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287 山房集-宋-周南 (master)


[006-1a]
  欽定四庫全書


  山房集巻六      宋 周南 撰


  䇿問


  池陽月試䇿問


  問江左之地自昔建國者為孫氏司馬氏劉氏兩蕭氏
陳氏孫氏不得保淮陳氏不得踰浙又亡荆及巴蜀非
司馬氏劉氏敵也故不足論司馬氏自武帝太康中平
吴分天下為十州分三輔為雍又分隴山之西巴漢之
[006-1b]
北為上邽為梁劉氏自武帝北乎廣固西定梁益又克
復長安盡得西河之北為州二十有二齊蕭氏又復增
其一而梁蕭氏更為析置數逾四倍陳雖微弱而猶為
州四十有二不可謂不盛也竊甞究其地形揚必兼徐
之彭城荆必兼豫之襄陽藩扞增固則齊魯宋鄭蔡二
州之故封可疆理然數州之地彼各分置不常所治隨
易若司州在晉治洛陽在宋治義陽冀州在晉治房子
在宋治厯城在齊又治漣荆州在晉初治洛陽後治江
[006-2a]
陵在宋又治南郡揚州在晉初治夀春後治建鄴徐州
一也而有南兖北兖之别自是而徃如豫如并如青如
涼所謂二十有三州三十有二州四十有二州所易之
意所治之地所號之名最為紛錯皆可得而考乎宋文
帝元嘉中遣将北伐水軍入河克魏碻磝滑臺虎牢洛
陽四城梁武帝天監後分重戍於後有下羌戍白狗堆
硤石角城四鎮在今復為何所皆可得而考乎或有遽
云河南四戰之地我從荆揚圗之蹈瑕抵巇僅能撓其
[006-2b]
城邑終弗能有也果如所論則曹操袁紹相拒於官渡
将十分居一之衆畫地而守之何以終不能攻曹操卒
從河南以滅袁紹而取河北若操者未得為有道者也
尚能如此河北固不常強河南不常弱在吾用之如何
爾而况江南廣莫附以巴蜀御之果得其道則天下智
力咸作使河南北地何為隔絶而遽自捐割也夫以江
左之地而克中原正今日之所急諸君講之熟矣必有
經濟之䇿并論其得失成否與江左郡縣之廢置形勢
[006-3a]
之強弱地理之逺近以獻俾得沿其故以成恢復之勲
則朝廷今日之所望也


  問兵衛之設尚矣羽林天駟垂象於上屯營廬衛取法
於下成周廵徼之制兹固弗暇詢也漢立南北軍所以
尊京師制諸夏其詳莫可得聞也太尉掌武紫綬金印
意者兵無不統矣今考諸史期門羽林乃屬於郎中令
諸屯衛候司馬特以衛尉領之豈參佐副貳其體自不
同歟抑小大相維厥意各有在耶唐踵隋制立翊衛驍
[006-3b]
衛屯衛候衛分設左右以統諸道之兵其法畧可觀矣
間以官制訂之乃十六衛之名仍著五府三衛之目豈
十二衛之外復創是歟抑因時廢置随事沿革其號雖
殊其職統一耶材官騎士畨遞宿衛漢之兵益衆矣異
時乃選六郡良家子與夫教養從軍死事之子孫分科
置法各有司存較諸唐親兵之立與被元從禁軍之稱
其源流於此可考乎貙劉講武法固詳矣折衝都尉率
五校兵馬毎冬校獵而還以唐凖漢大畧亦相似否乎
[006-4a]
踐更畨上之殊都試分統之異其居重馭輕強本抑末
以至内外相維者大要果安在耶元戎十乗以先啟行
此畿兵不出境之騐漢用虎符唐下魚契其處置之宜
調發之法抑果協於古歟城門校尉既十有二矣乃復
增七校之置其職果何𨽻耶彼所謂戊巳樓船之名射
聲長水之義又果烏乎取耶驃騎車騎二府後更名鷹
揚郎将副郎将皆府衛之制也獨不知監門衛金吾衛
領軍衛之設果何從而始耶方今三衙之兵皇城之兵
[006-4b]
總為行都之衛而分屯於外地者悉𨽻御前殿前之司
良法美意殆非漢唐所及矣然考古以驗今式表夫博
洽有用之學毋諉曰遷固紀漢不作兵志唐兵三變法
無足取幸厯言之毋怠毋簡


