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1a] 
欽定四庫全書
北海集巻二十 宋 綦崇禮 撰
進御故實
建炎四年八月十八日勑中書門下省尚書省送到通
直郎試尚書吏部侍郎兼權直學士院綦某等奏準尚
書吏部牒備準都省劄子於八月四日三省同奉聖㫖令
侍從官一員具前代本朝故事闗渉治體者一兩事進
入者臣等備數從官無所禆補仰承聖問實深榮懼之
[020-1b]
至然臣等伏念自艱難以來私家書籍例多失散雖口
耳之學粗能記誦一二深慮訛舛抵牾不足以上塵睿
覽伏見祖宗以來遴選儒學之臣以奉講讀若令從官
一例獻其所聞亦於祖宗朝無此體例况今侍讀侍講
並有正官臣等若不揆荒淺奉承詔旨恐有越職之嫌
伏望聖慈照察止命講讀官三五日供進前代及本朝
故事以資聖學所有元降日令侍從官具故事進入指
揮伏乞特賜寢罷庶使臣等不敢侵紊職守伏候勅旨
[020-2a]
八月十八日三省同奉聖旨令講讀翰林學士兩省官
依已降指揮按㩀此則集中所有進御故實俱係為翰/林學士及兼侍讀時所進兹特列此奏于
巻首俾後之人亦可因/此以考當時之制云
論唐房𤣥齡創業守文對
唐書房𤣥齡傳帝甞問創業守文孰難𤣥齡曰
方時草昧羣雄競逐攻乃降戰乃尅創業則難
魏徴曰王者之興必乗衰亂覆昏暴殆天授人
與者既得天下則安于驕逸人欲静徭役毒之
[020-2b]
世方敝裒刻窮之國由此衰則守文為難帝曰
𤣥齡從我定天下冒百死于一生見創業之難
徴與我安天下畏冨貴則驕驕則怠怠則亡見
守文之不為易然創業之不易既往矣守文之
難方與公等慎之
臣嘗考唐太宗撥亂致治功徳兼隆由漢以來誠未之
有迹其所以然之故則在夫委用輔相能盡其才而已
觀王珪所評一時同列大臣各有所長皆足以居其任
[020-3a]
冝其職昔者稱人臣之美有曰乃心王室勤勞王家者
矣有曰公家之利知無不為者矣則孜孜奉國知無不
為𤣥齡為得之輔弼之臣安危所繫時方有事則宣威
靖亂以折衝萬里時方無事則當軸處中以坐鎮一堂
兼資文武出将入相靖為得之進退開陳之際奉揚布
宣之間上以沃一人之心下以善四方之政則敷奏詳
明出納維允彦博為得之小紀大綱萬務叢委百司庶
府濟繁治劇衆務畢舉胄為得之盡忠勿欺有犯無隠
[020-3b]
正救其惡而措君於無過將順其美而引君於當道則
以諌争為心恥君不及堯舜徴為得之進退賢否别白
功罪片善必舉而已無竊位之譏纎惡不容而朝無幸
位之嘆則激濁揚清疾惡好善珪為得之此六人者才
雖不同咸有廊廟之具太宗兼得而並用之致治之美
又何難焉雖然自靖而下則偏有所長殆不能以相移
茍獨任以求成功亦不能無闕至于𤣥齡則才優數子
而不可以一善名焉故珪但稱其孜孜奉國知無不為
[020-4a]
而已栁芳有言帝定禍亂而𤣥齡不言功王魏善諌而
𤣥齡推其直英衛善兵而𤣥齡身處要地不吝權此其
成令名者彼數子之長盖𤣥齡之所并包而効之于君
者耳不其優歟烏虖二帝三王逺矣臯䕫益稷伊傅周
召之賢不可遽得於後世則用人如太宗者以之除亂
而興治亦何為而不可哉
論衛文公晉悼公事
左傳閔二年衛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務財
[020-4b]
訓農通商恵工敬教勸學授方任能元年革車
三十乗季年乃三百乗襄九年晉侯歸謀所以
息民魏絳請施舍輸積聚以貸自公以下茍有
積者盡出之國無滯積亦無困人公無禁利亦
無貪民祈以幣更賓以特牲器用不作車服從
給行之期年國乃有節三駕而楚不能與争
臣觀自昔興衰致彊必先自治自治之道未有不本于
民者衞文公承懿公失國之後徙于楚丘能以道化其
[020-5a]
民而建城市營宫室得其時制百姓説之歌于國風亦
可謂賢君矣考傳所載則大布之衣大帛之冠約已以
禮務財訓農通商恵工裕民以政也敬教勸學知所以
作人矣授方而任能知所以官人矣用能安富其國家
