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001a] 
劉子卷之八無八
播州録事參軍袁孝政註
辯施第三十七
夫山阜非爲鳥植林林茂而鳥自棲之江湖
非爲魚鑿潭潭深而魚自歸之處世非爲人
積財財積而人自依之非其所招勢使然也
懷璧之子未必能惠而人競親者有惠人之
資也被褐之士性能輕財而皆疏之者無惠
人之資也今富而儉恡猶見親敬貧而仁施
必見疏慢非行之失被情變也策駟登山不
[008-001b]
得直轡而行泛舟入海不得安身而坐何者
山路迂迴海水淪波行者欲直而路曲之坐
者欲安而水蕩之仁者欲施而貧遏之富而
賑物德不爲難貧而儉嗇行非爲過天之道
損有餘人之情矜不足也崑山之下以玉抵
烏彭蠡之濱以魚食犬而人不愛者非性輕
財所豐故也挈瓶丐水執萑求火
草似龍鬚可爲席人用烳音普火也
而人不恡非性好施有餘故也口非匏瓜不
能不食身非木石不得不衣食不滿腹豈得
[008-002a]
輟口惠人衣不蔽形何得露體而施物非性
儉恡不足故也饑饉之春不賑朋戚多稔之
秋饗及四鄰不賑朋戚人之惡行惠及四鄰
人之善義善惡之行出於性情而繫於饑穰
也以此觀之太豐則恩情生窶乏則仁惠廢
也窶貧相馬者失在於瘦求千里之步虧也
相人者失在於貧恩惠之迹缺也輕財之士
世非少也然而不見者貧掩之也德行未著
而稱我能猶足不能行而賣躄藥望人信之
實爲難矣
[008-002b]
和性第三十八
夫歐冶鑄劎
越王鑄劎之人姓趙名干將善能歐冶鑄
劎名
太剛則折太柔則卷欲劎無折必加其錫欲
劎無卷必加其金何者金性剛而錫質柔剛
柔均平則爲善矣良工塗漆漆緩則難晞急
則弗牢均則緩急使之調和則爲美也人之
含性有似於兹剛者傷於嚴猛柔者失於軟
懦緩者悔於後機釁也急者敗於懁促懁急
[008-003a]
故鑄劎者使金不至折錫不及卷製器者使
緩而能晞急而能牢理性者使剛而不猛柔
而不懦緩而不後機急而不懁促故能劎器
兼善而性氣淳和也昔徐偃王軟而國滅
徐國名偃是王子也好行仁義善修文德
不專預備後被鄰國破之臨死之時曰吾
但好行文德不知人有詐也
齊商公懦而身亡此性太柔之失也晋陽處
父以純剛致害
晋大夫姓陽名處父爲性大剛後被晋君
[008-003b]
所殺也
鄭子陽以嚴猛致斃
鄭國之君性大嚴猛爲臣之所殺也
此性太剛之過也楚子西寬而招敗
楚令尹性寬楚王所殺也
邾莊公懁而自禍此性褊急之災也西門豹
性急佩韋皮以自緩
姓西門名豹六國時爲邾縣令性急取韋
皮而佩之韋皮太寬故佩之以豹禀其性
也
[008-004a]
董安于性緩帶絲絃以自急
晋陽太守爲性緩也
彼各能以一物所長攻其所短也故隂陽調
天地和也剛柔均人之和也隂陽不和則水
旱失節剛柔不均則强懦乖政水旱失節則
歲敗强弱乖政則身亡是以智者寬而慄嚴
而温柔而毅猛而仁剛而濟其柔柔抑其强
强弱相參緩急相弼以斯善性未聞迕物而
有悔吝者也
殊好第三十九
[008-004b]
累榭洞房珠薕玉扆人之所悅也鳥入而憂
聳石巉巖輪菌糺結猨狖之所便也人上而
慄五韺六䪫咸池簫韶人之所樂也獸聞而
振懸瀨碧潭瀾波汹湧魚龍之所安也人入
而畏飛鼯甘煙
飛鼯鼠也好食火炮爲美也