  問恭惟主上居安慮危儲才待用比者納廷紳之請申
飭主帥延見偏禆将以㧞尤取𨽻以次甄擢於以捜擇
練兵習武之才陰養推轂分閫之望甚盛舉也知人之
難自昔所重㧞校為将其事尤難厥今士伍之間豈無
[006-5a]
勇畧之士且古之選将或出於儒學或得之果毅今将
取諸輕裘緩帶之流乎則成安君以儒者而卒為敵禽
是文非所尚也不知春秋謀元帥何為専以詩書禮樂
乎将取諸搴旗先登之流乎則杜預身不跨馬而竟成
駿功是勇非所先也不知詩刺爪牙之士何為而首譏
其無拳無勇乎遜抗並萃一門或謂将畧之傳真有其
種然趙括讀父書李陵隳家聲似不可以門地拘翦起
皆出山西或謂将才之生誠有其所然孫破虜吴人周
[006-5b]
瑜魯肅皆淮産又不可以氣俗論或又曰平居無事先
論拊循料敵制勝當觀䇿略然李廣簡易士樂為用不
免屢北霍去病不學兵法軍行絶逺未甞乏絶豈長於
拊循者未必可用於戰陣拙於韜畧者未甞不長於深
入耶夫将者三軍之司命持大兵如擎盤水用得其人
宗社以寧稱匪其才成敗係焉上方駕馭英雄收攬羣
䇿以壮國威以嚴武衛伊欲韓白之将輩出以供器使
願聞揀㧞捜選之方以副眀詔何為而可


[006-6a]
  問方今急務莫急於財財有盈虚則法有變通譬諸琴
瑟専一誰能聴之竊怪漢武帝紛更造三品之金製鹿
皮之幣乗傳鬻鹽四出郡國領䕶屯田逺及渠犂條目
多端不便輙弛獨鹽鐵之議至始元猶未决何耶桓寛
桑大夫之議論孰為當否乎唐自肅代用兵第五琦更
鑄法李泌復府兵王播請行飛錢論建甚廣其利莫覩
獨𣙜鹽之利至順宗而猶可為何耶劉晏李巽之增羨
孰為優劣乎今印造猥多用楮困於折閱於是講稱提
[006-6b]
之䇿楮劵析閱𣙜引虧於入納於是下貼納之令銅錢
不贍沿江遂參以鐵鏹邉地曠虚漢淮欲復於屯田其
已行者措慮精而未及施行者討論亟矣然稱提之説
衆矣可行之論安在貼納之法當矣經乆之計何若錢
鏹用而行商少則參用豈無可慮流庸歸而閒田寡則
營屯似難猝行如之何則可


  問昔王通以直大論堯舜直簡論夏商帝王氣象各有
不同耶班固賛髙帝雖日不暇給而規摹𢎞逺髙祖之
[006-7a]
行事具在不知指何事而見其𢎞逺耶唐史臣稱太宗
制度紀綱能維持天命太宗之條教具存不知因何道
而能延永基命耶後之子孫遵循而勿變者有㡬又能
加益而昌大者誰歟抑甞疑之班固以律令章程禮儀
為漢規摹唐史臣以租庸調六典為唐制度若班彪梅
福李絳崔植皆不苟於為言者彪福論髙祖之興歸美
於納善用人無一語及蕭何叔孫通之所創造絳植皆
與其君評論貞觀之盛又以為是能用房杜王魏爾亦
[006-7b]
勿及其他二子之論孰得孰失豈所謂𢎞逺與夫所謂
維持慿藉者不在彼而在此耶元帝好儒威權損奪若
宣帝之嚴厲當矣乃自陥於偏雜宣宗好察唐室以衰
若文宗之憂勤切矣亦無補於盛治何哉恐必有其故
問大明生東少海重潤元良以溫文之姿而加就将之
益社稷生靈萬世無疆之休也竊考寝門問安之禮虎
闈齒胄之禮見於經四學之制執醤執爵之制承師問
道之制雜見於大戴記其禮儀之曲折學問之先後可
[006-8a]
得而盡考乎漢置家令之官唐有瀛洲之學士其官僚
之建置讌見之欵宻可得而盡聞乎漢宣帝以制度教
太子唐太宗亦作帝範其家法之相傳謨訓之相授孰
得而孰失乎乃者聖天子稽式舊制開資善堂以大臣
而重儲賓鴻儒碩生切磋問辨徳善積於端闈而令譽
彰於四海無愧於三代矣若前所詢凡可以廣輔導之
功者有司願併聞之


