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j0189 古今說海-明-陸楫 (master)


[096-1a]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説海卷九十六
            明 陸楫 編
 説畧十二雜記十二/
  鐵圍山叢談宋蔡絛/
太祖皇帝應天順人肇有四海受禪行八年矣當乾徳
之五祀而五星聚奎明大異常奎下當曲阜之墟也時
太宗適為兖海節度使則是太宗再受命之祥此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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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傳阼聖系皆自太宗應符既同乎漢祖而卜年宜
過於周厯矣
太宗始嗣位思有以帖服中外者一日輦下市肆有丐
者不得乞因倚門大罵主人遜謝久不得解衆方擁門
聚觀中忽一人躍出以刀刺丐者死遺其刀而去㑹日
已暮追捕莫獲翊日聞奏太宗大怒謂猶仍五季亂習
乃敢中都白晝殺人即嚴索捕期必得有司懼罪乆之
迹其事乃主人不勝其憤而殺之耳獄具太宗喜曰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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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用心若是雖然第為朕更一覆毋枉焉且㩦其刀來
不數日尹再登對以獄詞并刀上太宗問審乎曰審矣
於是顧旁小内侍取吾鞘來小内侍惟命即奉刀内鞘
中因拂袖而起入曰如此寧不妄殺人
政和初間治極之際地不愛寳所在奏芝草者動三二
萬本蘄黄間至有一鋪二十五里遍野而出汝海諸郡
縣山石皆變瑪瑙動千百塊而致諸輦下伊陽太和山
崩奏至上與魯公皆有慙色及復上奏山崩者出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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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以木匣貯之進匣可五十斤而多至數十百匣來上
又長沙益陽縣山溪流出生金重十餘斤後又出一塊
至重四十九斤他多稱是
冠禮肇於古國初草昧未能行因循至政和始講焉是
時淵聖皇帝猶未入儲宫也初以皇長子而行冠於是
天子御文徳殿百僚在位命官行三加禮是日方樂作
行事而日為之重輪也先是諸王冠止於宫中行世俗
之禮謂之上頭而已繇是而後天子諸子咸冠于外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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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自淵聖始
開寳初車駕親征偽漢引汾水灌太原城時盛夏藝祖
露臂跣足亦不裹頭手持刀坐黄蓋下督兵吏運土築
堤以堰汾河城上望見矢石雨坌不避也水浸城者餘
數版而已又命水軍乘舟焚其譙門㡬䧟會班師獲免
其後遼有使於偽漢者見水退而城始大圯乃笑曰南
朝知壅水灌城之利且不知灌而決之則無太原矣
南俗尚鬼狄武襄青征儂智髙時大兵始出桂林之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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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旁有一大廟人謂其神甚靈武襄遽為駐節而禱之
因祝曰勝負無以為據乃取百錢自持之且與神約果
大捷則投此期盡錢面也左右諫止儻不如意恐沮師
武襄不聽萬衆方聳視已揮手倐一擲則百錢盡紅矣
於是舉軍歡呼聲震林野武襄亦大喜顧左右取百釘
來即隨錢疎密布地而釘帖之加諸青紗籠覆手自封
焉曰俟凱旋當謝神取錢其後破崑崙關敗智髙平邕
管及師還如言取錢與幕府士大夫共視之乃兩字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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隂陽家流窮五行術數不得為亡至一切聽之反棄人
