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j0097 師友談記-宋-李廌 (master)


[001-1a]
欽定四庫全書
 師友談記        宋 李廌 撰
元祐癸酉正月二十六日見東坡先生禮部尚書蘓公/子瞻先生自號
居/士公曰近因講筵從容為上言人君之學與臣庶異臣
等㓜時父兄驅率讀書初甚苦之漸知好學則自知趣
向既乆則中心樂之既有樂好之意則自進不已古人
所謂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陛下上
聖固與中人不同然必欲進學亦湏自好樂中有所悟
[001-1b]
入且陛下之學不在求名與求知不為章句科舉計也
然欲周知天下章疏觀其人文章事實又萬幾之政非
學無所折衷上甚以為然退見宰輔誦其語且曰上天
性好學某将自漢至唐擇其君臣大節政事之要為一
書以備進讀今讀三朝寳訓林子中所編也
東坡先生近令門人輩作人不易物賦物為一人/重輕也或戲
作一聯曰伏其几而襲其裳豈為孔子學其書而戴其
帽未是蘓公士大夫近年傚東坡桶/高簷短名帽曰子瞻様廌因言之公笑曰
[001-2a]
近扈從燕醴泉觀優人以相與自夸文章為戲者一優
丁仙/現者曰吾之文章汝輩不可及也衆優曰何也曰汝不
見吾頭上子瞻乎上為解顔顧公久之
東坡先生居閶闔門外白家巷中一夕次子迨之婦歐
陽氏文忠公孫/棐之女産後因病為祟所憑曰吾姓王氏名靜奴
滯魄在此居久矣公曰吾非畏鬼人也且京師善符劒遣厲
者甚多决能逐汝汝以愚而死死亦妄為祟為言佛氏破妄
解脱之理喻之曰汝善去明日昏時當用佛氏功徳之法
[001-2b]
與汝婦輒合爪曰感尚書去也婦良愈明日昏時為自
書功徳疏一通仍為置酒䏑香火遣送之公曰某平生
屢與鬼神辨論矣頃迨之㓜忽云有賊貌痩而黒衣以
青公使數人索之無有也乳媼俄發狂聲色俱怒如卒
伍軰唱喏甚大公徃視之輒厲聲曰某即痩黑而衣青
者也非賊也鬼也欲此媼出為我作巫公曰寜使其死
出不可得曰學士不令渠出不奈何只求少功徳可乎
公曰不可又曰求少酒食可乎公曰不可又曰求少紙
[001-3a]
可乎公曰不可又曰只求一盃水可乎公曰與之媼飲
畢仆地而甦然媪之乳因此遂枯公曰頃在鳳翔罷官
來京師道由華岳忽隨行一兵遇祟甚狂自褫其衣巾
不已公使人束縛之而其巾自墜人皆曰此岳神之怒
故也公因謁祠且曰某昔之去無祈今之回無禱特以
道出祠下不敢不謁而已隨行一兵狂發遇祟而居人
曰神之怒也未知其果然否此一小人如蟣蝨爾何足
以煩神之威靈哉縱此人有隱惡則不可知不然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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懈怠失禮或盜服御飲食等小罪爾何足責也當置之
度外竊謂岳鎮之重所隸甚廣其間强有力富貴者盖
有公為奸慝神不敢於彼示其威靈而乃加怒於一卒
無乃不可乎某小官一人病則一事闕煩恕之可乎非
某愚直諒神不聞此言出廟馬前一旋風突而出忽作
大風震鼔天地沙石驚飛公曰神愈怒乎吾弗畏也冒
風即行風愈大惟趂公行李而人馬皆辟易不可移足
或勸之曰禱謝之公曰禍福天也神怒即怒吾行不止
[001-4a]
其如予何己而風止竟無别事
東坡先生嘗謂某曰范淳夫講書為今經筵講官第一
言簡而當無一冗字無一長語義理明白而成文粲然
乃得講書三昩也廌自太史先生以國史修撰知國史/院兼修國史故曰太
史/公初在講筵即㳺其門今且八年自昔嘗聞公詰朝當
講即前一夕正衣冠儼然如在上前命子弟侍坐先按
講其説廌未始得與聽也邇來遂獲與聽先生平時温
温其語若不出諸口及當講開列古義仍參之時事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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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本朝典故以為戒勸其音琅琅然聞者興起冝乎
乆侍邇英而為儒林之冠也二月朔太史公當講廌前
一夕獲聞按講王制巡狩望之禮曰古之人多因燔望
秩之説乃附㑹為封禪之事或以求神仙或以祈福或
以告太平成功皆秦漢之侈心非古者巡狩省方之義
為人臣凡有勸人主封禪者佞臣也廌以此言為守成
之龜鑑
廌少時有好名急進之弊獻書公車者三多觸聞罷然
[001-5a]
其志不已復多㳺巨公之門自丙寅年東坡嘗誨之曰
如子之才自當不沒要當循分不可躁求王公之門何