  問敵國相持歲月已乆忽遇其時是天授也天與不取
[006-8b]
反受其咎此范蠡所以不聴吴王之行成而子房趨漢
髙帝追兵於鴻溝也若夫撫機不斷英雄遺恨亦或有
之方曹公入漢中蜀人一日而數震此取蜀之時也若
用司馬懿之説乗勝而壓之蜀亡必矣而曹公不從吴
蜀相攻孫權無故而稱臣於魏此伐吴之時也若用劉
曄之説蜀攻其外曹攻其内吴雖未亡江東危矣而文
丕又不從何耶當先主敗於白帝舟船器械水歩軍資
一時畧盡徐盛潘璋謂備可禽請復收之此勝勢也而
[006-9a]
陸遜不用及丕叡繼盡而幼童用事殷禮言於吴主欲
數道大舉犄角並進以定華夏此至計也而吴主又不
用何耶蜀失荆門下阻三峡窺吴無路獨有岐山可撼
闗中曹休之敗賊疲於西亮乗其隙大兵疾馳而魏已
有備㡬於無間之可乗然亮每出祁山一路耳若他有
間隙亦兵法之所不惡也當魏使主壻夏侯懋守闗中
見謂怯而無謀魏延欲以竒兵出子午谷乗便取長安
亦一機㑹也而亮靳靳以為不可又何耶豈三國形勢
[006-9b]
大畧相若而不可以并一乎抑時至不取而卒成其鼎
峙之形耶願茂眀之


  問昔魏文帝問賈詡吾欲伐不從命以一天下詡曰劉
備有雄才諸葛亮善治國孫權識虚實陸遜見兵勢據
險守要皆難卒圗三國地醜德齊莫能相尚好謀之士
所見畧同詡號為知計之雄其論亦已盡否三國人物
無如孔眀周瑜孔眀雖負管晏之畧不敢輕曹之敵據
荆益以結孫氏始初規模畧已可見厥後雖不釋念於
[006-10a]
丕叡然卒所成就不過如此獨公瑾所見夐出諸人自赤
壁之㨗便欲與奮威取蜀并魯還據襄陽以䠞曹操夫
赤壁誠天下之駿功然操未易輕也馬超韓遂固不勞
公瑾折箠然亦豈可便謂天下為無人當時在瑜目中
不惟已無昭烈孔眀而已併謂曹公為可欺矣不知使
瑜不死蜀漢果不落備先乎而許下亦肯坐視瑜之并
吞荆而甘心為之蹙踏乎三國自孔眀而下號為英雄
者獨瑜有混一之志王通曰通也敢忘孔眀公瑾之盛
[006-10b]
心乎願相與細論之


