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243 攻媿集-宋-樓鑰 (master)


[054-1a]
攻媿集卷五十四
     宋 樓 鑰 撰
 記
  中興顯應觀記奉敕撰
嘉定三年十一月朔制詔臣鑰顯應觀為國家集福之
地自建立以來未有為之記者汝其碑之文成朕當書
其額曰中興顯應觀記已而宸翰下頒昭囘之光輝耀
千載臣既承命謹拜手稽首言曰百神在天地間昭布
森列皇朝咸秩無文非有功不祀其間靈效顯著遠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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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走者不過數處而䕶國顯應真君其一也真君崔姓
廟在磁州旁為道觀河朔人奉之五百餘年矣靖康中
高宗由康邸再使金磁去金營不百里既去謁祠下神
馬擁輿肸蠁炳然州人知神之意勸帝還轅孝宗誕育
于嘉興先形絳服擁羊之夢生有神光燭天之祥此皆
其最著者也中興駐蹕錢塘初置觀于城南尋徙于西
湖之濱分靈芝僧寺故基為之祠宇宏麗像設森嚴長
廊靚深采繪工緻鐵騎戎卒左出右旋戈鋋旗葢勢若
飛動敞西齋堂以挹湖山之秀為崇祐館以處羽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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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稱其為大神之居高宗脱屣萬乗嘗同憲聖臨幸以
丹堊故暗賜金藻飾一新既又三十餘年矣皇帝皇后
聿追祖考之意載命興葺復賜緡錢二萬俾都監右街
鑒義主管教門公事明素大師陳永年買田以増齋供
之費所以妥靈而錫福斯民者甚至是誠不可以無紀
也竊攷神之所自不知者以為北魏之伯淵其知者以
為後漢之子玉雖皆名公而實非也續會要等書亦不
詳諦或誤後人唐武德元年置磁州貞觀元年州廢而
以滏陽屬相至永泰初始復舊仁宗實録景祐二年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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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府君為護國顯應公且言府君貞觀中為相州滏陽
令再遷蒲州刺史史失其名在滏陽有愛惠民為立祠
後因葬其地咸平二年始賜府君之廟而京師北郊及
郡縣奉之如嶽祠至是因民之所信嚮而封崇之故詔
曰惠在滏邑恩結蒲人又曰按求世系雖史逸其傳尸
祝王官而民賴其德使果為子玉與伯淵安得謂史逸
其傳歟元符二年即舊號封王大觀賜廟額政和賜冠
冕七年加封䕶國顯應昭惠王宣和三年郡守韓景朝
辭承上命葺治祠曰敷靈觀曰顯應且按舊碑為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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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説略與實録同又言唐太宗夢得之俾詔入覲刺蒲
州河北採訪使因命刑曹曹弋編録神之靈迹五十餘
條傳于世淳熙十三年奉光堯聖旨改封真君然至今
以府君為號者尤見其本于為令也初命延福宫使安
德軍承宣使張去為為提舉官傳子及孫延慶復庀此
職宣力于觀為多道士初止十餘人今益以衆田止百
餘畝今益以廣啓觀門而許士庶祈禬咸有定期季夏
六日相傳以為府君生朝都人無不歸嚮駢擁竟夕尤
為一時之盛孟冬十日又謂為府君朝元之節或云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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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上升禁庭皆設齋醮北人之寓居者是日亦必至