必時曳裾也爾後常以為戒自昔二三名卿已相知外
八年中未嘗一謁貴人中間有貴人使人諭殷勤欲相
見雖其人之賢可親然廌所守匹夫之志亦未敢自變
也嘗為太史公言之公曰士人正當爾耳士未為臣進
退裕如也他日子仕於朝欲如今日足以自如未易得
之矣李文正嘗曰士人當使王公聞名多而識面少此
[001-5b]
最名言盖寜使王公訝其不來無使王公訝其不去如
子尚何求名惟在飬其高志爾廌以此言如佩韋弦也
太史公嘗講禮曰儗人必於其倫先儒之説謂儗君於
君之倫儗臣於臣之倫臣以為此特位而已儗人必以
徳為貴桀紂人君也謂匹夫為桀紂其人必不肯受孔
孟匹夫也謂人君為孔孟其人必不敢當
友人董耘饋長沙猫笋廌以享太史公太史公輒作詩
為貺曰因笋寓意且以為贈爾其詩曰穿雲斸石逺林
[001-6a]
空來渉江波萬萬重實比梧桐能食鳳籜翻風雨便成
龍一枝未許塵鞍掛千畆終留渭水封陋巷菜羹知不
稱君王玉食願時供廌即和之亦以寓自興之意且述
前相知之情焉其詩曰節藏泥滓氣凌空薦俎寜知肉
味重未許韋編充簡冊已勝絲委誑蛟龍長沙/故事短萌任
逐霜刀重美榦湏煩雪壤封他日要令髙士愛不應常
奉宰夫供秦少㳺亦和之曰楚山春笋斸雲空北客常
嗟食不重秀色可憐刀切玉清香不斷鼎烹龍論羮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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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蓴千里入貢常隨傳一封薄祿飬親甘㫖少滿苞時
賴故人供鄧慎思/常遺之
廌謂少㳺曰比見東坡言少㳺文章如羙玉無瑕又琢
磨之功殆未有出其右者少㳺曰某少時用意作文講
貫已成誠如所諭㸃檢不破不畏磨難然自以平弱為
愧邢和叔嘗曰子之文銖兩不差非秤上秤來乃等子
上等來也廌曰人之文章闊逹者失之太疎謹嚴者失
之太弱少㳺之文詞雖華而氣古事備而意髙如鍾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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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其體質規模質重而簡易其刻畫篆文則後之鑄師
莫能彷彿宜乎東坡稱之為天下竒作也非過言矣
二月十日出陳橋門稍西十里白溝上原謁陽翟縣令
孫敬之愭㑹開府承議郎張弼非夜話張浙人也傳云
劉簽樞知定州錢穆父居樞位其實則無也廌謂孫敬
之曰嵗前廌到陽翟競傳蒋頴叔為辭熈帥奪待制以
本官譴知舒州廌曰出京時上宫謝見蔣頴叔以待制
扈從不足信衆鄉人咻之今日穆父之拜竊恐如頴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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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傳也已而果然乃知虗傳之書不必逺方雖國門之
外已不足信矣敬之曰今年上元吕丞相夫人禁中侍
宴獨以上相之夫人得奉觴進於二聖餘執政命婦則
並立副階上北嚮羅拜宴罷辭謝皆登露䑓望拜奉觴
以進頗戰慄寳慈曰夫人與吾年相若特命二女使扶
擁以示恩意敬之曰吕相夫人乃中表親也為某言禁
中禮數甚詳曰御宴惟五人上居中寳慈在東長樂在
西皆南向太妃暨中宫皆西向寳慈暨長樂皆白角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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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前後惟白玉龍簪而已衣黄背子衣無華彩太妃暨
中宫皆縷金雲月冠前後亦白玉龍簪而飾以北珠珠
甚大衣紅背子皆用珠為飾中宫雖預坐而婦禮甚謹
惟内顧寳慈坐不敢安雖廣樂在廷未嘗一視也上前
後供侍固多女使皆天下竒色惟有四人一様粧梳衣
服之類無少異俄至上側未移刻又忽四人至凡十有
六畨其服飾珠翠之盛信天下之所未覩上天顔穆然