  問自昔失馭盜據中原其初為劉聰石勒其中為苻堅
又其後為元魏方祖士雅在河南練兵積榖欲取河北
庾翼兄弟志在滅敵違詔移鎮然勒虎尚在則皆徘徊
而不敢進苻堅之盛滅燕取鄴雖以桓溫之強不敢再
謀闗中魏自朔幕而遷平城至魏太武盡并北方宋文
帝以二十年力謀河南雖甞得滑臺下潼闗再舉再衂
魏兵卒𤓰歩元嘉之業衰焉其後魏孝文出而遷洛陽
[006-11a]
制禮作樂太和之政㡬於近雅而兵威所加已次漢沔
皆以其強也江左謀臣不敢北望然則外域之盛衰豈
非中國之強弱耶然勒卒而虎斃北方士民降者以千
數朝野皆以為中原指期可復此機㑹也禇裒氣勢不
能進取此不足責桓溫伐秦西至覇上耆老垂泣喜見
官軍而咫尺長安而不渡㶚水竟以退歸何耶苻堅折
北而歸謝安欲乗苻氏傾敗開拓中原謝𤣥據彭城劉
牢之據鄄城河南城堡次第歸附兖青司豫相繼皆平此機
[006-11b]
㑹也然苻丕請降慕容垂北遁牢之已屯鄴相城大功
垂成而卒以召還又何耶自苻堅破滅姚萇遂據闗中
國號大秦姚興繼之好事虚名而少實用姚泓繼之懦
而乖争劉裕數道伐秦執姚丕於渭橋其功偉矣已克
長安竟舍而歸又何耶元魏之亂甚於堅勒其始分為
東西其後西魏為宇文泰所簒而為周東魏為髙澄所
取而為北齊周齊相併亦渉數年江南足有可乗之㑹
然梁武帝乗魏人之亂用陳慶之送元魏人顥還洛凡
[006-12a]
五十七戰克三十二城功非不儁而卒不能有陳宣帝
乗北齊之亂用吴眀徹一舉盡復淮南及再舉而争徐
兖則卒於䘮師夫外國分裂未有如魏而江左卒不能
坐乗其弊此無謀耶抑外國之盛衰無闗於中國之強
弱耶願併言之


  問治天下若大器然器乆不能用則扞格而不勝為治
亦然弛而不張則弊壊而不舉易十三卦之制作隨時
之義大矣哉此聖人所以變則通通則乆神而化之使
[006-12b]
民宜之也甞竊怪漢四百年治體常屢易自髙帝至文
帝數十年間厯時雖未乆然國制搶攘庶事草創殆不
容一切付之因循者文帝乃謝絶改制度易服色修禮
樂之請謙遜退託惟髙帝之法是循揆以大易之訓謂
之不知變可也然風移俗易吏乆其官民樂其業蓄積
增風俗厚斷獄少比肩成康何哉及武帝承統乃曰漢
家庶事草創加以四裔侵陵不變更制度則後世無法
亦庶㡬合乎隨時之義矣然表章六經疇咨俊茂興太
[006-13a]
學改正朔作詩樂號令文章有三代風而海内至於虚
耗者何哉夫文帝因陋守舊而基祚以固武帝變法易
令而天下騷然是天下之事未易以求維新之功眀矣
而漢宣帝與天下厲精求治反足以致中興之功漢章
帝専於遵奉建武制度而自此以後治體反愔愔入於
衰陋何耶且武帝失於紛更固矣而仲舒反勸之以更
化宣帝既收更化之功矣而魏相反勸以行祖宗故事
又何耶恭惟主上臨御九有利澤洋溢年餘二紀自奮
[006-13b]
發乾剛誅鋤權強大化更新於今七年昔者盜賊充斥
今桴鼓稀鳴矣昔者楮幣折閱今物貨衡平矣昔者水
旱相仍今年穀屢登矣通變不倦算計見效昭昭矣比
者議臣之請猶有憂治世而危眀主為不已之慮者盖
畏天則欲謹星文陰沴之變法祖則欲杜倖門譸張之
隙愛民則欲察長吏奉行之不䖍非特此也吏治則欲
復臧否㢘吏所知之科禁薦舉私書囑託之弊士風則
憂其奢侈謟慢心術趨向之邪雜取士則慮其假手鬻
[006-14a]
舉漕監牒試之冒濫文弊則欲崇詞賦經義之體式以
至錢幣則嚴法禁以革沿海銅鏹之漏洩通上供以致
七閩楮劵之流通外治未修則飭統帥以擇将邉方乏
守則破資格以用人凡此數端皆良法美意足以開太
平而強國勢者伊欲天心格民情悦祖烈有光吏治士
風一變為醇厚篤實之俗取士及文盡革其欺偽浮靡
之習貨幣常通将畧輩出人材作興不知何道而可