走貊美鐵
獸好食鐵爲美也
䲰雞嗜蛇
鳥似雞高三尺亦曰䲰雞食蛇爲美也
[008-005a]
人好芻豢
食草曰芻食米曰豢
鳥獸與人受性既殊形質亦異所居隔絶嗜
好不同未足怪也人之與獸共禀二儀之氣
俱抱五常之性雖賢愚異情善惡殊行至於
目見日月耳聞雷霆近火覺熱履冰知寒此
之麤識未宜有殊也聲色芳味各有正性善
惡之分皎然自露不可以皂爲白以羽爲角
以苦爲甘以臰爲香然而嗜好有殊絶者則
偏其反矣非可以類推弗得以猜測顛倒好
[008-005b]
醜良可怪也頳顔玉理眄視巧笑衆目之所
悅也軒皇愛嫫母之魌貌
魌醜貌也
不易落英之麗容陳侯悅敦洽之醜狀弗貿
陽文之婉姿炮羔煎鴻臛呼各/切蠵戈規/切臑熊
蠵是龜臑是蹯即熊掌也炙熟以蜜淹之
可食也
衆口之所嗛
以其味美故也
文王嗜菖蒲之葅不易熊肝之味陽春白雪
[008-006a]
噭楚採菱
皆是曲名
衆耳之所樂也而漢順聽山鳥之音云勝絲
竹之響魏文侯好槌鑿之聲不貴金石之和
鬱金玄憺
恬靜薰香
春蘭秋蕙
盡是香草
衆鼻之所芳也海人悅至臰之夫不愛芳馨
之氣
[008-006b]
海人者其人在海畔住樂聞死人極臰之
氣有一人獨來海邊其人受性身作死人
臰海人聞之競逐死人臰竟日聞氣不足
也
若斯人者皆性有所偏也執其所好而與衆
相反則倒白爲黑變苦成甘移角成羽佩蕕
當薰美醜無定形愛憎無正分也
兵術第四十
太古淳朴民心無欲世薄時澆則爭起而戰
鬥生焉神農氏弦木爲弧剡木爲矢弧矢之
[008-007a]
利以威天下其後蚩尤强暴好習攻戰銷金
爲刃割革爲鉀而兵遂興矣黄帝戰于涿鹿
顓頊爭於不周
不周山名在西海共工氏與顓頊戰於不
周山工氏敗績以頭觸不周山傾天柱跌
四維絶故西北傾令日落西工氏以脚踏
東方得地道絶故水向東流俗云天傾西
北隅地絶東南界也
堯戰丹水舜征有苗夏討有扈殷攻葛伯周
伐崇侯夫兵者凶器財用之蠹而民之殘也
[008-007b]
五帝三王弗能弭者所以禁暴而討亂非欲
耗財以害民也然衆聚則財散鋒接則民殘
勢之所然也故兵貴伐謀不重交刃百戰百
勝非用兵之善也善用兵者不戰而勝善之
善也王者之兵修正道而服人霸者之兵奇
譎變而取勝夫將者國之安危民之性命不
可不重故詔之以廟堂授之以斧鉞受命既
已則設明衣鑿凶門臨軍之日則忘其親援
鼓之時援鼓杖也則忘其身用能無天於上
無地於下無敵於前無顧於後以全國爲重
[008-008a]
以智謀爲先故將者必明天時辨地勢練人
謀明天時者察七緯之情洞五行之趣聽八
風之動鑒五雲之候辨地勢者識七舍之形
列九地之勢
居山陵之戰不逆高水草之戰不涉深平
地之戰不涉虚險
明人者抱五德之美握二柄之要五德者智
信仁勇嚴也二柄者賞罰也智以能謀信以
約束仁以愛人勇以陵敵嚴以鎮衆賞以勸
功罰以懲過故智者變通之源運奇之府也
[008-008b]
兵者詭道而行以其製勝也是以萬弩上彀
孫臏之奇
魏遣龐涓爲將來伐趙趙投於齊齊遣孫
臏往救孫臏至彼與涓交戰兵尚少不敵
龐涓遂退自弱涓曰我知齊人怯未戰而
退於是龐涓趁齊軍孫臏遂於馬陵險阻
之上伏弩萬張皆急上弦發箭齊射其日
龐涓大敗被殺也
千牛俱奔田單之策
齊將善守城燕來攻齊齊有七十城並輸
