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眞經䟽義卷之四莫四
太學生江澂䟽
古之善爲士章第十五
古之善爲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
徽宗註曰古之士則與今之士異矣善爲
士則與不善爲士者異矣故微則與道爲
一妙則與神同體玄有以配天通有以兆
聖而藏用之深至於不可測書曰道心惟
微則微者道也易曰神也者妙萬物而爲
言則妙者神也易曰天玄而地黄則玄者
天之色傳曰事無不通之謂聖則通者聖
之事水之深者可測也穴之深者可究也
古之善爲士者微妙玄通名實不入而機
發於踵其藏深矣不可測究列禦寇居鄭
圃四十年人無識者老子謂孔子曰良賈
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其謂是歟
䟽義曰有上古有中古古之士則上古之
士也有上士有下士善爲士則上士之類
也則古之士與今之士異矣善爲士與不
善爲士異矣善爲士者其才上達志於道
[004-120425c]
而與乎神明於天而通於聖淵乎其不可
測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蓋視之不見名
曰微道無形也不可以目視惟知微故與
道爲一書所謂道心惟微是也常無欲以
觀其妙神無是也不可以有求惟入妙故
與神同體易所謂神妙萬物而爲言是也
玄之爲色有赤有黑以能陰能陽故也而
天之色在是焉易所謂天玄而地黄者以
此能玄能黄則與天爲徒矣通之爲義往
來不窮以無物能礙故也而聖之事在是
焉傳所謂事無本通之謂聖者以此同於
大通則入自聖門矣古之善爲士者自微
妙以至玄通奭然四解淪於不測非若水
之深可測穴之深可究杜德機而不示豐
智源而嗇出名實不入而機發於腫若火
事已而見灰其藏深矣不可測究世何足
以識之昔列禦寇居鄭圃四十年人無識
者得此故也盍圃澤多賢里非無仁也歷
年四十處非不久也而人無識之者則以
圖滑疑之耀去形諜之光人無得而識之
[004-120426a]
也孟子所謂君子之所爲衆人固不識謂
是故爾老子謂孔子曰良賈深藏若虚君
子盛德容貌若愚則以盛德若不足猶之
良賈可也此顔子如愚孔子賢之
夫惟不可識故强爲之容
徽宗註曰天之高不可俄而度也地之厚
不可俄而測也曰圓以覆曰方以載者擬
諸其容而已强爲之容豈能眞索其至
䟽義曰天統元氣非止蕩蕩蒼蒼之謂也
故其高不可俄而度地統元形非止山林
川澤之謂也故其厚不可俄而測穹窿乎
上人謂其圓以覆磅礴乎下人謂其方以
載特擬諸容而强名之爾善爲士者微妙
玄通深不可識亦天地已如下文所云皆
强爲之容而已
豫兮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
徽宗註曰豫者圖患於未然猶者致疑於
已事古之體道者以内游爲務不以通物
爲樂恐懼修省不得已而後應若冬涉川
守而不失已若畏四鄰易所謂以此齋戒
[004-120426b]
者是也
䟽義曰先事而圖謂之豫則豫者圖患於
未然後事而圖謂之猶則猶者致疑於已
事古之體道者以内游爲務不以外游爲
至以忘物爲善不以通物爲樂恐懼修省
不敢肆也故於事之未至者感而後應迫
而後動不得已而後起先事而圖如冬涉
川於事之已成者怵然爲戒視爲止行爲
運後事而圖若畏四鄰蓋川者難之所在
冬而涉之人所病也若冬涉川豈得己哉
鄰者比而恤己使之相保人所善也若畏
四鄰豈失己哉然則有而爲其可易耶易
言君子將有爲將有行必先齋戒以神明
其德蓋謂此也
儼若容
徽宗註曰語曰望之儼然記曰儼若思莊