事斯失矣是以古人行道而委命不敢用億中以為信
也先魯公生慶厯之丁亥其月當壬寅日當壬辰時為
辛亥在昔幼時言命者或不多取之能道位極人臣則
不過三數及逢時遇主君臣相魚水而後操術者人人
争談格局之髙推富貴之繇徒足發賢者之一笑耳大
觀改元歲復丁亥東都順天門内有鄭氏者貨粉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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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頗贍給俗號鄭粉家偶以正月五日亥時生一子歲
月日時適與魯公合於是其家大喜極意撫愛謂且必
貴時人亦為之傾聳長則恣其所欲為鬬雞走犬一切
不禁也始年十有八春末㩦妓從浮浪人躍犬馬游金
明自苑中歸上下悉大醉矣馬忽駭入波水中浸而死
昔江南李重光染帛多為天水碧天水國姓也當是時
藝祖方受命言天水碧者世謂逼迫之兆未幾王師果
下建業及政和末復為天水碧時争襲慕江南風流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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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惡之未幾金人寒盟豈亦逼迫之兆乎
龎丞相籍以使相判太原時司馬温公適倅并州一日
被檄巡邊温公因便宜命諸将築堡於窮鄙而不以聞
遂為西羌敗我師破其堡殺一副将朝廷深訝龎公擅
興詰責不已龎公既素重温公之賢終弗自言乆之遂
落使相以觀文殿學士罷歸龎公益默不語温公遂獲
免嗚呼龎公其真可上接古人千載之風矣
王荆公介甫熈寧末語叔父文正公曰天不生才且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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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孰可繼吾執國柄者乎乃舉手屈指曰獨兒子也蓋
獨元澤因下一指又曰次賢也又下一指即又曰賢兄
如何謂魯公則又下一指沉吟者乆之始曰吉甫如何
且作一人遂更下一指則曰無矣是時元澤未病吉甫
則已隙云
河中有姚氏十三世不析居矣遭逢累代旌表號義門
姚家也一旦大小死欲盡獨兄弟在方居憂而弟婦又
卒弟獨與小兒同室處焉度百許日其家人忽聞弟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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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夜若與婦人語笑者兄弗信也因自徃聽之審一日
勵其弟曰吾家雖驟衰且世號義門吾弟縱喪偶寧不
少待方衰絰未除而召外婦人入舍中耶懼辱吾門将
奈何弟因泣涕而言不然也夜所與言者乃亡婦爾兄
瞠愕詢其故則曰婦喪踰月即夜叩門曰我念兒無乳
至此因開門納之果亡婦遂徑登榻接取兒乳之弟甚
懼自是數來相與語言大抵不異平時懼其怪而不敢
駭兄也兄念家道死喪殆盡今手足獨有二人此是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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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吾弟爾且弟計不忍絶然吾必殺之因夜持大刀伏
于門左其弟弗知也果有排門而入者兄盡力以刀刺
之其人大呼而去旦視之則流血塗地兄弟因共尋血
蹤至於墓所則弟婦屍横墓外傷而死矣㑹其婦家
適至睹此而訟于官開墓則空棺耳官莫能治俄兄弟
咸死獄中姚氏遂絶
任宗堯者字子髙名家子仕至典樂後改服武弁終贈
觀察使宗堯多藝能洞曉天官律呂蓋傳授於魏漢律
[096-7a]
先生宗堯始仕宦時即喜功名大觀末從尚書王寧中
書舍人張邦昌使髙麗為上節至四明則放洋而去不
十日四明忽傳副使舶壞人為痛之始宗堯将登舟則
寄所齎玩好琴書於相識故人家而邁及是傳也其故
人者嗟惻一旦有女奴忽暴病不省遂為宗堯音訴其
故人曰某所以渉鯨波萬里本希尺寸賞不謂遽持千
金之軀而葬於魚腹故人念乎某所寓三琴實平生愛
