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仙翰藻卷之六
友序
同門曰朋同志曰友爲朋友之義不謟不欺
不奢不溺必須得於心然後謂之同也夫苟
朋而不心曰面朋友而不心曰面友君子不
與焉今吾子以畫賛求于予予以五友命名
曰友松友竹友梅此歲寒之三友也曰友蘭
者此孔子所謂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
而不聞香與香俱化矣曰友菊者菊於君子
之道誠有臭味哉此五友之義信其然乎矣
夫畫莫難於寫眞寫眞非難莫難於寫形寫
形非難莫難於寫心人心不同有如其面君
子小人貌相類而心不同者苟捨其心而求
其貌是以小人爲君子雖有此畫誰無此畫
今吾子既以五友稱當以心友爲耐久朋也
故曰論形不如心
畫士傳
予嘗讀柳子厚之梓人傳韓退之朽者王承
福傳而後感焉夫傳者傳其名也既想當時
梓人朽者滔滔皆是豈獨楊潜王承福者乎
[006-350443b]
太史公嘗謂任安曰古者富貴而名磨滅不
可勝紀此二子者獲名於二公之傳也幸矣
今有人焉以畫自鳴予恐其名之不傳於世
也輙敢效公之故事而爲之傳曰閩之積善
里有靈濟王祠于兹有年矣丹青之飾默昧
不蠲墻壁毁墮幾爲春蚓秋蛇之穴嵗至元
之癸巳郷人修之欲更畫而新之俄有䑛筆
和墨者接踵而至用舍未决而卜於予予不
允其請鄕人愕然以爲異是豈有解衣槃礴
儃儃然而未至者耶一日忽有畫士感夢而
來始信予言之驗載瞻其人貞確端懿雅不
覊俗儒其衣冠不言其姓名亦不知其爲何
許人也是曰君子人與與議正直則慨然曰
貪夫循利烈士循名僕此來爲名也非爲利
也僕之名聞於他邦久矣獨此邦未之聞也
試可廼已廟之護壁舊畫不完乃令作筆成
之趦趄然猶有難色亦未見其能也旁觀者
柎掌而笑曰虛得名矣此乃依本葫蘆按圖
索驥之技何足道哉予復以東西二序再命
之畫而戒之曰夫畫有六法一曰氣運生動
[006-350443c]
二曰骨力用筆三曰應物象形四曰隨類賦
彩五曰經營置位六曰傳移模寫以子之畫
者可以六法叅而謀之出于形骸之外而求
之庶乎畫士曰唯於是研丹吮粉淡墨濃烟
執筆熟視徃回數日而就所畫介胄之士一
百二十有八人主將者二人掌印者二人持
節者二人執斧鉞者四人馭馬者二人傘夫
者二人捧㡌小厮二人劊子二人傳令而指
使者四人通事者二人鳴金鼓者四人擊折
者二人揮韓信刀而進者二人揮斬馬刀而
拱立者八人手鎗而腰劍者二十六人先鋒
排陣者四人揭名旗者二人舉號旗者四人
建功旗者二人八卦八陣旗者共十六人鷹
獵者二人南國進貢者八人其餘各執弓矢
戈殳矛戟之類而服役焉肖貌威儀行伍整
肅氣勢聯屬首尾擊應井井乎其有條截截
乎其有理此眞得於太公韜書孫吴兵法之
方略也又有僕御者二班四十八人腰金佩
紫恭職用命前導後迎左倍右侍曲盡其妙
恍乎如有人焉凡有知識者各爭覩而言曰
[006-350444a]
子之畫固工矣何前日之粗而今日之精何
前日之劣而今日之優古人有言大功若拙
大智若愚其斯之謂歟畫士俛首徐徐而對
曰僕前日之所畫者因其象而成其形備其
體而全其用他人有心予忖度之未易心口
爭也所謂若拙若愚信其然乎僕今日之所
畫者心存目想神領意悟隨機命筆合乎自
然不知其所以爲精爲粗亦不知其所以爲
優爲劣盡吾藝之所爲而爲之非他所用智
巧之術而爲之也然則子之畫之名可得而
議耶畫畢書于壁曰某年月日某人笔筆之
者記其名耳鳴呼彼若爾也是亦欲以畫而
求名於天下後世也歟凡人之生男子七尺
軀於天地間爲最靈物桑弧蓬矢四方其志
要必立身行道揚名于後世以顯父母則男
子之事畢矣否則緘鉗默塞耗眊窒惑甘心
瓶罌如醢雞然至老且死而與草木俱腐者
其視畫士得無愧乎畫士謂誰玉融蔡夢辰
也作蔡夢辰之傳者誰宣封靈濟王也
答周莊翁碑跋
[006-350444b]
予前後所著所述特自娛戲耳正所謂野犬
食芹而不知蜇於口慘於腹者以味爲何如
猥辱高誼清文有如碩河注水之勢褒揚雲
德赫乎洸乎至于山川之靈人物之盛意必
有瑰奇道藝忠信之民生其間如君者懷材
抱器欝鬱久矣苟能奮勵出奇少答所遇是
亦予之所深望也予之所謂神者以聰明正
直爲德措之四時得其節施之萬物得其宜
初非阿曲徼福之所媚者爲神也夫百物朝
夕之所見者人人皆不注目聞其異者則共
睹而言之君之所爲跋者是亦望其異者之
所作也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此非神之
詩乎予敢用此以爲謝云
跋周莊翁易圖說
靈濟特廟號耳何王之見稱聞之者不無得