  問增益君徳務學為先開廣治道求言為急講學之功
[006-14b]
進則上之性愈眀求言之路廣則下之情畢逹此馳王
驟帝之本原致理興化之輪輿也然古今殊事有不可
以例論者傅説之吿髙宗也曰終始典于學至求其所
謂學不過多聞古訓而已所謂多聞古訓者上世之所
傳乎抑先代之已行乎周公之教成王師氏以媺詔王
冡宰坐而論道夫所謂坐論而詔王者不過居虎門之
左與道揆之任而已而所謂虎門道揆日相講論者切
磋警戒而已乎抑誦説語言而已乎書固甞曰舜闢四
[006-15a]
門矣然自遐逺而獻言者何不載於二典耶詩甞言先
民詢於蒭蕘矣然自草茅而納善何不見於詩書耶豈
古人之學不過心傳面命而孜孜聴納亦未甞如後世
旁捜而博訪耶漢有金華之講唐有露門之講不知所
讀何書所求何道君徳之增損何如耶漢置議郎博士
掌論議至唐四善二十七最以獻可替否為侍臣之最
不知言議之有補者有㡬論建之可行者有㡬言路之
通塞何如耶恭惟主上留神講學六籍之大法祖宗之
[006-15b]
成訓厯代之得失日與鴻博相討論務學可謂勤矣牧
守之陛辭百官之輪對給舎臺諌之論駁虚已翕受曾
靡留難聴言可謂博矣邇者納邇臣之請猶欲加意於
問辯之際申詔侍從舉獻納之職上躋帝王之隆不在
兹乎願厯考古今漢唐務學聴言之得失以對揚王休
問恭惟主上益眀習國家事将以丕昭事功乃孟春正
月有司請令後省置籍凡案臨一道牧養一州視事半
歲咸俾以民間利害邉防来上司籍記之其有得事之
[006-16a]
𠂻灼然可行者每季取㫖次第施行此髙廟裕民五事
之豐規而奉行之勤前此未之有也乃者六月甲子廷
臣條奏寛恤事件有釋遣拘係之宗子分貸編置之羇
囚皆見報可自今以徃民之疾苦毫髪絲粟皆得徹聞
罷行之愚心曉然知王道之易易矣然天下㡬路一路
㡬州或謂利害固有相闗不容偏狥一説若各狥其私
各求其便将恐此利彼害或謂州縣條具不過細微若
事體所闗莫之敢及不過毛舉細故以塞眀詔則何以
[006-16b]
對揚休命夫上恩深博而或者過慮如此豈一切杜塞
不之詢考始足以為治耶不知周甞遣行人以萬民利
害為一書矣漢甞遣使詢民疾苦矣其間亦曾有施行
次第見於周官漢史有補於治體者否願併陳之


  問昔嚴尤謂宣王驅逐玁狁盡境而還為得中䇿漢武
罷耗中國匈奴亦創艾得下䇿秦無䇿焉劉貺乃云宣
王正得恵中國綏四方之道為䇿之上秦北築長城一
勞永逸為䇿之中漢終守和親為無䇿焉果然歟班固
[006-17a]
甞論和親征伐皆偏見但當嚴備以待之而已貺又謂
禮義非所以待外裔也又果然歟嚴尤辨而未詳班固
詳而未盡唐史臣稱之禦敵果有上䇿否


  問昔晉郭璞言江東分王三百年復與中國合自南北
分裂厯晉宋齊梁至陳禎眀三年薛道衡舉璞之言吿
隋人曰此數周矣已而隋果克陳中原復合夫天地之
間非他也人也若一斷以數則拱手以待甲子之至人
事何用然此三百年南之謀北北之窺南凡更㡬人㡬
[006-17b]
戰終不能大同文軌若真有定數然太史公曰作事常
在東南收功常在西北或謂東南土薄兵脆其勢固然
天地變化可限以地耶然江左經畧北方如宋文帝之
挑魏文陳宣帝之取淮南不足論已若桓溫東討慕容
西征苻健兵鋒鋭甚迄無成功宋武帝英雄未必不如
漢髙祖破廣固䧟闗中則甞得燕亦不能有秦此豈得
盡罪人事太史公之説只恐不為聖哲論爾今真人作
興天下大義當渾為一豈得復論此試相與推眀天運
[006-18a]
之當然以破太史晉人拘淺之説