子曰物無道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
全德之人遠之則有望近之則不猒故其
狀義而不朋
䟽義曰入而與物辨則墮肢體寓百骸而
[004-120426c]
其形爲可踐出而與物交則布乎四體形
乎動靜而容止爲可觀儼若容則出而交
物容止可觀之時也語所謂望之儼然記
所謂儼若思皆此意也莊子曰物無道正
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蓋全德之人貌
充空虚與人並立而使人化况見於動容
貌之際乎正其衣冠尊其瞻視遠之則有
望在彼爲無惡近之則不猒在此爲無斁
則其使人之意也消固不難矣古之眞人
其狀義而不朋曷嘗脇肩詁笑以自招其
辱哉
涣若冰將釋
徽宗註曰水凝而爲冰冰釋而爲水其實
一體蔽於執一者如水之凝通於大同者
如冰之釋易曰涣離也遺物離人而無所
繫輆所以爲涣
䟽義曰水至清而結冰不清神至明而結
形不明陰凝之而爲冰猶神之化形也陽
釋之而爲水猶形之化神也水之與冰其
實一體蔽於執一者知守形而不知盡神
[004-120427a]
故如水之凝生於水而遏水通於大同者
知忘形而能與於神故如冰之釋汎然而
無留礙也易於風行水上爲涣而說卦以
謂涣離也則涣之爲義以離物遺人而無
繫輆故也惟離物遺人則若冰解凍釋矣
敦有繫輆者乎與夫其寒凝冰者固有間
矣太元曰無所繫輆者聖也涣若冰將釋
所以通有以入聖歟
敦兮其若樸
徽宗註曰敦者厚之至性本至厚如木之
樸未散爲器
䟽義曰易所謂敦仁言於仁爲至厚記所
謂敦化言於化爲至厚則敦者厚之至也
惟民生厚則性本厚矣因物有遷則厚者
薄矣惟善爲士者復性之本不與物遷則
如木之樸樸而圍之有象可見未形爲器
其厚可謂至矣與夫以斤斲之析其渾全
破爲犧尊青黄而文之蓋有間矣
曠兮其若谷
徽宗註曰曠者廣之極心原無際如谷之
[004-120427b]
虚受而能應
䟽義曰詩所謂曠野言其地之至廣傳所
謂曠日言其時之至廣則曠者廣之極也
方寸與太虚齊空則心原無際矣無所不
包實無所包則其室常虚矣惟善爲士者
致虚之極盡心之眞如谷之能受受而不
積如谷之能應應而不著其廣可謂至也
與夫六鑿相攘自狹其居以實妨道動輒
有礙蓋有間矣
渾兮其若濁
徽宗註曰不劌彫以爲廉不矯激以爲異
渾然而已故若濁與修身以明汙者異矣
䟽義曰至人之遊世和光而同塵毁方而
丸合大廉不嗛行非刻制未嘗劌彫以爲
廉也不多辟異爲在從衆未常矯激以爲
異也行險而順與物宛轉不立圭角渾然
而已衆人昭昭我獨若昏似濁而非濁也
與修身以明汙者異矣
孰能濁以靜之徐清孰能安以動之徐生
徽宗註曰有道之士即動而靜時騁而要
[004-120427c]
其宿定而能應至無而供其求故靜之徐
清而物莫能濁動之徐生而物莫能安易
曰來徐徐徐者安行而自適之意至人之
用心非以靜止爲善而有意於靜非以生
出爲功而有爲于生也因其固然付之自
爾而無怵迫之情遑遽之勞故曰徐清靜
之徐清萬物無足以撓其心故孰能濁動
之徐生萬物無足以係其慮故孰能安安
有止之意爲物所係則止矣豈能應物而
不傷
䟽義曰自豫兮若冬涉川至渾兮其若濁
應世之迹如此則以體道故也惟體道故
動靜不失其時而物莫能累是以守靜爲
篤效物以動則即動而靜時騁而要其宿
非流於動也故動而無所逐物敦能濁有
所定矣感而遂通則定而能應至無以供
其求非膠於靜也故止而無所礙物孰能
安夫物之不能濁以靜之徐清故也物之
不能安以動之徐生故也靜之徐清非以
靜止爲善而有意於靜也雖濫而不失其
[004-120428a]
濫汨之而常自若焉萬物豈足以撓其心
動之徐生非以生出爲功而有爲於生也
不滯於一隅時出而應之焉萬物豈足以
係其慮蓋徐者安行而自適之意與易言