焉乾道六年遣使賀金國正旦臣以假吏從行過磁使
介而下相率望拜于驛中蓋往來者必致敬行則先禱
于西湖之祠歸則潔羞以謝之臣謹摭其始末之實為
記而又播以詩云
惟漢之司農兮著遺愛于桐鄉使葬我于桐兮必他時
之奉嘗繄神之仕兮于滏之陽惠及斯民兮久而愈彰
擢刺河中兮任河北之採訪生則祠于舊邑兮歿又冢
于其旁神之既遠兮雖尊以姓而逸其名神之威靈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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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千載之流芳謂子玉與伯淵兮皆流傳之渺茫獨昭
陵之詔録兮載顚末之為詳北方之人兮謹廟食而自
唐膺累朝之封賜兮誠有赫乎龍光功在社稷兮著明
效于靖康神馬乗輿兮實顯祐于高皇始孝宗之方娠
兮夢絳衣而擁羊迨震夙之夕兮又神光而發祥敞祠
宫之百楹兮繚千丈之周牆儼像設之雄尊兮煥金碧
之焜煌仰皇明之臨御兮未嘗求福而專鄉灑奎畫以
寵嘉兮粲鳯翥以龍翔前三茅而後太乙兮與四聖而
相望肆隂隲而黙相兮鞏國勢于無疆上宫掖而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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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兮藉神休而禬禳偉明神之英烈兮夫豈斂惠于一
方願謁于上帝兮掃欃槍而殄豺狼吾君将中天下而
立兮開壽域于八荒神亦歸其所兮報何可忘
  重修太常寺記
禮樂一也舜命伯夷作秩宗典朕三禮曰夙夜惟寅直
哉惟清無他言也命䕫典樂教冑子而及詩言志歌永
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䕫亦曰於予擊
石拊石百獸率舞又曰戛擊鳴球以至鳥獸蹌蹌蕭韶
九成鳯凰來儀何樂之詳也三禮之書樂亦在焉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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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皆以禮春官掌邦禮而大司樂以下屬焉則夷䕫之
任已歸于一矣為樂設官十餘自中大夫而下府史胥
徒凡一千三百餘人其間上中下瞽至三百人眡瞭又
三百人而舞者衆寡尚無數抑何其備也孔子之時禮
樂已缺其觀于周而歴聘諸國志固在于行道未始不
切切于二者故問于老耼問于萇弘止以論語一書求
之執禮固所雅言而言樂為尤衆至聞韶而不知肉味
且曰不圖為樂之至于斯也所感深矣與人歌而善必
使反之而後和之説者或不知此章之意蓋鄉人邦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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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用之外樂歌多失其聲苟聞歌而善必使再歌之所
謂和之者又得此一詩之聲矣太史公知之言三百五
篇孔子皆絃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禮樂自此可
得而述故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豈
苟云乎哉自太師摯適齊至少師陽擊磬襄入于海亦
多不得其説摯而下皆樂工散之四方夫子謹志之如
有欲用則皆知其所之殆所謂樂失求諸夷者耶安上
治民莫善于禮夫人而能知之至于移風易俗莫善于
樂烏可不求其故哉今又幾二千年禮既多廢樂尤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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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皇朝累聖非不講明所謂禮者尚可求之簡冊一時
