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1a] 
淵頴呉先生集卷第八 門人金華宋濂編
釋迦方域志後序
終南山僧道宣嘗著釋迦方域志二卷言西域諸國佛經行
乞食營建塔廟䖏與其風土物産甚悉文又足以發之唐藝
文志載其目予始從學佛者㳺頗䆒其所為志者盖漢之𥘉
世烏孫大月氏本在敦煌祈連間匈奴冒頓攻大月氏大月
氏西赱破塞王奪居其地而塞王南君罽賔塞種分散自䟽
勒以西休循捐毒之属皆故塞種顔師古曰塞今釋種也塞
釋聲相近大月氏既居故塞王地烏孫昆莫又擊破之而大
月氏西徙大夏故烏孫民有塞種大月氏種休循捐毒國絶
小依葱嶺而居民俗衣服又多類烏孫張騫云在大夏時賈
人往市身毒得卭竹杖蜀布身毒居大夏東南有蜀物度去
蜀不逺上乃令自蜀發間使四道並出指求身毒率為西南
[008-1b]
夷所閉不得通李竒曰身毒一名天䔍即今浮屠胡也按此
身毒塞種之捐毒也捐毒治衍敦谷西北至大宛九百二十
里西至大夏千有六百一十里故大夏賈人云在其東南虚
稱里數至扵數千欲以誇漢使為逺實一國也漢西域傳止
載捐毒而張騫傳乃引身毒特疑之也要之烏孫所治赤谷
本塞王故國東去長安八千九可里而近漢擊匈奴収休屠
王祭天金人金人盖今佛氏遺像休屠王漢張掖郡地將近
故塞國也而身毒及東漢又稱天竺摩騰竺法蘭之徒始持
白㲲之像及所譯四十二章到洛楚王英乃首盛齋戒之祀
范曄曰佛道神化興自身毒二漢方志莫有稱者然則身毒
本葱嶺間小國後漸大或為他國所併仍冒舊國之號葱嶺
以西乃為塞種葱嶺以東多是雜胡亦不待辨而可知者也
及唐之盛天竺有五方制萬里號為大國東天竺乃與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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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分界北天竺直接突厥塞王所君罽賔陏唐之間别曰
漕或曰短吒且在西天竺之列東南海外扶南林邑又南天
竺之隣境也今方域志殊不詳始本塞種獨稱中印度印度
天竺之𣑽言猶捐毒也至謂其道則巳幾徧天地之所覆載
與夫貫古今而不可終窮者吁恠矣㢤先王之世道徳同風
俗一文為制度悉巳定竒言嵬行淫巧異技之人卒不自容
扵執法之吏去古日逺民不見聖甚則立枯抱石以為行髠
首祼身以為飾或曰是方外之士也至扵傷教害義亂大倫
而猶不少顧始基之矣及漢而後天竺浮屠之教熾然乗之
逹賢君子反受其法又文以老荘列子之㫖且曰史蘇嘗紀
其異矣仲尼亦嘗許其聖矣何不可者吁西極之多幻也世
之政教陵夷民惟異物之是遷宋何承天善天文星暦而胡
僧所論冬至日晷與天竺占異周白蘇秪婆善胡琵琶一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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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中間有七聲則又得之西域於是西
龜玆之樂陳扵立
部婆羅門九執之暦厠扵大衍矣甚者周孔與釋迦並稱亦
毋慮乎書革旁行而與韋編鐵擿之經混為一録也雖然天
地之一氣旣眹而萬形有變化容者羽者毛者鱗者介者根
茇者浮生者而恒出入扵一機區巳别矣安在其精靈之起
㓕因報之相尋㢤夫何造化之功用隂陽之屈伸又與吾儒
惑也傳曰五帝以前無傳人又曰六合之外聖人存而不議
今浮屠氏乃索言之始扵無所始也窮扵無所窮也殆有出
扵心志耳目之所不能及者吁恠矣㢤自漢宣元以後西域