來徐徐同義一動一靜因其固然不悖於
理付之自爾不拂其性皆安行而自適又
敦有怵迫之恐遑遽之勞哉安有止之意
作之而不止甚矣止之而不作亦甚矣時
作時止不爲物所係孰能傷之蓋爲物所
係則止矣惡能應物而不傷
保此道者不欲盈
徽宗註曰有積也故不足無藏也故有餘
至人無積亦虚而已保此道而以天下之
美爲盡在己者亦已小矣故不欲盈經曰
大白若辱廣德若不足
䟽義曰以囷藏禾禾盡囷虚以皿藏水水
盡皿虚簞之盛物取之如殫簣之盛物有
時而匱以有積故不足也至無以供萬物
之求至虚以應天下之實以無藏故有餘
也道運而無積用之或不盈至人保此道
[004-120428b]
而無積亦虚而已茍以天下之美爲盡在
己是猶擅一壑以自足亦以小矣秋水時
至河伯自喜所以見笑於大方之家經曰
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豈有滿假之累哉
夫惟不盈故能敝不新成
徽宗註曰有敝故有新有成故有壞新故
相代如彼四時成壞相因如彼萬物自道
而降麗于形數者蓋莫不然惟道無體虚
而不盈故能敝能新能成能壞超然出乎
形數之外而未常敝未嘗壞也故曰夫惟
不盈故能敝不新成木始榮而終悴火初
明而末熄以有新也故敝隨之日中則昃
月滿則虧以有成也故壞繼之有道者異
乎此
䟽義曰有形則有新敝有數則有成壞春
先夏從更旺更廢運爲四時新故相代者
然也言唱手執迭盛迭衰散爲萬事成壞
相因者然也此皆墮於形數之域故方新
而敝成已俄壞莫能迯之者惟道無體不
囿於形故能新能敝而未嘗敝不麗於數
[004-120428c]
故能成能壞而未嘗壞以虚而不盈故也
今夫木之爲物蕃鮮於春而摇落於冬則
始榮而終悴也火之爲物用之彌明而撲
之則滅則初明而末熄也出一而旦入六
而冥日雖爲陽之精未免乎中則昃也三
五而盈三五而闕月雖爲陰之精未免乎
滿則虧也凡以域乎形數故有新而弊隨
之有成而壞繼之故爾有道者虚而不盈
超然出乎形數之外故能弊能新能成能
壞而未嘗敝未嘗壞也
致虚極章第十六
致虚極守靜篤
徽宗註曰莫貴乎虚莫善乎靜虚靜者萬
物之本也虚故足以受群實靜故足以應
群動極者衆會而有所至篤者力行而有
所至致虚而要其極守靜而至于篤則萬
態雖雜而吾心常徹萬變雖殊而吾心常
寂此之謂天樂非體道者不足以與此
䟽義曰同乃虚虚乃大大則能兼覆而不
遺故列子言莫貴乎虚虚則靜靜則明明
[004-120429a]
則能照臨而無外故列子言莫貴乎靜無
所於忤是之謂虚而天下之實莫逃乎虚
一而不變是之謂靜而天下之動不離乎
靜此莊子所以言虚靜者萬物之本也經
所謂淵兮似萬物之宗亦若是而已夫萬
物以形相礙以數相攝囿於形則爲形累
攝於數則爲數役必有超形離數者其惟
虚靜乎虚故足以受群實靜故足以應群
動以不礙於形不攝於數故也然而探虚
靜之本雖得之自然要虚靜之至必在乎
致守致之至於極守之至於篤則靜也虚
也得其居矣極猶屋之有極群材必集是
衆會而有所至也篤猶馬之盡力千里可
至是力行而有所至也致虚期於極則滌
除外慕一疵不覩非特未始有物至於未
始有夫未始有物焉此致虚而要其極也
守靜者期於篤則湛然常寂未始其攖非
特離動而靜至於即動而靜焉此守靜而
至于篤也致虚極而不以實妨之守靜篤
而不以動違之則萬態雖雜吾心常徹萬
[004-120429b]
變雖殊吾心常寂夫芸芸之物情僞不同
是謂萬態擾擾之緒迭作不常是謂萬變
萬態雖雜心常徹者虚足以受之也徹與
心徹爲智之徹同萬變雖殊而心常寂者
靜足以應之也寂與寂然不動之寂同致
虚守靜一至於此是爲天地之平道德之
至此之謂大本大宗與天和者也其爲天
樂敦大於是觀莊周之論虚靜既曰一心
定而王天下又曰一心定而萬物服蓋能