鉅公樂樂甚盛卒不可復古蓋其本已亡矣樂之本在
聲無知之者而力求于尺度秬黍之未為可歎也近世
陳氏兄弟禮樂二書流傳于世禮尚可攷樂亦名與器
而已耳高宗嗣歴庶事草創而卿列不以一日廢迨駐
蹕錢塘以法惠僧寺東偏隙地為敕令所又街之東則
為容臺尚不足以盡設禮樂之器遇閱習則列宫架于
法惠寺中紹興三十一年少卿王公普始請易地會敕
局中廢遂遷焉中為寅清堂耽耽夏屋于是為稱法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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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廢為懐遠驛又以為臺諫官舍敕局再建于寺之舊
處而容臺不移于今五十年矣梁棟墮圯日有覆壓之
虞卿少久闕嘉定二年崇慶張君鈞為主簿已歎其不
可居既丞胄監又轉而丞于此時司農太府俱舍舊以
趨新或謂亦可遷矣君曰此禮樂之司庭宇宏敞位置
崇嚴不應輕棄矧盜泉勝母古人所避不若因而增葺
之請于朝度材于天邑凡而叢費取其貲而親出納之
都下之煩末吏曹之謾欺一切痛革之手賦工直察其
勤惰惰者至執扑以抶勤者或釃酒以勞百堵皆興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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役競勸始于三年之仲冬明年三月八日告畢用工三
千五百有奇而内外堅鞏丹堊輝華于舊有加而無不
及觀者駭歎謂工于營私者未必如是之敏且辦也發
地得泉石刻名曰觀音且曰飲者可以愈疾猶是法惠
之舊濬而澄之泉甘且冽結亭其上扁以汲古皆不在
調度之數宜其大有不足而反因撙節之有方餘錢三
十萬歸之府中而寺有勲臣畫像及書籍嵗久脱落又
欲為一碑未能也府帥將作監王君柟復以為助今皆
如所圖不愆于素而求記于余余自念老矣豈復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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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嵗嘗叨簿正博士少列之命三以家諱而改除終不
得進退周旋于其間兹喜寺之新因君之請又欲以平
日所聞者自見故弗辭君飽學工辭章沈黙靜重號蜀
士之秀而克勤小物乃如此漢之什邡劇邑也辦治有
餘力今日葺理官寺朝論翕然稱之每言前後同僚協
力以隮登茲不自以為勞其言曰今之天下雖不易于
為而于其尚可為之中卒至于不可為者意其無不息
之誠且不能充是心以往故也君之所存者如此宜乎
見諸實用者有此也寺無他碑乾道七年黄公鈞為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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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謂後世以儀為禮以器為樂其于聖賢之道遠矣惟
儀與器又皆因陋就寡寖非六經之故蓋嘗誦其言而
歎息今鐘鼓玉帛具在而官寺又備矣若安上治民移
風易俗者可不求其彷彿于古者乎
  台州社壇記
台州之北大山綿亘其一支自東而西蜿蜒委蛇至江
而止勢若囘顧是為龍顧之山子城據其下官寺在焉
城西南隅去儀門百許步為社稷之壇厥位面陽爽塏
平曠昔人相攸而為此必不苟也有司不戒日就荒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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頽垣成蹊蕘牧無禁淳熙己亥正月宗正寺丞沈侯被
選來守仲春行祀愀然顧其僚曰是可以奉吾神乎乃
命撤而新之臨海令彭仲剛建縣治于煨燼之餘侯知
其才舉以任焉首按圖籍斥地之舊繚以周牆數十百
丈始治地得仆碑土中洗而讀之蓋政和中所頒社稷
壇式也制度明甚横列三壝門各四出中立社稷二壇
風師居東雷師雨師居西亦各為壇壇之高二尺有半
