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1a]
欽定四庫全書
宋名臣言行錄别集下巻十二
宋 李幼武 纂集
劉子羽
字彥修忠顯公長子以門䕃入仕宣和末忠顯辟
為浙東機宜為大府簿遷衞尉丞忠顯帥真定復
辟之尋除直秘閣丁吉除秘撰知池州改集撰知
秦州未行除御管使司叅贊張忠獻入蜀辟為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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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紹興四年除徽州制拜利路經畧使兼知興元
除寳文閣直學士尋責散官安置白州忠獻入相
召除集撰知鄂州權都督府叅議軍事以朝廷欲
用之顧親年浸高力請歸養以徽猷待制知泉州
忠獻罷言者論之復責散官安置漳州㑹江上擇
守起為㳂江帥知鎮江秦檜忌之復以祠禄歸十
一年十二月卒於家年五十累贈太師
公慷慨自許每有捐身狥國之願衆人惶撓失措公色
[057-2a]
逾厲氣逾勁遇事立斷凛不可犯尤長於兵料敵決
機殆無遺筭得將士心皆願為盡死為政發姦謫伏
如神所治不畏强禦而天性孝友接人樂易開口見
肺肝輕財重義振人乏絶傾貲倒廪無吝色許國之
誠至沒而不懈也
自敵入梁洋蜀大震劒南諸州皆為徙治之計
留屯中梁山踰月始自斜谷去興元公與呉玠謀以
兵邀之於武休闗不及薩里罕遣十五輩賫書與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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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招公及玠公斬其十四人令一人還曰為我言於
爾酋來戰即來我有死耳何可招也玠亦遺薩里罕
書以大義責之金糧匱死傷者十五六遂遁去公以
兵掩擊及堕溪谷死者不可勝計其餘衆不能自抜
降者凡十數柵金之喪失莫甚於此
張忠獻富平之敗金乘勝而前宣撫司退保蜀口官屬
震恐有建議當保夔州者公曰議者可斬也四川全
盛金欲入冦久矣直以川口有鐵山棧道之險未敢
[057-3a]
遽窺耳吾乃東走僻處䕫峽遂與闗中血脉不相通
進退失計悔將何及為今日計且當留駐興州外係
闗中之望内安全蜀之心急遣官屬出闗呼召諸將
收集散亡分布險隘堅壁固壘觀釁而動庶㡬猶或
可備奈何為此言乎張公然之而諸參佐無敢行者
公即自請奉命北出復以單騎至秦州分遣腹心召諸
亡將諸將聞命大喜悉以其衆來㑹公命驍將呉玠
柵和尚原守大散闗而分兵悉守諸險寨金知我有
[057-3b]
備引去
公謂敵用騎兵利在衝突我當先柵要地以勁弓弩待
之蔑不濟者且以約二將彥頗易公之説是嵗十二
月敵犯金州正月至上津彥出不意逆戰不能却遂
退石泉公遣將馳告玠玠驚曰事迫矣當亟徼於險
諸將不能辦我當自行不然是負劉待制即越境馳
一日夜凡三百里中道少止公移書曰金旦夕至饒
風嶺下不亟守此是無蜀也公不前某當往玠即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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馳至饒風敵急攻數日死傷如積更募死士由間道
犯祖溪闗以入出玠後玠還漢中公與玠謀守定軍
山玠憚之遂西公退守三泉從兵不及三百與士卒
同粗糲至取草木芽蘗食之遺玠書與決玠得書泣
其愛將楊政大呼軍門曰節使不可負劉待制不然
政輩亦舎節使去玠乃由間道與公㑹於三泉敵游
騎甚廹玠夜視公方酣寢旁無警呵者玠曰此何時
而簡易乃爾公慨然曰吾死命也夫何言玠泣下復
[057-4b]
往守仙人闗公獨留為壁壘於潭毒山上十六日而
成又數日而虜至中夜斥候將遣人報曰虜至矣諸
將皆失色入白事公曰始與公等云何今冦至欲避
耶下令蓐食遲明上馬先止戰地地据山角坐胡牀
諸將奔至皆泣曰此某等駐軍處而公先之耶豈可
使虜矢傷公即爭代公處頃之復有來報曰虜退矣
乃還
薩里罕烏珠輩時方埀涎於蜀日夜聚謀所選士卒千
[057-5a]
取百百取十其戰被重鎧登山攻險每一人前輒貳
人擁其後前者死後者復被其甲以進又死則又代
之如初其為必取計葢如此惟公與張公協心戮力
毅然以身當兵衝將士視公感激爭奮卒全蜀境公
還興元分遣官屬安集勞來自是兵勢日振方更恢
逺畧然張公益困於讒公亦繼被罪矣
始呉玠為裨將未知名公獨竒之言於張公張公與語
大悦使盡䕶諸將公徙白州玠上疏納節贖公罪士
[057-5b]
大夫以是多玠之義而服公之知人
公在鎮江㑹金復渝盟公建議清野盡徙淮東之人於