敬奉二宫有不邇聲色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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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㳺論賦至悉曲盡其妙盖少時用心於賦甚勤而
專常記前人所作一二篇至今不忘也
少㳺言凡小賦如人之元首而破題二句乃其眉惟貴
氣貌有以動人故先擇事之至精至當者先用之使觀
之便知妙用然後第二韻探原題意之所從來須便用
議論第三韻方立議論明其㫖趣第四韻結斷其説以
明題意思全備第五韻或引事或反說第七韻反説或
要終立義第八韻卒章尤要好意思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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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㳺言賦中工夫不厭子細先尋事以押官韻及先作
諸隔句凡押官韻須是稳熟瀏亮使人讀之不覺牽强
如和人詩不似和詩也
少㳺云賦中用事唯要處置才見題便類聚事實看緊
慢分布在八韻中如事多者便須精擇其可用者用之
可以不用者棄之不必惑於多愛留之徒為累耳如事
少者須於合用先占下别䖏要用者不可那掇
少㳺言賦中用事如天然全其對屬親確者固為上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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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短不等對屬不的者須别自用其語而裁剪之不可
全務古語而有疵病也譬如以金為器一則無縫而甚
陋一則有縫而甚佳然則與其無縫而陋不若有縫而
佳也有縫而佳且猶貴之無縫而佳則可知矣
少㳺言賦中用事直須主客分明當取一君二民之義
借如六字句中兩字最𦂳即須用四字為客兩字為主
其為客者必湏協順賔從成就其主使於句中煥然明
白不可使主客紛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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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㳺言賦中作用與雜文不同雜文則事詞在人主氣
變化若作賦則惟貴鍊句之功鬬難鬬巧鬬新借如一
事他人用之不過如此吾之所用則雖與衆同其語之
巧迥與衆别然後為工也
少㳺言賦家句脉自與雜文不同雜文語句或長或短
一在於人至於賦則一言一字必要聲律凡所言語須
當用意屈折斵磨須令協於調格然後用之不協律義
理雖是無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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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㳺言凡賦句全藉牽合而成其初兩事甚不相侔以
言貫穿之便可為吾所用此鍊句之工也
少㳺言今賦乃江左文章彫敝之餘風非漢賦之比也
國朝前軰多循唐格文冗事迃獨宋范滕鄭數公得名
於世至於嘉祐之末治平之間賦格始備廢二十餘年
而復用當時之風未易得也已
少㳺言賦之說雖工巧如此要之是何等文字廌曰觀
少㳺之說作賦正如填歌曲爾少㳺曰誠然夫作曲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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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卓越而不協於律其聲不和作賦何用好文章只
以智巧飣餖為偶儷而已若論為文非可同日語也朝
廷用此格以取人而士欲合其格不可奈何爾
東坡嘗云頃年文忠歐公薦某先君薦章才上一時公
卿争先求識面交口推服聲名一日大振盖歐公之言
既取重於世而當時之人亦有喜賢好善之心無紛紛
然翕訿之間言也