定然後能應所謂常徹常寂一心定之謂
也惟夫一心定然後能以虚靜推於天地
通於萬物其爲樂可勝計耶
萬物並作吾以觀其復
徽宗註曰萬物之變在道之末體道者寓
乎萬物之上焉物之生有所乎萌也終有
所乎歸方其並作而趨于動出之塗吾觀
其動者之必靜及出者之必復而因以見
天地之心則交物而不與物俱化此之謂
觀其復
䟽義曰氣變有形形變有生在形而下無
[004-120429c]
動而不變也故萬物之變在道之末聖人
體道立乎萬物之上總一其成理而治之
所以能寓乎萬物之上焉且萬物之生役
於造化隨序相理撟運相使出於機而流
形則生有所乎萌入於機而復命則終有
所乎歸若有眞宰而不得其朕方其並作
也由乎艮之徑路達乎震之大塗茁而出
萌而明職職陳露趨于動出之塗聖人達
萬物之理虚靜之中徐以泛觀知萬物職
職皆從無爲殖雖動而不離於靜雖出而
未嘗不復觀動者之必靜及出者之必復
而因以見天地之心焉在易之復有曰復
其見天地之心乎蓋復者小而辨於物之
時辨於物則至靜而未始其攖萬物無足
以饒之者也聖人無常心一本諸天地雖
紛而封雖攖而寧交物而不與物俱化非
離交而辨能即交而辨焉故於物之並作
以觀其復也雖然老氏於觀復則曰並作
者蓋有無作止理雖異致其於達觀則一
而已
[004-120430a]
夫物芸芸各歸其根
徽宗註曰芸芸者動岀之象萬物出乎震
相見乎離則芸芸並作英華發外說乎兊
勞乎坎則去華就實歸其性宅命者性之
本而性其根也精者神之母而神其子也
精全則神王盡性則至於命
䟽義曰物生若芸徐動而出則芸芸者動
出之象也然物之動出各因其時觀四時
之運行具八卦之妙用萬物之出與之出
而不辭萬物之入與之入而不迕故自春
徂夏爲天出而之人自秋徂冬爲人入而
之天自其出而之人言之則出乎震而震
者東方之卦也於時爲春物皆萌動相見
乎離而離者南方之卦也於時爲夏物皆
蕃鮮所謂芸芸並作英華發外也自其入
而之天言之則說乎兊而兊者西方之卦
也於時爲秋物皆至於揫歛勞乎坎而坎
者北方之卦也於時爲冬物自歸根所謂
去華就實歸其性宅也芸芸並作則春氣
發而百草生也至於英華發外則苗而秀
[004-120430b]
矣去華就實則正得秋而萬寳成也至於
歸其性宅則復於無物矣易曰各正性命
保合太和則播大鈞而凝形者性命固已
均禀莊子曰精神生於道形本生於精則
散專精而孕氣者精神固已和會然天使
我有是之謂命命之在我之謂性能順其
命乃能正其性是命者性之本而性其根
也人之有生精具而神從之能保其精乃
能合其神是精者神之母而神其子也惟
知性達命然後能自本自根全之而不傷
性因精集神然後能得母知子守之而不
失所謂精全則神王非因精集神者能之
乎所謂盡性則至於命非知性達命者能
之乎莊子論純素之道始言一之精通終
言不虧其神則精全神王可知也孟子論
盡心之道始言養性事天終言修身立命
則盡性至命可知也能明乎此其於達萬
物之理特觀復者之餘事
歸根曰靜靜曰復命
徽宗註曰留動而生物物生成理謂之形
[004-120430c]
形體保神各有儀則謂之性未形者有分
且然無間謂之命命亘古今而常存性更
萬形而不易全其形生之人去智與故歸
於寂定則知命之在我如彼春夏復爲秋
冬體性抱神中以自考此之謂復命
䟽義曰域留動之形者貌象聲色至眞咸
寓孰不禀自然之成理莊子以謂物生成
理謂之形經言物形之是已變保神之性
者秀鍾靈備誘然皆上孰不具固有之儀
則莊子以謂形體保神各有儀則謂之性
詩言有物有則是已有生斯有性有性斯
有形未形之初雖有分也且然而已未始
有間所謂且然無間謂之命也有生曰性
性禀於命命變而不窮非終始之可期非
時數之所拘亘古今而常存也性與生俱
生不爲貴賤加損不爲死生存亡更萬形
而不易也惟全其形生之人存其形而不