服從扵是土地山川王侯户數道里逺近翔實可
陏唐之
世裴矩賈躭則又皆圗而志之若夫道宣之作本為其徒設
也吾頗見其與前史有異故特為紀地理者述其槩焉
春秋繁露後題
[008-3a]
昔予自京師還過樂陵問董仲舒所居䖏無有云遺廟在河
壖廢者三十年或云荏平有别廟廟有元祐間碑未知荏平
何以得祠也時會新御史上章議揚䧺不當列祀孔子廟廷
林宗起者閩人顧謂予是未能刺舉當世乃剽竊先儒緒餘
欲絀死揚䧺耶然漢儒獨仲舒未列從𣏌不冝後碓竟未有
言者仲舒所著書玉杯繁露清明竹林之属多說春秋事得
失公羊之義䟽也今具存又総名繁露而章苐或標玉杯竹
林且雜取所對制䇿語是豈對制䇿時徴諸所著之書歟或
後人附㑹之欤傳稱朝廷毎有大議使使者及廷尉張湯就
其家問今猶載湯問郊祀一事若夫求雨止雨推隂陽所以
錯行者類淫巠瞽史所為非純儒之道矣盖春秋一經書雩
書大雩書大水鼓用牲于社于門是皆實事非欲使後之說
者因是以推灾異之變而且流扵術數之學也漢之諸儒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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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承言之豈或求諸聖人之過歟京房之扵易劉向之扵洪
範五行亦猶此也吁仲舒有以發之矣然而推明孔氏罷絀
百家使學者有所統一卓然漢承秦滅學之後歷千載不可
泯滅又何待乎從祀與否耶
胡氏𬋩見唐栁宗元封建論後題
予嘗觀栁宗元封建論言封建之法更古聖王堯舜禹湯文
武莫能去之是非不能去也勢不可也故封建非聖人意也
勢也胡氏讀史𬋩見則曰封建之法聖人所以順天理承人
心而爲公天下之大端大本也宗元說非是予盖因是而求
之則天下古今之變日趋扵無竆又不可以一㮣論矣夫自
夏后氏之衰有扈之戰洛汭之畋啇丘之徙斟尋斟灌之依
禹祀之不絶者如綫昆吾之強自衛遷許又彰彰然自號於
世曰覇此一變也而啇周亦以是而得天下及周之東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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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弱世室擅權魯有三桓晉有六卿鄭有七穆孫寗在衛崔
髙在齊滔滔者天下皆是雞澤一會溴梁一盟君如贅旒於
上而大夫自相歃血於下此又一變也而三晉田和亦以是
而得國孔子曰天下有道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禮
樂征伐自諸侯出自諸侯出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
希不失矣陪臣執國命三世希不失矣此盖通論天下之勢
也夫何戰國之世兵力日用㳺說肆行申韓以法術啇李以
耕戰蘇張犀首以合從連衡各以其能分適諸侯之國始皇
雖大索逐客卒就其吞併六國之謀者又客之功也此天下
之一變也而卒歸扵士及天下既一始皇自以爲前世莫能
及遂舉封建而廢之郡縣自置殺豪傑銷鋒鏑堕名城欲盡
屏天下之兵而不用又且貪鷙亡厭科讁日發民不堪命陳
勝呉廣攘臂一呼執農噐以爲兵而民之從亂十室而七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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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以亡楚故將之子劉季以泗上亭長分割天下立十八王
