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k0094 雍錄-宋-程大昌 (master)


[009-1a]
欽定四庫全書
 雍録巻九      宋 程大昌 撰
   太子
[009-2a]
   太子宮博望苑/ 思賢苑/
元帝在太子宮生成帝於甲觀畫堂又元后初入宮見
太子丙殿則是太子别有一宮矣成帝為太子而在桂
宮出龍樓門龍樓門者桂宮之門太子適居于此非本
宮也武帝為戾太子立博望苑使通賔客苑在漢長安
城外漕渠之北或云/在南至唐則為長安縣北五里此特招
致賓客之所耳太子之奔湖也斫覆盎城門而出覆盎
門者漢城南面東頭第一門也苑在門外而太子斫門
[009-2b]
以出者則知博望非常居之地也此苑直至成帝乃始
撤去西京雜記曰文帝為太子立思賢苑它書皆無載
者不知苑屬何地
   龍樓馳道
秦人馳道之麗賈山嘗刺其奢而不能發明其制黄圖
曰秦本紀注曰馳道天子道也蔡邕曰馳道天子所行
道也今謂之中道漢甘泉去長安三百里而馳道亦綿
亘其間也漢令諸侯有制得行馳道中者行旁道無得
[009-3a]
行中央三丈不如令没入其車馬故江充為直指使者
自公主以及太子家使凡行馳道者嘗舉用此法取其
車馬而没入之則馳道有禁尚矣黄圖云三塗洞開班
固西都賦云披三條之廣路張衡西京賦云城郭之制
旁開三門參塗夷庭方軌十二街衢相經蓋衢路皆有
三條是為三塗三塗正中一條為馳道則有禁不得横
絶若兩旁則皆無禁也漢紀曰成帝之為太子也初居
桂宮適被急召出龍樓門不敢横絶馳道西至直城門
[009-3b]
得絶乃度還入作室門夫直城門者長安城西面南來
第二門也龍樓門者桂宮之門也作室門者未央宮之
别門也桂宮南面有龍樓門未央北面有作室門兩門
相對從龍樓門南自可對趨作室以入未央而中有馳
道太子不敢横絶即礙中間三丈不敢自北/徑南是為不許横絶也故必迂囘
避礙而望西趨南以至直門遂可自馳道外過至此則
法不應避故曰得絶也惟許其絶乃始可度也其曰還
入作室門者言初時可以取徑而有礙不敢横越至自
[009-4a]
直門得絶乃始可入故曰還入也直門得絶之制今不
知其詳矣若其始而不敢横絶知有禁也終而得絶乃
度則是並城之地雖礙馳道亦得横絶也不如是則馳
道常為限隔凡城中街衢相為東西者皆不可通矣史
語具在有方向禁否可以追言也水經追書皆曰直門
即龍樓門予曰非也龍樓直門惟其不為一門故龍樓
之前馳道不得横絶而直門之側馳道遂可横絶也若
兩門本是一門則同礙馳道何為直門可絶而龍樓門
[009-4b]
乃不可絶也此自可以理推也龍樓云者張晏謂門樓
有銅龍其説是矣顧不當在直門之上而當在桂宮門
上耳此又理之可推者也作室者未央宮西北織室暴
室之𩔖黄圖謂為尚方工作之所者也作室門則工徒
出入之門也王莽傳莽在未央宮朱魚等燒作室門斧
敬法闥入殿求莽則知作室門蓋未央之便門也
   唐東宮
唐東宮在太極宮中自承天門而東其第三門曰重明
[009-5a]
門者即東宮正門也長安/志其殿曰明德殿者本顯德殿
也太宗即位于此殿而髙宗亦以貞觀二年生于麗正
殿則麗正顯德皆在東宮也中宗為太子名顯故改為
明德長安/志馬周曰大安宮在宮城之西太子乃處城中
其謂城中者指重明顯德在太極宮城之内者也太宗
愛魏王泰貞觀十六年固嘗徙處武德殿武德殿在/太極宮
證遂明其有嫌曰武德殿在東宮之西海陵昔嘗居之
人不以為可太宗即令泰歸第此唐世東宮方鄉也若
