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a0024 南史-唐-李延壽 (master)


[030-1a]
欽定四庫全書
 南史卷三十
  唐   李   延   夀   撰
 列傳第二十
  何尚之子偃㸃/求弟 孫戢𦙍/㸃弟 偃弟子求/𦙍從弟烱
     尚之弟子昌㝢/  昌㝢子敬容/
何尚之字彦徳廬江灊人也曾祖準髙尚不應徵辟祖
恢南康太守父叔度恭謹有行業姨適沛郡劉璩與叔
[030-1b]
䖍母情愛甚篤叔度母早卒奉姨若所生姨亡朔望必
往致哀并設祭奠食並珍新躬自臨視若朔望應有公
事則先遣送祭皆手自料簡流涕對之公事畢即往致
哀以此為常三年服竟義熈五年吳興武康縣人王延
祖為劫父睦以告官新制凡劫身斬刑家人棄市睦既
自告於法有疑時叔度為尚書議曰設法止姦必本扵
情理非謂一人為劫闔門應刑所以罪及同産欲開其
相告以出造惡之身睦父子之至容可悉共逃亡而割
[030-2a]
其天屬還相縳送解腕求存扵情可愍並合從原從之
後為金紫光禄大夫吳郡太守太保王𢎞每稱其清身
潔己尚之少頗輕薄好摴蒱及長折節蹈道以操立見
稱為陳郡謝混所知與之游處家貧初為臨津令宋武
帝領征西將軍補主簿従征長安以公事免還都因患
勞病積年飲婦人乳乃得差以從征之勞賜爵都鄉侯
少帝即位為廬陵王義真車騎諮議参軍義真與司徒
徐羡之尚書令傅亮等不協每有不平之言尚之諫戒
[030-2b]
不納義真被廢入為中書侍郎遷吏部郎告休定省傾
朝送别扵冶渚及至郡叔度謂曰聞汝来此傾朝相送
可有㡬客答曰殆數百人叔度笑曰此是送吏部郎耳
非關何彦徳也昔殷浩亦甞作豫章定省送别者甚衆
及廢徙東陽船泊征虜亭積日乃至親舊無復相窺者
後拜左衛將軍領太子中庶子尚之雅好文義從容賞
㑹甚為文帝所知元嘉十三年彭城王義康欲以司徒
長史劉斌為丹陽尹上不許乃以尚之為之立宅南郭
[030-3a]
外立學聚生徒東海徐秀廬江何曇黄頴川荀子華太
原孫宗昌王延秀魯郡孔恵宣並慕道来游謂之南學
王球常云尚之西河之風不墜尚之亦云球正始之風
尚在尚之女適劉湛子黯而湛與尚之意好不篤湛欲
領丹陽乃徙尚之為祠部尚書領國子祭酒尚之甚不
平湛誅遷吏部尚書時左衛將軍范瞱任参機宻尚之
察其意趣異常白文帝宜出為廣州若在内釁成不得
不加以鈇鉞屢誅大臣有虧皇化上曰始誅劉湛等方
[030-3b]
欲引升後進瞱事跡未彰便豫相黜斥萬姓將謂卿等
不能容才以我為信受讒說但使共知如此不憂致大
也曄後謀反伏誅上嘉其先見二十三年為尚書左僕
射是嵗造𤣥武湖上欲扵湖中立方丈蓬菜瀛洲三神
山尚之固諫乃止時又造華林園並盛暑役人尚之又
諫上不許曰小人常日曝背此不足為勞時上行幸還
多侵夜尚之又表諫上優詔納之先是患貸少鑄四銖
錢人間頗盜鑄多翦鑿古錢以取銅上患之二十四年
[030-4a]
錄尚書江夏王義恭議以一大錢當兩以防翦鑿議者
多同尚之議曰凡創制改法宜順人情未有違衆矯物
而可久也泉布廢興驟議前代赤灰白金俄而罷息六
貸憒亂人泣扵市良由事不畫一難用遵行自非急病
權時宜守長世之業若今制遂行富人之資自倍貧者
彌増其困懼非所以欲均之意中領軍沈演之以為若
以大當兩則國傳難朽之寳家贏一倍之利不俟加憲
巧源自絶上從演之議遂以一錢當兩行之經時公私
[030-4b]
非便乃罷二十八年為尚書令太子詹事二十九年致
仕扵方山著退居賦以眀所守而議者咸謂尚之不能
固志文帝與江夏王義恭詔曰羊孟尚不得告謝尚之
任遇有殊便當未宜申許尚之還攝職羊即羊𤣥保孟