[008-009a]
燕軍田單在即墨城中被燕軍圍城守之
不降燕將語田單曰汝可急降不然吾當
破城盡誅田單曰待我明日來降燕將遂
寬一夜田單乃於城内掘地道内水牛千
頭槊刃劎戟縛置牛角上畫牛身作龍文
衣五綵夜穿地道將燭以油灌之縛於牛
尾臨欲相攻一時放火燒牛尾燭遣牛從
地道中出牛被火燒尾搪揬燕軍並皆破
散走死無路田單發兵逐後押背趁殺燕
軍大敗
[008-009b]
囊土擁水韓信之權
漢將引兵伐趙楚來救趙韓信令軍各負
土兩袋以壅濉水斷河遂渡水與楚戰佯
敗退軍楚兵逐之渡水一半信遣人於灘
頭决破土袋楚軍兵將不得迴被信决破
楚軍大敗
拽柴揚塵欒枝之譎
欒枝是晋國將兵少使軍卒佯拽柴木動
塵起衆望唯見塵起謂晋大有兵馬以動
塵也
[008-010a]
舒車豕突尹子之術
將軍載猪以向軍營也
雲梯煙浮魯生之巧
魯攻宋城使魯般造雲梯也
用奇出於不意少可以挫多弱可以折强况
夫以衆擊寡以明攻昧兵形象水水之行避
高而就下兵之勢避實而擊虚避强而攻弱
避治而取亂避銳而擊衰故水因地而制兵
因敵而制勝則兵無成勢水無定形觀形而
運奇隨勢而應變反經以爲巧無形以成妙
[008-010b]
故風而有形則可以帷幕捍寒暑無形不可
以關鑰遏也是以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如
畏雷電擊無常處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如
尋寰中不見其際視吾之謀無畏敵堅視吾
之堅無畏敵謀以此言之不可不知也夫將
者以謀爲本以仁爲源謀以制敵仁以得人
故能謀制敵者將也力能勝敵者卒也將以
權决爲本卒以齊力爲先是以列宿滿天不
及朧月者形不一光不同也虎尤多力而受
制於人者心不一力不齊也萬人離心不如
[008-011a]
百人同力千人遞戰不如十人俱至今求同
心之衆必死之士在於仁恩洽而賞罰明胥
靡者
胥相也摩無也
臨危而不懼履冰而不慄以其將刑而不憂
生也今士槍白刃而不顧死赴水火而如歸
非輕死而樂傷仁恩驅之也將得衆心必與
同患暑不張蓋寒不御裘所以均寒暑也隘
險不乘丘陵必下所以齊勞逸也軍食熟然
後敢食軍井通而後敢飲所以同饑渴也三
[008-011b]
軍合戰必立矢石之下所以共安危也故醇
醪注流軍下通醉
越王勾踐行營有使獻一樽酒踐曰餉吾
此酒衆不徧遂以酒瀉河中隨水流下軍
士於下飲之皆聞水作酒味俱醉飽也
温辭一灑師人挾纊
楚莊王出兵遇天大雪三軍皆凍王以温
辭慰勞士卒聞其言皆如挾纊綿在身中
温煖
苟得衆心則人競趨死以此衆戰猶轉石下
[008-012a]
山决水赴壑孰能當之矣
閱武第四十一
司馬法曰
司馬穰苴法也
國家雖大好戰則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亟
戰即民彫不習則民怠
怠懈怠也
彫非保全之術怠非擬寇之方故兵不妄動
而習武不輟所以養民命而修戎備也孔子
曰不教民戰是謂棄之易曰君子修戎器以
[008-012b]
備不虞是以春蒐夏苗秋彌冬狩皆以農隙
以講武事三年而治兵習戰敵也出曰治兵
