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1a] 
欽定四庫全書
陣紀卷一
明 何良臣 撰
募選
募非握機無以合衆衆非精選無以得用所以倐忽而
能合千百萬者必握其機也以數百之卒而能横行敵
境者善用其命也善握機能應變于倉卒善用命能出
鋭于不窮故募貴多選貴少多則可致賢愚少則難于
[001-1b]
盡善最喜誠實獨忌遊閒不在武藝勇偉而在膽壯精
神宜于鄉落田農深畏市井狡猾唯衙門玩法倔彊偏
抝秀溜女相闊論迂談套子武藝膽小力弱之軰尤不
可用于是首取精神而有膽次取膂力而便㨗須二十
嵗以上四十嵗以下三十嵗上下者可選之但四十以
上膽氣精力日就衰憊不任勞苦是爲老兵但四十以
上而有武技兼人手足利㨗曽經戰鬭慣識夷情者又
當别選為司教司戰乖覺曉事誠慎細密備諳山川進
[001-2a]
退險易者宜充哨探廵察膽力倍人精神出衆而智識
過一隊者立為伍隊之長更于伍隊長内揀選材藝伎
倆堪作千百夫長者為一營之司率負岀羣異衆之才
果敢憑凌之氣者宜即舉為偏禆將部曲㨗能飛簷走
壁而為盗為匪膽能殺人放火而無頼無厭技能異詐
絶倫而駭世驚俗術能窺天測地而預知吉凶之類俱
應選入中軍為心膂之用大率其選務精而其用在膽
伶俐而無膽者臨敵必先自為利便又以利害惑人同
[001-2b]
蹈為已避罪之地有藝而無膽者臨敵畏死手足忙亂
倒持戈㦸未戰先走偉大而無膽者臨敵累墜進趨必
自眩勉力而無膽者臨敵眼花足軟不能移歩所謂日
有短長月有盈縮而一卒之才烏有全具茍無全具須
于四種内選之分其類而我之號令嚴明進退有制而
卒之藝髙技熟樂奉指麾而膽自張氣自振矣呉子謂
短者持矛㦸長者習弓弩强者掌旌旂勇者司金鼔弱
者給厮飬智者為謀主雖未盡選兵之詳大畧盡是
[001-3a]
今之選卒多以三百斤鐵石噐令其試力然亦一説也
但徒試其力而不觀其精神是麤厲鈍漢耳臣謂能舉
鐡石噐而更觀其耳目伶俐手足便㨗者為中選年齒
膂力耳目手足如式如膽藝過人者為上選身軀偉大
而膽氣武技倍者為頭領年齒相若耳目手足如式而
力不能舉重渉逺者為下選中有勤于學藝敢于作氣
者即是用命之士又當復選于中上之上或無學無才
無謀無識而謬誇張大其所有秘能神術者是為誤軍
[001-3b]
之奸無藝無力抑以衰年託分倩書弄喉掉謊來求録
用者是為亂紀之卒獨鄉野之人懼怯畏法誠信易于
孚感而且不敢測度我籠絡之術則䋲以重威使其入
伍便畏軍法繼以㤙信彼旣畏法便知感恩畏法感恩
心自制服制得其心則士可用此承平選士不易之規
也設若一時有急或當亂離欲驅老少用烏合集市人
而能必勝克敵者另是一段機宜與前之募選逺異大
抵不岀致之以死地而使其人自為戰也重誘以爵賞
[001-4a]
而使其慕戰樂鬭也激發以忠義而啟之以怨仇也悚
告以利害而誤之以多方也此當與知兵豪俊心㑹意
符而變化之耳似不可對迂生庸將争口舌之利鈍焉
惟束伍以致其節因力以授其噐信必以服其心分門
以教其技四者無分有急與承平但欲用兵便不可少
一字也
束伍
凡束伍之法在疾而調理嚴而簡便設或兵士募齊隨
[001-4b]
即過堂唱名便選選就定編伍隊毎隊用藍旗押下記
其本管營伍本身籍甲年貎疤記尺寸觔力住居習藝
分投填註牌册明白次日兵士各領腰牌衣甲旗幟噐
械官目各領腰牌符號聲色馬匹或布古人已成之陣
或演自我新變之圖謹其岀入必由營門而出入不得
與隣營地伍私相通好所謂畎畆之夫一鼔就列既而
伍列已定禁令已出伍長必識五人之情性聲音隊長