又五歲而盡属漢此又天下之一變也而卒歸扵庻人於乎
聖王不作世道愈下天下之變則亦不知其所終者矣是豈
宗元之所謂勢者非耶抑又之尭舜禹湯逺矣及周而始
詳啇紂之亂天下之歸周者三分之二武王既以是而勝啇
啇之頑民雖遷于洛猶且弗率則又告之以啇之自絶於天
與周之受有天命勞来安集無所不用其心然猶不能巳夫
啇奄四國之禍也當是時周幸不至扵犇潰動揺者豈無其
故㢤盖周都豐鎬而文王之徳化南𬒳扵汝墳漢廣之域自
洛以東冀青兖三州昔本属紂且大封同姓與異姓功臣以
鎮之魯周公之國也齊太公之國也表在東海淮夷徐莒之
属有所畏焉而不敢動燕召公之國也成王滅唐而唐又以
之封唐叔介在北邉北戎追貊之類有所懼焉而不敢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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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在豐周公又自居洛以統之啇奄既滅康叔以之國扵衛
微子以之國扵宋雖曰治之以徳亦以示天下形勢也始皇
始一天下據關中廢封建勿王子弟及二世而關東盗起郡
縣吏或降或死無一肯堅守者漢興鑑秦之弊當項羽專制
之餘燕趙梁椘太原淮南多王異姓故終髙帝之世用兵不
息韓王信上所親幸盧綰又故人也使當匈奴卒亡入匈奴
呉苪乃以長沙卑濕之國使當南越則以國小僅存耳故又
大封同姓荆以王賈椘以王交代以王喜齊以王肥呉以王
濞然非制也是以卒有呉楚七國之亂何則漢天子止有關
中巴蜀䓁十五郡而諸侯王連城列邑𬒳于三邊固不可與
成周並論矣記曰禮時為大順次之三代封國後世郡縣時
也因時制冝以便其民順也是又豈宗元之所謂勢者非耶
於乎自予前說而觀之則天下古今之變至秦而勢為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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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予後說而觀之則天下古今之變至漢而勢有不同𬋩見
之說守儒之常論也然而又曰欲行封建先自井田始夫封
建井田二者盖同出扵堯舜禹湯文武之盛時上之則分土
列爵以建國下之則分田畫野以居民井田小封建也封建
大井田也秦漢以来井田廢矣則是封建之法雖欲不廢而
為郡縣也尚可得㦲
張氏大樂玄機賦論後題
鄊予北逰京師聞太常所用樂本大晟之遺法也自東都不
守大樂氏奉其樂噐北趍燕都燕都䘮亂又徙汴蔡汴蔡䧟
沒而東平嚴侯獨得其故樂部人 國初有㫖徴樂東平太
常徐公遂典樂向日月山奏觀乞增宫縣登歌文武二舞令
舊工教習以備大祀故今樂户子孫猶世籍河汴間僅能隷
其鐘鼓鏗鏘不復能究其義矣予因求前代議樂自和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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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更六七鉅公而議論莫之有定前日之宿縣者本謂樂
和曽未幾時倐巳改鑄或云樂失之清或云樂過扵濁樂工
冶卒且深猒其爐鞴皷鑄之勞則或自取其樂之恊時加銅