京口撫以威信兵民雜居無敢相侵擾者既而敵騎
久不至樞使張浚視師江上以問公公曰金人異時
入冦飄忽如風雨今更遲囘是必有他意居頃之金
果復以和為請而使者乃植大旗舟上書曰江南撫
諭公見之怒夜以他旗易之翌日接伴使者見其有
異大懼請之不得至以語脅公公曰吾為守臣朝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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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所與然欲掲此於吾州之境則吾有死而已請不
已竟出境乃還之張浚還朝上聞公治狀及所料敵
情亟詔復舊職公以和好本非久逺計宜及閒暇時
修城壘厲器械備舟楫以俟時變
公守泉州進論時宜劄子八事論江北戰守二策曰臣
竊論今日國家大計莫先戰守二策因險為守則守
易固因守為戰則戰必克自古倚長江之險者屯兵
據要雖在江南而挫敵取勝多在江北今日淮甸雖
[057-6b]
置守帥而無堅壁無聚糧或營一閧之市或聚烏合
之徒敵人一至則氷散瓦解千里蕩然長江之險舟
楫之利固與敵共之虚聲所搖人情騷動此由江北
藩衞之不立也臣欲乞將淮甸郡縣不必盡守故城
各隨所在擇險據要營置寨柵守以偏將敵來仰攻
固非其利若欲長驅深入則我綴其後一二大將浮
江上下為之聲援則大勲可圖也
論襄陽形勢曰臣聞善奕棋者不爭邊角之利善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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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必强腹心之勢今日國家暫保江左形勢之地若
緩而甚急者荆襄是已荆襄西通秦蜀東連呉㑹北
據漢沔昔人以為用武之地故三國戰爭皆出於此
得之者强失之者弱自喪亂以來莽為盜區國家多
事經理未遑亦幸敵人棄而不顧殆天以資我也今
千里丘墟固難卒守臣謂宜將荆襄合為一路增重
帥權暫治公安益兵聚糧為戰守計分遣别將渡江
據險置柵募民耕種積以嵗月更為後圖一者貫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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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蜀無斷絶之虞二者控扼上流如首尾相應三者
窺闞中原有席巻之勢是一舉而獲三利也今不早
圖萬一敵人先之則主客不侔利害易轍復欲爭之
固已難矣
論禁衞曰臣竊惟藝祖削平僭亂聚天下精兵以强京
師取大原兵以為龍衞取幽州兵以為神武左右員
僚本藩鎮㕔頭也左射拱聖本諸州騎兵也忠節之
軍升自川陜虎翼之軍選自江淮凡此之類不可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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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皆總於三衙訓練精閑故能坐置四方如臂運指
自南渡以來禁旅凋耗勁兵驍騎分𨽻諸將㳂江戍
守葢救紛解急枝梧目前未暇長顧逺慮也昔周瑜
拒魏而呉王提重兵以為後援鍾㑹伐蜀而文帝率
師十萬屯長安二王豈不知指撓目顧端拱仰成哉
葢尾大不掉末大必折其所防者深也今三衙兵雖
稍收集而寡弱未振欲望陛下逺鑒呉魏居重馭輕
之術近法藝祖以中制外之權選徒蒐卒益増禁衞
[057-8b]
仍擇腹心忠亮之臣分為統帥則威聲所憺非獨折
衝禦侮亦所以强本固基為社稷長久之計
論守江曰臣竊見六朝之守國也皆輕戍江北重戍江
南因險而守因守而戰内强根本外固邊陲敵來則
出驍將合鋭兵先事而逆擊未便則清野鄙據要害
伺間而後動故北兵遷延乏絶畏首畏尾往往狼狽
亾遁大約皆此謀也昔陶侃不城邾其説謂設險禦
冦政以長江隔江而城非三萬人不守引敵致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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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之由若虜有可乘之㑹又非所資侃非失形勢也
緩小利以全大利也蔡謨諌止諸鎮北移其説謂時