必察一隊之膽力强弱自偏禆將以至于伍隊長由上
[001-5a]
而下各以結状甘結于大將軍處結云並不致其有懶
惰怯弱嫖賭為非逃脱頂替等情犯者甘與同罪少有
犯禁違令則必䋲以重刑更嚴連坐使其心知畏而法
相信也士畏我法令迺行矣如順手牽羊驅之亦易故
曰伍定而後令行令行而後教戒教戒而後陣堅陣堅
而節制自重然而伍編而分列分列而陣成但編列之
義古今諸將用各不同然不外乎前後左右中若出五
法便似無源之水取之即竭也周制以五人為伍二十
[001-5b]
五人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二千五百人為師一萬
二千五百人為一軍小國一軍次國二軍大國三軍天
子六軍而臣之編法五人為伍五伍為隊五隊一百二
十五人為哨五哨六百二十五人為總五總三千一百
二十五人為營五營一萬五千六百二十五人為鎮大
約用一萬八千人成一陣也以二千三百七十五人為
竒零之用餘皆倣此其雜隊易位竒正相變之法毎徹
二而存三分三而合二
[001-6a]
授噐之要因其短長編列之宜隨其地勢毎以鎗筅弓
弩標銃為長兵刀䥥釵鈀牌斧為短噐其錯雜利鈍須
教以不泥故令年力稍大而有膽氣者習長牌年力壮
健進退莊重者習狼筅年少力便手足輕㨗者習籐牌
年壮偉大殺氣精神者習長鎗驍雄活潑而運轉飛騰
者習短噐形小體輕而健堅伶俐者習鳥銃藥弩老實
本分力能肩負而甘為人下者為火兵以火兵而能慇
懃學藝陡致精鋭者亦必舉為頭目所歩隊有火兵以
[001-6b]
供本隊飲食騎隊有汲飬以贍本隊水草車乘有典軛
掌㸑以司進退食息其兵噐械刻本營本隊本兵名姓
于上以油漆罩之無使糢糊混雜庻遺棄可稽各兵置
短柄黒傘一把装之于囊背袋一箇以繩二條跨于兩
肩腰間繫𦂳且不碍于用藝其鞋襪號衣盔甲短刀椀
筯乾糧茶脯及救急藥餌鹽梅之類悉貯于内或漆竹
筒稍可帯酒以解倦也須坐卧不離身畔以備卒然調
遣最忌任意飲水恐堕毒奸亦慮陡生疾病
[001-7a]
伍束列編授噐之後當即戒以不浮和以仝義呉子謂
教之以禮勵之以義使有耻也夫有耻必知進死為榮
退生為辱是大足以戰小足以守所謂人心若和協意
氣自激昻惟其心能和氣能激則士不勸而自戰不守
而自固矣為將用兵之道已得大半工夫法曰不和于
軍不可以出陣不和于陣不可以進戰務令將吏與軍
士情仝父子義若兄弟疾病相扶患難相救寒暑饑飽
苦樂均之不得倚强梁而凌卑弱則應命于無窮者耶
[001-7b]
以是而知實伍為用兵之至要
教練
世稱練兵而不知練兵之法者多也茍不得其法雖朝
督暮責無益于用耳善練兵者教藝有師教戰有率行
不攅擠亦不迂䟽前看心後看背左右有兩肩此係整
行齊伍之要言短兵有長用長兵有短用長短因其宜
舉手無不利此是教藝用噐之切語以形色之旗教其
目以金鼔之聲教其耳以進退之節教其足以長短之
[001-8a]
利教其手以賞罰之信教其心此即五教不易之大綱
五教旣熟噐具亦精乃使其意氣和順情性逸閒鼔而
進金而退同其心一其氣指之前麾之後顧之左應之
右散之無方聚之不可計其梆鈴板鈸笳角之節觱篥
鎻叭哱囉之音起火坐炮卧笛之號悉皆變隊易伍岀
伏之節奏分合竒正進退逺近無窮不測之密令也他
如動静起息解結徐疾錯雜紛紜方圓曲直輕重衆寡
斜鋭廣狹晝夜風雨行坐卧立履峻臨險毎變皆習習
[001-8b]
之既乆必致允協而得其神化雖散處鄉閭田野自然
不失矩度率然遇變亦能以率然當之其法以十人學
戰而教成百人百人學戰則教成千人千人學戰而教