齊以濟之當軒臨試雖以老師宿儒終不能必悟其銅齊之
輕重而徒論其銅律之清濁也迨夫崇寜之世魏漢津乃以
蜀一黥卒爲造大晟樂府遂頒其樂書扵天下盖謂古之制
樂者惟黄帝夏禹得樂之正何則聖主之禀賦上與天地隂
陽爲一體聲則爲律身則爲度故夫黄帝夏禹之制樂實自
其身而得之臣今請以聖主中指三節三寸定黄鐘之律中
指之徑圍又即據而定爲度量權衡樂以是制則臣将見其
合天地之正備隂陽之和而得夫金石清濁之冝矣當是時
惟丞相蔡京最神其說先鑄帝鼐八鼎復造金石鐘簴雕幾
刻鏤盖極後世之選巳然以崇寧之指尺既長而樂律遂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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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漢津亦自知之嘗私謂其弟子任宗尭曰樂律髙北方玄
鼎水又溢出律髙則聲過哀而國亂水溢出則國有變而境
土䘮沒是不乆矣嗚呼漢津所制豈復有加扵和現以下諸
人所論之樂㦲然且至今沿襲相承未聞有所改作樂殊不
可以草創苟且而遽定也雖然崇寜之樂亦可變矣盖古之
論樂者一曰古雅樂二曰俗部樂三曰胡部樂古雅樂更春
亂而廢漢世惟采荆楚燕代之謳稍恊律吕以合八音之調
不復古矣晋宋六代以降南朝之樂多用呉音北國之樂僅
襲夷虜及隋平江左魏三祖清啇䓁樂存者什四世謂為華
夏正聲盖俗樂也至是沛國公鄭譯復因龜兹人白蘇祇婆
善胡琵琶而翻七調遂以制樂故今樂家猶有大石小石大
食般渉等調大石等國本在西域而般渉即是般瞻華言羽
聲陏人且以是為太簇羽矣由是觀之漢世徒以俗樂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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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陏氏以来則復悉以胡樂定雅樂唐至玄宗胡部坐俗部
立樂工肄樂坐技不通然後發為立技立技不精然後使教
雅樂天下後世卒不復知有古雅樂之正聲矣自唐歴宋大
抵皆然是猶未能究夫樂律之元而僅拳拳扵黍尺指尺之
同異及乎大晟樂府之立吾殆未知其尚有胡俗之雜耶抑
果雅樂之正也夫以雅樂平淡而聲緩胡俗繁碎而聲急今
大晟之樂律太髙樂聲急矣當大晟樂書之行教坊色長張
俁曽製大樂玄機賦論七音六十律八十四調本不脫乎龜
兹白蘇祗婆之舊正行四十大曲常行小令四部絃𬋩猶或
尚循乎大唐五代黎園法曲之遺此非胡俗之雜行者乎冝
雅樂之未易遽復也然吾就俁之所學嘗謂樂工肄樂先湏
通逹強記巧妙斡旋復窮十載曉夜之思而務諳前人格範
之正固不可以草茅無識而輕議樂又况漢津蜀一黥卒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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窺范景仁司馬君實之議論而且得與夫黄帝夏禹配食於
樂成之廟尚可至今㳂襲而不變耶於乎誠以世之通音曉
律者或少也夫何天下四方之所尚胡俗伎樂率多輕儇剽
殺嘷呶縦肆前緩後驟不中音莭它則倡優雜劇類且青紅
塗抹子女雜擾導淫教媟不得禁止然以胡俗之樂音節不
中則聲氣淺浮而日趋扵薄倡優之伎禁止不行則風俗流
蕩而不知所返此雖小節所繫甚大漢諺有云宫中好髙髻
城中髙一尺宫中好長袖城中全匹帛意者朝廷合議先正
雅樂然後天下四方悉更胡俗二部之不正者悉歸於正而