[009-5b]
東宮官屬如左右春坊及左右率府則盡在安上門之
西中有街巷它官寺間乎其間不與重明宮相綴也此/據
呂圖云耳亦/與它不同長安志曰太子不居東宮但居乘輿所幸
之别院太子元子亦分院而居故太子事迹著宮城之
内者少也
 苑囿
   上林疆境甘泉苑/
秦之上林其邊際所抵難以詳究矣水經於宜春觀曰
[009-6a]
此秦上林故地也史記載上林所起曰作朝宮渭南上
林苑中先作阿房前殿則宜春觀阿房宮皆秦苑故地
也武帝尚以秦苑為狹命吾丘夀王舉籍阿城以南盩
厔以東宜春以西悉除為苑則所拓比秦益汰矣以漢
唐郡縣言之則盩厔一縣不盡入苑而鄠杜兩縣悉歸
包并矣其曰舉籍阿城以南而阿城之北則不在數是
其疆境至渭水南岸而極也至揚雄則曰武帝廣開上
林南至宜春師古曰在杜縣/東即曲江池鼎湖宮名在/藍田御宿川名在/樊川西
[009-6b]
昆吾長楊五柞宮名在/盩厔並南山終/南北繞黄山宮在渭北/興平縣
瀕渭而東則苑境不止限乎渭南矣蓋謂踰渭而北北
又向東皆為苑地也此雄之誤也渭北有苑百八十里
向西而入扶風周囘五百餘里此則渭北之苑也以舊
儀黄圖考之自名甘泉苑不名上林苑也當是揚雄但
見夾渭南北皆有苑矣而渭北之苑又復有宮如黄山
宮之類故誤包言之耳東方朔傳夀王所載籍自阿城
以南元不跨渭此最疆境要證也張衡賦西京上林曰
[009-7a]
繞黄山而欵牛首牛首可欵矣而黄山可繞乃其據行
幸言之非上林位置也惟其侈大如是故世之傳言不
一在宮殿疏則曰方百四十里在揚雄則曰周袤數百
里漢儀則曰方三百里也語之多少雖不齊等要之拓
地既廣故説者亦遂展轉加侈也高帝開漢之二年命
秦苑囿園池令民得田之則上林也者宜在許田之數
矣至十二年蕭何為民請上林中空地令民得田毋收
藁為獸食則是許人田作之地尚收藁秸故何之丏除
[009-7b]
者賦之出輸藁者也百官表置令丞嗇夫以為定員則
上林常為禁苑未嘗與民也方髙帝時民口尚希荒萊
未盡闢故苑中尚有空地可請至武帝時民齒蕃息耕
鑿益廣凡夀王舉籍之地皆苑外民間熟成之業也故
帝又詔中尉左右内史表屬縣草田以償鄠杜之民也
夫取其成業而酬以草田則與籍奪何異東方朔尚能
直言其情然不能救也漢舊儀曰武帝使上林苑中官
奴婢及天下民貧貲不滿五萬徙置苑中人日五錢後
[009-8a]
得七十億萬錢以給軍擊西域則雖許業苑仍使輸錢
也詳其意制則猶今之佃作也至元帝時乃始捐下苑
以予貧民揚雄傳謂割其三垂者始是舉以予民也
   上林賦一
相如之賦上林也固嘗明著其指曰此為亾是公之言
也亾是公者明無此人也夫既本無此人則凡其所賦
之語何往而不為烏有也知其烏有而以實錄責之故
所向駮礙也武帝之有上林也本秦故地以秦苑為小
[009-8b]
又從而開拓之正放秦而有加者也始皇既并天下志
得意廣則遂陿隘先王之宮庭而大加剏治東既極河
西又抵汧終南之北九嵕之陽數百里間宮觀二百七
十複道甬道相連窮年忘歸猶不能徧乃又表南山以
為闕立石東海朐山以為東門其意蓋曰闕不足為也
南山即吾之闕也門不足立也朐山即為吾門也此其
侈大蓋武帝之所師也所師在是茍有諫者不順其欲
而逆折其為則彼有坐睡唾擲而巳無自而入也故相
[009-9a]
如始而置辭也包四海而入之苑内其在賦體固可命
為敷敘矣而夸張飛動正是縱臾使為故揚雄指之為
勸也夫既先出此勸以中帝欲帝既訢訢有意乃始樂
聽待其樂聽而後徐加風諭以為苑囿之樂有極而宇
宙之大無窮則諷或可入也此其導之以勸者理蓋出