東坡云頃同黄門公初赴制舉之召到都下是時同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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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者甚多一日相國韓公與客言曰二蘓在此而諸人
亦敢與之較試何也此語既傳於是不試而竟去者十
蓋八九矣
東坡云國朝試科目昔在八月中旬頃與黄門公既將
試黄門公忽疾卧病中自料不能及矣相國韓魏公知
之輒奏上曰今嵗召制科諸士惟蘓軾蘓轍最有聲望
今聞蘓轍偶病未可試如此人兄弟中一人不得就試
甚非衆望欲展限以俟上許之黄門病中魏公數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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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安否既聞全安方引試凡比常例展二十日自後試
科目並在九月蓋始於此比者相國吕微仲語及科目
何故延及秋末之説東坡為吕相國言之相國曰韓忠
獻其賢如此深可慕爾
東坡云頃試制舉中程後英宗皇帝即欲便授知制誥
相國韓公曰蘓軾之才逺大之器也他日自當為天下
用要在朝廷培養之使天下之士莫不畏慕降伏皆欲
朝廷進用之然後取而用之則人人無復異詞矣今驟
[001-12b]
用之則天下之士未必以為然適足以累之也英宗曰
知制誥既未可且與修起居注可乎魏公曰記注與制
誥為隣未可遽授不若且於館閣中擇近上貼職與之
他日擢用亦未為晩乃授直史館歐陽文忠時為㕘政
慮執政官中有不憙魏公者喋於東坡坡曰公所以於
某之意乃古之所謂君子愛人以徳者歟
蘓仲豫迨言新宗正丞程遵彦之邵内行全好人所難
能廌詢其如何曰遵彦嘗為杭州僉判以故知其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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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道甚詳遵彦之母極嚴厲遵彦之妻不得其志逐去
遵彦方三十嵗承順母意不復言娶與母對牀而寝今
二十年矣因遂絶嗜慾未嘗一日失其懽心其母亦撫
養遵彦諸子恩意周至但諸孫或一言思其出母則詬
怒遵彦之妻亦賢無辜得罪被逐於其姑亦無怨言嵗
時問安奉禮物不輟雖異居而婦禮甚修至今獨居守
節不可奪士大夫賢遵彦怪其母憫其妻哀其子也
王仲薿承事字豐甫相國郇公之子也昔為廌言東坡
[001-13b]
公頃應進士舉到省時郇公以翰林學士知舉得其論
與䇿二真本論即刑賞忠厚之至也凡三次起草雖稿
亦記塗注其慎如此論卷業為道人梁冲所竊今所
存惟䇿藁爾冲以吐納醫藥為術東坡貶時識之今在
京師豐甫欲訴於官取之爾
豐甫言頃其女兄之夫髙旦受知於相國司馬温公已
除河北糴糧草使一日謁溫公方起立禀事忽瞑目口
不能言遽蹶而仆温公遭壓焉衆公扶救温公而旦已
[001-14a]
不知人事温公令人肩舁以歸即死明日溫公使吏問安
否且曰已改除本路提㸃刑獄矣吏以死聞溫公甚嘆
之厚賻其家後二日范伯嘉子豐蜀公之仲子也謁溫
公復使人舁致以歸子豐亟還許纔升堂見蜀公畢入
其室即殂子豐有才力明敏過人廌從其㳺甚乆相知
亦深
太史公講太史奉諱惡天子齋戒受諌之説注謂子夘
與先代忌辰之類為諱惡公曰以臣所見所謂諱惡者
[001-14b]
危亡之言不絶於耳為人臣必使危亡之言不絶於口
然後君臣相與戒慎畏懼則保其社稷若夫子夘雖為
桀紂亡日與先代忌辰此有司常事爾不足道也天子
齋戒受諫禮云嵗終臣以為乃嵗首也書云每嵗孟春
遒人以木鐸狥於路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諫天子齋
戒受之以敬也此皆先儒之所不及逺甚
蘓過叔黨言其堂姊嫁蒲澈澈資政傳正之子也傳正
守長安日澈之婦閉戸不治一事惟滴酥為花果等物
[001-15a]
每請客一客二十餘飣皆工巧盡力為之者只用一次
復速客則更之以此諸婦日夜滴酥不輟
叔黨又曰蒲公有大洗面小洗面大濯足小濯足大澡
浴小澡浴蓋一日兩洗面兩濯足間日則浴焉小洗面
一易湯用二人惟頮其面而已大洗面三易湯用五人
肩頸及焉小濯足一易湯用二人惟踵踝而已大濯足
三易湯用四人膝股及焉小澡浴則湯用三斛人用五
六大澡浴則湯用五斛人用八九口脂面藥薫爐妙香
[001-15b]
次第用之人以為勞公不憚也蓋公以文章顯用為時
大臣志氣磊落奉飬雅潔故也頃公有書與東坡自云
晩年有所得東坡答之曰聞所得甚高固以為慰然復