賞甲可歸之我家乙亦竒古當奉故人下者可與某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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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寓篋笥中百物厯厯分區不遺毫髮其故人大駭為
奠哭久之女奴始甦翊日則四明一郡皆傳謂使者舟
壞信矣其後使人自髙麗歸上下一無恙故人者得見
宗堯歡喜竊笑獨異於常宗堯始疑而詢焉方道其事
乃知為黠鬼所侮
雒陽大内興立自隋唐五代至聖朝藝祖嘗欲都之開
寳末幸焉而宫中多見怪且適霖雨徒雩祀謝見上帝
而歸是後至宣和又為年百五十乆虗曠蓋自金鑾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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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雖白晝人不敢入入亦多有異蠆或大於斗蛇率為
巨蟒日夜絲竹歌哭之聲不絶也宣和末有監官吳本者
武人恃氣不畏事夏月因納涼於殿廡間至晡時後天
尚未昬黒而從者堅請歸舍不聽俄忽聞蹕聲自内而
出即有衛從繽紛執紅銷金籠燭者數十對成行羅列
中一人衣黄人如帝王狀胷間尚帶鮮血擁從甚盛徐
行由殿廡從本寓舍前過本與其從者急趨入户避之
得詳瞰焉最後有一衞士似怒本納涼故妨其行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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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以手兩指按其卧榻之四足遂穿磚而䧟于地頃刻
轉他殿而去遂忽不見本大駭自是不敢宿止其中矣
因圖畫所見徧以示人雒陽士大夫多傳之曰此必唐
昭宗也吾頃嘗聞是事第流落不偶乆而十忘七八矣
劉器之安世元祐臣也晩在睢陽以鏹二十萬鬻一舊
宅或謂此地素凶不可止器之不信始入即有蛇虺三
四出屋室間呼僕厮屏去則率拱立謂有鬼神不敢措
手器之怒改命家人輩自納諸筐篚而棄諸汴流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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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蛇出益多再棄輒復又倍㑹不浹旬乃至日得五七
篚不已也器之不樂因自焚香於土神祠前曰此舍某
已用錢易之即是某所居矣蛇安得據以為怪乎始猶
覬神之有職而令悛革今數日怪益出是神之不職爾
固當受罰雖願仍其舊貫不可得矣顧從者盡掊土偶
五六擲之河中召匠改塑由是怪不復作
王晉卿家舊寳徐處士碧檻蜀葵圖但二幅晉卿毎歎
闕其半也徽廟一旦訪得之乃從晉卿借半圖晉卿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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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但謂端邸愛而欲得其袐爾徽廟命匠者褾軸成全
圖招晉卿以觀因卷以贈一時盛傳人已悚異厥後禁
中謂之就日圖者是已太上天縱雅尚已著龍濳之時
也及即大位酷意訪求天下法書圖畫自崇寧始命宋
喬年掌御前書畫喬年後罷去而繼以米芾輩至末年
尚方所藏率舉千計實熈朝盛事也吾以宣和歲癸卯
嘗得見其目若唐人用硬黄臨二王帖至三千八百餘
幅顔魯公墨迹至八百餘幅歐虞褚薛及唐名臣李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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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白樂天等書字不可勝計獨兩晉人則有數矣至二
王破羌洛神諸帖真竒絶蓋亦為多焉又御府所祕古
來丹青其最髙逺者以曹不興𤣥女授黄帝兵符圖為
第一曹髦卞荘子刺虎圖第二謝雉烈女完節圖第三
自餘始數顧陸僧繇而下不興者吳孫權時人曹髦乃