  問課試設䇿發問乆矣商畧世事吾徒既弗悉其條流
研精義理新學又未覩其堂奥若泛出經史百氏又惡
乎殽雜無倫欲取六藝之疑義次第而講評之則莫首
於詩詩有四始六義可羣可興邇事父逺事君微動於
鬼神大闗於天地其髙深幽逺未暇論也姑從其序釋
淺近者而求通焉序言禮義廢政教失政異俗殊而後
風雅之變作今以二南為天子諸侯之正風則審矣若
[006-18b]
定之方中蝃蝀淇澳緇衣干旄其於禮教習尚不為乖
異矣胡為而不得為正風乎序稱變風發乎情而止乎
禮義今讀江沱汝漢諸詩其陶染王化則協矣若野有
蔓草溱洧東方之日月出株林欲縱而忘返聲淫而不
度其流靡極矣安在其止於禮義乎序稱政有大小則
有大小雅焉然天保采薇文武既用之以治内外政不
為小矣而棫樸言任官靈臺言民附亦専主一事雅果
可以政分乎序言頌者美盛徳之形容以其成功吿於
[006-19a]
神眀此謂清廟維天之命維清象武則當矣若噫嘻祈
榖豐年秋冬之報潛薦魚鮪已無所謂吿成功至若烈
文言嗚呼前王不忘天作言子孫保之我将言畏天之
威時邁言子孫保之直主於陳戒耳彼有客則又専美
微子之来見又烏覩所謂以成功而吿神眀耶殷其靁
曰歸哉歸哉大夫逺役其室家思念之篤也何者為勸
以義静女首章曰俟我於城隅此淫奔相悦慕之詩也
何者為刺衛君揚之水之戍申甫救難親親天子之事
[006-19b]
也何病其戍母家河廣宋襄夫人歸衛而思宋之詩也
衛為狄所滅而東渡河經㡬年矣今曰誰謂河廣一葦
航之者何所指伯兮宣公從王伐鄭之詩也伐鄭師還
曾不淹時且衛在朝歌鄭臨河華由衛伐鄭盖自東而
徂西矣今曰自伯之東何所謂文王三分有二而猶事
商商猶無恙也而殷士膚敏祼将于京何為而載於文
王之詩熊繹至成王而始受封則周以前未有楚也而
奮伐荆楚裒荆之旅何為而見於殷武之詩宋微子之
[006-20a]
封也不謂之宋而謂之商頌者何義帝乙宋之始祖也
祖帝乙而祀成湯者何禮魯侯國也諸侯不祭天地而
龍旂承祀皇皇后帝者又何所本諸如此類不可殚舉
然此特見於詩者然也季札觀周樂見小雅而曰周之
衰不知魚麗鹿鳴而下孰為徳之衰乎抑孔子未反魯
以前雅頌錯亂札之所見其變雅乎祭公謀父作祈招
之詩以止王心其詩不惟大義奥雅亦且章指畧備不
知孔子刪詩之時已遺落而不存乎抑太史公所謂去
[006-20b]
其重而可施於禮義者是詩亦有未醇而不合者乎春
秋諸侯卿大夫其相從聘問賦詩以相感諷有斷章以
取義者有全引一篇而獨主首章者其説亦可得而畧
舉乎有自賦以見志者有使工歌以寓意者其禮亦有
等差乎然此皆詩之事也若夫風始變於邶鄘其始之
也孰為因終極於曹檜其終之也何所感末繫之於豳
豳周公居東之詩也又何所託義乎王通有言豳風變
風也變而克正危而易扶其惟周公乎繫之豳逺矣哉
[006-21a]
願極疏通之意以推見聖人刪詩之始終先後