有二尚欲奉勸一曰儉二曰慈此言真蒲公之所當聞

太史公講月令開題凡數千言備陳厯世遵隂陽為政
事之迹與魏相栁宗元之説反復甚明前世論時令者
莫能過也且曰儒者多言不必從月令故時令論立説
[001-16a]
誠有以破漢儒附㑹災異之弊然洪範以五事應五行
有休徴咎徴符契甚明後之人君不可不為鑒也
太史公講月令開題曰行春令則云云者人君之政令
非天之時氣也故此之時必當行其本時之令以順之
若逆之則五行相克之氣隨類來應如人五臟相勝則
有受克之處其不和之氣自來為病也今人見時之氣
寒燠非候曰行某令行某令者非也廌在元祐三年省
試䇿問有魏相時令者廌之所對大略與太史公之説
[001-16b]
同但其卒曰王者應天以實不以文故人和而天地之
和應之不必法其繁文末節但時和嵗豐家給人足則
便為太平之實若求夫朱草生鳳凰至等瑞皆漢代君
臣不務本而區區尚有虗文也漢之好復古者無若王
莽而劉歆又以儒術縁飾之奏祥瑞作頌聲者甚衆無
益於治可救其亂乎詞多不能詳姑記其大槩昔既不
傚何必道乎
王豐甫言章元弼頃娶中表陳氏甚端麗元弼貎寢陋
[001-17a]
嗜學初眉山集有雕本元弼得之夜觀忘寐陳氏有言
遂求去元弼出之元弼每以此説為朋友言之且曰縁
吾讀眉山集而致之也元弼越人文蒙之子少廌一嵗
嘗以賢良方正科被召太史公極愛之嘗三薦於朝朝
廷以太史公之薦元弼雖䕃補未登科亦除陳州州學
教授元弼好謁當塗巨公嘗自咸平晨飡行七十五里
入都懐刺來謁中途不遑秣馬也甚癯瘁隆冬短褐冠
敝履穿併日而食陳州之行太史之賜厚矣
[001-17b]
蘓仲豫言蒋頴叔之為江淮發運也其才智有餘人莫
能欺漕運絡繹蔣呉人諳知風水嘗於所居公署前立
一旗曰占風旗使人日候之置籍焉令諸漕綱日程亦
各記風之便逆盖雷雨雪雹霧露等有或不均風則天
下皆一每有運至取其日程厯以合之責其稽緩者綱
吏畏服蒋之去占風旗廢矣
國朝法綱船不許住滯一時所過税塲不得撿税兵梢
口食許於所運米中計口分升斗借之至下卸日折筭
[001-18a]
逐人之俸糧除之蓋以舟不住則漕運甚速不撿則許
附私商販雖無明條以許人而有意於兼容為小人之
㗖利有以役之也借之口糧雖明許之然漕運既速所
食㡬何皆立法之深意也自洛司置舟官載客貨沿路
税塲既為所併而綱兵撘附遂止邇來導洛司既廢然
所過税塲有隨船撿税之滯小人無所㗖利日食官米
甚多於是盜糶之弊興焉既食之又盜之而轉搬納入
者動經旬月不為交量徃徃鑿竇自沉以滅其迹有司
[001-18b]
治罪鞭配日衆大農嵗計不充雖令犯人逐月尅糧填
納豈可敷足張文定為三司使日云嵗虧六萬斛今比
年不啻五十餘萬斛矣而其弊乃在於綱兵也東坡為
揚州嘗陳前弊於朝請罷沿路隨船撿税江淮之弊徃
徃除焉然五十萬之闕未能遽復數年之後可見其效
淮南楚揚泗數州自刑綱吏不啻百人能救其弊此刑
自省仁人之言其利溥哉
蘓仲豫言頃在先帝朝葉溫叟嘗提舉陜西保甲忽有
[001-19a]
詔曰御批問所隸諸州所教保甲精觕如何觕音麄/或作粗
上劄子言臣所教保甲委是精觕奏至神宗笑之謂侍
臣曰葉溫叟将謂觕字是精確也
晁無咎云著作職今不修日厯甚閒但改教坊判官致
語口號等及小祠祭校對祝版
晁無咎言頃仁宗嘉祐末英宗已判宗正時館中進所
校對祝版凡九每版皆曰嗣皇帝某或曰嗣天子臣某
舊例御書各貼黄云署仁宗時苑中親作一亭甚華仁
[001-19b]
宗自名之曰迎曙亭已而悟乃英宗名也改之曰迎旭
亭仁宗以旭字未安又改之曰迎煦亭皆黙符英皇之
名神宗嫌名今上御名也天命符瑞之驗預有定哉
李錞希聲言頃侍其祖茂直為江西監司日聞徐禧自
御史中丞以母䘮還洪府日洪有媼善以三世祿命書
言人吉凶徳占俾占之曰當與兵死徐氏盡皆怒之媪
曰無煩怒也其書古人所記其變具存以其書示之畫
一僵尸身首異處血汚狼籍而烏鳥啄之徐氏猶欲以
[001-20a]
妖言將檄有司笞之媪以衆解得免後徳占敗永樂城
破敵既害之蹂踐其尸正符媪説媪尚存洪人因重之
又曰禧經制西事日與沈括議入居永樂括不欲入禧
以不同其計自以數萬人守焉禧自守敵大縱兵圍之
四面不見其際禧節制諸将不許出戰城中兵相殘殺
禧命曲珍内平之守既乆城中無水兵皆渇至有殺人
而吮睛飲血者禧命掘井井數十尺方及泉既汲禧命
以軍額髙下次第飲之衆兵怨怒凡汲一&KR0902衆兵皆以
[001-20b]
衣漬而吮之衆渇不已請開城飲於濠雖死不憾城開
外兵遂入而屠焉又言徐禧之妻黄魯直堂妺也故禧
死魯直祭之文有文足以經邦武足以定難之句禧之
没朝廷厚其贈與至金紫光祿大夫吏部尚書諡忠愍
官其子弟八人禧止有一子甚幼曰俯遂獨受其遺澤
至通直郎今上即位覃恩轉奉議郎今年才十有六嵗
矣近娶吕温卿之女蓋吕吉甫與禧厚善故也每讀責