後止殆不可視是為千古之絶學也然古者律暦二事更相
為用太史郭公一嘗定暦誠曠世所未有予謂冝依古法緹
室葭灰随月候氣天地之中氣既應則鐘律之中聲當無有
不應者要在乆而後験樂殊不可以草創苟且而遽定也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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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崇寜之樂亦可變矣吾又安得夫伶倫榮援之徒而與之
共論樂㢤
續琹操哀江南
宋季有以善鼓琴見上者出入宫掖間汪姓忘其名臨安不
守太后嬪御北汪從之宿留葪門數年而文丞相𬒳執在獄
汪上謁且勉丞相必以忠孝白天下予將歸死江南及歸舊
宫人㑹者十八人釃酒城隅與之别援琹鼔再行淚雨下悲
不自勝後竟不知所在嘻汪盖死矣客有感之者為續琴操
曰哀江南凡四章
我赴薊門四之一
我赴薊門我心何苦我本南人我行北土眎彼翼
客星光
光自陪輦轂乆沙戎行靡歲不戰何兵不潰偷生有慼就死
無罪莽莽黄沙依依翠華我皇何在忍恤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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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彼江漢四之二
瞻彼江漢截淮及楚起兵海隈亡命無所枕戈待且憤不顧
身我眎王室誰非國人噫嘻昊天使汝縲絏姦黨心寒徤兒
膽裂黄河萬里氷雪峨峨尔死得死我生謂何
我操南音四之三
我操南音爰 我酒風摧我裳氷裂我手薄送于野曷云同
歸自貽伊阻不得奮飛持此盈觴化爲别淚昔也姬姜今焉
憔悴山髙水逺無相見時各保玉體將死爲期
興言自古四之四
興言自古使我速老麋鹿是㳺姑蘇荒草起秣我馬裴囬舊
郷江山不改風景忘亡誰觸塵埃不見日月梨園雲散羽林
鳥沒吞聲躑躅悲風四来尔非遺民何獨不哀
右續琴操哀江南者四章章四觧或傳粤人謝翺作讀其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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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悲因其辭以推其心則其所悲又有甚扵此辭者謂非翺
作不可也當宋季年大兵壓境兩官且以琴酒自娛故老言
度宗在宫中甞以壼觴自隨盡日不醉權臣弄國江上之師
不暇一戰反以捷聞盖必有以壅塞其耳目蠱惑其心志而
然歟否則慄慄危懼之不䘏而又何樂扵酒藉令長江天塹
北軍不䏻飛渡安能坐守東南數郡爲一龜兹國㢤梁蕭繹
時江陵戒嚴百官戒服聽講老子中既輟講諜者言魏軍不
出四境帖然又復開講一日以至力屈就擒身困縵幕雖抜
刀斫桉不得悔嘻宋季然矣夫人者乃能以善鼓琹見上吾
意其不爲邹忌必爲雍門周縦不能一悟主聽使之少有更
張亦能使之立若破國亡邑至聞疾風飛鳥之聲窮竆焉固
無樂巳及大事巳去獨其心怏怏犇走萬里若不釋然者嘻
亦晚矣天寳盛時歌者李龜年恩遇無比禄山亂龜年流落
[008-9b]
江南每歌數闋四座莫不嘆息泣下又况天地黯然山河頓
異使夫人者尚在庸不有以泣龜年者泣之乎予謂琹操多
出扵憂愁竆苦之人而有所守者翺之扵辭適契焉故録之
若曰南風不競則自古見之矣尚何言㢤尚何言㢤
伊耆氏大蜡樂歌辭