又為燎壇于風師之東南壝外稍高于諸壇于是悉倣
名數因其舊而増築之故有屋四楹為視饌待事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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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葺新之又增其一為齋潔之地其途北出表以二柱
中建臺門嚴闗鍵以守之作于六月朔旦又六旬有七
日告成靡金錢五十萬有竒民不知役工不告勤過者
肅然始知有地主之敬侯命鑰書之鑰聞古者先成民
而後致力于神侯之下車訪民隱飭吏事廩廩乎循良
之風而思不倦以終之以是邦被山帶江水旱仍嵗又
間有鬱攸之災謂職諸幽者非人力所及故于神無所
不致其敬社稷之重其可後乎秋社展禮氣象一新環
佩琮琤豆籩靜嘉神貺昭答如在左右繼自今氣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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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雨暘時若其必有相之者然則侯之政真知所先後
而致力于神者乃所以成民也侯名揆字虞卿秀之嘉
興人
  澧陽樓記
紹熙四年三月戊寅澧州澧陽樓成于是太守王侯承
甫以書屬余為記且曰澧之為州始于開皇後雖廢置
不一而柳河東謂自漢以南州之美者十七八莫若澧
則在唐已為名郡國朝建隆四年始脱僭竊之餘而為
王土乾德二年始隷荆湖北路東接洞庭西連施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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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在其前江陵在其北爲湖廣之孔道承平日久戸口
滋蕃嵗輸米以斛計者十五萬養禁旅至三千有畸盛
矣建炎之末妖民弄兵倡亂加以劇宼一再攻陷民居
官府蕩爲埃煤因以饑饉幾無噍類蓋六年而後定翦
除榛棘招集流散僅復城郭之舊今六十餘年矣米輸
猶不及盛時十一屯兵百餘人而郡治尤偪小黄堂之
前重門相去不能尋丈外逼郡城又有酒壚相直纔于
東偏啟一門以通出入心竊隘之訪諸故老或曰酒壚
之後舊爲城門兵燬以來閉塞至今倘闢而新之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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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且伸吾民其庶幾乎士民援以請為告于部使者始
作新門酒壚既遷斸其故基則古甃宛然言益有驗節
費以為資募民以供工官吏勸趨日以就緒外鑿城雉
上建華屋即前日之外門為儀門而撤其舊于是治事
之廳始得軒豁寛敞而前無蔽障得以挹蘭江之秀俯
仙明之洲經始于去年之十二月庚申至是訖工合樂
以落之氣象煥然頓還舊觀不敢自以為功也要不可
以不紀余因為之太息曰今之為郡者或能以廉白自
喜則于營繕之事一切置之恐以擾民而招謗不問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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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之當為與否也前後相承謂非吾責若此樓之于澧
陽是可已乎余與侯世有道義之好又為世姻侯之兄
弟皆承清白之傳侯里居時恂恂然一長者而莅官遇
事人有難及莆田劇邑談笑辦治茲試彫郡謂將日不
暇給而能振起固陋興五紀之闕典開一郡之眉目是
可記也又攷之地志是邦有浮丘子採藥之仙蹤李羣
玉讀書之遺跡又楚之申明以忠孝著晉之車武子以
學術顯皆其郡人也先是層城横前重扃壅底士氣亦