成萬人萬人學戰而教三軍于是嚴禁令寛赦宥開發
人之志意杜塞人之奸曲尉子謂明乎禁令開塞之道
者此也教練經月而有武藝不精進退不熟變號不識
者治之以法教師司戰伍隊長連坐有差三限不精熟
者重按以法仍扣月餉以賞能者教師司戰伍隊長同
[001-9a]
罪千把總偏禆將連坐有差必使其歴深溪也不煩舟
檝凌山阬也不待鈎梯所謂輕其絶地㧞其恃固獨岀
獨入而人莫之能止敵在山縁而上攻敵在淵没而下
從其奮擊也如怒霆其輕迅也如飈風致之于死亡之
地而人莫敢自為之計能如是乃可稱教練之卒用兵
之雄
前之所以教練武藝節制行列者總為强膽作氣之根
本兵無膽氣雖精勇無所用也故善練兵者必練兵之
[001-9b]
膽氣夫人之膽有大小其大小不可預知氣有勇怯其
勇怯不能憑識人而膽小雖勇勿用膽不以氣雖大勿
張是以氣為一身之用生死榮辱係焉能作之操易而
不操之操難斯言最當如武塲演跳盪進退分合縱認
真教習不過謂之筌蹄其無方之應變實出武塲教習
之外所謂將之所麾莫不從移將之所指莫不前死能必
令其無難方可稱鍊鋭之卒故使各兵士熟識我之陣
法而終莫得預測我之運用變化也惟旗鼔是從而不
[001-10a]
滯為精
平時學藝噐械宜重臨陣噐械宜輕此為練手之力學
戰必以重鎧使其負重利便則臨戰身輕古者練足囊
沙日漸加重毎跑里許不令氣喘是得㨗趨之法也大
凡人之氣力日用則强日惰則脆故不令其安閒自疲
抑不使其勞頓太過水軍宜習陸戰陸軍須慣水情習
慣旣便入舟則知水用登陸不泥變分况水陸之戰其
機則同本無異也他如車騎之用數變正竒馬歩之出
[001-10b]
妙在首尾三者迭更翼前伏後若使應變熟閑器藝利
便視聽一齊就可取勝安有異常神術乎呉子謂治兵
之要教戒為先為國之道先戒為寳故曰人常死其所
不能敗其所不便也知兵者能深思必自得幸無以為
濶談獨不觀夫北人之乘馬南人之駕舟習相成也茍
能分科督教其藝自精其習相成藝精習成猶耳目手
足之從心自是純化無得碍梗何止似乘馬駕舟之便
而已哉如齊之伎撃魏之武卒秦之鋭士呉之解煩唐
[001-11a]
之跳盪隋之陷陣漢有三河俠士劍客竒才無非皆選
之精教之熟耳湯以良車七十乘必死六千人戊子戰
于郕勝之于巢門武王以虎賁三千人簡卒三百乘甲
子渡于河勝之于牧野齊桓公以鋭車三百教卒萬人
威行海内天下莫當晉文公造五兩之士五乘鋭卒千
人先接諸侯莫之能難闔廬選多力者五百人利止者
三千人以為前陣與荆五戰而五勝之東征庳廬西伐
巴蜀北廹齊魯令行中國夫必使虎賁教卒鋭卒多力
[001-11b]
利止之徒其習非一日而有其練非一日而精以王霸
之兵亦未嘗不以選練至精而能致用今之時將兵不
知選選不知練練不知精精不知令而欲驅驕脆疲老
不堪之卒以將應命率然以克敵者恐亦難哉
致用
人莫不有賢愚才莫不有竒拙識莫不有淺深事莫不
有窮竭善致人者必盡用其賢愚善致才者必盡馭其
竒拙負逺識者必預得其淺深善料事者先已判其窮
[001-12a]
竭固亦有假人之長以補其短用人之才以發其氣所
謂天下無粹白之狐而有粹白之裘者取諸衆白也惟
大將軍能致其所長而必益之以長因其所短而故適
宜其短乃能統率賢不肖之志則其力自并而其用自
神顧欲得賢而才静而大識天時地利人事之用明分
合進退盈虚之情而復能禮下豪俊舉讓同列者令其
總攬計謀賛應倉卒揆度天道綏保萬民太公所謂心
腹一人採行能公賞罰酌安危于未萌决嫌疑于可否
[001-12b]
太公所謂謀士五人校災祥明去就驗䜟推時司占審