此也夫諷既不為正諫凡其所勸不容不出於寓言故
舉一賦之語而歸之無有此子虚烏有亾是之名所由
以立也
[009-9b]
   上林賦二
左蒼梧右西極日出東沼入虖西陂此賦語敷敘上林
所抵也上林疆境設使真有數百里廣而此之數百里
地者其能出没日月於左右東西也乎又曰其南則隆
冬生長涌水躍波又曰北則盛夏含凍裂地渉水掲河
信斯言也則是此苑之南窮冬不凍而其北亘夏不暑
也冬而不凍夏而不暑極天下之大并夷狄地而言之
則交廣朔漠氣候乃始有此而此苑之境其能奄有交
[009-10a]
廣朔漠氣候以出此異也乎則子虚之虚其為亾是而
又烏有大不難見特今古讀者偶不致思故主文譎諫
之義晦於不傳耳至於八水分流則長安實有此水惟
此不為寓言矣然而上林東境極乎宜春下苑下苑即
曲江也曲江僅得分滻為派而其滻霸會合之地巳在
宜春之北則其地出上林疆境之外矣安能包該霸滻
也而賦務侈收乃曰終始霸滻不知如何而能終始之
也然則雖其實有之水亦復不能真確况其紫淵丹水
[009-10b]
雖善傅會者亦不能通尚可強求乎
   上林賦三
古惟揚雄能知此意故其羽獵之賦曰禦自汧渭經營
豐鎬此則明命其實矣至謂禁禦經營能出入日月天
與地杳禦禁也禁約人與/獸皆不得出也則關中縱廣不能千里豈能
辦此也又曰虎路三嵕以為司馬圍經百里以為殿門
此則可得而有矣至謂正南極海邪界虞淵此又豈關
境所能包絡也哉雄之此意正倣子虚亾是公為之而
[009-11a]
恐人之不悟則於發首自敘其以而曰文王囿百里民
尚云小齊宣王囿四十里民遂云大裕民之與奪民也
用雄此意以推想乎相如則諷勸相參不皆執實其於
兩賦實一意矣若相如篇終致諷之言則遂明於揚雄
矣曰隳墻壍以與民者乃為知悟而貪雉兎以獨樂者
則為迷復也迷復也者如齊楚所賦地方不過千里而
囿居九百者也於千里而取九百里以為之苑是草木
不得墾辟而民無所食也此正相如本意設操縱以施
[009-11b]
諷勸者也亦揚雄所采而立為文囿齊囿之分者也説
者不知出此乃從地望所奠土毛所産枚舉而較有無
是諺語謂對癡人説夢者也班固曰亾是公言上林廣
大山谷水泉萬物多過其實非義理所止故刪存其要
歸正道而論之推此言也則雖班固亦自不解也予故
曰古惟揚雄能知此指也
   漸臺滄池/ 太液池/
未央宮有漸臺文帝之夢鄧通王莽之死於兵皆在其
[009-12a]
處漸者漬也一作瀐音義同也言臺在水央受其漸漬
也建章宮亦有漸臺郊祀志曰建章北有大池漸臺高
二十丈名曰泰液王根治第亦有之百姓歌曰土山漸
臺西白虎然則凡臺之環浸于水者皆可名為漸臺顧
王根為之則僣耳長安志疑王莽之在未央為漢兵所
逼倉卒出避無由有暇得趨建章因疑兩宮各有漸臺
也此其疑之是也水經未央漸臺在滄池中建章漸臺
在太液池中則正與漢志所載相合最可據矣黄圖曰
[009-12b]
舊圖云未央宮有滄池其水蒼色故曰滄池此即水經
言漸臺之在滄池者也漢書又曰建章宮北治大池名
曰太液池中起三山以象蓬萊方丈瀛洲此之三山即
是太液漸臺之詳也至黄圖曰漸臺在未央宮太液池
中則未央似有太液矣而漢志無之則疑黄圖不審也
圖之下文又曰未央宮有滄池池中有漸臺王莽死於
此則此地本是滄池而誤為太液池也案昭帝紀始元
元年黄鵠下建章太液池則太液自在建章甚明而正
[009-13a]
史之於未央又無太液之文故予得以議其不審也然
予於此别有疑焉
   漸臺二漕渠/飛渠 王渠/
未央據龍首山為基龍首之在渭濱者本高四十丈故