即孟覬尚之既任事上待之愈隆扵是袁淑乃録古来
隐士有迹無名者為真隠傳以嗤焉時或遣軍北侵資
給戎旅悉以委之元凶弑立進位司空尚書令時三方
興義將佐家在都者劭悉欲誅之尚之誘說百端並得
[030-5a]
全免孝武即位復為尚書令丞相南郡王義宣車騎將
軍臧質反義宣司馬竺超質長史陸展兄弟並應從誅
尚之上言扵法為重超従坐者由是得原時欲分荆州
置郢州議其所居江夏王義恭蕭思話以為宜在巴陵
尚之議曰夏口在荆江之中正對沔口通接雍梁實為
津要扵事為允上從其議荆揚二州户口居江南之半
江左以来揚州為根本委荆州以閫外至是並分欲以
削臣下之權而荆揚並因此虚耗尚之建言宜復合二
[030-5b]
州上不許大明二年以左光禄開府儀同三司侍中如
故尚之在家常著鹿皮帽及拜開府天子臨軒百僚陪
位沈慶之扵殿庭戲之曰今日何不著鹿皮冠慶之累
辭爵命朝廷敦勸甚苦尚之謂曰主上虛懐側席詎宜
固辭慶之曰沈公不效何公去而復還也尚之有愧色
尚之愛尚文義老而不休與太常顔延之少相好狎二
人並短小尚之常謂延之為猨延之目尚之為猴同游
太子西池延之問路人云吾二人誰似猴路人指尚之
[030-6a]
為似延之喜笑路人曰彼似猴耳君乃真猴有人常求
為吏部郎尚之歎曰此敗風俗也官當圖人人安得圖
官延之大笑曰我聞古者官人以才今官人以勢彼勢
之所求子何疑焉所與延之論議往反並傳扵世尚之
立身簡約車服率素妻亡不娶又無姬妾執衡當朝畏
逺權柄親故一無薦舉既以此致怨亦以此見稱復以
本官領中書令薨年七十九贈司空諡曰簡穆公子偃
偃字仲𢎞元嘉中位太子中庶子元凶弑立以偃為侍
[030-6b]
中掌詔誥時尚之為司空尚書令偃居門下父子並處
權要時為寒心而尚之及偃善攝機宜曲得時譽㑹孝
武即位任遇無改厯位侍中領太子中庶子時求讜言
偃以為宜重農卹本并官省事考課以知能否增奉以
除吏姦責成良守久扵其職都督刺史宜别其任改領
驍騎將軍親遇隆宻有加舊臣轉吏部尚書尚之去選
未五載偃復襲其迹世以為榮侍中顔竣至是始貴與
偃俱在門下以文義賞㑹相得甚歡竣既任遇隆宻謂
[030-7a]
宜居重大而位次與偃等未殊意稍不悦及偃代竣領
選竣逾憤懣與偃遂隙竣時權傾朝野偃不自安遂發
悸病意慮乖僻上表解職告靈不仕孝武遇偃既深備
加醫療乃得差偃素好談𤣥注荘子逍遥篇傳扵時卒
官孝武與顔竣詔甚傷惜之諡曰靖子戢
戢字恵景選尚宋孝武長女山隂公主拜駙馬都尉累
遷中書郎景和世山隂主就帝求吏部郎褚彦回侍己
彦回雖拘逼終不肯從與戢同居止月餘日由是特申
[030-7b]
情好元徽初彦回參朝政引戢為侍中時年二十九戢
以年未三十苦辭内侍改授司徒左長史齊髙帝為領
軍與戢来往數申歡宴髙帝好水引餅戢每設上焉久
之復為侍中累遷髙帝相國左長史建元元年遷散騎
常侍太子詹事尋改侍中詹事如故上欲轉戢領選問
尚書令褚彦回以戢資重欲加散騎常侍彦回曰宋時
王球從侍中中書令單作吏部尚書資與戢相似領選
職方昔小輕不容頓加常侍聖㫖每以蟬冕不宜過多
[030-8a]
臣與王儉既已左珥若復加戢則八座便有三蟬若帖
以驍游亦不為少廼以戢為吏部尚書加驍騎將軍戢
美容儀動止與褚彦回相慕時人號為小褚公家業富
盛性又華侈衣被服飾極為奢麗出為吴興太守上頗
好畫扇宋孝武賜戢蟬雀扇善畫者顧景秀所畫時吴
郡陸探微顧彦先皆能畫歎其巧絶戢因王晏獻之上
令晏厚酬其意卒年三十六諡懿子女為鬱林王后父
追贈侍中右光祿大夫
[030-8b]
求字子有偃弟子也父鑠仕宋位宜都太守求元嘉末
為文帝挽郎厯位太子洗馬丹陽郡丞清退無嗜慾後