候太公所謂天文三人逺近險易山澤斥滷形勢利害
無失其宜太公所謂地利三人考歴代之興亡究術家之同異
制械選兵教戰作氣太公所謂兵法九人預備蓄儲通
逹餉道量寡計多損益岀入太公所謂通糧四人執鋭
披堅風馳霆擊力能攫虎氣敵部伍太公所謂奮威四
人旗鼔令下鬼懾神疑倐忽進退二軍一齊太公所謂
伏旂鼔三人髙固壁壘深險塹溝任重持難嚴我守禦
[001-13a]
太公所謂股肱四人考校藝文博論今古拾主將之遺
補主將之過釋已成之仇彌未然之禍太公所謂通才
二人施卓異之事行詭譎之謀應變無窮非人所測太
公所謂權士三人察言觀色于軍中因徃知來于四境
太公所謂耳目七人犯險難攻輕鋭而心無所疑恃威
武勤激勸而使人奮勵太公所謂爪牙五人譽主將之
德能于逺近挫敵人之威望于無形太公所謂羽翼四
人開闔敵情伺察奸變因其所來即以為間太公所謂
[001-13b]
遊士八人能為譎恠之事以誤人依托鬼神之靈以惑
衆太公所謂術士二人治金瘡于陣上療疾病于營中
太公所謂方士三人計營壘之增减筭資糧之缺饒太
公所謂筭法二人六韜之王翼篇則以七十二人各盡
所長分統輕重為股肱羽翼之佐也然太公之書眞偽
固未可考但盡人之才以致其用似不失為王者之畧
耳今之時將不坐于自滿則病于蔽忌如格外之賞罰
不當致有軍中私議凡賞有功而有干請不賞者斬凡
[001-14a]
罰有罪而有干請不罰者誅以我之耳目見聞已真而
信賞必罰其所不見聞者莫不闇化安得容其干請不
賞不罰者耶故曰軍中無二令亦不得市私恩借公議
也
敵勢軒然如决積水于千仭之上巍然如轉圓石于萬
丈之巔天下皆度吾兵之不敢進而吾之士卒浩然不
畏無不齊勇負氣以登凌雖死傷過半而蟻進不止者
無他術焉刑賞信也必死故也卒之所以能必死者感
[001-14b]
上義之素隆也而我之所以能令其必感者為積恩之
不倦威令之素行也故曰施積恩者不可與戰然亦有
軍勢廹窮恐人離散故數賞以安之窘之甚也人力倦
乏已不用命故數罰以督之困之甚也是以罰賞須行
于平日若在此際行之何克于事
能以威德服人智謀屈敵不假殺僇廣致投降兼得敵
之良將者為不世功兵不赤刃軍不稱勞而得敵之土
地數千里人民數十萬者為不世功矢石鋒交突入敵
[001-15a]
陣輙斬敵將及部曲之長因而摧破部營以致事如拉
朽然于是而得致用之機權者必敵于天下故軍中宜
有儲將隊材士隊異術隊秘技隊膽勇隊羞過隊激恩
隊敢死隊恨敵隊乞降隊亡命隊須另置一軍馭以成
信為不時之使但必令其名實相稱無孤置陣之義則
幸食自銷實用自得又不可以不省費為非
軍中惟為使之才尤難而言之得失則三軍解結而生
死係焉有因隙立端詳言足意者必能使人竟其聴也泛
[001-15b]
從古咎隠喻今非者必能使人説其論也辨析至理詁
釋徳義者必能使人信其説也啟閉利害喜怒疾徐者
必能使人行其言也欲其行也至易而不難欲其信也
至切而似實欲其悦也至效而不妄欲其竟也至簡而
不煩四者俱得乃可為使于敵他如虵行蜮伏者可使
為報探貧窮忿怒者可使立功名勇悍過人者可使陷
陣突圍弓弩中的者可使潜射敵首武藝絶倫者可使
應危禦急過犯亡命者可使後殿先驅巧辯饒辭利口
[001-16a]
便舌者可使為激勸精諳世故熟識高低者可使為門
吏清介不茍者可使主分財持正不屈者可使為犯難
因顯知㣲者可使詧敵情博見聞多智畧精異技妙神
術者可使為隱輔驍勇能格敵密而審者可使為心膂
呉子謂一軍之中有虎賁之士力能扛鼎足輕戎馬搴
旗取將者選而别之愛而貴之是為軍令又曰利用五
兵材力健疾志在吞敵者必加其爵列可以决勝淮南