未央殿皆出長安城上矣其為地既如此之高則安所
得水而為此巨浸也水經於此甚有次第顧其文不暢
白耳凡漢城之水皆取諸昆明而昆明之水則自沉水
以及樊杜諸水武帝皆嘗堰壅以入與之為廣矣水之
[009-13b]
既池而又北出也其下口釃為三渠以並城而行其先
分一派自西而東横亘城南之鼎路門已而東折以注
青門長安東面南/來第一門水經固謂之漕渠漢明堂圗丘博望/苑皆在漕渠之南
而呂圖亦具著渠迹暨至清明門外東面南來/第三門合王渠
以入于渭第二枝自都城西面南來第一門名章門者
於其旁設為飛渠東向入城注于未央宮之西以為大
池是名滄池滄或作倉/黄圖作滄此池之中有漸臺則未央漸臺
也己而滄池下流循殿之北向東而往逕石渠天祿閣
[009-14a]
桂宮北宮長樂宮皆用此水也未央地勢甚髙而此水
能自西面而轉北以行是行乎未央山背窪下之處也
滄池下流有石渠者礲石為之以導此水自此以往凡
水既周徧諸宮自清明門出城是為王渠王渠猶御溝
也王渠至清明門外與漕渠合而北入于渭也即上文/王渠
第三枝則掲水陂也者自南而北徑趨建章先為唐中
池周囘十里己而從東宮轉北則為太液池其中又有
漸臺即建章宮漸臺也漸臺下流入渭亦名潏水潏水
[009-14b]
本沉水傳寫久沉誤為□□又誤為潏長安/志或曰潏者
水聲也非水也右東自少陵原而暨龍首山之尾凡水/地望悉用呂圖為據至漢都所引諸水
地望悉用水經/參以長安志惟飛渠一語諸家無言其制者予以本
朝架汴之事例之尚可言也
   飛渠
本朝都汴城内有大水二其一自北趨南直貫都城者
汴渠也其一自西而東横亘都城者京水也名金/河水太祖
欲通京水使東下以達五丈河而中間有所謂汴渠者
[009-15a]
焉實與京水交午而京水髙於汴渠若決京注汴則必
隨汴南流不能東出故遂於金水會汴之地架空設槽
横跨汴面其制如橋而金水河之水乃自西横絶以東
注乎五丈河也本朝名惠民河者是也予意水經之謂
飛渠者如架汴橋渠而遂名之為飛也飛者底不附土
而沿空以行如禽之不以足履而以翼飛也蓋未央殿
址據山為髙而明渠之欲入城也必有窪下之地中斷
不接故架空為渠使得超窪下而注滄池也飛渠之制
[009-15b]
恐必爾也
   露臺
漢書文帝罷露臺師古曰今新豐縣南驪山之頂有露
臺鄉極為高顯猶有文帝所欲作臺之處十道志曰漢
文帝罷露臺於此然則驪山露臺正文帝巳有成基而
惜費不肯竟役者也長安志曰露臺神廟在萬年縣東
北四里寰宇記曰始皇祠也辛氏三秦記又云驪山巔
有始皇祠不齋戒而往即風雨則是後人誤認漢址以
[009-16a]
為秦祠也如昆明池旁有石婆廟蓋牽牛譌為石翁織
女訛為石婆也古事如此極多初時大似可笑然而靈
場宜夜人以其神而遂信之也
[009-17a]


[009-18a]
   唐三苑説
唐大内有三苑西内苑也東内苑也禁苑也三者皆在
兩宮之北而有分别西内苑謹並西内太極宮之北而
東内苑則包大明宮東北兩面也兩内苑北門之外始
為禁苑之南門也禁苑也者隋大興苑也其西則漢之
長安四城皆在包并之内苑東距霸而北抵渭廣輪所
及自周一百二十里而東西二十七里南北三十二里
據所記如此若以漢地約/其道里當不啻此數也中置四監監分領一方凡立
[009-18b]
四官四局以監之北軍營衞盡在三苑四監封畛之内
而大明宮基乃取禁苑中射殿地為之則其廣可想矣
若夫禁苑西面則又繞出太極宮之南故苑之南墻與
宮城相齊芳林等三門是禁苑南出之門也東内苑在