而革車之盛終致十倍衛之所以復興者如此晉悼公
承厲公失道之後修政事建官師舉不失職官不易方
爵不踰徳而民無謗言亦可謂賢君矣以楚鄭之故厭
於屢戰謀所以息民者魏絳首以施舍為請于是輸積
[020-5b]
聚以貸焉國無滯積亦無困人則蔵之百姓而家給人
足也公無禁利亦無貪民則與衆共利而亷遜興行也
祈以幣更賓以特牲省費以蓄其生爾器用不作車服
從給嗇用以蓄其力爾行之期年其効足以勝楚晉之
所以復覇者如此然則文公所以興衛悼公所以彊晉
皆以約已息民為本曷嘗設法立禁務以興利而冨國
為哉伍員言越之伐吳亦期以生聚教訓于二十年之
後雖小大之遲速各因其力未有不由于是者茍不知
[020-6a]
出此顧以大讎之未復國用之未充務速効而忽逺圖
乃欲於䘮亂之餘求生財之道有司或不知恤將巧為
法制隂取罷民以濟目前之急使其僥倖以成一旦之
功而吾民之心已離矣盖亦反其本歟
論唐貞觀開元循吏之治
唐興乗隋亂離剗祓荒荼擇用州刺史縣令太
宗甞曰朕思天下事丙夜不安枕永惟治人之
本莫重刺史故錄姓氏於屏風卧興對之得才否
[020-6b]
狀輙疏之下方以擬廢置又詔内外五品以上
舉任縣令者於是官得其人民去愁嘆就安妥
開元中又錮廢酷吏懲無良羣臣化之革苛嬈
之風争以恵利顯復詔三省侍郎缺擇甞任刺
史者郎官缺擇嘗任縣令者至宰相名臣莫不
孜孜言長史不可輕授亟易是以授受之間雖
不能皆善而所得十五故叶氣嘉生薫為太平
埀三百祀與漢相埒致之之術非循吏謂何
[020-7a]
臣甞謂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則國以民為本然
而不可以徧臨於天下也於是乎因其生聚列為郡邑
而張官置吏政令行焉凡以為民而已郡邑之吏小大
非一而近民之官莫如守令守令者為天子而牧養斯
民者也今夫連千里之封而得一良守則千里之民安
環百里之境而得一良令則百里之民説天下郡邑逺
近鱗次城郭相望阡陌相接牧民之吏咸得其良焉則
天子埀拱于上而治功成矣是循吏之効也唐之盛際
[020-7b]
前稱貞觀後稱開元語其致治之本則亦不過於慎重
守令而已奈何近世乃不是思守令之選視為輕易由
銓部者既一槩以資格授而諸郡守臣除扵朝廷者有
五有以被罪而見斥者有以便私而得請者有以議論
不合而外補者有以才用無聞而退處者有以宥罪起
廢而稍遷者輕授亟易去來靡常雖有龔黄召杜之政
何所施設甚非為民置吏之本意至扵縣令其選尤輕
監司郡府既以職所臨統動相威制又有奉使之臣將
[020-8a]
兵之官若銜一命被一檄其經過待遇不異胥吏無厭
之求一失其意則呵辱隨之彼惟救罪不暇乃欲責牧
民之效得乎然貞觀開元之事其亦有取於今矣茍能
倣當時之蹟詳列名氏簡于上心審其才否而廢置之
則人皆赴功而守令之職舉申詔宰府著于甲令或由
郡守而擢為侍從或由縣令而超居䑓省則人皆樂為
而守令之任重其職舉而郡邑之不治者未之見也
論王覇從光武渡滹沱河事
[020-8b]
後漢書王覇傳王郎起光武在薊郎移檄求光
武光武令覇至市中募人将以擊郎市人皆大笑舉
手揶揄之覇慚懅而還光武即南馳至下曲陽
傳聞王郎兵在後從者皆恐及至滹沱河候吏
還白河水流澌無船不可濟官屬大懼光武令
覇往視之覇恐驚衆欲且前阻水還即詭曰氷
堅可渡官屬皆喜光武笑曰候吏果妄語也遂
前比至河氷亦合乃令覇䕶渡未畢數騎而氷
[020-9a]
解光武謂覇曰安吾衆得濟免者卿之力也覇
謝曰此明公至徳神靈之祐雖武王白魚之應
無以加此光武謂官屬曰王覇權以濟事殆天
瑞也
臣觀光武初至河北㑹王郎之亂求帝甚急方從薊中
晨夜南馳而郎兵在後使滹沱之水或不能渡殆矣安
能中興漢業綿祀二百與西京之盛比隆而繼美哉當
滹沱之未濟也聞候吏之言衆情危懼將有離散之憂
[020-9b]
王覇詭以氷堅可渡還報而衆果得濟雖脱於艱難實