  問前既次輯詩之疑義與朋友論之矣今将由詩暨書
以次蒐講㡬若談經而置子史者姑舎是尚論古之人
可乎昔管仲佐齊尊周三十年間中國無與加其盛夷
裔莫敢抗其力周之社稷藉以弗墜功名懋矣然孔子
褒其仁而孟子卑其烈荀卿以為學者所羞道何耶孔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太史公曰管仲世所謂賢人孔子
小之者謂其不能勉桓公於王道也夷考桓公亦将有
[006-21b]
可勉者乎揚子雲又以管仲小器謂不能自治孔子之
所指論果孰從乎每愛左氏褒許夷吾最有竒筆仲父
功名磊落左氏筆墨為多然曹子刼盟威公還地其視
伐原非小信也史遷以為出於管仲而丘眀畧之何耶
宰孔致胙威公亟拜其視請隧非小善也公羊子以為
出於管仲而丘眀畧之何耶豈其事之未必然耶何其
於盟寗母受下卿皆極力彰寫兹事體大反遺落而不
錄耶春秋書滅譚滅遂滅項數國耳荀卿以為滅國三
[006-22a]
十五考之經安在荀卿曷所據而云爾耶仲之書八十
六篇班固列之道家流而隋唐史皆附見於法家書出
一手而附見兩家可乎然讀其書虚無老𥅆之論也仲
有之封禪七十二君秦漢以来方士緯書之誣言也仲
有之計口鬻鹽桑孔牢盆之所不屑也仲有之不知世
所傳管子果其書耶抑亦有真耶其篇目又何其相戾
耶夫由前所論則聖賢之評品仲者異由後所論則記
載之所錄仲者殊予甚惑焉方孟子時云不可為瞭然
[006-22b]
矣然其譏鄙公孫丑之問信然以為齊王猶反手也及
降自春秋以訖秦漢后王君公之尊尚學士大夫之夸
許或稱管晏或曰管樂真有夢寐其覇軌而不可尋者
或乃以王佐而並稱伊管蕭曹之功不足進焉厥後孔
眀經營漢業於闗隴王𨗳圗續晉統於江表王猛纂興
秦祚於闗中䇿書所載非所謂傑然者歟然周顗崔伯
深輩直謂茂𢎞景畧江左苻堅之管仲爾亮引仲比時
人或未之許也而所立已如此是上下二千年間世盖
[006-23a]
未有能及仲者不知孟荀之論果以其狭不足慕歟抑
為時而起此論而别有意歟豈其事信有傳記弗能盡
而讀其書又未能深考歟今學者尊孟荀而黜管晏其
議論傑出乎事之表矣雖然徒知其事上未逹其所謂
王下不識其所由覇何益歟願考次其事而論定其人
問前既由經而子發問目矣其次當畧論傳注昔秦火
燔滅之餘雖經言尚皆訛偽漢儒隨文生義由是訓詁
出焉然古説本由口授後學乃以書傳厥或師承異宗
[006-23b]
於是角立詭辯漢晉以来凡若此者號為滯義學者求
通義據紛然今略舉十條以廣溫故堯典禋於六宗或
謂星辰與司中司命風師雨師或謂天地神之尊者或
謂易卦六子最後有援家語宰我問以為寒暑坎壇禜
祭者衆説殽亂不知孰為優大宗伯禋祀昊天既曰昊
天帝月令迎氣又曰五徳帝其後有著論辨南北郊謂
天體則一安得有六者兩家異同不知孰為是周禮四
望司農謂日月星海鄭𤣥謂望祭不及天神當為嶽瀆
[006-24a]
鎮是康成不同於先鄭矣春秋三望鄭𤣥謂魯境弗逮
於河當為淮海岱孔氏復引杜注指為國内山川分野
之星是頴逹復異於康成不知四望三望果孰為確論
乎天子曰靈臺諸侯曰觀臺曰時臺説者謂皆在太廟
所以望氛祥觀精祲也鄭𤣥獨謂辟雍三靈雖同在郊
而其處各異夏后氏世室商人重屋周人眀堂説者謂
之舉其一其制同也鄭𤣥獨謂眀堂在國之陽而與祖
廟别以𤣥之説為非乎椒舉稱臺度於臨觀之髙為於
[006-24b]
瘠磽之地則疑非建廟之所眀甚以𤣥之説為是乎左
氏稱勇不害上不登於眀堂乃舍爵䇿勲之地也安見
其與太廟異不知三雍眀堂太廟果孰為定制乎十二
章皆飾於祭服或謂三辰不在衣而在旌旗三夏為樊
遏渠或謂九夏皆詩名而非字義食祭之名有九或謂
自命祭以下施於事神祗㑹朝之門有五或謂庫門雉
門諸侯得以兼内外凡此枝葉繁滋文義踳駮亦有要
歸可得而折𠂻者乎然此其淺膚非有微奥乃若以六
[006-25a]
尺四寸而論尺步以開方百里而論封國以旁加一里
而為治澮畿内畿外兼用貢助之法嗣爵嗣祿雜取夏
商之制雖未敢指為臆説然於經孰為眀據必如其説
參驗反覆其有合乎亦有未合者乎竊考漢魏諸儒治
古學者為譜為駮為辨疑為異義中實難疑知凡㡬書
自孔頴逹嚢括筆削以成正義於是獨存賈馬服鄭王
劉數家不知此外亦有或裁取弗精採摭未盡因以遺
落而不傳者乎抑徒多紛紛等為無禆於經而不足錄
[006-25b]
歟史稱頴逹能黙記三禮義宗今聶崇義之書具在尋
其源流亦足按試以為證乎夫緝繹義䟽蕪沒本㫖南
北而下傳者倦矣然則剖析疑滯説有稽據後世學者
不能廢也故據其説之繁亂與其未安者得以暇日共
講焉