子曰鼓不與于五音而為五音主水不與于五味而為五
[001-16b]
味調大將不與于五官之事而為五官督惟其為五官之
督也則分統各有所司而長短各有所便其藝能之機
巧重輕之設施所謂術業誠有專政也使各任其所專
政而弱者自强怯者自勇虚者自盈疲者自鋭且也瞽
人聴聰聾人視明况專于政者乎但非自滿蔽賢者所
能省識
賞罰
天子設紱冕以尊賢制斧鉞以誅惡其賞至重而其罰
[001-17a]
至深能行誅于貴顯下賞罰于㣲賤則威自伸而明不
翳故殺及權幸賞及牛童者謂無論貴賤不預恩仇示
至公也管子曰明賞不費明刑不暴賞罰明則德之至
者矣又曰用賞貴誠用刑貴必誠則人知感必則人知
畏尉子謂發能中利動則有功者感其誠畏其必也禮
賢不遺賤賞功不厭多者虛其心重其報也所以重連
坐之刑信崇賞之令行誅大之權厚下士之禮則我軍
不治而自整矣藝不教而自精也茍功不能賞罪不能
[001-17b]
誅事是而不能立事非而不能廢則令不畏刑矣勸不
信賞矣進自不齊退亦無制使不齊無制而能統衆兵
者未之有也雖有百萬何益于事
善不可廢惡不可賞廢一善則衆善衰賞一惡則衆惡
歸賞罰不可以踈亦不可以數數則所及者多踈則所
不得者衆賞罰不可以重亦不可以輕賞輕則民不勸
罰輕則民忘懼賞重則民僥倖罰重則民無聊然小功
不賞則大功不立若賞及無功罰加無罪行賞于人而
[001-18a]
心怨恨加罰于人而心不甘下将叛背也所以不令士
卒輕刑而忽賞輕刑則將威不行故嚴刑罰以明必死
之路也忽賞則上恩不重故信慶賞以開必得之門也
是以賞罰必主將自持至公無容大勝多獲敵之糧草
頭畜者為竒特功敵勢强盛我軍力竭心怖欲走有能
急出竒兵遏斬欲走之衆反兵死戰因而决潰大敵者
為竒特功得敵之山川險易進退利鈍之情因而斬門
奪幟屠城擣壘威懾逺近者為上功伏路出竒生擒敵
[001-18b]
首及奸細人員因得機情而偷營砍寨致敵自擾而我
兵乘進者為上功别部受敵困危而能引軍力救各保
無虞及奪囘被擄扶救傷殘者為中功敵至境内而髙
壘深溝堅利兵甲僅能固守不致人民傷死者為中功
奮力抵敵或因救䕶而致重傷或帯重傷而獲敵級并
獲敵之利用器具之物者為下功三數人共擒一敵或
共斬三五級或人各得一二級者為下功自偏禆以下
得不世功者乃六將之望當即表聞拜左右副將儲將
[001-19a]
材官以至部曲長得竒功及上功者亦當即表聞授以
偏禆得中下功者重賞而復紀録緝得中軍與敵同通
機事情實者所犯腰斬伍隊官目連坐有差其家私妻
子俱賞緝者有能訪舉賢士謀士異士或即得其機畧
因而以致勝者勞所舉之人以千金外酌彼士才之大
小功之髙下而授之官士卒背後有傷以敗兵事論雖
傷勿恤伏路搪探在外而賊陡至伏者以踈掩覆探者
致悞馳報法所當斬或探伏者自謂探伏已失罪不可
[001-19b]
逃乃拚死直抵賊營能建竒功者免死復賞賞罰之例
多載戰令軍範二篇故不贅叙畧其大要者姑記之而
復少定其賞格云
節制
臣謂非分合無能用衆也非竒正不能鬭衆也節制行
則分合自閑分合閑則竒正自變故節制之兵或不能
大勝亦不能大敗何也觧結不攙越凌翼各輕利左右
角犄前後顧應曲直方員無不繩正動静生死係乎旗
[001-20a]
鼔離合聚散不失行伍似勇而不勇似怯而不怯似治
而不治似亂而不亂紛紜渾沌駐足成陣面面受敵威
無不振所以有制之兵勇者不可獨先也怯者不敢私
後也祗以大角幢幡為變化密號耳故其進也使敵不
可遏其退也使敵不可阻其分合也使敵不可測其攻
掠也使敵不可防此又節制而任戰勢者也孫子曰善