因以不揚是役也豈惟于隂陽家之言有利于郡其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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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秀士為時而出者侯于是時勤撫以致其庶尚儉以
益其富闢庠序以教之後來者又能繼此將寖復承平
之盛而賢能以興實自侯發之侯名正功四明人承甫
其字也
  真州修城記
眞之為州未遠也自唐永淳中始析江都置永正縣南
唐為迎鑾鎮皇朝乾德二年升建安軍大中祥符六年
以聖像一鑄而成遂以名州而實當江淮之要㑹大漕
建臺江湖米運轉輸京師嵗以千萬計維揚楚泗俱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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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盛而以真爲首中興以來不復置發運使而山陽通
泰之鹽泝江而上商賈輻湊猶爲淮堧大郡佛狸之駐
瓜步近在六合之境逆亮之至瓜洲去此無數十里郡
居二者之間故亦再罹兵禍朝廷以保障之未固屢飭
守臣築城鑿池以爲設險之計林君伯成興役于前及
四百餘丈鎮江游奕統制郭君超繼之僅八百丈雖務
欲速未底于成嘉定二年八月諸軍糧料院潘君被命
出守當兵荒饑饉之餘幾不成邦既屬以勞來安集之
政又以城築委之君自下車愛民如子手自摩撫左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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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粥加以醫藥呻吟疾痛不翅切身之苦視人之飢眞
若由己食寢為廢此意孚乎上下通于幽明斯民感悦
頓有生意和氣致祥年糓順成劭農通商寖復舊觀乃
大肆其力于斯城因前功而増築之合四百六十餘丈
基厚六丈上居三之一可列七騎高二十二尺浚濠五
百餘丈闊者至一十五丈深稱之女 易土以甓凡鵲
臺礮臺武臺角臺 城馬面等甃結堅緻金湯之固巋
然與維揚相為長雄足為邊庭之壯觀既又興造葺理
自儀門黄堂凡官府公宇大小二十八所合為屋二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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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楹郡之内外為之一新朝家以緡錢十萬米七
千斛庚費而所用不貲不復有請惟以榷酤之餘及撙
節用度以充之斯已勤矣郡之井市與漕臺皆在城南
大江之濱議者欲如瓜州之城剏為兩翼自城到江以
蔽遮之事重費多未易驟舉余追記未冠時侍親泊江
干登鑑遠亭訪之居民指其前曰頃有閧市悉墊于淵
江外有沙洲數十里雖隔皇天蕩之風濤而激水北來
相侵未已不數年問之宦游者則鑑遠亦為壑矣是知
兩翼之城不至江濱則不足恃岸既善隤不知所止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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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恃也將為久計則更宜詳處而審訂之抑又聞合肥
之城自乾道修築嵗嵗増葺工費不可數計竹木灰甓
出于帥漕二司而工役則又金陵戎帥任之以躋登兹
山陽歴陽大率類此今是邦城郭雖就而方有兩翼之
議又前者林郭二君之所築已多隳圯尚須隨處補苴
又别儲二萬緡豫為後日不時之備繼此者當知今日
之艱難益加不測之防則當與揚廬和楚嶺嶭相貫而
掎角之勢固矣惟潘氏自紫微舍人以風節名一世君
之二父以從子被賞延俱為時吏師先正柯山使君能
[054-14a]
輕財重義君實似之自其幼年躬行孝謹篤志問學有
不可解于心者行矣而著日進未已嘗宰崑山去之日
無以續食及倅京口以荒政自任民以父母稱之今則
江之南江之北草木亦知君名制帥既以治最上聞士
大夫公論莫不以為循良之冠君則退然未嘗自足也
使守邊者誠心體國皆能如君何有北顧之憂哉官僚