為太子中舍人泰始中妻亡還吴葬舊墓除中書郎不
拜仍住吴隱居波若寺足不踰户人莫見其面宋明帝
崩出奔國哀除永嘉太守求時寄住南澗寺不肯詣臺
乞扵野外拜受見許一夜忽乗小船逃歸吴隐武邱山
齊永明四年拜太中大夫不就卒初求父鑠素有風疾
無故害求母王氏坐法死求兄弟以此無宦情求弟㸃
[030-9a]
㸃字子晳年十一居父母憂㡬至滅性及長感家禍欲
絶昬宦尚之强為娶琅邪王氏禮畢將親迎㸃累涕泣
求執本志遂得罷㸃明目秀眉容貎方雅真素通美不
以門户自矜博通羣書善談論家本素族親姻多貴仕
㸃雖不入城府性率到好狎人物遨游人間不簮不帶
以人地並髙無所與屈大言踑踞公卿敬下或乗柴車
躡草屩恣心所適致醉而歸故世論以㸃為孝隱士弟
𦙍為小隐士大夫多慕從之時人稱重其通號曰游俠
[030-9b]
處士兄求亦隐吴郡武邱山求卒㸃菜食不飲酒訖于
三年腰帶減半宋太始末徵為太子洗馬齊初累徵中
書侍郎太子中庶子並不就與陳郡謝[卄/瀹]吴國張融㑹
稽孔徳璋為莫逆友㸃門世信佛從弟遁以東籬門園
居之徳璋為築室焉園有卞忠貞冡㸃植花扵冡側每
飲必舉酒酹之招攜勝侣及名徳桑門清言賦詠優游
自得初褚彦回王儉為宰相㸃謂人曰我作齊書已竟
賛云回既世族儉亦國華不賴舅氏遑恤國家王儉聞
[030-10a]
之欲候㸃知不可見乃止豫章王嶷命駕造㸃點從後
門遁去司徒竟陵王子良聞之曰豫章王尚望塵不及
吾當望岫息心後點在法輪寺子良就見之㸃角巾登
席子良欣悦無已遺點嵇叔夜酒盃徐景山酒鎗㸃少
時嘗患渴利積嵗不愈後在吴中石佛寺建講扵講所
晝寢夢一道人形貎非常授丸一掬夢中服之自此而
差時人以為淳徳所感性通脱好施逺近致遺一無所
逆隨復散焉甞行經朱雀門街有自車後盗㸃衣者見
[030-10b]
而不言旁人禽盗與之㸃乃以衣施盗盗不敢受㸃令
告有司盗懼乃受之㸃雅有人倫鍳多所甄㧞知吴興
邱遲扵㓜童稱濟陽江淹扵寒素悉如其言哀樂過人
甞行逢葬者歎曰此哭者之懐豈可思邪扵是悲慟不
能禁老又娶魯國孔嗣女嗣亦隐者㸃雖昏亦不與妻
相見築别室以處之人莫諭其意吴國張融少時免官
而為詩有髙言㸃荅詩曰昔聞東都日不在簡書前雖
戲而融久病之及㸃後昏融始為詩贈㸃曰惜㢤何居
[030-11a]
士薄暮遘荒淫㸃亦病之永元中崔恵景圍城人間無
薪㸃悉伐園樹以贍親黨恵景性好佛義先慕交㸃點
不顧之至是乃逼召㸃㸃裂裠為袴往赴其軍終日談
説不及軍事其語黙之迹如此恵景平後東昏大怒欲
誅之王瑩為之懼求計扵蕭暢暢謂茹法珍曰㸃若不
誘賊共講未必可量以此言之乃應得封東昏乃止梁
武帝與㸃有舊及踐阼手詔論舊賜以鹿皮巾等并召
之㸃以巾褐引入華林園帝贈詩酒恩禮如舊仍下詔
[030-11b]
徵為侍中捋帝鬚曰乃欲臣老子辭疾不起復下詔詳
加資給並出在所日費所湏大官别給天監二年卒詔
給第一品材具喪事所湏内監經理㸃弟𦙍
𦙍字子季出繼叔父曠故更字𦙍叔年八嵗居憂毁若
成人及長輕薄不覊晚乃折節好學師事沛國劉瓛受
易及禮記毛詩又入鍾山定林寺聽内典其業皆通而
縱情誕節時人未之知也唯瓛與汝南周顒深器異之
仕齊為建安太守政有恩信人不忍欺每伏臘放囚還
[030-12a]
家依期而反厯黄門侍郎太子中庶子尚書令王儉受
詔撰新禮未就而卒又使特進張緒續成緒又卒屬在
司徒竟陵王子良子良以讓𦙍乃置學士二十人佐𦙍
撰錄後以國子祭酒與太子中庶子王瑩並為侍中時
𦙍單作祭酒疑所服陸澄博古多該亦不能據遂以𤣥
服臨試爾後詳議乃用朱服祭酒朱服自此始也及鬱
林嗣位𦙍為后族甚見親待為中書令領臨海巴陵上
師𦙍雖貴顯常懐止足建武初已築室郊外恒與學徒