大蜡之禮廢矣記禮暏伊耆氏始為蜡蜡也者索也嵗十二
月合聚萬物索饗之也又曰天子大蜡八八蜡以記四方四
方年不順成八蜡不通順成之方其蜡乃通以移民也盖夫
天地之大德曰生發之而為庻人庻物陽舒而隂歛雲行而
雨施功加於嵗則報之以歲亊之成勞著扵民則饗之以國
典之正伊耆氏果何氏也將始之教民以田者也三禮義宗
曰伊耆氏神農之别號後之蜡者先嗇祀神農司嗇祀后稷
則固非伊耆氏之蜡也烈山氏之子柱本為稷而周人更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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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禮且有若是者明堂位載魯有伊耆氏之樂而周官籥章
掌豳籥者鄭玄又析豳風七月一詩以配之或祈田祖或樂
田畯或息老物籥豈伊耆氏之葦籥者乎自秦始置臘漢魏
之間二禮並行魏髙堂隆曰古之王者各用其五行之運盛
者爲蜡終者爲臘及陏開皇乃停十月之蜡而但行十二月
之臘唐貞觀𥘉因之前以寅蜡百神夘祭社宫辰然後臘宗
廟近世則蜡臘又特通行扵一日矣夫以夏正十月周正爲
十二月由周夏之正所建不同卒致蜡臘之禮相襲無别吕
不韋月令孟冬之月勞民休息臘先祖五祀鄭玄注曰此周
之蜡也然而蜡之爲蜡未甞及先祖五祀豈秦制巳混之乎
扵乎大蜡之禮廢矣記禮者尚存其祝曰土反其宅水歸其
壑昆蟲母作草木歸其澤樂則無可者欲𥙷是無益也雖
然載芟良耜聖人之經巳吾猶後世之復古者𥙷焉庸不有
[008-10b]
土皷葦籥寂寥之末音者乎遂從而録其辭
於穆泰鴻俶降嘉糓神莫帝隗肖靈之鞠經營標野改薦腥
熟沐哉恤兹億載䝉福 先嗇一
皇監下民云胡其穡篤生厥
克用封殖恊風鳴條壚土癉
發嘉承天常式保爾極 司嗇二
倬彼田畯人遭阻艱茅蒲襏襫銚鎒以完率育稚耋告成萬
寳越睊乃粒我王之造 農三
我田甫田我行畷郵翳桑之饁童莠何秋逖惟風后井畫九
丘盍不古䖏允兹民逑 郵表畷四
大㢤者川䟽冩中野稲人瀦波菑暵以雨膏潤畢逮畚鍤具
舉豐年穣穣永得我所 坊五
先王授民兆濬兹洫宿荄旉与胼胝是力從横川
經緯國
都自西徂東慎不可踰 水庸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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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在昔虔共粢盛有函斯活田穉乃榮晝穴何竊獖牙弗
獰莫贙匪武用迪厥成 猫虎七
玄冥盛隂十月霜雪草枯木凋坏户咸閉祛除妖盭
㓕蠱
暑生寒死不瑕有害 昆蟲八
田居子黄隱君哀頌辭
始予弱冠時從黄隱君㳺隱君諱景昌字明逺世為婺之浦
江人自㓜敦樸而開悟及長益通五經諸子詩賦百家之言
巖南公嘗一再携予詣隱君質春秋隱君則曰墨守是非𥘉
不可以草草矣巳而予授其孫廸學且盡發其春秋公糓舉
傳論及三代用正日夜食之辨每言春秋一書自公糓氏口
說相傳至漢然後著之竹帛是故經有脫編有錯簡學者上
畏聖經下避賢傳訛舛誣漏不敢較也辨用正曰三代正朔
改正者必改月數而春秋左氏為㝡明大史推日食則曰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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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是謂孟夏而經且書日食為六月梓慎占星孛則又