大明宮東直南而出亦與丹鳳門齊其南面延政門是
東内苑南出之門也龍首池龍首殿皆在内苑之内不
在大明宮垣中矣凡此三苑也者地廣而居要故唐世
平定内外禍難多於苑中用兵也呂圖兩/京記太宗武德六
[009-19a]
月四日之變建成元吉皆死苑中而髙祖泛舟海池未
及知也海池却在/太極宮内中宗之誅二張𤣥宗之平韋氏則皆
自𤣥武門資禁軍為用而𤣥宗幸蜀則自苑西之延秋
門以出德宗幸奉天則又出苑之北門也李晟自東渭
橋入禁苑之東逐出朱泚而入屯于苑經宿市人逺者
有不及知即此足以見苑之闊逺也矣
   唐存古苑宮
太宗出征突厥髙祖餞之蘭池宮宮之來巳久若非秦
[009-19b]
剏亦必漢造也太宗幸甘泉宮獵昆明池則此宮此池
皆漢迹矣
   望春亭
南望春亭北望春亭在禁苑東南髙原之上舊記多云
望春宮其東正臨滻水也天寳元年韋堅因古迹堰渭
水絶滻霸為潭東注永豐倉下永豐倉下在渭水入黄/河處漢之船司空也
以便漕運名廣運潭未㡬滻霸二水沙泥衝壅潭不可
漕付司農掌之為捕魚之所長安志元/和志參定
[009-20a]
   棃園
棃園在光化門北光化門者禁苑南面西頭第一門在
芳林景曜門之西也中宗令學士自芳林門入集於棃
園分朋拔河則棃園在太極宮西禁苑之内矣開元二
年置教坊於蓬萊宮上自教法曲謂之棃園弟子至天
寳中即東宮置宜春北苑命宮女數百人為棃園弟子
即是棃園者按樂之地而預教者名為弟子耳凡蓬萊
宮宜春院皆不在棃園之内也見唐厯/唐志上素曉音律時
[009-20b]
有李龜年賀懷智皆能以伎聞安祿山獻白玉簫管數
百事皆陳於棃園自是音響絶不類人間此之玉簫所
陳者乃始正在棃園也長安志又曰文宗幸北軍因幸
棃園又令太常卿王涯取開元雅樂選樂童按之名曰
雲韶樂樂成獻諸棃園亭帝按之會昌殿此之會昌殿
也者即在棃園中矣唐末芳林十哲即自此門入而交
中官故十人者冠戴芳林名號如鴻都賦徒也以史考
之開元二年正月巳置棃園弟子上自教樂而其年七
[009-21a]
月焚錦繡珠玉于前殿仍禁采珠玉及為刻鏤器玩繩
帖縚索者又廢織錦坊若𤣥宗果能身先天下如此之
嚴則竒巧遂可無用矣然是年正月巳置教坊立棃園
弟子以教法曲不知既有此輩帝肯服大布大帛以與
樂會耶此司馬文正公所為探微致議也
   奉誠園
在安邑坊本馬燧宅燧子暢以貲甲天下貞元末獻第
為奉誠園
[009-21b]
 事物
   岐陽石鼔文一
元和志曰石鼔文在鳳翔府天興縣南二十里周太王/之都秦
雍縣漢右扶/風唐天興縣石形如鼓其數盈十蓋記周宣王田獵之
事即史籀之迹也貞觀中吏部侍郎蘇勉本字/諱記其事
云虞褚歐陽共稱古妙雖歲久訛缺遺迹尚有可觀紀
地理者不存記錄尤為可惜按志此言則世人知有岐
鼓者自唐而始蘇勉歐陽虡褚四子實為之先隋以前
[009-22a]
未也故歐文忠雖甚重其筆畫謂非史籀不能為而深
疑其竒古如此而自周至隋數千百載何以無人采錄
也開元以後張懷瓘韋應物韓退之直云宣王之鼓也
然詳攷其語實皆臆度以言無有明著其説得諸何書
傳諸何人者宜乎歐公之不信也若夫竇臮張懷瓘所
著則特詳矣臮之言曰岐州雍城南有周宣王獵碣十
枚並作鼔形上有篆文今見打本石尋毁失懷瓘書斷
曰甄豐定六書二曰竒字即史籀體與古文小異其迹
[009-22b]
有石鼓文存焉蓋諷宣王畋獵之作也不知二子此語
亦皆臆度言之耶或其嘗有所本也
   岐陽石鼔文二鼔文/
歐文忠曰十鼓之文可見者四百六十五字不可識者
