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1a] 
皇甫持正文集卷第一
雜著
東還賦
傷獨孤賦
醉賦
明分
公是
諭業
岀丗
春心
壽顔子辯
悲汝南子桑
[001-1b]
東還賦
歸去來兮將息我以勌遊日月岀入如忽然兮何東西
南北之悠悠淹踵楚以轢宋㡬途梁而軌周旅巴鄧兮
結鞅事崤函兮相輈褫子魄於波瀾秃予迹於陵丘來
默默兮無定徃區區兮曷求朝吾既去夫帝郷越嵩華
而並河經淮水兮凌大江抵揚州之寄家亘年嵗以不
居謂湏臾息足於蓬蝸曽不得暖床之席扁舟渺兮前
程賖時浩汗兮月逶迤陟火嶺之峩峩既脫身於水嶮
聊憩弄兮雲波彼夷越之都府於滄
之曲阿將窮耳
目兮又泝東南眇千里兮煙霞閩禺㑹衝諸海親日飛
蟲伏蠆鑠肉消骨溽蒸湫閉浸淫歐鬱城薄沴兮雲生
山遏炎兮火出戾止逾月館城之東垣垝肩及庭無膝
[001-2a]
容屋下羅星户内冷風淖泥於瀲虺毒隂攻地淹於澤
水貴於玉療渴者胝肩趍庭者腫足眠發夕兮反覆坐
終日兮拳局念假宿之若狂嗟爾居人兮誰寘于毒駕
言出遊期於少蘇鳥夷犬戎咽水囂衡狀皃群分頭角
萬殊渠股反舌虫聲鬼軀靣渌眼青ဂ
逺紆見人驚
異直愕不起忽如呵鬪側言其喜腥臊濁澤吹鄽襲里
躬顚僕眩屹然雙止入室何處出門何從冠帶不 言
詞不通茸果卒嵗輕葛禦冬朝避天火夕逃海風如何
君子棲遟斯邦喟舒息兮無所竮欎咽兮誰與安讀書
之下幃兮樂儒行之環堵苟吾道之無爽又何陋於斯
土顧言行之有常雖蠻夷兮可處燕市屠狗趙人愽徒
絶聖弃智忘貧化麁望見相識聞聲來趍時與追隨聊
[001-2b]
寛湏臾雲盎盎兮雨紛紛夜月明而不見人情眷戀於
江介夢網繆於渭濵公孫遊兮蓮勺尼父聘兮蔡陳一
困身於王者一固窮兮聖人思九州之慱大胡自陷於
斯民盍歸來兮無苦自恨
傷獨孤賦
傷獨孤者傷君子也益傷君子有道而無命也河南獨
孤申歩勝冠舉進士博學宏辭登科典校秘書不幸短
命無後其人君子也天厚之才而嗇之年又亡其家傷
哉余獲知於君也久而切磨漸之益焉不幸淪䘮所知
追想其人作賦傷之也
惜逝者之日逺兮心隠憫而内傷顧來者之不可與期
兮云誰嗣子之芬芳思夫君之好脩兮企千載之相望
[001-3a]
紆文章於六經兮儒林爲之有光何事業之始酣而志
力之方剛冝盛德之日新俾兹大而熾昌飛霜肅其早
零兮意慘慘而不長俄消鑠以委絶兮還四氣之無當
謂明神正直兮始吾以信然天賞善而聽卑兮吾乃今
知其過之必夷夷而長乆兮蹇煩冤而歴兹思美人兮
下泉雖爲芳蘭兮誰與佩之追徃日之謌懽兮曽宿息
而不離我不見其㡬何兮殄七日而及斯涕浪浪以相
接兮痛湛湛而不移謂陽光而亘燎兮遽蔑爾其焉之
忽左右之歆欷兮若感慟兮虗儀懐玉音之清泠兮似
属耳而依依嗟眷想之若存兮竟天地而長辭願一撫
而無孤兮更出涕而淋浪聞古人所孜孜兮貴身没而
名存顔冉不登下壽兮門百里而愈尊齊梁楚趙之君
[001-3b]
非不冨且貴兮人不得而稱之嗚呼自古而固然兮予
何歎乎今人
醉賦
昔劉伶作酒徳頌以折縉紳處士予嘗爲沈湎所惱因
作醉賦寄任山尹君君嗜此物亦以警之爾
沈湎於酒有晉之七賢心遊於夢境堕於煙六府漫漫
四支綿綿逶隨真淳陶和渾鮮遺天地之闊大失膏火
之燒煎寂寂邈邈歸根復朴居若死灰行猶飄殻車屢
墜兮無傷首鎮濡兮不覺機發而動魂交而暝合文字
之淳味反騷人之獨醒曽不知其耳目尚何懼於雷霆
寓四體之合真歸一元而大寕麴蘖既散竹桂滋已百
慮森復七情紛始風飄火爇矜夸跱跂嗟海鳥之聚還
[001-4a]
顧息肩兮未㡬蘇門子聞而笑之曰言於道其猶醯雞
欤彼至仁者兮之於天地根性命於虗無拂披聚散脫
遺寰區形猶大象心冥太初故大道不失而至道可居
也今乃假荒惑之物沈耳目之機其解湏臾憂恙繁滋
中心不可捐外患生于時爲疹爲毒爲狂爲醨負責人
道隂陽戾違東平巫醫毆乎有司辱身㓕名痿肺淫支
狼狽顛蹶爲人大嗤不得盡年玉色先衰曽不知都無
醉時使人困苦兮如兹
明分
天下之是非繫於人不懸於迹一於分不定於所爲孰
謂人君子小人是也孰謂分君子小人之別是也彼誠
君子矣爲之無不是彼誠小人矣動而之非故君子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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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過爲嫉惡譽人之善爲樂賢言巳之光美擬於堯
禹參於天地爲昌言順則爲周公變則爲伊尹其心定
矣其歸一矣雖万殊百化一於君子而已所謂左之右
之君子冝之右之左之君子有之小人者不然其過人
爲毁訾其譽人爲比周言己之光羙矜夸變則爲賊順
則爲僞其心定矣其歸一矣雖萬殊百化一於小人而