曰火之出也在夏為三月在啇為四月在周為五月而經且
書宋衛陳鄭之灾為五月它如晉卜偃因童謡而験晉人之
㓕虢又極有以見夫夏周數月之不同矣蔡氏傳書乃曰三
代之建正不同月數不改凡朝覲㑹同廵狩承享之亊必以
所建之正至扵數月皆起扵寅嗚呼蔡氏之為是說豈欲以
嬴秦視三代耶秦史所書冬十月以為歲首後九月以為閏
月月建一差閏法不合後九非戌而十月亦非亥矣然而秦
人自以端月為正史以十月書於元年之首者大𥘉暦行漢
世追改之也孰謂三代類是而/伊訓必以十有二月而首嵗者
乎辨日夜食曰天之七政日月五星皆動物也而日月且有
薄蝕之變春秋據見而録故言日有食之不言所食盖慎之
也糓梁言王者朝日日出而有虧傷即是夜食是以經不書
[008-12a]
日日辰晦朔言日夜食不可以日定也雖然王者朝日則巳
見為晝食非夜食矣聖人豈能據所不見而即書之經耶或
曰春秋之經無日夜食暦家之算天度必知有日夜食是傳
者因經以著暦數也予謂經書日食三十有六後世善暦者
推之或有甲乙或無晦朔不聞言有日夜食學聖人之學豈
不反為巫史家所笑乎或曰世之登泰山者夜半見海出日
當是而食將夜食乎抑晝食乎予謂古人之占天者當晝則
測日景當𥘉昏則驗中星自帝堯之分命羲和者此其職矣
又何敢以瑣聞雜說而輕議聖經者乎自予當時觀其辨日
夜食凛凛不可屈後得巴川陽恪春秋正一卷言三代悉
用夏時不改月數出入絰史無慮數百千言隱君且明其不
然乃作周正如傳章分條析文極多此㝡其善持論者嘗
又考古今諸家所賦詩上起漢魏下迄于六代陳陏而止唐
[008-12b]
以来古體之作一變今體不盡録也間則致書巖南公有古
今體樂府之辨曰夫古詩三百篇之外後人所為準者惟漢
魏為古體之宗而唐沈宋則始為今體之倡然樂府辭乃具
古今體何者漢魏以還言樂府者本是古體及唐李太白宫
中行樂辭梨園之伎悉絃歌之特是今體律詩王摩詰渭城
歌世以小秦王調歌之又謂之陽關詞復是今體絶句它如
古挽歌辭左氏傳所載歌虞殯者雖不可漢魏之間所歌
薤露蒿里則猶古也自唐至今之為挽歌者必以今體五七
言四韻為之何耶又如古樂府題胡無人釣竿等篇唐徐彦
伯沈雲卿方以五言今體為之河滿子一曲司空文明又以
五言二韻為之盡今日之所謂律詩絶句者也此果何耶唐
人詩集每有標題古詩律詩古樂府歌引吟行者杜少陵集
中獨無樂府舊嘗累讀而深疑之盖夫古人之詩一章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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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合律吕𬒳之金石筦絃播之羽旄干戚與夫唱嘆於工師
瞽矇之口皆是詩也何有詩與樂府之别㢤或者不悟且曰
此為四言此為五言此為七言此為古詩此為歌行此為琹
操嗚呼陋矣此皆後世擬古者之一失也昔者曹孟徳召李
堅為鞞舞辭欲以聞西園鼓吹之舊堅以亂離乆廢不悉古
曲子建乃不泥古曲之名遂别搆之何後世之言古曲者就
題立意若宋齊梁諸人之所為者耶宋齊梁諸人之所為猶
若是則今體之拘拘者吾可得而盡録耶欲觀古今體樂府
之變考/吾之所自録者㮣可見矣隱君晚自號田居子因作田
居古調辭九章一章曰耕田二章曰抱甕三章曰濯澗四章
曰暴日五章曰候樵六章曰倚囱七章曰聮蓑八章曰醸酒
九章曰開徑毎一客至霑醉恒擊莭髙歌超然自得然頗自
謂東都名士大夫不欲以文士得名及老猶親自刪𫐠不巳
[008-13b]
且曰吾耄矣恐一旦即死無以藉手見古人吾又豈得與夫
文士齒㢤於乎揚䧺法言書鄭子真李仲元王充論衡書谷
子雲呉君髙子真名動京師子雲身為五侯之客仲元非不