有否泰道有屈伸須養威待時虜若送死敵之有餘
棄江逺進亦我所短謨非畏怯也知用其所長也何
承天論守邊之計謂斥候之交非耕牧之地曹孫相
持江淮之間所居各數百里宜堅壁繕兵以待敵來
承天非泥古也事有可法也侃之練事謨之見逺承
天之燭機審利害於當時埀龜鑑於後世願陛下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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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幄之臣稽六朝重戍之謀攷三子慎守之策固本
保邊隂消戎詐庶㡬不動聲色疆塲妥安我既出於
上策者矣
論舟船曰長江之險雖本天設實由人用拒敵之方不
特防隄岸塞險隘而已維檣艦據津流則其險十倍
飛棹楫冐風濤則其險百倍東南立國戰守之利無
出於此伏見巡省已來暫駐呉㑹雖有守江之名而
無用險之實船艦率皆草創水軍不甚練習且海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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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江則顛沛不行步兵乘水則惴慄失措官司奉行
措置姑欲事畢而巳陳利害者以為常談習游泳者
以為末技未思臨機對敵何以取勝故向來邀羯虜
於長江攻羣盜於平湖戰多不捷職此之由竊攷六
朝舟楫之制名字雖不同要之大艦利於控扼若五
牙蒙衝之類是也小舟利於走集若金翅油船之類
是也大艦有飛樓有拍竿有長櫓屯兵走馬可容西
北勁兵以當衝要小舟欲輕扶追逐須擇呉越水工
[057-10b]
輕剽善沒者負船鑿艦出入湍流見之若神敵人所
以魂驚膽墮也昔李氏水軍敏鋭周人莫當孫權浮
江萬艘魏人畏遁用我之長乘彼之短此制敵之上
策也
論南兵曰伏覩朝廷向來數調諸路禁兵㳂邊戍守多
即逃亡議者乃謂南人脆弱終不堪用只縁撥屬諸
將南北人情不通非禮役使横加箠辱衆情憤憤遂
皆潰散因知逃亡非其本心况南人素號剽悍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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呉楚之伯六朝晉宋之捷不聞資兵於他境取材於
異代今猶古也豈獨不可用哉特用之不得其術耳
目今諸將之兵雖足戰守無仰於此然國家養兵額
衆費大不應艱難之際使之坐食比年以來訓練亦
精士氣思奮臣愚欲望將諸路禁兵自逺及近更畨
出戍别立統帥不𨽻他營分屯險隘不當虜衝連營
締壘張大形勢使之耳聞目覩漸熟征戰秋出春歸
不戀鄉土嵗月積久習以為常緩急調發人情不震
[057-11b]
可以集事
論呉蜀曰國家自南渡以來保有呉蜀而羯胡侵擾殆
無寧嵗往年數窺梁洋故江左稍安比年頻犯江淮
故蜀無重敵犬羊之衆棄其所長梯岩險冐濤江蹈
必死必亡之地而我未能收其功者葢彼無畏首畏
尾之虞而得全用其力也昔三國鼎峙呉蜀為異邦
然當時所以謀困曹魏者常萬里剋期表裏相應况
今二方一統力不應分竊見金房荆襄境壤相接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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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之交呉蜀之㑹也若虜迫近江淮陜蜀之兵當
稍循金房而南若窺全蜀則上流之兵當稍循荆襄
而北批抗擣虚互為聲援以分虜勢庶㡬狂狡之謀
不敢輕動動而乘之萬全之舉也
論募兵曰竊見金人叛盟數窺淮甸諸將驅攘奮擊雖
獲渠魁殱軍衆捷音繼道然鏖兵酣戰殺傷殆相當
臣聞自昔戰爭之時裒兵益衆固非一塗或取之内
郡如蕭何發闗中卒以補兵闕漢威復振是也或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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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盜賊如諸葛恪取丹陽勁民深加慰撫籍為甲士
是也或取之逃亡無賴如馬隆募洛陽勇士無問從
來立標簡試自成一軍也
宋名臣言行錄别集下巻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