弊抱其生焉而不傷去知與故循天之理
歸於寂定物不能遷矣去智與故若所謂
不識不知不恃智巧是也歸於寂定若所
[004-120431a]
謂寂然不動大定持之是也惟能如此故
知命之在我而不與物化如彼春夏復爲
秋冬動者靜作者息而知所止矣蓋春言
天造始物秋言人爲之成夏言人事之戒
冬言天道之復自春徂夏爲天出而之人
自秋徂冬爲人入而之天春夏先秋冬後
歛其散而一之落其華而實之則芸然流
形者各復其根而不知矣性修反德德至
同於初蓋亦如此若然則體性抱神中以
自考而復命之常惡往而不暇莊子曰無
爲復樸體性抱神蓋無爲復樸則純素是
守故能體性抱神易曰敦復無悔中以自
考也蓋因性而厚則外無所待故能中以
自考夫惟如此則淡而無爲動而以天行
其於復命也何有經於有物混成章言寂
兮寥兮獨立而不改終之以逝曰遠遠曰
反亦以歸於寂定然後可以復命之常故
也是以先曰歸根後曰復命
復命曰常
徽宗註曰常者對變之詞復命則萬變不
[004-120431b]
能遷無間無歇與道爲一以挈天地以襲
氣母
䟽義曰即經緯以觀常與變之理經有一
定之體故爲常而緯則錯綜往來故爲變
常之與變猶經之與緯則常者對變之辭
也然成而不變物所謂常變化無窮道所
謂常物所謂常以常故弊道所謂常以變
故常惟復命則自本自根自古以固存波
之非惡湛之非美雖歷萬變於不可爲量
數之中曾無以易其眞常信所謂萬變不
能遷也若然則其神無却物奚自入焉是
謂無間不以頃乆推移未嘗止也是謂無
歇無問無歇與道爲一則亘古亘今獨立
不改如稀韋氏得之以挈天地相爲長乆
如伏羲氏得之以襲氣母相爲無窮其爲
常也無以易此
知常曰明
徽宗註曰知道之常不爲物遷故六徹相
因足以鑑天地足以照萬物
䟽義曰一而不變靜之至也道之常不與
[004-120431c]
物遷者以靜而已惟靜也故不與動俱馳
於萬物並作也以觀其復於物之芸芸也
知歸其根觀復而歸根則其靜也萬物莫
足以傾之矣是以六徹相因足以鑑天地
足以照萬物蓋徹者不爲物所壅之謂目
不爲色所壅故見曉而爲明耳不爲聲所
壅故聽瑩而爲聰鼻之於臭徹而爲顫口
之於味徹而爲甘以至心不弊於思慮徹
而爲知知不昧於物理徹而爲德是所謂
六徹相因者自目至於知六者相因不壅
以虚一而靜故也虚則靜靜則明明則精
神四達並流無所不極上際於天下蟠於
地化育萬物不可爲象天地雖大於此乎
可觀萬物雖多於此乎可形靜乎天地之
鑑也萬物之照也非知常者未易臻此
不知常妄作凶
徽宗註曰聖人知道之常故作則契理每
與吉會不知常者隨物轉徙觸塗自患故
妄見美惡以與道違妄生是非以與道異
且不足以固其命故凶易曰復則不妄迷
[004-120432a]
而不知復兹妄也已
䟽義曰心與道合則作無非眞心與道離
則動無非妄聖人者道之極也所以知道
之常而不與物遷故作則契理無適而非
眞每與吉會無往而不動動必迪吉履必
考祥作德心逸日休作善而降之百祥也
不知常者作無非妄去道愈遠與接爲構
隨物轉徙日以心鬭觸塗生患故妄見美
惡牽於好惡之私而不知齊美惡於一理
故與道違妄生是非惑於毁譽之僞而不
知化是非於兩忘故與道異蓋道不可須
臾離既與道違又與道異則馳其形性寇
於陰陽且不足以固其命禍莫大焉故凶
易於序卦言復則不妄蓋復小而辨於物
是爲無妄無妄者天之命萬物之所聽也
故其象言天下雷行物與無妄無妄則物
得其性矣至於迷而不復則失性而窮不
能生生兹妄也已
知常容
徽宗註曰知常則不藏是非美惡故無所
[004-120432b]
不容
䟽義曰道之眞常一而已矣體道之一以
觀天下則紛錯萬殊同爲至妙孰有是非
美惡之辨哉蓋排非提是則生於有執好
美惡惡則索于自徇至人去有執之累而
忘是非冥自徇之私而齊美惡兹無他知
常而已知常則虚己遊世達乎無疵是非