以郡人公言求記為書大槩尚勉其成云君名友文字
文叔婺之金華人
  奉化縣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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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明六邑奉川為大號難治然俗尚氣而服義秀士尤
多治之得其道非難也神文在位郡國始建學張文定
公方平謂庠序俶落乎睢渙嗣音乎郟鄏而是邑舊記
謂相國清河公士遜出鎮秣陵為椎輪之始蓋寳元初
祕書丞于君房為宰以石夫人之廟為縣學自為之記
云然且曰願以奉川為縣學始亦可以知吾邑儒風之
興舊矣宣和中周君因徙于邑治之東面勢益勝未幾
舍法罷廢為亭傳又遭弄兵者燬焉紹興九年榮君彜
復新之于今五紀棟宇寖壞圮陋不可復支永嘉宋君
[054-15a]
始至謁奠顧瞻廟像愀然曰教化根本之地不振如此
何以示斯民之欲謀焉未遑也財用之空乏期會之迫
遽固已不勝其應而連嵗大祲愈不暇給政成欲去介
介若不滿邑士汪君伋素好為鄉里義事聞之謂其弟
份曰是吾曹責也不待勸率不謀于衆以身先之首創
大成殿増廣舊址不日而成一木一瓦皆不苟設必欲
堅緻宏敞為久遠計重立先聖先師十哲之像儀門兩
廡以次興作前有墨池濬而廣之方正清深冰壺澄澈
南山千尺倒影其中輪奐翬飛照映江縣為費不貲曽
[054-15b]
無吝色乃季夏戊申宋君率僚佐士夫釋菜學宫用以
掲䖍妥靈觀者如堵驚嘆贊美以為前此未有而民不
知役也于是里中善士董安嗣徐如松等三十有二人
爭趨競勸相與再建駕説之堂挾以直廬傍列諸齋庖
湢廥廩器用畢備凡為屋四十楹又以去嵗始有自右
學登科者為闢射圃以勸方來舉梁之初屬鑰為之文
今既崇成又託以記鑰世居奉川高祖正議先生教授
邑中寳元學記預名刻石尋掌鄉校前後幾三十年始
為郡人然五世皆反葬境内區區封邑猶不敢捨辭不
[054-16a]
獲命敢告于里人曰令尹洎諸賢所以惠吾邑者至矣
自爾必能相勉以學相高以文躡儒科登膴仕使吾邑
簪纓日盛爲四方榮觀則今日之舉斯爲稱矣然孟子
有曰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于
道路矣是殆與今人論學之意不同何耶孔子之教人
亦必曰弟子入則孝出則悌蓋庠序所以申孝悌孝悌
之義明則老而負戴于道者少者必從而代之以此爲
庠序之效不爲利禄地也誠能因今之學行古之意月
書季攷不害進取而父兄之告語師友之講習率以孝
[054-16b]
悌為先此義既明則凡學于此者施于家則為孝子順
孫出而仕則為忠臣良吏蹌蹌濟濟化及里閭寖有不
負戴之風幾于一變而至道者將以此望吾黨之士豈
直為是觀美而已哉宋君名晉之字正卿悃愊無華三
為邑長皆以儒術飾吏事首欲興學迄于有成邑人紀
之實鑰之同年生也
  安慶府修學記
舒本羣舒之地于今最為佳郡灊皖之勝欲游而不遂
見從宦擁麾而之焉者輒企慕如登仙然嘉泰二年嚴
[054-17a]
陵詹侯下車以寛明之資臨淳古之俗平易近民因其
俗而施之政未幾坐以無事顧謂僚屬曰官府俱飭而
黌舍不稱兹不可後乃即其舊而增葺之學始建于紹
興八年中更繕修嵗久圯壞以某年庀工至某月日訖
役煥然一新郡人謂役不及我而躋登茲願有以紀之
教授王君君玉度以書來余與詹侯俱壻王氏而侯為
尊行知其賢有年矣以西樞之子謙厚廉介所至有聲
績而飾以儒雅澄江既以政最舶使尤著清節謂文翁
興學于蜀變巴夷如鄒魯翁實舒人尤敬慕之故未暇
[054-17b]
他事而首屬意于庠校可謂知所先務矣舒之人將何
以報之侯非有望于報也惟爾父兄相與率其子弟益
進于學亦因其淳古之習而文之以儒術不必以取科
級之多寡為輕重文翁既祠于學如漢大司農朱邑以
一嗇夫而遺愛傳于千載周瑜以文武才略獨步江湖
間其名尤高皆郡人也誠使異能之士間出為國家用
如前數公豈非侯之望于斯郡者尚勉之哉
  黃州貢院記
黃岡東南佳處也大江東下赤壁西峙武昌夏口鼎立
[054-18a]
相望其在皇朝王蘇二翰林一以州馳名一以坡自命
皆千載傑特之偉人竹樓雪堂既壞復葺風流文獻至
今增重近時郡太守博士皆不輕其選秀士亦彬然出
矣建炎兵燬以來秋賦多附他邦乾道七年始試于州
而因陋就簡寓貢闈于庠校三載必一毁撤既非所以
作士氣而學宫寖以頽靡州人病之嘉定二年四明高
君仲遠來守承開禧兵戍之餘日不暇給首謁夫子廟
嘆其弗葺已甚未遑他務與教授李君宗勉飭而新之