已所謂天下之惡皆歸焉余故曰天下是非繫於人不
懸於迹一於分不定於所爲横天地絶古今人之所由
者二而已
公是
湜次揚州其地向大江而負山徃時城郭牽於形勢以
是一州南其東向府縣室閭涂井凡居處舉即其向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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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常不知向非也州有浮圗初其爲表景以端之地以
縣之於一祠猶約南北甚正而居之中人爲偏焉予常
途徃車者凝視自淮而南咸以不正白之於衆不知甚
正也祠之人断事者將堕其志反其靣焉余知其始爲
止之曰反白以爲黒倒上以爲下謂此疑也夫不唯倒
之而又毁而罔之甚矣周之道衰嘉瑞不至凡有於山
澤者皆鴟梟麋鹿也彼麟獨生之故不祥必遭仲尼然
後知其麟也昔周之季也王者不作凡在天下者皆曲
私幽嶮也彼少正夘生之故反爲聞人必遭仲尼然後
知少正夘罪也向微仲尼則麟恠而少正夘聞人乎今
無異詞矣今是州與祠其顚倒有似焉則知真者寡而
枉者多奪寡冝矣以枉者定之直者枉之亦冝矣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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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而後公是焉噫無其遇交衆矣余不一知也不杲
諭業
逍遥遊曰適百里者宿舂粮適千里者必聚粮此言務
逺則積彌厚成安君曰千里饋粮士有飢色樵蘇後爨
師不宿飽此言持不實則危一則寓論一則武經相發
明其義符也故彊於内者外必勝殖不固者發不堅功
不十倍不可以果志力不兼兩不可以角敵號猿貫蝨
徹札飲羽必非一嵗之抉拾仰馬出魚理心順氣必非
容易之搏拊淺闢庸種無嘉苗纇絇踈織無良帛夫欲
利其獲不若優其爲獲之方若欲顯其能不若營其爲
顯之道求諸人不若求諸己馳其華不若馳其實彼則
趑趄於卿士之門我則婆娑于聖賢之域彼則巾車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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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利之肆我則冠屨於文史之囿道寢而後進業成而
後索以其勞於彼曷若勤於此以其背於路曷若齎於
家求售者聲門而衒買致賤者深匱而俟價求聘者自
容於靚粧取賄者嫌扁於密影鮪可薦也不慮綸罟之
不逢橘可貢也不慮包匭之不入務出人之名安得不
厲出人之器戰横行之陳安得不振横行之略書不千
軸不可以語化文不百代不可以知變躰無常軌言無
常宗物無常用景無常取在譚其理覈其微賦物而窮
其致謌詠者極情性之本載述者遵良直之旨觸類而
長不失其要此大略也夫比文之流其來尚矣自六經
子史至于近代之作無不備詳當朝之作則燕公悉以
評之自燕公已降試爲子論之燕公之文如楩木枝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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締構大厦上棟下宇孕育氣象可以變隂陽閱寒暑坐
天子而朝群后許公之文如應鍾鼖皷笙簧錞磬崇牙
樹羽考以宫縣可以奉神明享宗廟李北海之文如赤
羽玄甲延亘平野如雲如風有貙有虎闐然鼓之吁可
畏也賈常侍之文如高冠華簮曳𥚑鳴玉立於廊廟非
法不言可以望爲羽儀資以道義李貟外之文則如金
轝玉輦雕龍綵鳯外雖丹青可掬内亦躰骨不飢獨孤
尚書之文如危峯絶壁穿倚霄漢長松怪石傾倒谿壑
然而略無和暢雅徳者避之楊崕州之文如長橋新構
䥫騎夜渡雄震威厲動心駭耳然而鼔作多容君子所
慎權文公之文如朱門大苐而氣勢宏敞廊廡廪廐戸
牖悉周然而不能有新規勝槩令人竦觀韓吏部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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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長江大注千里一道衝飈激浪汙流不滯然而施於
灌漑或爽於用李襄陽之文如燕市夜鴻華亭曉鶴嘹
唳亦足驚聽然而才力偕鮮瞥然高逺故友沈諮議之