髙貴鄉公也謝雉亦晉人烈女謂綠珠實當時所筆又
加顧長康則古賢圖戴逵破琴圖黄龍負舟圗皆神絶
不可一二紀次則鄭法士展子䖍有北齊後主幸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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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圖文書法從圖之屬大率竒特甚至唐人圖牒已不
足數然唐則度人經者乃禇河南書字而閻博陵繪其
相類多有此于今無復茲睹矣毎令人短氣蓋時既好
尚世因為之貨賂亦為時病此則良過矣
虞夏而降制器尚象後世由漢武帝汾隂得寳鼎因更
其年元而宣帝於扶風亦得鼎欵識曰王命元臣官此
物色及後和帝時竇憲勒燕然還南單于遺憲仲山甫
古鼎有銘而憲遂上之凡此數者咸見諸史記所彰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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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迨魏晉六朝隋唐亦數數言獲古鼎器梁劉之遴好
古愛竒在荆楚聚古器數十百種又獻古器四種於東
宮皆金錯字然在上者初不大以為事獨國朝來浸以
珍重始則有劉原父侍讀為之倡而成於歐陽文忠公
又從而和之則若原父君謨東坡數公云爾初原父號
博雅有盛名曩時出守長安長安號多古簋敦鏡甗尊
彛之屬因自著一書號先秦古器記而文忠公喜集徃
古石刻遂又著書名集古録咸載原父所得古器銘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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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是學士大夫雅多好之此風遂一煽矣元豐後又有
文士李公麟者出公麟字伯時實善畫性希古則又取
生平所得暨其聞睹者作為圖狀説其所以而名之曰
考古圖傳流至元符間太上皇即位憲章古始𦕈然追
唐虞之思因大崇尚及大觀初乃倣公麟之考古作宣
和殿博古圖所藏者大小禮器則已五百有幾世既知
其所以貴愛故有得一器其直為金錢數十萬後動至
百萬不翅者於是天下塜墓破伐殆盡矣獨政和間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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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盛尚方所貯至六千餘數百器遂盡見三代典禮文
章而讀先儒所講説殆有可哂者始端州上宋成公之
鐘而後得以作大晟樂及是又獲被諸制作於是聖朝郊
廟禮樂一旦遂復古跨越先代嘗有旨以所藏列崇政
殿暨兩廊召百官而宣示焉當是時天子尚留心政治
儲神穆清因從𤨏闥密窺聽臣僚訪諸左右知其為誰
樂其博識味其議論喜於人物而百官弗覺也時所重
者三代之器而已若秦漢間物非殊特蓋亦不收及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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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後則咸蒙貯録且累數至萬餘若岐陽宣王之石鼓
西蜀文翁禮殿之繪像凡所知名罔間巨細逺近悉索
入九禁而宣和殿又剏立保和殿者左右有稽古傳古
尚古等諸閣咸以貯古玉印璽諸鼎彛禮器法書圖畫
盡在然世事則益爛漫上志衰矣非復前日之敦尚考
驗者俄遇僭亂側聞都邑方傾覆時所謂先王之制作
古人之風烈悉入金營夫以孔父子產之景行召公散
季之文辭牛鼎象樽之規模龍瓿鴈燈之典雅皆摧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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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兵火淪沒於窮荒幾無有存者文武之道中國之恥
莫甚乎此言之可為於邑至於圖錄規模則班班尚在
期流傳於不朽云作古器説
藝祖始受命乆之隂計釋氏何神靈而患苦天下今我