始其事也入曰振旅言整衆也還歸而飲至
告于廟所以昭文章明貴賤順少長辨等列
習威儀夫三軍浩漫則立表號言不相聞故
爲鼓鐸以通其耳視不相見故制旌麾以宣
其目若民不習戰則耳不聞鼓鐸之音目不
察旄麾之號進退不應令疏數不成行故士
未戰而震慄馬未馳而沫汗非其人怯而馬
弱不習之所致也吴王宫人教之戰陣約之
[008-013a]
法令迴還進退盡中規矩
吴人教宫人妃女皆令習戰盡中規矩之
節也
雖蹈水火而不顧者非其性勇而氣剛教習
之所成也鏌鎁不爲巧者銳而爲拙者鈍然
而巧以生勝拙而之負者習與不習也闔閭
習武試其民於五湖
五湖是越水胡越人好水戰也
劎刃加肩流血不止勾踐習戰試其民於寢
處民爭入水火死者千餘遽擊金而退之豈
[008-013b]
其惡生而貪死賞罰明而教習至也是逄蒙
善射不能用不調之弓
逄蒙就羿學射盡羿之術故言善射
造父善御不能策不服之馬
造父是趙簡子七代祖周穆王時人爲王
御馬而上崑崙山
般倕
神農時巧人也
善斲不能運不利之斤孫吴善將不能戰不
習之卒貔貅戾獸而黄帝教之戰鷹鸇鷙鳥
[008-014a]
而羅氏教之擊夫鳥獸無知之性猶隨人指
授而能戰擊者教習之功也奚况國之士民
而不習武乎故射御慣習至於馳獵則能擒
獲教習之所致也若弗先習覆逸是懼奚據
望獲今以練卒與不練卒爭鋒若胡越爭遊
不競明矣是以先王因於閑隙大閱簡衆繕
修戎器
繕即戰治
爲國豫備也
明權第四十二
[008-014b]
循理守常曰道臨危制變曰權權之爲稱譬
猶權衡也衡者測邪正之形權者揆輕重之
勢量有輕重則形之於衡今加一環於衡左
則右蹶加之於右則左蹶唯莫之動則平正
矣人之於事臨宜制變量有輕重平則行之
亦猶此也古之權者審於輕重必當於理而
後行焉易稱巽以行權論語稱可與適道未
可與權權者反於經而合於道反於義而後
有善若棠棣之華反而更合也孝子之事親
和顔卑體盡孝盡敬及其溺也則攬髮而拯
[008-015a]
之非敢侮慢以救死也故溺而捽父祝則名
君勢不得已權之所設也慈愛者人之常情
然大義滅親滅親益榮由於義也是故慈愛
方義二者相權義重則親可滅若虞舜之放
弟象傲周公之誅管叔石碏之殺子厚
石碏是衛大夫而子厚作亂石碏殺之也
季友之酖叔牙
季友是魯莊公同母弟叔牙是異母弟莊
公有疾叔牙欲立同母兄莊公欲立季友
不立異母弟季友乃於黔牙兄家置酒而
[008-015b]
與叔牙共飲乃酖酒與叔牙黔牙曰飲則
死矣叔牙飲之而死季友立叔牙子以繼
父位也
以義權親此其類也欺父矯君臣子悖行然
舜取不告弦高矯命者
弦高是鄭國商徒將財璧欲向外國興販
路逢秦軍欲來伐鄭弦高於路遇之乃謂
秦軍曰鄭君知秦師來而遣我將珍璧物
來獻秦師乃言鄭君知之必有預備軍兵
將來遂取其財便迴軍止伐鄭鄭乃得存
[008-016a]
此弦高之計權却秦士也
以絶祀之罪重不告矯命之過輕於滅國權
之義也夫有道則無權道失則權作道之於
用猶衣冠之在身也權之輕重猶介冑之衛
體也介冑禦冠而不可常服權以理度而不
可常用自非賢哲莫能處矣
劉子卷之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