吕吉甫誥至於力引狂生之謀馴至永樂之禍未嘗不
[001-21a]
泣涕也好讀兵書善學其舅魯直近有詩云平生功名
心夜窻短檠燈大賞之也
東坡言普安禪院初在五代時有一僧曰某者卓庵道
左萟蔬丐錢以奉佛事一日於庵中晝寝夢一金色黄
龍來食所萟萵苣數畦僧寤驚曰是必有異人至此已
而見一偉丈夫於所夣地取萵苣食之僧視其貌神色
凛然遂攝迎之延於庵中饋食甚勤復又取數鐶餞之
曰富貴無相忘因以所夢告之且曰公他日得志願為
[001-21b]
老僧只於此地建一大寺幸甚偉丈夫乃藝祖也既即
位求其僧尚存遂命建寺賜名曰普安都人至今稱為
道者院元祐八年因送范河中過此院閒言及之
東坡云郭子儀鎮河中日河甚為患子儀禱河伯曰水
患止當以女奉妻已而河復故道其女一日無疾而卒
子儀以其骨塑之於廟至今祀之惜乎此事不見於史

國朝面賜緋即四䙆義襴衫寳瓶銀帶例服三日元祐
[001-22a]
七年春末陳祥道學士進禮圖儀注已除館閣校勘明
年用為太常博士乃賜緋衣四䙆袍銀帶徃謝禮部蘓
尚書公為言頃石參政中立為館閣時亦賜緋仍繫銀
帶石滑稽服之無怍色過司天監馬驚墜地銀帶頗傷
衆吏曰何星也石曰吾不善推歩但怪土犯寳瓶耳一
時士人莫不以為笑也祥道聞之亦甚笑祥道許少張
榜登科禮學通博一時少及仕宦二十七年而官止於
宣義郎蓋初仕時父毆公人死而祥道任其罪乆廢中
[001-22b]
間為太學博士亦坐累故屯蹇至老嘗為禮圖一百五
十卷儀禮説六十餘卷内相范公為進之乞送秘閣及
太常寺故有是命沒齒困窮而不遇賞音也自賜緋不
餘旬而卒或曰雖不土犯寳瓶臨行年也
孫巨源内翰從貢父求墨而吏送逹孫莘老中丞巨源
以其求而未得讓劉劉曰已嘗送君矣已而知莘老誤
留也以其皆取姓孫而為館職故吏輩莫得而别焉劉
曰何不取其髯而别吏曰皆鬍而莫能分也劉曰既是
[001-23a]
皆鬍何不以其身之大小為别吏曰諾於是館中以孫
莘老為大鬍孫學士巨源為小鬍孫學士
比年多自七寺卿除侍郎一日因景靈宫國忌行香時
寺監並㑹於幕次外有從者坐地上各話其所事光祿
宗之從者曰吾卿當作侍郎矣蓋宰相之子今一叔為
少傅一叔為使相判太原只言家世必吾卿也文太僕
及之從者曰吾卿職是修撰父是太師若言家世豈光
祿可及乎髙太府遵惠之從者曰若言吾卿必為侍郎
[001-23b]
矣趙衛尉令鑠之從者曰吾卿則太祖皇帝之後今皇
帝之近族也亮非諸卿可能及矣衆從者皆服俄有王
司農孝先之從者曰吾卿曾作大理領都水出入重軄
多歴年嵗若除侍郎吾卿必矣衆從者皆譟之曰汝雖
官髙職重宣力不少奈何親戚族人見任壯丁耆長乎
王之從者不勝其怒遂毆諸卿之從者從者復衆毆擊
至有流血者皆為邏卒擒捕之詣尹治焉
東坡公云日者王寔王寜見訪寔韓持國少傅之婿也
[001-24a]
因問持國安否寔寜皆曰自致政尤好歡嘗自謂人曰
吾已癃老且將聲樂酒色以娯年不爾無以度日東坡
曰惟其殘年正不當爾君兄弟至親且舊願為某傳一
語於持國可乎寔寜曰諾坡曰頃有一人未嘗參禪而
雅合禪理死生之際極為了然一日置酒大㑹親友酒
闌語衆曰老夫即今且去因攝衣正坐將奄奄焉諸子
惶遽呼號曰大人今日乃與世訣乎願留一言為教老
人曰本欲無言今為汝懇只且第一五更起諸子未諭
[001-24b]
曰何也老人曰惟五更可以勾當自家事日出之後欲
勾當則不可矣諸子曰家中幸豐何用早起舉家諸事
皆是自家事也豈有分别老人曰不然所謂自家事者
是死時將得去者吾平生治生今日就化可將何者去
諸子頗悟今持國果自以謂殘年請二君言與持國但
言某請持國勾當自家事與其勞心聲酒不若為可以
死時將去者計也坡又曰范景仁平生不好佛晩年清
慎減節嗜慾一物不芥蔕於心眞却是學佛作家然至
[001-25a]
死常不取佛法某謂景仁雖不學佛而逹佛理雖毁佛
罵祖亦不害已
東坡謂廌與李祉言曰某平生於寢寐時自得三昧吾
初睡時且於牀上安四體無一不穩䖏有一未穩須再
安排令穩既穩或有些小倦痛處略按摩訖便瞑目聽
息既匀直宜用嚴整其天君四體雖復有疴癢亦不可
少有蠕動務在定心勝之如此食頃則四肢百骸無不
和通睡思既至雖寐不昏吾每日須於五更初起櫛髪
[001-25b]
數百頮面盡服裳衣畢須於一浄榻上再用此法假寐
數刻之味其美無涯通夕之味殆非可比平明吏徒既
集一呼即興冠帶上馬率以為常二君試用吾法自當
識其趣無以語人知也天下之理能戒然後能慧盖慧
性圓通必從戒謹中入未有天君不嚴而能圓通覺悟
者也二君試識之
吕元明希哲侍講為廌言頃仁皇時太學之法寛簡國
子先生必求天下賢士眞可為人師表者就其中又擇
[001-26a]
其尤賢者專委掌教導規矩之事胡翼之瑗初為直講
有㫖專掌一學之政胡文學行義一代髙之既專學政
遂推誠教育身率多士天下之士不逺萬里來就師之