有隱徳君髙非不有文翰而終以不顯奈之何㢤此殆當世
逢遇之不同𥘉不可以士論賢否定也隱君巳矣予故悉䟽
其文且作哀頌一篇就以祭之使後人之讀是者知吾之所
以哀隱君與夫隱君之所以自哀者矣於乎悲夫頌曰
於乎自古皆有死今之死者巳乎可哀方来如秋濤之未息
既往類老樹之先摧當其壯年卓落呻吟佔畢聖賢合席迨
其晚莭偃蹇浮湛里閈漁釣争隈生而無爵沒而無謚直隱
居行義而止耳心之所存道之所統則或前有千古後有萬
世内有中國外有九垓予嘗觀其著書成篋揮筆成甕將以
竆經而致用猶恐一旦先拘馬填溝壑無以自見扵世眼光
[008-14a]
流月古音轉雷倐焉榮華兹固不䏻必料其播之簡牘刻之
琬琰忽爾變滅抑亦不得必禁其聚為燐火委諸塵埃於乎
就君平日之所自論者不待後世而悉験雖使投塚兮赴弼
冶銅兮鑄島孰知其學孰慕其材幸而属纊幸而盖棺幸而
得塴則終身之願已哀又何猜有肴在爼有酒在盃歴上下
四方曽不可以復作盍歸乎来
觀生堂銘
義烏樓君國禎善醫自闢堂扁曰觀生請予銘
夫天地之大徳曰生而我觀其生雖以聖人對時而育物者
率不逃乎肖象與形聲誠推其本則民不夭札物無疵癘特
在乎風雨之調寒暑之平遂充其技則炎冷迭變燥濕殊施
廼欲寄命乎蝱蟲之甲翅草樹之根莖上追苗父僦貸季之
神賾下逮桑君秦越人之智精毎䏻洞見乎心肝膽肺之系
[008-14b]
絡實有以雜䑒乎鍼砭湯熨之重輕我求我醫何異操兵視
一身百骸之㑹如國之有政察山林海陸之産則辛醎苦滑
猶干楯矛㦸或冝野戰或類防城然則兵本所以活國醫本
所以活民而特繫扵我用之能否彼不度地而浪戰不診脉
而試藥者亦徒使夫天人之交戾龍
之妄争是固未足以
以究夫觀生之易而盡彼衛生之經猗歟樓君㓜通難素長
識運氣遂以醫鳴居藥在
蓄書塞楹吾然後知夫周秦邯
鄲之所貴者悉踵扵户而無遁其情矣
義烏樓君玉汝墓碣銘并序
義烏樓君玉汝旣卒予
其家求書子光亨出學童識字一
編請予序曰凡盈天地之兩間者莫非物也史皇倉頡始制
文字而正名百物天下之物舉之而無窮故古今字書之學
亦與之變而無窮形聲事意轉注假借音同字異音異字同
[008-15a]
雖自一起而成文極其變或至扵什伯倍蓰而不止兩漢之
世悉隷小學學童習之罔有遺者晉魏以降士不師古而俗
書僞學之日勝造字偏傍點畫亂讀字䡖淺重濁盭小學學
童識字日少渉事日踈造理日窒馮私臆决傎倒錯遻或以
目前近事幾不名六畜幾不辨菽麥况天下之物可舉者若
是之無窮哉嗚呼弊也乆矣盖今玉汝頗以暇日輯古今字
書尤注意音義聲韻訓詁同異題曰學童識字是雖未足以
盡繼古小學然皆精緻可傳予盖序是語巳復還其書光亨
泣且請曰書幸序巳墓上之碣獨未有表者敢重賜以銘按
君樓氏諱有成字玉汝世為婺之義烏人曽祖昺祖琰父建
中咸業儒君自宋季早以善詞賦有聲會江南内附而君遂
老家居教授江淮提舉司聞君名檄君無為路儒學學録
君竟以不覬聞逹卒家寔至順元年冬十一月十八日享年
[008-15b]
七十八配童氏子男四人長曰則仁次曰扵義次曰彌老㓜
則光亨也孫男十三人曰慧曰用曰性曰韶曰祐曰武曰行
曰善曰與曰玓曰瓅曰珍曰璉曽孫男六人致寕致康致愷
致中致和致悌光亨䓁即以卒月三十日葬君于智者郷梅
口山之原自墓去家不越百舉武而近予觀宋季以来東南
學者多承故家文獻之遺彬彬間出而義烏何茂恭喻叔竒
兄弟最爲翹楚曾未百年文墨寂寥簡編零落可以使人長
嘆而扵邑者光亨毎言君輯古今字書年巳衰耄然猶日夜
發聖經賢傳諸子雜書而誦之随得随抄遂成卷帙嗚呼其
老且勤也若是豈冝使之泯沒無聞㢤是可銘巳銘曰有嚴
斯栽有瀐斯瀦誰歟窆者曰老一儒妥爾魂魄仞爾室廬爾
嘗爾烝子孫靡不承
淵頴呉先生集卷之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