  問劉繇王朗羣疑滿腹衆難塞胷今歲不戰来歲不征
使孫䇿坐併江東此孔眀所以吿後主也夫世事固有
當疑亦有難圗者矣若每事難每事疑湯七十里文王
[006-26a]
百里如何而有天下此孔眀所以不顧才弱敵強而但
欲鞠躬盡瘁而後可也然孔眀以巴蜀一州之地戰士
不滿五萬連年運思克日請戰長驅祁山雍涼響震所
謂鞠躬盡瘁者亦無一功可論與其徒勞曷如閉戸守
險保全境内隆中心事吁可念哉自晉失中原凡㡬十
年而得石勒死此機㑹也庾亮欲移鎮為滅賊之計蔡
謨以為不可其後石虎死朝野謂中原指日可復亦又
機㑹也蔡謨又以為不可盖晉人根本不堪䘮敗加以
[006-26b]
征陣不齊開江延敵則有餘棄江逺進則不足後来王
羲之答殷浩孫綽之沮桓溫皆持此見然勒死而虎在
以為難可也虎沒而蜂附者日以千數天送興運人不
能乗又以為難何謨之胷中戛戛其多難也豈内不能
辦姑為卑論以自盖耶若作勝謀如王元謨又将有覆
敗之憂然則世事亦何容易耶今世之士有二其一慷
慨抵掌自許復讎者必稱孔眀之鞠躬盡瘁不計成敗
其以括嚢至計自謂沈審者必取蔡謨之度徳量力如
[006-27a]
使諸君得位孰從而可


  問韓信請兵二十萬倐忽之間取魏破趙下齊取三強
國問其教習則常驅市人而戰初不見其有訓卒蒐乗
三年而練七年而練之説然兵威所至衆庶莫不輟作
以待何也諸葛孔眀戰士五萬戎陣整齊耕者不雜其
止如山其動如風雨然考其功伐西不能下五丈原南
不能過白帝城魏延欲出自子午谷不用楊儀欲得大
兵亦不用何耶韓信之兵多多益善髙祖服之孔眀之
[006-27b]
兵節制進退司馬仲逹畏之一以成一以不成儒者論
兵孰從而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