方是時㳺太學者端為道藝稱弟子者中心悦而誠服
之也胡亦甄别人物擇其過人逺甚人畏服者奨之激
之以勵其志又各因其所好類聚而别居之故好尚經
術者好談兵戰者好文藝者好尚節義者皆以所類羣
居相與講習胡亦時召之使論其所學為定其理或自
[001-26b]
出一義使人人以對為可否之時取當時政事俾之折
衷故人皆樂從而有成今朝廷舊臣徃徃胡之徒也
太史公吕元明頃在熈寜中王荆公欲與其子雱並除
崇政殿説書已有成命㑹吕正獻公與荆公論新法相
失其事遂格後二十餘年今上之即位八年朝廷以勲
臣子有學問復除前命盖知官職命實使之雖遲遲亦
必為也王公父子今已物故而元明竟居講筵雖以世
徳多學用亦有命也
[001-27a]
頃年客有話胡翼之為國子先生日畨禺有大商曰某
氏者遣其子來就學其子儇蕩其所齎千金仍病甚瘠
客於逆旅若将救死焉偶其父至京師閔而不責攜其
子謁胡先生告其故曰是宜先警其心而後道之者也
乃取一帙書曰汝讀是可以先知養生之術知養生然
後可以進學矣其子視其書乃黄帝素問也讀未竟惴
惴然懼性命之過甚悔痛自克責冀可自新胡已知其
悔悟召而誨之曰知愛身則可以修身自今以始其洗
[001-27b]
心向道取古聖賢之書次第而讀之既通其義然後為
文則汝可以成名聖人不貴無過而貴改過無懐昔悔
第勉事業其人亦頴鋭善學學之三年登上第而歸
張文潛曰先皇尚經術本欲求賢聖㫖趣而一時師説
競以新竒相髙妄為臆説即附意穿鑿如説詩曰溱與
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蕳兮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
徃觀乎洧之外詢訏且樂惟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
芍藥以謂淫佚之㑹芍藥善堕胎行血故為之贈然詩
[001-28a]
言士與女相謔然則士贈女乎女贈士乎借謂女贈士
安用堕胎行血也此殆是以芳香為好之義何至是陋
也劉貢父甞曰贈之芍藥士女不分若夫視爾如荍貽
我握椒則女贈士必矣本草云椒性溫明目煖水藏則
女無用也莫不以為笑嗚呼有是種種陋説而觸類長
之此為罷經義之禍其本亦以此
東坡新遷東闕之第廌同李端叔秦少㳺徃見之東坡
曰今日乃先祖太傅之忌五月十/一日祖父名序甚英偉才
[001-28b]
氣過人雖不讀書而氣量甚偉頃年在鄉里郊居陸田
不多惟種粟及以稻易粟大倉儲之人莫曉其故儲之
累年凡至三四千石㑹眉州大饑太傅公即出所儲自
族人次外姻次佃戸鄉曲貧者次第以與之皆無凶嵗
之患或曰公何必粟也惟粟性堅能乆故可廣儲以待
匱爾又繞宅皆種芋魁所收極多即及時多盖薪蒭野
民乏食時即用大甑蒸之羅置門外恣人取食之賴以
無饑焉祖父嗜酒甘與村父箕踞髙歌大飲時伯父登
[001-29a]
朝而外氏程舅亦登朝外祖甚富二家連姻皆以子貴
封官程氏預為之謂祖父曰公何不亦預為之太傅曰
兒子書云作官器用亦寄來一日方大醉中封告至并
樊纓公服笏交椅水灌子衣版等物太傅時露頂戴一
小冠子如指許大醉中取告箕踞讀之畢并諸物置一
布囊中取告時有餘牛肉亦取置一布囊中令村童荷
而歸跨驢入城城中人聞受告或就郊外觀之遇諸塗
見荷擔二囊莫不大笑程老聞之面誚其太簡惟有識
[001-29b]
之士竒之
眉州或有神降曰茅將軍巫覡皆狂禍福紛錯州皆畏
而禱之共作大廟像宇皆雄祈驗如響太傅忽乗醉呼
村僕二十許人入廟以斧钁碎其像投溪中而毁拆其
廟屋竟無所靈後三年伯父初登第太傅甚喜親至劒
門迎之至七家嶺忽見一廟甚大視其榜曰茅將軍太
傅曰是妖神却在此為幻耶方欲率衆復毁忽一廟吏
前迎拜曰君非蘇七君乎某昨夜夣神泣告曰明日蘓
[001-30a]
七君至吾甚畏之哀告蘓七君且為容恕幸存此廟俾
竊食此也衆人恠之共勸焉乃捨
太史公講禮王制曰礿禘烝嘗此祭之名天地社稷五
祀名山大川之在其地者因國之在其地而無主後者
此祭之事犆礿祫祭之類此祭之禮然非祭之本祭之
本諸侯得一國之歡心以事其先公天子得四表之歡
心以事其先王者是也夫犧牲幣帛粢盛酒醴皆出於
民力古者先成民而後致力於神凡以祭之本在於民
[001-30b]
而已
又講王制司徒明七教以興民徳曰夫以身率於上而
傚之曰教教之於治雖甚迂濶然古之言治者必以為
先放勲曰勞之來之輔之翼之又從而振徳之舜舉八
元命契孔子曰道之以徳齊之以禮有恥且格秦任刑
罰不務徳教故不旋踵而覆漢承秦弊初以法治天下
惟賢臣賈誼董仲舒嘗言之文帝能聽賈誼故斷獄數
百㡬至刑措武帝不能聽仲舒故斷獄數萬㡬至敗亡
[001-31a]
唐太宗初亦不以教化為意惟魏鄭公勸行仁義四年
