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j0103 嬾眞子-宋-馬永卿 (master)


[001-1a]
欽定四庫全書
 嬾真子卷一      宋 馬永卿 撰
温公之任崇福春夏多在洛秋冬在夏縣每日與本縣
 從學者十許人講書用一大竹筒筒中貯竹簽上書
 學生姓名講後一日即抽簽令講講不通則公微數
 責之公每五日作一暖講一盃一飯一麵一肉一菜
 而已温公先壠在鳴條山墳所有餘慶寺公一日省
 墳止寺中有父老五六軰上謁云欲獻薄禮乃用瓦
[001-1b]
 盆盛粟米飯瓦罐盛菜羹真飯土簋啜土鉶也公享
 之如太牢既畢復前啓曰某等聞端明在縣日為諸
 生講書村人不及往聴今幸畧說公即取紙筆書庶
 人章講之既已復前白曰自天子章以下各有毛詩
 兩句此獨無有何也公黙然少許謝曰某平生慮不
 及此當思其所以奉答村父笑而去每見人曰我講
 書曽難倒司馬端明公聞之不介意
廬州東林寺有畫須菩提像如人許大梵相竒古筆法
[001-2a]
 簡易真竒畫也題曰戊辰歲樵人王翰作此乃本朝
 開寳四年畫也南唐自顯徳五年用中原正朔然南
 唐士大夫以為恥故江南寺觀中碑多不題年號後
 但書甲子而已後戊辰七年歲次乙亥遂收江南
僕友人陳師黯子直甞謂僕云漢諸儒所傳六經與今
 所行六經不同互有得失不可以偏辭論也王嘉奏
 封事曰臣聞咎繇戒帝舜曰亡敖佚欲有國兢兢業
 業一日二日萬幾師古曰虞書咎繇謨之辭也言有
[001-2b]
 國之人不可敖慢佚欲但當戒慎危懼以理萬事之
 幾也敖音傲今尚書乃作無教逸欲有邦恐敖字轉
 寫作教字耳若謂天子教諸侯逸欲恐非是也僕曰
 書序科斗書廢已久時人無能知者為隷古更定以
 竹簡冩之所冩訛或有此理
自唐以來呼太常卿為樂卿或云太常禮樂之司故有
 此名然不呼為禮卿何也然此二字古有之前漢食
 貨志武帝置賞官名曰武功爵第八級曰樂卿故後
[001-3a]
 之文人因取二字用之亦自無害耳
元城先生有言魏徵傳稱帝仆所為碑停叔玉昏顧其
 家衰矣此言非也鄭公之徳國史可傳何賴於碑而
 停叔玉昏乃天以佑魏氏也且房杜何如人也以子
 尚主遂敗其家僕後考魏氏之譜鄭公四子叔玉叔
 瑜叔琬叔珪而叔瑜生華華生商商生明明生馮馮
 生謩至此五世矣使其家尚主而其禍或若房杜豈
 有再振之理故先生曰停叔玉昏乃天以佑魏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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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哉
杜牧傳稱牧仕宦不合意而從兄悰位將相怏怏不平
 卒年五十僕以杜氏家譜考之襄陽杜氏出自當陽
 侯預而佑葢其後也佑生三子師損式方從郁師損
 三子詮愉羔式方五子憚憓悰恂怕從郁二子牧顓
 羣從中悰官最高而牧名最著豈以富貴聲名不可
 兼乎杜氏凡五房一京兆杜氏二杜陵杜氏三襄陽
 杜氏四洹水杜氏五濮陽杜氏而杜甫一𣲖不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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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𣲖之中豈以其仕官不逹而諸杜不通譜系乎何家
 譜之見遺也唐史稱杜不通襄州襄陽人晉征南將
 軍預逺裔審言生閑閑生甫由此言之則甫佑同出
 於預而家譜不載未詳
陜府平陸主簿張貽孫子訓甞問僕魚袋制度僕曰今
 之魚袋乃古之魚符也必以魚者葢分左右可以合
 符而唐人用袋盛此魚今人乃以魚為袋之飾非古
 制也唐車服志曰隨身魚符左一右一左者進内右
[001-4b]
 者隨身皆盛以袋三品以上飾以金五品以上飾以
 銀景雲中詔衣紫者以金飾之衣緋者以銀飾之謂
 之章服葢有據也
天道逺矣漢再受天命其兆見於孝景程姬之事然長
 沙定王發凡十有五子並載於王子諸侯年表元光
 六年七月乙巳受封者四人元朔四年三月乙丑受
 封者六人元朔五年三月癸丑受封者一人其年六