廊廡齋舍以次興立而大比又近不可復蹈前轍亟相
[054-18b]
與謀得驛舍遺址鳩工調度分委僚屬創貢院五十餘
楹庀工于二月丙寅訖役于五月己丑重門正㕔攷試
分位左右長廊庖湢吏舍備具嚴整費緡錢五百萬米
二百斛悉出于撙節之餘民不知役工不告勞而八十
五年之闕典一旦復興父老謂承平殆亦不及士類歡
奮氣象振發且請記之仲遠與余有中外之好相與素
厚以書來委且曰去中秋才月餘願即為屬筆以慰千
里之望余為之欣然且曰仲遠長余一嵗恂恂似不能
言與人語如恐傷之月評以長者稱兩乘貳車而後試
[054-19a]
郡撫字固所長不謂振起事功敏辦如此高氏蓋名家
也高宗皇帝中興初駐蹕錢塘始建太學妙選師儒先
侍郎首為國子司業豈惟文行經學足以表率士林馳
名京師規繩具舉未幾車駕幸學擢貳儀曹至今四海
尊仰之仲遠其次子也居家孝友恪守家法故為政彫
郡知所先後士子尚勉進學業以稱使君期待之意使
人物聲望與江山相高二翰林有靈實寵嘉之仲遠名
得全朝散大夫云
  建寧府紫芝書院記
[054-19b]
建寧當閩浙之衝是為孝宗皇帝龍潛之舊雖宦游不
得一至其地聞其山川聳秀武夷諸山皆非塵境蓋八
州之門戸也鍾為英傑古今相望士夫多挺挺尚氣節
秋賦動踰萬數薦送率八十餘人儒風最盛學有生徒
三百分十二齋猶不足以容之今郡侯寳謨閣直學士
諫議李公鎮臨以來治行稱最百廢具舉功利及物不
可以數計周知而尤篤意于教養顧瞻府庠悉加葺治
猶以為未能甚稱樂育之意謂晉范甯之守豫章大設
庠序資給衆費一出私禄心實慕之乃捐俸錢三千餘
[054-20a]
緡度地于學之東西兩隅廣為四齋鳩工于嘉定三年
仲冬朔旦訖役于明年二月之望脩廊廣厦翬飛跂翼
名齋以志道據德依仁游藝以其前挹紫芝之峯扁曰
紫芝書院蓋前所未有也財不費于官斂不及于民増
弟子員又廣田疇以豐其儲舉郡之士歡奮感勵咸請
記之公學有家傳伯仲競爽且素號博洽富于文詞不
以自有乃列致郡博士暨學職諸生三百餘人之請貽
書以屬于鑰顧年侵氣索何以承命勉為之言曰諌議
此舉固已甚偉當屢書以傳後若名齋之義其待學者
[054-20b]
尤深矣是四者出于先聖之言學之大端莫過于是道
者百聖之所傳非可以須㬰離不志于此則易以流遁
必至惑于異端德者誠也經之言德必以偽對之以是
決知德之為誠據此一誠可以終身行之仁之為器重
其為道遠苟能依之形于參倚之際非學之要乎德不
可言志仁不可言據藝不可言依言之各有攸當也或
謂藝成而下聖人以游言之疑其為可輕是不然所謂
藝者非如今之技藝乃禮樂射御書數古所謂六藝是
也稽之禮經各有名數先王設教及人之幼少眞淳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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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之時使習而熟之則身在有餘不可勝用君子未有
不兼此而能為全德者今禮壞樂亡射御號為武事數
亦不復見惟六書可傳士又罕垂意焉夫謂之小學謂
小年所當學非曰學之細也洒掃進退尚由此可以上
逹而況六藝乎苟能盡力于三者而游于此則為士庶
幾于備矣學者其毋忽于名齋之義勉而進之以答諫
議之賜豈以科舉利鈍為吾儒之盛衰耶本朝庠校權
輿乎睢渙嗣音乎郟鄏寳元中詔建州立學賜田五頃
至慶歴四年郡邑始得立學熙寧設官分教建州首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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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一員諸郡亦未之有元豐又賜田十頃則知是邦
之學國家最所屬意尤在他郡之先也或曰郡既有學
而復有書院不既多乎是又不然潭之嶽麓衡之石鼓
南康之白鹿皆此比也古者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國
有學以今準之百里之邑千里之郡其為學當有幾所
而謂此為多乎姑誦所聞以謝諫議及多士之意若公
餘詣學與郡博士講明經術以訓迪好學之士則諫議
之任也鑰何敢贅為之辭
攻媿集卷五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