抑嘗之不然廢其教矣日且暮則微行出徐入大相國
寺将昏黑俄至一小院户旁望見一髠大醉吐穢于道
左右方惡罵不可聞藝祖隂怒適從旁過忽不覺為醉
髠攔胷腹抱定曰莫發惡心且夜矣懼有人害汝汝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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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内可亟去也藝祖黙心動以手加額而禮焉髠乃舍
之去藝祖還内密召忠謹小璫爾行徃某所覘此髠在
否且以其所吐物狀來及至則已不見小璫獨爬取地
上所吐狼藉至御前視之悉御香也釋氏教因不廢
宣和歲己亥夏都邑大水幾冒入城隅髙至五七丈乆
之方得解時泗州僧伽大士忽見於大内明堂頂雲龍
之上凝立空中風飄飄然吹衣為動旁侍惠岸木义皆
在焉又有白衣巾裹跪於僧伽前者若受戒諭狀莫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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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也萬衆咸睹迨夕而沒白衣者疑為龍神之徒為
僧伽所降伏之意爾上意甚不樂
宣和六年春正月甲子實上元節故事天子御樓觀燈
則開封尹設次以彈壓於西觀下又于時從六宮於其
上以觀天府之斷決者簾幙重密下無由知是日上偶
獨在西觀上而宦者左右皆不從其下則萬衆忽有一
人躍出緇布衣若僧寺行童狀以手指簾謂上曰汝是
某邪有何神乃敢破壞吾教吾今語汝報將至矣吾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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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畏汝汝豈能壞諸佛菩薩邪時上下聞此皆失措震
恐捕於觀下上命中使傳呼天府亟治之且親臨其上
則又曰吾豈逃汝乎吾故示汝以此使汝知無奈吾教
何爾聽汝苦吾吾今不語矣於是箠掠亂下又加諸炮
烙詢其誰何畧不一言亦無痛楚狀上益憤復召行天
法羽士曰宋沖妙世號宋法師者亦神竒至視之則奏
曰臣所治者邪鬼此人者臣所不能識也因又斷其足
筋俄施刀臠血肉狼藉上大不怡為罷一日之歡至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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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不得為何人付獄盡之嗚呼浮圖實有人
桂林有韓生嗜酒自云有道術人初不大聽重之也一
日欲自桂過明同行者二人俱止桂林郊外僧寺而韓
生亦來夜不睡自抱一籃持匏杓出就庭下衆共徃視
之則見以杓酌取月光作傾瀉入籃狀争戲之曰子何
為乎韓生曰今夕月色難得我懼他夕風雨儻夜黒留
此待緩急爾衆笑焉明日取視之則空籃弊杓如故衆
益哂其妄及舟行至邵平共坐江亭上各命僕辦治殽
[096-15b]
膳多市酒期醉適㑹天大風俄日暮風益亟燈燭不得
張坐上墨黒不辨眉目矣衆大悶一客忽念前夕事戲
嬲韓生曰子所貯月光今安在寧可用乎韓生為撫掌
而對曰我幾忘之㣲子不克發我意即狼狽走從舟中
取籃杓而一揮則白光燎焉見於梁棟間如是連數十
揮一坐遂盡如秋大晴夜月色㶑灔秋毫皆睹衆乃大
呼痛飲達四鼓韓生者又酌取而収之籃夜乃黒如故
始知韓生果異人也
[096-16a]
奉宸庫者祖宗之珍藏也政和四年太上始自攬權綱
不欲付諸臣下因踵藝祖故事檢察内諸司於是乘輿
御馬而遍歴内中諸司大駭懼經數日而止因是併奉
宸俱入内藏庫時於奉宸中得龍涎香二琉璃缶玻瓈
母二大篚玻瓈母者若今之鐵滓然塊大小猶兒拳人
莫知其力又歲乆無籍且不知其所從來或云柴世宗
顯徳間大食所貢又謂真廟朝物也玻瓈母諸璫以意
用火煅而模寫之但能作珂子状青紅黄白隨其色而
[096-16b]
不克自必也香則多分錫大臣近侍其模製甚大而外
視不甚佳毎以一豆大爇之輒作異花氣芬郁滿座終
日畧不歇於是太上大竒之命籍被賜者隨數多寡復
収取以歸中禁因號曰古龍涎為貴也諸大璫争取一
餅可直百緡金玉為穴而以青絲貫之佩于頸時於衣
領間摩挲以相示由此遂作佩香焉今佩香蓋因古龍
涎始也
于闐國朝貢使毎來必㩦其寳鐺以徃反自國初迨今
[096-17a]
