家廣陳錦繡
出珍寳命酒有絲竹盡其懽醉明日道人與
基皆不知所在家人無以求尋焉


疑仙傳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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