[030-12b]
游處其内至是遂賣園宅欲入東未及發聞謝朏罷吴
興郡不還𦙍恐後之乃拜表解職不待報輒去明帝大
怒使御史中丞袁昻奏收𦙍尋有詔許之𦙍以㑹稽山
多靈異往游焉居若邪山雲門寺初𦙍二兄求㸃並棲
遁求先卒至是𦙍又隐世號㸃為大山𦙍為小山亦曰
東山兄弟發迹雖異克終皆隐世謂何氏三髙永元中
徵為太常太子詹事並不就梁武帝霸朝建引為軍謀
祭酒并與書詔不至及帝踐阼詔為特進光禄大夫遣
[030-13a]
領軍司馬王杲之以手敕諭意并徵謝朏杲之先至𦙍
所𦙍恐朏不出先示以可起乃單衣鹿皮巾執經卷下
牀跪受詔出就席伏讀𦙍因謂杲之曰吾昔扵齊朝欲
陳三兩條事一者欲正郊丘二者欲更鑄九鼎三者欲
樹雙闕世傳晉室欲立闕王丞相指牛頭山云此天闕
也是則未明立闕之意闕者謂之象魏懸法於其上浹
日而收之象者法也魏者當塗而髙大貌也鼎者神器
有國所先圓丘國郊舊典不同南郊祠五帝靈威仰之
[030-13b]
類圓丘祠天皇大帝北極大星是也往代合之郊丘先
儒之巨失今梁徳告始不宜遂因前謬卿宜陳之杲之
曰僕之鄙劣豈敢輕議國典此當敬俟叔孫生耳及杲
之從謝朏所還問𦙍以出期𦙍知朏已應召荅杲之曰
吾年已五十七月食四斗米不盡何客復有宦情杲之
失色不能荅𦙍反謂曰卿何不遣傳詔還朝拜表留與
我同游邪杲之愕然曰古今不聞此例𦙍曰檀弓兩卷
皆言物始自卿而始何必有例𦙍朏俱前代髙士𦙍處
[030-14a]
名譽尤邁矣杲之還以𦙍意奏聞有敕給白衣尚書禄
𦙍固辭又敕山隂庫錢月給五萬又不受乃敕何子朗
孔夀等六人扵東山受學太守衡陽王元簡深加禮敬
月中常命駕式閭談論終日𦙍以若邪處勢廹隘不容
學徒乃遷秦望山山有飛泉廼起學舍即林成援因巖
為堵别為小閤室寢處其中躬自啓閉僮僕無得至者
山側營田二頃講隙從生徒游之𦙍初遷將築室忽見
二人著𤣥冠容貎甚偉問𦙍曰君欲居此邪乃指一處
[030-14b]
云此中殊吉忽不復見𦙍依言而卜焉尋而山發洪水
樹石皆倒㧞唯𦙍所居室巋然獨存元簡乃命記室參
軍鍾嶸作瑞室頌刻石以旌之及元簡去郡入山與𦙍
别𦙍送至都賜埭去郡三里因曰僕自棄人事交游路
斷自非降貴山藪豈容復望城邑此埭之游扵今絶矣
執手涕零何氏過江自晉司空充並葬吴西山𦙍家世
年皆不永唯祖尚之至七十二𦙍年登祖夀乃移還吴
作别山詩一首言甚悽愴至吴居虎邱山西寺講經論
[030-15a]
學僧復随之東境守宰經途者莫不畢至𦙍常禁殺有
虞人逐鹿鹿徑来趨𦙍伏而不動又有異鳥如鶴紅色
集講堂馴狎如家禽初開善寺藏法師與𦙍遇扵秦望
山後還都卒扵鍾山死日𦙍在波若寺見一名僧授𦙍
香爐奩并函書云貧道發自揚都呈何居士言訖失所
在𦙍開函乃是大荘嚴論世中未有訪之香爐乃藏公
所常用又扵寺内立明珠柱柱乃七日七夜放光太守
何逺以状啓昭明太子太子欽其徳遣舍人何思澄致
[030-15b]
手令以褒美之中大通三年卒年八十六先是𦙍疾妻
江氏夢神告曰汝夫夀盡既有至徳應獲延期爾當代
之妻覺說焉俄得患而卒𦙍疾乃瘳至是𦙍夢見一神
女并八十許人並衣帢行列在前俱拜牀下覺又見之
便命營凶具既而疾困不復瘳初𦙍侈扵味食必方丈
後稍欲去其甚者猶食白魚䱇脯糖蟹以為非見生物
疑食蚶蠣使門人議之學生鍾岏曰䱇之就脯驟扵屈
申蟹之将糖躁擾彌甚仁人用意深懐如怛至扵車螯
[030-16a]
蚶蠣眉目内闕慙渾沌之竒獷殻外緘非金人之慎不
悴不榮曾草木之不若無馨無臭與瓦礫其何算故宜
長充庖厨永為口實竟陵王子良見岏議大怒汝南周
顒與𦙍書勸令食菜曰變之大者莫過死生生之所重
無逾性命性命之扵彼極切滋味之在我可賖若云三