文則隼擊鷹揚㓕沒空碧崇蘭繁榮曜兮揚㽔雖迅舉
秀擢而能沛艾絶景其它握珠璣奮組綉者不可一二
而紀矣若數公者或傳符於玄宰或受命於神功或鳯
翥詞林或虎踞文苑或抗轡荀孟攘袂班楊皆一時之
豪彦筆硯之麟鳯今皆游詠其波瀾偃息其林薮銓其
一揖之舊也而驟以敦業之言動子之志誠未當也遂
絶意隨計解裝退修循力行待取之儒規逹先難後獲
之通理將爲勇退真勇進也斯可尚矣子既信余之不
欺余亦貴子之不忽因源流導業而列諭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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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世
生當爲大丈夫断羈羅出泥塗四散號呶俶擾無隅埋
之深淵飄然上浮騎龍披青雲汎覧遊八區經泰山絶
大海一長吁西摩月鏡東弄日珠上括天之門直指帝
所居群仙來迎塞天衢鳯凰鸞鳥桀金輿音聲嘈嘈滿
太虗旨飲食兮照庖厨食之不飫飲不盡使人不陋復
不愚旦旦狎玉皇夜夜御天姝當御者㡬人百千爲翻
宛宛舒舒忽不自知支消體化膏露明湛湛無色茵席
濡俄而散漫斐然虗無翕然復搏搏乆而蘇精神如太
陽霍然照清都四支爲琅玕五臓為璠璵顔如芙蓉頂
爲醍醐與天地相終始浩漫爲娱下顧人間溷糞蠅蛆
春心
[001-8a]
悵不樂兮何郷江之上兮山之陽日遟遟兮正春草茸
茸兮既長見羙人兮未可以求蹇愁予兮此時出郊埛
兮遥望縁千里兮滿芳菲山縈鬱以四周溪潺湲兮數
支花思林兮苔媚石水光揺席兮煙染衣鳥嚶嚶兮聲
急曷孤遊兮不歸顧馳逐而紛煩非余心之所希欲淹
畄以愉衍非余心之所境直目兮思薰傷心兮感滋折
桃李兮有贈意不遂兮天之涯愛韶妍之恱懌懼日夕
之差池春兮春兮曷來之遟而去速使余急急以傷悲
壽顔子辯
土與水火風爲千品萬殊大凡大虗之中形而有者皆
主於土揮而動者皆主於風液而通者皆主於水躍而
養者皆主於火天地之與稊米醯雞之於應龍雖殊大
[001-8b]
小必質四者其四者之性然後爲一物動焉四不動焉
四四者能質不能知若角若鱗若飛若舉爲其属不合
于是爲知若艸若木若金若石爲其属不合最爲靈者
人人之知爲心心之知爲神人之生者質于世土風水
火而心主焉其于死也氣旋于虗而反于土風水火之
性各旋其所質之化也謂知交從而亡豈不愚甚矣繇
所以知者虗而靈虗而靈其不可無爲也如其質也游
冥而化遷者也夫心猶水也水清則撓而濁者不存存
則不清心猶鏡也鏡明則塵埃不止止則不明聖與愚
受于初一也聖人瑩其心而窒其誘是以能照天下之
理故其心清而定愚者負其心而薄於外是以閉天下
之理故其心塵而結清而定者離其質也玲瓏兮太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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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中動而合則爲文王仲尼順而安則必始終天地塵
而結者離其質也狂攘兮太虗之中轉而合于有則爲
禽爲獸其於人也爲愚爲凡於艸木者無所不爲矣雖
言少安得于理推是言則彭祖天顔子爲壽跖爲殺比
干爲終
悲汝南子桑
汝南周子桑治詩通春秋非仁義不動年二十三貞元
十九年如京師將舉五經秋及陜見無詔東還冬及宋
閏月丁亥而死夫大寒大雪火不星前纊不銖身寒之
聲與將死之聲黎然其具書存乎側其所行存其側友
人安定皇甫湜啻至見之而哀之爲文悲之渾沌無端
誰開闢之善悪未形誰分白之善其福之悪其禍之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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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之福夷死何餓謂悪之禍跖死何肥何闔閭之死金
玉其墓何黔婁之死手足不覆孰主張其事而顚倒其
數天且高地且遼鬼神之形幽敢問何誣哉招曰來吾
語汝天有正理地有理塗精者常不足麁者常有餘有
餘常豊不足常枯子乃惑之一何愚人事著矣指物以
復子何聖者千年而愚者如麻鳯凰不下而雞滿家家
何艸木不芝盡野而莎何蟲不龍盡水而蝦非精者理
少而麁者理多蘭萎何先葹者何難玉何爲而脆石何
故而頑衣冠何蹙戎狄何蕃何麟而恠何鶴而軒彼父
邪母邪天兮人兮已焉哉謂之何哉
皇甫持正文集卷第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