天相之然非頼覇設權以安衆則衆以離矣將誰與之
濟乎或謂氷適得合幸耳不然覇之悮衆悔可及耶盖
覇知人情懼不得濟必生意外之變若譎衆以臨河次
則阻水待濟不暇他慮可得相保况天時方寒河氷之
結無常則事或可符理當有是則覇之用心也顧帝聞
覇言而笑候吏之妄則已識覇之意矣兹其大度過人
者歟臣幸得備官太史與修日厯而王府舊僚以事迹
[020-10a]
來上竊聞陛下初以大元帥起兵相州將濟河如大名
以圖入援是時我師單寡敵騎充斥濬滑既梗而賊營
牢固度不得前忽報洹水渡河氷可濟遂趨洹水路向
晚候騎言氷已拆盖節近立春凍當解矣官屬失色莫
知所為未敢以白也黎明前鋒報河氷復合衆情大悦
時乆雪隂晦及時開霽天日清明陛下乗小車安渡師
徒獨後乗糧車以氷薄不能勝有䧟溺者既渡三軍驩
譟是夕宿洹水聞敵營不逺五十里翌日由間道進食
[020-10b]
村民間有言適見三敵騎至旁近村舍問陛下所止人
詭答曰過已數日遂以鞭擊鞍而去可謂危矣盖天以
大業付陛下則神之相之有非人力所能為者是以中
興宋室同符漢光祚嗣之隆未易量也雖然無忘在莒
古人忠戒臣竊願有獻焉伏望陛下兢兢業業雖休勿
休懲此多囏思雪大恥所期戡定中國迎還兩宫盡復
聖朝之舊傳嗣無窮此臣區區效忠之至願陛下所當
念兹而不釋者也
[020-11a]
論仁宗御書
慶厯四年上於邇英閣出御書有三軸凡三十
五事一曰遵祖宗之訓二曰奉真考之業三曰
念祖宗艱難四曰思真宗愛民五曰守信義六
曰不巧詐七曰親顧學八曰精六藝九曰慎言
語十曰待耆老十一曰崇静退十二曰求中正
十三曰懼貴驕十四曰保勇將十五曰尚儒術
十六曰議釋老十七曰重良臣十八曰廣視聴
[020-11b]
十九曰功無迹二十曰戒喜怒二十一曰明巧
媚二十二曰杜希㫖二十三曰從民欲二十
四曰慎盈滿二十五曰傷暴露二十六曰哀鰥
寡二十七曰訪屠釣二十八曰講逺圖二十九
曰絶朋比三十曰斥謟佞三十一曰察小忠三
十二曰監迎合三十三曰罪已為民三十四曰
損躬撫軍三十五曰求善使過又出危竿諭一
篇述居髙慎危之意上顧侍讀丁度等曰朕觀
[020-12a]
書之暇取臣僚章奏及進封事目有深意可施
於政治者為此書以分賜卿等度洎侍講曽公
亮楊安國王洙等既拜賜因請注釋其義上許
之其後度等上答邇英聖問一巻曰陛下上念
祖宗下思政治述安危成敗之迹忠邪善惡之
事訽謀下臣使進裨補竊思自古求治之主靡
不欲興理道安邦國納忠正退姦邪廣聰明致
功業然行此數事在明與威斷爾明則不惑威
[020-12b]
則善柄斷則能行總是三者守而勿失非聖人
孰能為臣等甞讀唐書見憲宗英悟留心庶政
宰臣陳説政要必往復詰問既盡其理則曰凡
事言之則易躬行則難卿等既為朕言之則當
行之勿空陳而已李絳對曰非知之難行之惟
艱天下之人從陛下所行不從陛下所言惟願
每言之則必行之憲宗深所嘉納今臣等親承
聖訓敷明治要亦願陛下日與輔臣舉此事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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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而行之毋使唐之君臣専美前代也上覽之
終篇指其中體大者六事付中書樞宻院令奉
行之
臣嘗因奏對語及祖宗時事䝉聖諭曰此朕之家法也
臣聞之竦然私竊慶幸仰見陛下存心圖事未甞不以
祖宗為法臣以是知大業之必復而天下不足治也今
臣討繹舊訓得仁宗皇帝御書之目三十有五由其目
而尋之則奉先守業修身為政用人御下安邦固本之
[020-13b]
道舉在是矣臣願陛下書之屏几置之座右起居對之
以無㤀仁祖之法亦陛下之志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