世理誣則幸矣良快如使此道果然而受形未息一往
一来生死常事則傷心之慘行亦自及丈人扵血氣之
類雖不身踐至扵晨鳬夜鯉不能不取備屠門財貝之
[030-16b]
經盜手猶為亷士所棄生性之一啟鸞刀寜復慈心所
忍騶虞雖飢非自死之草不食聞其風者豈不使人多
媿丈人得此有素聊復片言發起耳故𦙍末年遂絶血
味𦙍注百法論十二門論各一卷註周易十卷毛詩總
集六卷毛詩隐義十卷禮記隐義二十卷禮荅問五十
五卷子撰亦不仕有髙風
何炯字士光𦙍從弟也父撙太中大夫炯年十五從𦙍
受業一期並通五經章句白晢羙容貌從兄求㸃毎曰
[030-17a]
叔寳神清杜乂膚清今觀此子復見衛杜在目從兄戢
謂人曰此子非止吾門之寳亦為一代偉人炯常慕恬
退不樂進仕從叔昌㝢謂曰求㸃皆已髙蹈汝無宜復
爾且君子出處亦各一途年十九觧褐揚州主簿舉秀
才累遷梁仁威南康王限内記室書侍御史以父疾陳
觧炯侍疾踰旬衣不解帶頭不櫛沐信宿之間形貌頓
改及父卒號慟不絶聲藉地腰脚虚腫醫云湏服猪蹄
湯炯以有肉味不肯服親友請譬終扵不回遂以毁卒
[030-17b]
先是謂家人曰王孫𤣥晏所尚不同長魚慶緒扵事為
得必湏儉而中禮無取茍異月朝十五日可置一甌麤
粥如常日所進又傷兩兄並淡仕進故禄所不及恐而
今而後温飽無資乃漼然下泣自外無所言
何昌㝢字儼望尚之弟子也父佟之位侍中昌㝢少而
清靖獨立不羣所交者必當世清名是以風流籍甚仕
宋為尚書儀曹郎建平王景素征北南徐州府主簿以
風素見重母老求禄出為湘東太守還為齊髙帝驃騎
[030-18a]
功曹昌㝢在郡景素被誅昌㝢痛之至是啟髙帝理其
寃又與司空褚彦回書極言之髙帝嘉其義歴位中書
郎王儉衛軍長史儉謂昌㝢曰後任朝事者非卿而誰
臨海王昭秀為荆州以昌㝢為西中郎長史南郡太守
行荆州事明帝將踐阼先使裴叔業往宻勅昌㝢令以
便宜從事昌㝢拒之曰國家委身以六尺之孤付身以
萬里之事臨海王未有失寜得從君單詔行事吾自有
啟聞湏反更議叔業曰若爾便是拒詔拒詔恐非佳事
[030-18b]
耳荅曰能見殺者君也能拒詔者僕也君不能見殺僕
有㳂流之計耳昌㝢素有名徳叔業不敢逼而退上聞
而嘉之昭秀由此得還都昌㝢後為吏部尚書嘗有一
客姓閔求官昌㝢謂曰君是誰後荅曰子騫後昌㝢團
扇掩口而笑謂座客曰遥遥華胄昌㝢不雜交游通和
汎愛歴郡皆以清白稱後卒扵侍中領驍騎將軍贈太
常諡曰簡子子敬容
敬容字國禮弱冠尚齊武帝女長城公主拜駙馬都尉
[030-19a]
梁天監中為建安内史清公有美績吏人稱之累遷守
吏部尚書銓序明審號為稱職出為吴郡太守為政勤
恤人隐辯訟如神視事四年政為天下第一吏人詣闕
請樹碑詔許之復為吏部尚書侍中領太子中庶子敬
容身長八尺白晳美鬚眉性矜荘衣冠鮮麗武帝雖衣
浣衣而左右衣必湏潔嘗有侍臣衣帶卷摺帝怒曰卿
衣帶如繩欲何所縛敬容希㫖故益鮮明常以膠清刷
鬚衣裳不整伏牀熨之或暑月背為之焦毎公庭就列
[030-19b]
容止出人為尚書右僕射參掌選事遷左僕射丹陽尹
並參掌大選如故敬容接對賔朋言詞若訥詶荅二宫
則音韻調暢大同中朱雀門災武帝謂羣臣曰此門制
狹我始欲改搆遂遭天火相顧未荅敬容獨曰此所謂
先天而天不違時以為名對五年改為尚書令參選事
如故敬容久處臺閣詳悉晉魏以来舊事且聰明識達
勤扵簿領詰朝理事日旰不休職隆任重専預機宻而
拙扵草𨽻淺扵學術通苞苴餉餽無賄則畧不交語自
[030-20a]
晉宋以来宰相皆文義自逸敬容獨勤庶務貪恡為時
所嗤鄙其署名敬字則大作茍小為文容字大作父小
為口陸倕戲之曰公家茍既竒大父亦不小敬容遂不