美惡不藏於心然後能廣乎無不容矣聖
人之治虚其心者以此
容乃公
徽宗註曰無容心焉則不獨親其親不獨
子其子何私之有
䟽義曰因物有見則私於自徇冥道無心
則公於大同聖人家天下而兼覆子兆民
而均育無容心焉故不獨親其親而愛無
不至不獨子其子而慈無不廣又何私之
有即天地觀之天無私覆地無私載凡囿
乎兩間未始逃於覆載容乃公者蓋亦如
之故觀天地則見聖人
公乃王
[004-120432c]
徽宗註曰大道之行也天下爲公故天下
樂推而不猒
疏義曰道者爲之公人之所共由此記禮
者載仲尼之言所以稱大道之行天下爲
公治之要在知道而聖道爲群心之用聖
人以道出治天下以心受道是以親而慕
之懷而歸之發於心悦誠服至於悠乆不
息天下樂推而不猒矣易所謂百姓與能
此之謂也
王乃天天乃道
徽宗註曰通天地人而位乎天地之中者
王也一而大在上而無不覆者天也天地
人莫不由之者道也盡人則同乎天體天
則同乎道
䟽義曰天地設位聖人成能域中四大王
處一焉此通天地人而位乎天地之中者
王也一者未離於有數而爲數之宗大者
未離有體而爲體之極輕清在上兼覆廣
容此一而大在上而無不覆者天也天得
之而職氣覆地得之而職形載聖得之而
[004-120433a]
職教化此天地人莫不由之者道也王者
人道之極能盡人道則與天通豈非盡人
則同乎天歟莊子曰王者天道則王乃天
可知也天者道之大原能以天爲宗則與
道爲一豈非體天則同乎道歟經曰天法
道則天乃道可知也詩之大雅於無聲無
臭而曰儀刑文王蓋文王所爲實與天合
欲自天之道則亦儀刑文王而已是盡人
則同乎天也又於不識不知而曰順帝之
則蓋妙道之行實同乎天欲探道之妙則
亦順帝之則而已是體天則同乎道也周
家之盛聖作明述相守一道歌於聲詩所
以爲三代之顯王者每得乎此
道乃乆没身不殆
徽宗註曰道者萬世無弊庶物得之者昌
關百聖而不窮蔽天地而不息故没身不
殆殆近凶幾近吉不殆則無妄作之凶非
知常者無與
䟽義曰澤及萬世長於上古者道之乆也
故萬世無弊所謂自古以固存者是以曲
[004-120433b]
成而不遺運量而不匱故庶物得之者昌
聖人體道而爲道之極參萬歳而一成純
故關百聖而不窮亘古今而無弊故蔽天
地而不息萬物並育而不相害敦能危之
可謂没身不殆矣殆以怠故近凶所謂怠
勝欽者是已幾以戒故近吉所謂吉之先
見是已不殆則動皆契理每與吉會無妄
作之凶自非聰明睿智足以知道之常者
疇克爾
太上章第十七
太上下知有之
徽宗註曰在宥天下與一世而得惔怕焉
無欣欣之樂而親譽不及無悴悴之苦而
畏悔不至莫之爲而常自然故下知有之
而已
䟽義曰天下有常性一性有常德在之則
存而不亡所以防其淫宥之則放而不縱
所以守其遷不淫其性不遷其德則天下
將自化與一世而得澹泊焉聖人以道莅
天下常使民無知無欲使夫知者不敢爲
[004-120433c]
則人雖有知無所用之孰有欣欣之樂瘁
瘁之苦哉無欣欣之樂則其心恬惔而親
譽不及無瘁瘁之苦則其心夷懌而畏侮
不至無欲而自足無事而生定舒通平泰
自得其得莫之爲而常自然則以相忘於
道故也所謂下知有之者以此孟子謂王
者之民皡皡如也惟此時爲然
其次親之譽之
徽宗註曰澤加于民法傳于世天下愛之
若父母故親之貴名起之如曰月故譽之
此帝王之治親譽之迹彰而大同之道虧
矣莊子曰舜有羶行百姓悦之詩於靈臺
所以言文王之民始附也
䟽義曰所以利物者莫如澤舜以好生之
德洽于民心至周則發政施仁所謂澤加
于民也所以致治者莫如法舜爲法於天
下可傳於後世至周則庶事皆備所謂法
傳于世也澤加于民法傳于世以此撫育
則若保赤子天下愛之如父母孰不懷慕
而親之乎以此施設則厥聞四馳貴名起
[004-120434a]
之如日月孰不樂推而譽之乎帝之所興