罪于春秋之筆圖說之辱我以跋固不敢辭
第惟易之㫖義最爲深奥其可以管窺蠡測
耶愚欲作筆又恐爲負苓者笑姑摭先輩議
論勉强跋之中間未盡來意斤而削之幸甚
經學之不明久矣我國家崇重學校育人材
[006-350444c]
先以明經爲第一義憲司宣明教化典章經
學每經設經諭一員其爲訓導之意甚汲汲
焉勤勤焉夫學之所以爲經者惟易最爲幽
深隱頤未能易曉而盡識也學王弼之易則
高談理致其弊失於荒唐學京房之易則專
守象數其獘失於拘泥得於此者失於彼得
於彼者失於此及其至也二者胥失之見心
子周子三山周先生公闢之雲仍行也家藏
遺誥易紹正傳兼理致象數兩得之其爲言
也粹然一出於正易有六十四卦每卦必論
主爻爻各有象爲之圖圖各有理爲之說其
說有得於理致其圖有得於象數一以貫之
並行而不相悖吾謂子周子之所學精於易
者夫豈一朝一夕之所能良弓之子必學其
爲箕良冶之子必學其爲裘若非所傳之正
安得爲之圖歟說而盡得易之精髓歟一日
子周子之同舍生不知其爲何許人也袖其
圖與說而請質於予予愚陋無所聞知睨而
讀之雖未易曉略識一二譬諸食物至於遐
[006-350445a]
方異味豈有不嗜者哉累欲作筆爲之跋使
鋟諸梓以廣其傳庶亦不負子周子之所學
弟恐予之名氏無聞不足以稱之耳子周子
名壯翁字直伯見心其自號也平日與結搆
者皆有聞之人必能爲之跋予其將爲覆瓿
也宜乎大德三年大獻淵之重陽節後四日
鰲峰山人跋
效景純遷州記爲誌名
高陵深谷孰是主張胡爲封𣗳世不義黃迨
及中古纍纍北邙赤松仙去安有青囊後天
之學郭厲黄楊狂瀾日倒矉里施粧虎狗相
肖指認微芒塵俗眼孔失之偏傍乾坤大化
是紀是綱誰洩其巧雲山蒼蒼益土崇已枝
葉流芳維星之魁職典大常雙雙鹿馬雨雨
雲陽日出滄海照耀四方月臨帝座西掖文
章天一生水源深流長出於天空入於太乙
勾陳跋乎騰蛇隱慝自東徂西爲淵爲澤腰
金束玉貴人侍側誰謂爪藤生花結實考之
圖經盤匏入格顧祖之龍勢來形止回抱有
情必冗其耳日吉辰良危茜應瑞不在其身
[006-350445b]
在其孫子豈道明龍低頭貼尾所喜天禄悠
悠千里吹拈扶危迎神逐鬼山止爲足莫墮
其轍錯認牛眠猶嫌兔缺陰盛陽微各操乃
節此是天然初非人力心巧目專何庸針石
古人有言吉人吉冗孔墓於今不荆不棘卜
葬之後更加陰隲百世其昌綿綿瓜瓞吾非
青鳥周卜之吉誌而留之姑銘于碣銘曰
有箇老爺手執鏌鋤胡床據坐斥逐青蛇
蛇化爲龍環繞我家誰謂瓜藤結蒂生花
松根蟠結枝葉繁華勿須放足牛角嵯岈
勿須反鏡呈醜髻斜對案齊眉巧飾六珈
腰金束玉名聚京華光依日月翰苑操麻
道逢書生陰騭可嘉歟子鑿之誠耶僞耶
因銘于石目者矜誇祖德之靈人力莫加
曾元雲仍連茹拔茅
書訓
讀書者教民相親睦之道也人生八嵗則入
小學十有五嵗而入大學學者何學乎書也
書乎書乎其務記覽爲詞章以釣聲名利禄
而己乎要之心有親睦之道其爲人倫之大
[006-350445c]
者也然觀聖賢之所以教民相親睦者且載
于書有志之士固當熟講深思而問辯之苟
知其道之所當然先於其身而行於家自於
一家而形於鄉由於一鄕而達天下化民成
俗何莫非親睦之道之所以爲教也是以治
天下之道自親親始讀書者其教民相親睦
之道也歟
棊說
序曰一日有客衣故衣繫麻鞋似不檢之狀
揚聲大呼難於畫者曰親睦堂此神之所以
教民之意也今子之所畫書有誡琴有暢畫
有賛似與親睦之意稍不逮棊之爲藝起於
戰國教民戰鬥之事非以害詐爲心爭僞爲
智智者之所不爲也恐非得神之意以爲親
睦之教者矣畫者無以對請聿於予予爲之
說方正爲局取己乎也正直爲道無黨偏也
黑白爲子有分别也駢羅布列定紀綱也隨
機處變相應援也一先一後佀揖讓也一勝
一負無所爭也是以學道從政勤勞罷倦必
以此爲從容宴息養心遊神之樂其與小人
[006-350446a]
蕩而無度將以自敗者不可同日語謝安得
之以授其姪玄以成將帥之略王導得之以
學其子以序瓜葛之歡然則爲棊之道是豈
特以詐害爲心爭僞爲智而爲戰國之事乎
故孔子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不有
博奕者乎爲之猶賢乎己有問者予以此對
琴暢
今書曰琴暢風俗通云凡琴曲和樂而作命
之曰暢此暢爲親睦堂作暢即操憂愁爲操
歌南風之詩兮皷吾之琴聲音條暢兮
樂而不淫禁止於邪兮以正人心其弦有大
小尊卑明兮其聲相應和友悌情兮其制合
尺寸四時成兮其音女以樂世太平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