能荅又多漏禁中語故嘲誚日至嘗有客姓吉敬容問
卿與邴吉逺近荅曰如明公之與蕭何時蕭琛子廵頗
有輕薄才因制卦名離合等詩嘲之亦不屑也帝嘗夢
具朝服入太廟拜伏悲感旦扵延務殿説所夢敬容對
曰臣聞孝悌之至通扵神明陛下性與天通故應感斯
[030-20b]
夢上極然之便有拜陵之議後坐妾弟費恵明為導倉
丞夜盜官米為禁司所執送領軍府時河東王譽為領
軍敬客以書觧恵明譽前經屬事不行因此即封書以
奏帝大怒付南司推劾御史中丞張綰奏敬容協私罔
上合棄市詔特免職到溉謂朱异曰天時便覺開霽其
見嫉如此初沙門釋寳誌嘗謂敬容曰君後必貴終是
何敗耳及敬容為宰相謂何姓當召其禍故抑没宗族
無仕進者至是竟為河東所敗中大同元年三月武帝
[030-21a]
幸同㤗寺講金字三恵經敬客啓預聴敕許之又起為
金紫光禄大夫未拜又加侍中敬容舊時賔客門生諠
譁如昔兾其復用㑹稽謝郁致書戒之曰草萊之人聞
諸道路君侯已得瞻望朝夕出入禁門醉尉將不敢呵
灰然不無其漸甚休敢賀扵前又將弔也昔流言裁至
公旦東奔燕書始来子孟不入夫聖賢被虚過以自斥
未有嬰時舋而求親者也且暴鰓之魚不念杯酌之水
雲霄之翼豈顧籠樊之糧何者所託己盛也昔君侯納
[030-21b]
言加首鳴玉在腰回豐貂以歩文昌聳髙蟬而趨武帳
可謂盛矣不以此時薦才㧞士少報聖主之恩今卒如
爰絲之説受責見過方復欲更窺朝廷觖望萬分竊不
為左右取也昔竇嬰楊惲亦得罪明時不能謝絶賔客
猶交黨援卒無後福終益前禍僕之所弔實在扵斯人
人所以頗猶有踵君侯之門者未必皆感恵懐仁有灌
夫任安之義乃戒翟公之大署兾君侯之復用也夫在
思過之日而挾復用之意未可為智者説矣夫君侯宜
[030-22a]
杜門念失無有所通築茅茨扵鍾阜聊優㳺以卒嵗見
可憐之意著待終之情復仲尼能改之言惟子貢更也
之譬少戢言扵衆口㣲自救扵竹帛所謂失之東隅收
之桑榆如此令明主聞知尚有兾也僕東臯鄙人入穴
幸無銜窶耻天下之士不為執事道之故披肝膽示情
素君侯豈能鑒焉太清元年遷太子詹事侍中如故二
年侯景襲建鄴敬容自府移家臺内初景渦陽退敗未
得審實傳者乃云其將暴顯反景身與衆並没朝廷以
[030-22b]
為憂敬容尋見東宫簡文謂曰淮北始更有信侯景定
得身免敬容曰得景遂死深是朝廷之福簡文失色問
其故對曰景飜覆叛臣終當亂國是年簡文頻扵𤣥圃
自講老荘二書學士吴孜時寄詹事府毎日入聴敬容
謂孜曰昔晉氏喪亂頗由祖尚虚𤣥胡賊遂覆中夏今
東宫復襲此殆非人事其將為戎乎俄而侯景難作其
言有徴也三年卒于圍内何氏自晉司空充宋司空尚
之奉佛法並建立塔寺至敬容又捨宅東為伽藍趨權
[030-23a]
者因助財造搆敬容並不拒故寺堂宇頗為宏麗時輕
薄者因呼為衆造寺及敬容免職出宅止有常用器物
及囊衣而已竟無餘財貨時亦以此稱之敬容特為從
兄𦙍所親愛𦙍在若邪山嘗疾篤有書云田疇館宇悉
奉衆僧書經並歸從弟敬容其見知如此敬容唯有一
子年始八嵗在吴臨還與𦙍别𦙍問名敬容曰仍欲就
兄求名𦙍即命紙筆名曰㲄曰書云兩玉曰㲄吾與弟
二家共此一子所謂㲄也位秘書丞早卒
[030-23b]
論曰尚之以雅道自居用致公輔行己之迹動不踰閑
及乎洗閤取譏皮冠獲誚貞粹之地髙人未之全許然
父子一時並處權要雖經屯詖咸以功名自卒古之所
謂巧宦此之謂乎㸃𦙍弟兄俱云遁逸求其蹈履則非
曰山林察其持身則未捨名譽觀夫子晳之赴恵景子
秀之矯敬冲以迹以心居然可測而髙自標致一代歸
宗以之入用未知所取斯殆虚勝之風江東所尚不然
何以至扵此也昌㝢雅仗名節殆曰人望敬容材實幹
[030-24a]
蠱賄而敗業惜乎
 