過半即韓歌所謂牧童敲火牛礪角年深豈免有闕畫
者也就其文之可曉者言之有曰我車既攻我馬既同
者車攻語也有曰其魚維何維鱮及鯉何以標之維楊
及柳則兼記田漁也凡此數語之可讀者又蘇文忠所
[009-23a]
謂衆星錯落僅名斗者也夫其語既與車攻詩合而其
所記田漁又與車攻相似且其字體又為大篆而籀又
宣王之史也合此數者若皆可以歸諸宣王則無怪乎
説者云然矣然古事有可參例者五子之歌即大禹貽
後之訓伊尹之三風十愆又皆成湯之本語也此乃世
臣子孫舉揚先訓以明祖述之自耳則鼔語偶同車攻
安得便云宣詩也惟其字正作籀體似為可證而大篆
未必剏於史籀古載又有可攷也辨在/後舎此二説則無
[009-23b]
所執據以名宣鼔矣如予所見則謂此鼓不為宣鼔而
當為成王之鼓也
   岐陽石鼓文三宣王田洛成王蒐岐/
左氏昭四年椒舉言於楚子曰成有岐陽之蒐杜預曰
成王歸自奄大蒐於岐山之陽岐山在扶風美陽縣西
北也杜預之為若言也雖不云蒐岐之有遺鼔而謂成
蒐之在岐陽者即古鼔所奠之地也然則鼔記田漁其
殆成王之田之漁也歟宣王固嘗出鎬而東獵矣其地
[009-24a]
自屬東都故曰四牡龐龐駕言徂東徂東云者以方言
之則是自鎬出洛也岐在豐西三百餘里安得更云徂
東也則鼓辭不為車攻之辭亦已明矣鼔辭既不為車
攻之辭則何據而云宣王之鼓也今去古逺事之出於
傳疑者不敢不存其舊等之其為可疑焉且從一據之
明者而主之猶愈於泛漫臆度者也故予惟椒舉之言
既能明記岐蒐為成王之蒐則其不能明記此蒐之有
鼓雖為不備若較之唐語絶無的據而專用籀體定為
[009-24b]
宣王之物者其説差有本祖也古田狩與後世不同名
為從田其實閲武其事則登獸數獲其意則致衆而耀
武故武王初集大統因伐獸而陳天命以鎮撫在會之
諸侯己遂識之於䇿者所以揚威傳逺使來今共見焉
耳也此古人&KR0688武識事之深意也然則岐陽之記蒐也
以鼔而武成之記事也以䇿以䇿以鼓其物雖異而託
物傳逺則一意也
   岐陽石鼔文四古刻石漢石鼔/
[009-25a]
古今常言刻石起於秦世泰山鄒嶧是其事矣然方秦
皇之議刻山也其羣臣上議已曰古之帝者猶刻金石
以自為紀則刻石之與刻金其所自來皆在秦前矣若
夫斵石為鼓不可考擊而遂刻文其上則三代之前無
有兩聞非誠無也世逺故也古之刻金者如湯盤栒鼎
即其最著者矣而盤之與鼎皆鑄金為之則遂可盛可
烹皆適於用見者但玩其辭不駭其異也今其此鼔則
石為之質既已不可考擊而專著其辭故人莫明其用
[009-25b]
且驚且疑也然而武成識政於䇿策之為物豈其可為
用器也歟蓋古人託物見意不主乎物而主乎所勒之
辭故在盤在鼎在策皆無間也今其伐石為鼔則意又
可料矣田漁必用衆致衆必以鼔因其鼓之入用而斵
石象之因以記事焉是其託物為久正與鑄金刻金共
一意也故秦臣之言銘刻者遂兼舉金石也古來託物
記事决不止於盤鼎策三物矣而此三物偶𫝊于後焉耳
後漢橋元本字/諱之廟有石鉦石鉞以及石鼔而蔡邕與
[009-26a]
為銘辭見蔡/邕集則曰是用鏤石作兹鉦鉞軍鼔陳之東階
以勒公文武之勲焉邕之謂勲者蓋橋嘗剋平鮮卑也
鉦鉞鼓三者皆軍旅間用器而三器同為一辭則古來
識事於石豈必專為鼔形顧岐陽田漁其用在鼓而因
用以著辭焉耳而他器自可類推也漢距三代未逺古
制猶有存者邕最知古故能橅肖古制與橋勲為明而
石鼔源流賴之以存也詩於典刑老成配對而言邕其
兼之可尚也矣
[009-26b]
   岐陽石鼓文五籀體/
世傳大篆起於史籀是謂宣王之前未有此體故唐世