 月壬子受封者四人内舂陵侯買乃其一也而舂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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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者乃光武之祖也舂陵節侯買卒戴侯熊渠嗣卒
 孝侯仁嗣卒侯敞嗣建武二年立敞子祉為城陽王
 葢以祉者舂陵之正統也故光武立為王然則國之
 興廢豈偶然哉僕以光武出於舂陵買之後而長沙
 定王發本傳中不載其詳因備載之
張子訓甞問僕曰蒙恬造筆然則古無筆乎僕曰非也
 古非無筆但用兔毛自恬始耳爾雅曰不律謂之筆
 史載筆詩云貽我彤管夫子絶筆獲麟莊子云䑛筆
[001-5b]
 和墨是知其來逺矣但古筆多以竹如今木匠所用
 木斗竹筆故其字從竹又或以毛但能染墨成字即
 謂之筆至蒙恬乃以兔毛故毛頴傳備載之
田敬仲田穉孟田湣田須無田無宇田開田乞田常五
 世之後並為正卿謂田無宇也八世之後莫之與京
 謂田常也自齊桓公十四年陳公子完來奔歲在己
 酉至簡公四年田常弑其君凡一百九十二年其事
 始驗史記但云旧敬仲完世家不謂之齊不與其簒
[001-6a]
 也與莊子胠篋篇同義
元城先生甞言古之史出於一人之手故寓意深逺且
 如前漢書每同列傳者亦各有意楊王孫武帝時人
 胡建昭帝時人朱雲元帝時人梅福成帝時人云敞
 平帝時人為一列傳葢五人者皆不得其中然其用
 意則皆可取王孫裸葬雖非聖人之道然其意在於
 矯厚葬也胡建為軍正丞不上請而擅斬御史然其
 意在於明軍法也朱雲以區區口舌斬師傅然其意
[001-6b]
 在於去佞臣也梅福以踈逺小臣而言及於骨肉權
 臣之間然其意在於尊王室也云敞犯死救師雖非
 中道然忠義所激耳稍近其中故叙傳云王孫裸葬
 建乃斬將雲廷訐禹福逾注云/逺也刺鳯是謂狂狷敞近
 其衷注云/中也言此五人皆狂狷不得中道獨敞近於中
 耳此其所以為一列傳
世言五角六張此古語也甞記開元中有人獻俳文於
 明皇其畧云說甚三皇五帝不如來告三郎既是千
[001-7a]
 年一遇且莫五角六張三郎謂明皇也明皇兄弟六
 人一人早亡故明皇為太子時號五王宅寧王薛王
 明皇兄也申王岐王明皇弟也故謂之三郎五角六
 張謂五日遇角宿六日遇張宿此兩日作事多不成
 然一年之中不過三四日紹興癸丑歲只三日四月
 五日角七月二十六日張十月二十五日角多不過
 四日他皆倣此
王禹玉年二十許就揚州秋解試瑚璉賦官韻端木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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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宗廟之器滿場中多第二韻用木字云唯彼聖人
 粤有端木而禹玉獨於第六韻用之上睎顏氏願為
 可鑄之金下笑宰予恥作不雕之木則其竒巧亦異
 矣哉
世所傳五栁集數本不同謹按淵明乙丑生至乙巳歲
 賦歸去來是時四十一矣今游斜川詩或云辛丑歲
 則方三十七歲或云辛酉歲則已五十七而詩云開
 歲倐五十皆非也若云開歲倐五日則正序所謂正
[001-8a]
 月五日言開歲倐忽五日耳近得廬山東林舊本作
 五日宜以為正又舊氣和天象澄作此象訛耳集中
 如此類極多今特舉此一篇
詩書之序舊同在一處不與本篇相連如堯典舜典以
 下闗雎葛覃以下並一簡牘而書之至孔安國乃移
 之故曰書序序所以作者之意昭然易見宜相附近
 故引之各冠其篇首後毛公為詩傳亦復如是故逸
 書逸詩之名可以見者緣與今所存之序同此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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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也若各冠其篇者則亡之矣葢其餘則簡編衆多
 故或逸之今之逸書逸詩是也
成湯既没太甲元年注云太甲太丁之子湯之孫也太
 丁未立而卒及湯没而太甲立稱元年惟元祀十有
 二月乙丑伊尹祠於先王注云成湯崩踰月太甲即
 位奠殯而告據此文意則成湯之後中間别無君也
 然孟子云湯崩太丁未立外丙二年仲壬四年太甲