戰者立于不敗之地而不失敵之敗也恐非節制無能
立于不敗之地又曰無邀正正之旗無擊堂堂之陣堂
[001-20b]
堂正正者節制之師也節制之師孫子且畏况今之時
將乎荀子曰王者之軍節制將死鼔馭死轡百吏死職
士大夫死行列鼔而行金而止以順命為上有功次之
令不進而進猶令不退而退其罪惟均者謂死其制也
呉子曰兵以治為勝所以居則有禮動則有威進不可
禦退不可追前却有節左右應麾雖絶成陣能散成行
投之以徃天下莫當者謂有其節也有其節死其制則
强弱一其力巧拙一其心生死一其令以無為守其政
[001-21a]
故明王不煩征討而四夷自賔將軍不煩殺戮而威德
自重
兵法師合而交綏師退而不逐者謂兩軍各有節制重
防失覆者也慮其佯北所誘故犇逐不百歩恐為敵計
所陷故縱綏不三舍所以知戰道者必先圖不知止之
敗惡在乎必徃故勢欲必徃也須翼我進衢而閑我軍
退謹束前後勝乃不潰孫子曰避其朝鋭擊其惰歸此
治氣者也以治待亂以静待譁此治心者也以近待逺
[001-21b]
以佚待勞以飽待饑此治力者也治心治氣治力三者
固用兵之切要然非節制素行則治字無處著落矣又
曰晝用旗旛夜必火鼔若夫山川委曲林樹叢密之鄉
旗旛不能遍見雖晝亦用火鼔而更遣驍卒輕騎八方
哨探焉凡出軍操演圍獵揚兵或定幾路進發行止寢
食之間兵亦不得離伍伍不得離隊隊不得離哨哨不得
離營營不得離陣設或停歇市鎮郊原雖糞土汚濕之
處自依次第而止不得取便攙越所謂行由路集成營
[001-22a]
遵節制也擺列若逺偶傳有急首尾難到則令伍隊長
髙聲傳㑹去而復轉伍隊斷滯者誅兵卒助言者斬尤
不得與别營人馬擠雜混行防有敵奸詐刼惟善兵者
勇怯之用素分動静之備必具
嘉隆年間浙直之南山海多事其四方調募之兵無非
膽力技藝超絶者但其稍與賊合如臡蟹泥觀者無不
喪魄何也盖縁節制不明人心不一以無制之卒而用
不齊之心則進退自不應麾固有負膽先登者死之以
[001-22b]
致一軍悚懼而自敗此將之過也調集之兵率皆無制
應募之軰盡係遊閒平時則重累資糧臨戰則先為逋
北欲其劄定脚跟猶不可得又何能望其取勝此將之
過也弓弩以致逺毛筅利于接戰火器稱為無敵法頗
善矣及其鼔發互相喧囂遺兵㓕火各務于逃徒騎混
雜迷失隊伍軍棄其將號亂其鼓雖有鬭心猶犬之犯
虎此將之過也臣謂斯時將乏賢明兵集無制兵無制
矣而為將者又不能握淮隂用市合之機設若一人躓
[001-23a]
蹶萬夫寒心總有他技驍勇何益于用古云撼山易撼
岳家軍難謂其浪漫有制而更握戰機者也死諸葛之
走生仲逹謂其節制素行故不敢輕侮之也使有明將
而得精兵教閲經年銷盡武塲套子如出獵行營登山
渉水寢食晦明之際毎習至精率然遇警必能使其駐
足成陣舉手便戰施不盡之號出無窮之變或伏或起
或正或竒曲折相連首尾顧應絶而不離却而不散似
整非整似亂不亂所謂合亦成陣散亦成陣行亦成陣
[001-23b]
坐亦成陣敵固不知我之所以退抑亦不識我之所以
進是為有制之兵也將震驚天下使智者亦不得窺測
我之所從來况山海之冦乎惜乎四合之徒萬人萬心
既無良將制練且多中制撓之將未得兵之情而兵未
逹將之令輙欲驅之赴死戰而不蹶者未之有也故雲
擾十數年餘寇雖殄㓕而民亦竭矣于是而知兵不在
多而在精兵精而無節制戰未可恃也將不貴勇而貴
良將良而上不信任事未可為也
[001-24a]
[001-24b]
陣紀卷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