王之所成其德業發越於天下有不可得
而掩者未有不本諸此所謂帝王之治親
譽之迹彰也若然則大同之道虧與所謂
下知有之蓋有間矣蓋大同則民無知無
欲何親譽之有昔舜有羶行百姓慕之而
鄧墟來十萬之家文王有靈德民皆樂之
而靈臺歌始附之衆帝王之治所以致民
之親譽者以此然則聖人豈有心於民之
親譽哉盛德大業加施乎天下而親譽之
至有不期然而然者矣
其次畏之侮之
徽宗註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故畏之舉
天下以賞其善者不勸舉天下以罰其惡
者不沮諸侯有問鼎大小輕重如楚子者
陪臣有竊寳玉大弓如陽虎者此衰世之
俗故侮之
䟽義曰聖人以道在天下而刑政賞罰所
以輔道而行也以刑政明天下之防範使
民有所守以賞罰示天下之好惡使民知
[004-120434b]
所禁一本於道而已若乃一於政刑而不
岀於道適足革其面未足以革其心故畏
之而已又至於侮之焉蓋道之以德則政
已行矣道之以政則非有德也齊之以禮
則刑以舉矣齊之以刑則非有禮也道之
以政齊之以刑所以畏之者以民有遯心
故也舉天下以賞其善者不勸舉天下以
罰其惡者不沮又有如楚子之與陽虎或
侮之者焉以不知以道在天下故也若夫
政以行之刑以防之而法度明不賞而勸
不罰而畏而勸沮公則有道存焉此又非
有欠而爲之次矣
故信不足焉有不信
徽宗註曰附離不以膠漆約束不以經索
此至信也商人作誓而民始畔周人作會
而民始疑信不足故也太上下知有之則
當而不知以爲信其次畏之侮之則知詐
頡滑機變之巧生而有不信者矣
䟽義曰經曰其中有信則信之有諸已得
之於自然莊子所謂附離不以膠漆約束
[004-120434c]
不以纏索則以至信得之於自然也記曰
大信不約則信之孚於人無待於或使記
所謂商人作誓而民始畔周人作會而民
始疑則以信不足失之於或使也蓋至信
則因其固有未始有疑信不足則失其至
眞故有不信太上下知有之則民性素樸
同乎無知所以當而不知以爲信其次畏
之侮之則民俗凋弊澆淳散樸所以機巧
之變生而有不信者焉易曰不言而信存
乎德行蓋至精默契適當人心是謂至信
若乃爲機變之巧使俗惑於辨而無所用
耻又何信之有以信不足故也
猶兮其貴言
徽宗註曰以道觀言而天下之君正則言
豈可易哉戒愼而弗敢輕也故言而世爲
天下道行言自爲而天下化
䟽義曰言者有言其所言者特未定也以
道觀言則言者未嘗有言而有眞君者湛
然而獨存矣故天下之君正也且言者風
波則言豈可易哉戒愼而弗敢輕也言豈
[004-120435a]
可易則所謂猶兮也言弗敢輕所謂貴言
也古人所以戒金人之銘愼白圭之玷則
知言之不可易而弗敢輕亦以明矣是以
聖人言而民莫不信故言而世爲天下道
畢見其情事而行其所爲故行言自爲而
天下化夫何故以其鳴而當律言而當法
故四方罔不是孚也
功成事遂百姓皆曰我自然
徽宗註曰帝王之功聖人之餘事也使民
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樂其業而餘事足
以成帝王之功然謂我自然而已曰帝力
何有於我哉此之謂太上之治
䟽義曰帝王無爲而天下功特其緒餘土
苴以每成功爾是所謂帝王之功聖人之
餘事也惟其功成事遂則措天下於安平
泰民無所施其智巧甘其食美其服安其
俗樂其業而已食以止分故甘服以法華
故美俗以不擾故安業以存生故樂是皆
聖人之餘事足以成帝王之功而然也故
百姓日用而不知則謂我自然曰帝力何
[004-120435b]
有於我哉昔堯治天下康衢有莫匪爾極
之謡所謂太上之治其在兹時乎
道德眞經疏義卷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