 顛覆湯之典刑伊尹放之於桐據此則中間又有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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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矣史記湯崩太丁未立而卒於是乃立太丁之弟
 外丙是為帝外丙外丙即位二年崩立外丙之弟仲
 壬是為帝仲壬帝仲壬即位四年崩伊尹乃立太丁
 之子太甲太甲成湯適長孫也以此考之然則書所
 謂成湯既没太甲元年者葢為伊尹欲明言成湯之
 徳以訓嗣王故須先言成湯既没非謂中間無二君
 也而注誤認此語遂失之當以孟子史記為正
五栁與殷晉安别詩舊本十韻第九韻云才華不隠世
[001-9b]
 江湖多賤貧第十韻云脫有經過便念來存故人今
 世有本無第十韻故東坡詩送張中亦止於貧字云
 不救歸裝貧又今本云游好非久長一遇盡因勤而
 舊本云游好非少長一遇定因勤葢其意云吾與子
 非少時長時游從也但今一相遇故定交耳此語最
 妙識者自知之
唐秘書省吏凡六十七人典書四人楷書十人令史四
 人書令史九人亭長六人掌故八人熟紙匠十人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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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潢匠六人筆匠六人且世但知鄉邨之吏謂之亭長
 殊不知唐諸司多有之尚書省志云以亭長啟閉傳
 禁約則知三省亦有也然裝潢恐是今之表背匠然
 謂之潢其義未詳
元祐中東坡知貢舉日並行詩賦經義書題中出而難
 任人蠻夷率服注云任佞也難者拒之使不得進也
 難任人則忠信昭而四夷服東坡習大科日曽作忠
 信昭而四夷服論而新經與注意同當時舉子謂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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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坡故與金陵異說以為難於任人則得賢者故四夷
 服及東坡見說怒曰舉子至不識字輙以難去/聲為難
 平/聲盡黜之惟作難去/聲字者皆得葢東坡原不曽見新
 經而舉子未甞讀注故也聞之於柴慎微
古今之事有可資一笑者太公八十遇文王世所知也
 然宋玉楚詞云太公九十乃顯榮兮誠未遇其匡合
 東方朔云太公體行仁義七十有二乃設用於文武
 噫太公老矣方得東方朔减了八歲却被宋玉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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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歲此事真可絶倒
古人吟詩絶不草草至於命題各有深意老杜獨酌詩
 云歩屧深林晚開樽獨酌遲仰蜂粘落絮行蟻上枯
 梨徐步詩云整履步青蕪荒庭日欲晡芹泥隨燕嘴
 花蕊上蜂鬚且獨酌則無獻酬也徐步則非奔走也
 以故蜂蟻之類微細之物皆能見之若夫與客對談
 急趨而過則何睱視詳至於是哉僕甞以此理問僕
 舅氏舅氏曰東山之詩葢甞言之伊威在室蠨蛸在
[001-11b]
 户町畽鹿場熠燿宵行此物尋常亦有之但人獨居
 閒時乃見之耳杜詩之源出於此
吴興老釋子野雪葢精廬詩名徒自振道心常晏如想
 子棲禪夜見月東峯初清磬落巖谷焚香滿空虛夙
 慕端成舊未識豈為疎願以碧雲思方君怨别餘茂
 苑繁華地流水野僧居何當一游詠倚閣吟躊蹰右
 蘇州招晝公詩晝公即皎然也居於湖舊說皎然欲
 見韋蘇州恐詩體不合遂作古詩投之蘇州一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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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滿意繼而皎然復獻舊詩蘇州大稱賞曰幾誤失
 大名何不止以所長見示而輙希老夫之意且蘇州
 詩格如此高古而皎然卒然傚之宜乎不逮也士欲
 迎合者以此少戒