之間遂至大治然則為治者不可不先以教化為本也
又講王制不率教移左鄉右鄉移之遂不變屏之逺方
曰臣以唐虞之學不過有朴作教刑與撻以記之雖周
禮至詳至悉亦無流放之刑此當是商之法湯制官刑
儆於有位其用法甚嚴為太學養士之禮既重則不率
教之罪責之冝不可輕夫命三公九卿大夫皆入學至
於王親視學皆不變彼以九年之間而不能自遷於善
[001-31b]
是惡長不悛弗順教令者也屏之逺方斯亦不足䘏矣
然王為之三日不舉豈其意哉成湯伊尹相與維持天
下之法其嚴宻如此若夫周之法則以寛仁為主雖霍
叔同管蔡之惡亦降於庶人者三年而復其國非若商
政之峻也商尚質周尚文商周之法皆欲人之為善而

黄任道見荆公有繆忝&KR0605酉叨竊仲冬之語言同嵗也
曾誠存之嘗曰近見少師韓持國云仁皇一日與宰相
[001-32a]
議政罷因賜坐從容語曰幸兹太平君臣亦宜以禮相
娯樂卿等各有聲樂之奉否各言有無多寡惟宰相王
文正公不邇聲色素無後房姬媵上乃曰朕賜旦細人
二十卿等分為教之俟藝成皆送旦家一時君臣相悦
如此旦當/作曾
東坡不惟文章可以蓋代而政事忠亮風節凛凛過人
逺甚元祐七年上祀南郊公以兵部尚書為鹵簿使上
因太廟宿齋行禮畢將至青城儀衛甚肅五使乘車至
[001-32b]
景靈宫東櫺星門外忽有赭傘覆犢車并青盖犢車百
許兩衝突而來東坡呼御營廵檢使立於車前曰西來
誰何敢爾亂行曰皇后并某國太夫人國婆婆乃/上之乳母國大
長主也東坡曰可以狀來比至青城諭儀仗使御史中
丞李端伯之純曰中丞職當肅政不可不聞李以中宫
不敢言坡曰某自奏之即於青城上疏皇帝曰臣備員
五使竊見二聖寅畏祇慎昭事天地敬奉宗社而内中
犢車衝突鹵簿公然亂行恐累二聖所以明祀之意謹
[001-33a]
彈劾以聞上欣然開納舊例明日法駕囬中宫當迎於
朱雀門下是時因疏明日中宫亦不復出
東坡為禮部尚書宣仁上仙乃與禮官及太常諸官直
宿禁中關决諸禮儀事至七日忽有㫖下光祿供羊酒
若干欲為太后太妃皇后暖孝東坡上疏以暖孝之禮
出於俚俗王后之舉當化天下不敢奉詔有㫖遂罷
東坡帥定武諸館職餞於惠濟坡舉白浮歐陽叔弼劉
伯修二校理常希古少尹曰三君但飲此酒酒釂乃言
[001-33b]
所罰三君飲竟東坡曰三君為主司而失李方叔兹可
罰也三君者無以為言慙謝而已張文潛舍人在坐輒
舉白浮東坡先生曰先生亦當飲此東坡曰何也文潛
曰先生昔知舉而遺之與三君之罰均也舉坐大笑
東坡嘗言文章之任亦在名世之士相與主盟則其道
不墜方今太平之盛文士輩出要使一時之文有所宗
主昔歐陽文忠常以是任付與某故不敢不勉異時文
章盟主責在諸君亦如文忠之付授也
[001-34a]
門下先生蘓公子由嘗論孔子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
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又曰女為君子
儒無為小人儒又曰君子上達小人下達又曰管仲之
器小哉又曰小人哉樊須也又曰硜硜然小人哉所謂
小人者而非世俗所謂無禮無義不仁不智之小人也
以其所知所能行皆小者近者非大者逺者禮樂射御
書數凡形器度數之内其粗迹而已若夫君子聖人則
所知所能行皆造道徳之妙非形器度數之所能盡此
[001-34b]
其所以為大也詩有小雅大雅所言皆聖人妙道徳性
所以立道所以立政其變雅者不能不取之者也此皆
所以為大也蓋小雅變雅所言王者政事治天下之法
能與不能而已舉此求之則其類自見今詩之篇有曰
大明又曰小明小宛小旻小弁之類皆因雅而言可見
當時並有小大之名其不見於經者或刪定或已亡之
也又論史記作商紀紀紂以西伯昌九侯鄂侯為三公
九侯有好女入之紂女不喜淫紂怒殺之而醢九侯鄂
[001-35a]
侯争之强辨之疾并脯鄂侯西伯昌聞而竊嘆崇侯虎
知之以告紂紂囚西伯羑里作周紀記崇侯虎譖西伯
於紂曰西伯積善累徳諸侯皆鄉之將不利於帝帝紂
乃囚西伯於羑里閎夭之徒患之乃求有莘氏美女驪
戎之文馬有熊九駟他竒恠物因殷嬖臣費仲而獻之
紂紂大説此一物足以釋西伯况其多乎乃赦西伯更
賜之弓矢斧鉞使西伯專征伐曰譖西伯者崇侯虎也
觀此一事書所囚之事不同然崇侯以文王歎無罪殺
[001-35b]
三公而譖之逢君之惡也忌文王修徳而不勸紂之改
行長君之惡也在崇侯皆為有罪矣豈太史公欲互見
乎紂喜閎夭之獻釋文王之囚乃許專征代復告之曰
譖之者崇侯虎也其意蓋欲文王甘心焉然文王遂伐
崇以討其罪自古人君之惡無烈於紂然崇侯虎之罪
竟不能逃其刑小人讒諂譖賢人君子於盛明之朝而
欲逃責難矣
 師友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