諸人因其體之為籀也而遂指之以為宣鼓其亦近似
而實可疑也安知成王之世籀體不已有萌而史籀亦
其承述此體者歟蓋藝文志記史蒼兩學曰史籀十五
篇蒼頡一篇顔師古之於釋籀則曰史籀周宣王太史
作大篆十五篇也於釋蒼頡篇則曰上七章李斯作爰
歴六章趙高所作也晉人衞常本字/諱曰斯高皆取史籀
[009-27a]
大篆或頗省改名為小篆則小篆固出於大篆矣至其
對鳥迹立論則遂通指籀篆以為古文子孫矣不曰史
籀别為一種也常之説曰宣王時史籀始著大篆或與
古同或與古異則知史籀之體名為大篆者亦取古文
而斟酌用之非籀自剏也王莽時甄豐考定六書目不
立籀書一體其一曰古文則孔氏壁中書也二曰竒字
即古文而異者也三曰篆書即秦篆也秦篆即小篆也
是甄豐六書元無籀體而豐也亦不能即古文體中别
[009-27b]
白何者之為籀體也則謂籀體剏始於籀者未必確也
又如汲冡遺書字體最古而自易經以至魏之安釐字
體數四其變世但見其體為數體而無能言何體之始
於何世也則世人豈可聞大篆之為籀體而即謂鼔字
之為籀書籀書之為宣王時物也此予所以不安於唐
人之論而詳此審是也
   岐陽石鼔文六
鼔之數十先時散棄於鳳翔之野鄭餘慶取寘夫子廟
[009-28a]
中尚亾其一國朝皇祐四年向傳師求諸民間得之而
後十鼔乃足當張懷瓘之為書斷也其登載能書人姓
名至盧藏用而止考其時則𤣥宗以後人也其曰石鼓
文即竒字之存者矣則此時鼔石尚在也至竇臮但見
墨本而曰石尋毁失則在鄭餘慶未嘗寘廟之前矣至
韓退之則曰十鼓只載數駱駝則是因餘慶收徙而其
石得存也餘慶與韓同/仕憲宗朝紹興壬子福唐鄭昻得洪慶善
所遺石鼔墨本即用退之石鼓詩韻次和謝之其自䟦
[009-28b]
曰昻貢𨽻辟雍時常徘徊鼓下以舊本校之字又差訛
矣兵燹以來不知何在莆田鄭樵著石鼔考其文多至
數百千言謂鼔入辟雍及保和殿皆與昻同或得之於
昻也樵之博固可重而語多不審予嘗論辨正之文多
不錄
   岐陽石鼓文七
韓退之但得墨本而詩之其曰張生手持石鼔文勸我
試作石鼔歌是也及東坡蘇氏則親見石鼔矣其詩曰
[009-29a]
冬十二月歲辛丑我初從政在魯叟舊聞石鼔今見之
文字鬱律龍蛇走強推偏旁推㸃畫時得一二遺八九
是也東坡初仕為鳳翔府推官石鼔在焉故得而親見
之也予之取古辭而敘辨石鼓也非獨不曾見石鼓亦
復不見墨本獨因鄭樵模寫其字之可曉者而隨用其
見以為之辨南劒州州學以鄭本鋟木予既得版本遂
隨事而為之辨紹熙辛亥有以墨本見示者建康秦丞
相家藏本也㸃畫糢糊皆不可讀而其粗可曉解者曰
[009-29b]
我車既攻我馬既同此即東坡所謂衆星錯落僅名斗
者也鄭樵南劒本其成字而粗可讀者比東坡又多特
不知鄭本所傳奚自耳東坡自記其所覽曰其詞云我
車既攻我馬既同其魚維何維鱮及鯉何以貫之維楊
及柳維此六句可讀餘多不可通此二十四字蓋東坡
仕岐而於鼔上見之其曰何以貫之維楊及柳而鄭本
乃作檦益疑鄭本不真也又有異者古傳鼔有十中失
其一皇祐間向傳師得之而十鼔復足秦丞相家本有
[009-30a]
傳師自跋乃云其第十鼔最小其文亦不相類尋訪得
之形半壞而書體是遂易去小鼔而寘其所得之鼔又
不知何世何年好事者悵其不足而剏為一鼔以補足
之也
 
 
 
 
[009-30b]
 
 
 
 
 
 
 
 雍錄巻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