同州澄城縣有九龍廟然只一妃耳土人云馮瀛王之
 女也夏縣司馬才仲戯題詩云身既事十主女亦妃
 九龍過客讀之無不一笑才仲名棫兄才叔名槱皆
 温公之姪孫豪傑之士咸未四十而卒文季每言及
[001-12b]
 之必慘然也
聖人之言何其逺哉雖弟子皆可與聞而又擇其中尤
 可與言者言之仲尼之弟子皆孝也而曽子為上首
 故孔子與之言孝經佛之弟子皆解空也而須菩提
 為上首故佛與之言金剛經餘弟子不與也
楚辭山鬼曰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茘兮帶女蘿既含
 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僕讀至此始悟莊子
 之言曰西施捧心而嚬鄰人效之皆棄而走且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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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容或笑或嚬無不佳者如屈子以笑為宜而荘子
 以嚬為美也若醜人則嚬固增醜狀而笑亦不宜矣
 屈荘皆方外人而言世間事曲盡其妙然亦不害為
 道人也
襄鄧之間多隠君子僕為淅川令日與一老士人鄭正
 字楚老往還楚老之言可取者極多今但記其論天
 一說楚老之言曰古今言天者多矣皆無所考据獨
 一說簡易可信列子之言曰終日在天中行止張湛
[001-13b]
 注曰自地以上皆天也此言可信僕初未信其言俄
 被差為金州考試官行金房道中過外朝雞鳴馬息
 女媧諸嶺高至十里或二十里然則自下望之豈不
 在天中行乎後又觀抱朴子言自地以上四十里則
 乗剛氣而行葢自此以上愈高愈清則為神靈之所
 居三光之所縣葢天積氣耳非若形質而有拘礙但
 愈高則愈逺耳若曰自地至天凡若干里僕不信也
杜工部送重表姪王砯評事詩云秦王時在坐真氣驚
[001-14a]
 户牖又云次問最少年虬鬚十八九然十八九三字
 乃出於丙吉傳云武帝曽孫在掖庭外家者至今十
 八九矣其語葢出於此始信老杜用事若出天成其
 大畧如此今特舉此一篇
縣尉呼為少府者古官名也漢百官表云大司農供軍
 國之用少府則奉養天子名曰禁錢府是别藏少者
 小也故稱少府以亞大司農也葢國朝之初縣多惟
 令尉令既呼明府故尉呼少府以亞於縣令
[001-14b]
東坡至黄州邀一隠士相見但視傳舎不言而去東坡
 曰豈非以身世為傳舎相戒乎因贈以詩末云士廉
 豈識桃椎妙妄意稱量未必然此葢用朱桃椎故事
 也高士廉備禮請見與之語不答瞪目而去士亷再
 拜曰祭酒其使我以無事治蜀耶乃簡條目州遂大
 治東坡用事之切當如此皆取隠士相見不言之意
 也
今之契丹謂中國為漢者葢有說也西域傳載武帝輪
[001-15a]
 臺詔曰匈奴縳馬前後足言秦人我丐若馬注謂中
 國人為秦人習故言也故今契丹謂中國為漢亦由
 是也
鄭吉傳云威振西域并䕶西北道故號都䕶中西域而
 立幕府治烏壘城鎮撫諸國誅伐懐集之漢之號令
 班西域矣始自張直成於鄭吉僕以西域傳考之烏
 壘去龜兹國三百五十里而烏壘去陽闗二千七百三
 十八里於西域為中然烏壘户百一十口千二百勝
[001-15b]
 兵三百人而西域五十餘國咸聴指揮葢漢積威之
 所致也始信女騫以三五胡人守中國一大郡而人
 不敢圖者良有以夫
沈傳師游嶽鬱寺詩云承明年老輙自論乞得湘守東
 南奔葢用嚴助故事也嚴助為會稽太守數年不聞
 問賜書曰制詔會稽太守君厭承明之廬勞侍從之
 事今以傳師傳考之穆宗時召入翰林為學士改中
 書舎人翰林闕承旨次當傳師穆宗欲面命辭曰學
[001-16a]
 士院長㕘天子宻議次為宰相臣自知必不能願治
 人一方為陛下長養之因稱疾出遂以本官兼史職
 俄出為湖南觀察使故傳師於詩以見其志
元城先生曰某之北歸與東坡同途兩舟相䘖未甞一
 日不相見甞記東坡自言少年時與其父并弟同讀
 富鄭公使北語録至於說大遼國主云用兵則士馬
 物故國家受其害爵賞日加人臣受其利故凡北朝
 之臣勸用兵者乃自為計非為北朝計也遼主明知
[001-16b]
 利害所在故不用兵三人皆歎其言以為明白而切
 中事機時老蘇謂二子曰古人有此意否東坡對曰
 嚴安亦有此意但不如此明白老蘇笑以為然
 
 
 
 
 嬾真子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