如是也我主客備見之寳一鐵鐺爾蓋其來道涉流沙
踰三日程無薪水獨挈其水而行是鐺者投以水頃輒
已百沸矣用是得不乏故寳之
金蠶毒始蜀中近及湖廣閩粤浸多有人或舍去則謂
之嫁金蠶率以黄金釵器錦段置道左俾他人得焉鬱
林守為吾言嘗見福清縣有訟遭金蠶毒者縣官治求
不得蹤或獻謀取兩刺蝟入捕必獲矣蓋金蠶畏蝟蝟
入其家金蠶則不敢動雖匿榻下墻罅果為兩蝟擒出
[096-17b]
之亦可駭也又嶠嶺多蜈蚣動長二三尺螫人求死不
得然獨畏托胎蟲多延行井榦墻壁上蜈蚣雖大偶從
下過托胎蟲必自落於地蜈蚣為局縮不得行托胎蟲
乃徐徐圍繞周匝蜈蚣愈益縮然後登其首䧟腦而食
之以故人遭蜈蚣害必取托胎蟲涎輒生擣塗焉痛立
止且金蠶甚毒若有鬼神蜈蚣若是之强且大也然蝟
捕金蠶托胎制蜈蚣物理有不可致詰而不可不知者
如此
[096-18a]
徃時川蜀俗喜行毒而成都故事歲以天中重陽時開
大慈寺多聚人物出百貨其間號名藥市者於是有於
牕隙間呼貨藥一聲人識其意亟投以千錢乃從牕隙
間度藥一粒號解毒丸故一粒可救一人命夫迹既叵
測故時多疑出神仙政和間祐陵以仁經惠天下嘗即
上清寳籙宮之前新作兩亭左曰仁濟給藥治疾苦右
曰輔正主符水除邪鬼因遂詔海内凡藥之治病彰彰
有聲者悉索其方書上之於是成都守臣監司奉命相
[096-18b]
與窮其状乃始得售解毒丹家蓋世世懼行毒者讎害
故匿其迹非有所謂神仙也既據方修治得其全即并
藥奏御事下殿中省上曰朕自弛天子所服御以濟元
元毋煩有司也由是殿中省羣醫師驗其方則王氏博
濟方中之保靈丹方爾當是時尤子行適領殿中監事
故獨得其詳吾落南來用是藥嘗救兩人食葫蔓草毒
得不死蓋不可不書
花蕊夫人蜀王建妾也後號小徐妃者大徐妃生王衍
[096-19a]
而小徐妃其女弟在王衍時二徐坐游燕汚亂亡其國
荘宗平蜀後二徐隨王衍歸中國半塗遭害焉及孟氏
再有蜀傳至昶則又有一花蕊夫人作宮詞者是也國
朝降下西蜀而花蕊夫人又隨昶歸中國昶至且十日
則召花蕊夫人入宮中而昶遂死昌陵後亦惑之嘗造
毒屢為患不能遂太宗在晉邸時數諫昌陵而未克去
一日從上獵苑中花蕊夫人在側晉邸方調弓矢引滿
擬走獸忽囘射花蕊夫人一箭而死始所傳多偽不知
[096-19b]
蜀有兩花蕊夫人皆亡國且殺其身
江湖間小龍號靈異見諸傳説甚悉崇寧中淮水暴漲
而汴口檣舟不能進一日昧爽小龍者出運綱之舟尾
有柂工之婦不識也謂是蜥蜴撥置之則又縁柁而上
婦怒舉火柴擊其首隨擊霹靈大震一聲汴口官私舟
船七百隻皆自相撞擊俱碎死數十百人朝廷聞而不
樂第命官為賑䘏焉㑹發運使上計而小龍者又復出
大漕甚窘懼乃焚香祝之願與王偕上計入覲天子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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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龍即作喜悦状因舉身入香匳中不動大漕遂㩦至
都輦先以示魯公得奏聞上遣使索入内為具酒核以
祝之龍輒躍出匳中兩爪據金盃飲幾釂於是天子異
之取大琉璃合貯龍為親加封識焉降付都城汴水之
都門外小龍祠中一夕封識宛如故視缶中龍則已變
化去矣上喜加封四字仍大敞其祠宇至大觀末魯公
謫東南舟行始抵汴口而小龍又出迓魯公然小龍所
𨽻南北當江湖間素不至二浙也政和壬辰魯公在錢
[096-20b]
塘居鳳山之下私第以正月七日小龍忽出佛堂中於
是家人大小咸歎異疑必有故明日而召命至復加六
字王及靖康之初家破魯公貶嶺外吾從行至江陵将
遵陸出鼎澧間公畏暑因改舟行下江陵憇渚宮之沙
頭一倉官廨舍纔弛擔則龍復出見魯公為之涕下且
感念龍神乃不忘恩舊如此吾戲公曰固知小龍之必
來爾公諤詢其故吾曰此亦出公之門也茍毎加意於
是無世情者則今日必來使此龍一出世間有世情當
[096-21a]
又不來是烏足辱人懷抱耶公乃收淚而笑
嶺右俗淳物賤始吾以靖康丙午來博白時虎未始傷
人獨村落間竊羊豕或婦人小兒呼噪逐之必委置而
走有客嘗過墟井繫馬民舍籬下虎來瞰籬客懼民曰
此何足畏從籬旁一叱而虎已去村人視猶犬然十年
之後流寓者日衆風聲日變百物湧貴而虎浸傷人今
則㗖人與内地弗殊風俗澆厚亦及禽獸耶先王中孚
之道信及豚魚知必不誣
[096-21b]
博白有逺村號録含皆髙山大水人跡罕及斗米一二
錢蓋山險不可出有小江號龍潛魚大者動長六七尺
癡不識人村民自誇我山多鳳凰吾且謂妄從而詰之
則曰其大如鵝五色有冠率居大木之顛穴木而巢焉
遇天氣清明必出出必雙飛所過則諸鳥歛翼俛首而
伏不敢鳴者久之吾歎曰此真鳳凰也古人謂南方丹
山産鳳為信
 古今説海卷九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