 
 
 
 
 
 
[030-24b]
 
 
 
 
 
 
 
 南史卷三十
[030-25a]
 南史卷三十考證
何尚之傳尚之立身簡約車服率素○簡監本作節今
 从宋書
何偃傳親遇隆宻有加舊臣○宻監本訛宓今从閣本
何㸃傳性通脱好施○脱監本訛悦今改正
何𦙍傳廼起學舍即林成援○援監本訛授今改正
並衣帢行列在前○帢監本訛恰今改从梁書
䱇之就脯驟扵屈申○䱇監本訛鮔今从閣本
[030-25b]
何昌㝢傳景素被誅昌㝢痛之○景監本訛尹今从上
 文建平王景素改正
髙帝義之○髙帝監本作彦回今从閣本
帝將踐阼先使裴叔業往宻勅昌㝢○往宻勅昌㝢一
 本作賚㫖詔昌㝢
寜得從君單詔行事吾自有啟聞湏反更議○一本作
 寜得從軍單詔行事耶自有啟文湏反更議
拒詔恐非佳事耳○一本作拒詔軍法從事耳
[030-26a]
僕有沿流之計耳○僕一本作政
何敬容傳嘗有侍臣衣帶卷摺○帶監本訛冠今从閣
 本
 
 
 
 
 
[030-26b]
 
 
 
 
 
 
 
 南史卷三十考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