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1a] 
欽定四庫全書
孝經集傳卷一
明 黄道周 撰
開宗明義章第一
仲尼居曽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徳要道以順天下民用
和睦上下無怨女知之乎
順天下者順其心而已天下之心順則天下皆順矣/因心而立教謂之徳得其本則曰至徳因心而成治
謂之道得其本則曰要道道徳之本皆生於天因天/所命以誘其民非有强於民也夫子見世之立教者
[001-1b]
不反其本将以天治/之故𤼵端於此焉
曽子曰參不敏何足以知之
子曰夫孝徳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
本者性也教者道也本立則道生道生則教立先王/以孝治天下本諸身而徴諸民禮樂教化於是出焉
周禮至徳以為道本敏徳以為行本/孝徳以知逆惡雖有三徳其本一也
復坐吾語女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毁傷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揚
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
[001-2a]
教本於孝孝根於敬敬身以敬親敬親以敬天仁義/立而道徳從之不敢毁傷敬之至也為天子不毁傷
天下為諸侯大夫不毁傷家國為士庶不毁傷其身/持之以嚴守之以順存之以敬行之以敏無怨於天
下而求之於身然後其身見愛敬於天下身見愛敬/於天下則天下亦愛敬其親矣故立教者終始於此
也/
夫孝始于事親中于事君終于立身
始于事親道在于家中于事君道在天下終于立身/道在百世為人子而道不著于家為人臣而道不著
于天下身殁而道不著手百世則是未嘗有身也未/嘗有身則是未嘗有親也天子之事天亦猶是矣詩
曰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時保/之保身之與保天下其義一也
[001-2b]
大雅云無念爾祖聿修厥徳
徳修則道立道立則名成君子之修徳不為名也書/曰七世之廟可以觀徳君子一不敬而墜七世之廟
毁傷一人而毁及百世之宗詩曰商之孫子其麗不/億上帝既命侯于周服君子敬身如敬天周家三世
皆有孝徳乃命于天武王數紂之罪曰謂己有天命/謂敬不足行謂祭無益謂暴無傷其道正反故君子
修徳敬身/之為貴也
右經第一章
孝經舊本凡十八章一千七百七十三字所以埏/埴五經綱紀萬象也石䑓本皆依劉向所校河間
獻王得於顔芝者獨標題差殊耳近儒皆疑四孝/俱有引詩而庶人獨否似有闕文又聿修之義大
[001-3a]
雅所告天子無忝之詠小宛以朂庶民欲移大雅/以𤼵天子之端推無忝以起庶民之例於説亦通
然於首章文義未終於過節𤼵端多礙小宛之賦/雖通於庶人有慶之義反疎於侯國又攷匡衡論
政治疏中稱聿脩厥徳孝經引為首篇則是匡衡/而上韓嬰疏廣皆然不必劉向矣凡孝經之義不
為庻人而𤼵其自舜文而下獨推周公以愛敬為/道徳之原豫順為禮樂之實雖曽子論孝十章未
有能闡其意者盖曽子之㣲言授於子思而中庸/之精義𤼵于孟子㳺夏之徒㣲分敬養以𢎞禮樂
之施曲臺諸儒兼採質文以収道徳之委至其精/義備在孝經舜文復起無所復易也劉炫繆以閨
門之語溷於聖經朱子誤以聖人之訓自分經傳/必拘五孝以𤼵五詩則厥失維均去古愈逺矣
大傳第一
[001-3b]
凡傳皆以釋經必有旁引出入之言孝經皆曽子/所受夫子本語不得自分經傳而游夏諸儒所記
曽子孟子所傳實為此經羽/翼故復備採之以
淵源云
子曰君子無不敬也敬身為大身也者親之枝也敢
不敬與不能敬身是傷其親傷其親是傷其本傷其
本枝從而亡
不敢毁傷厚其本也有子曰君子務本大學曰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然則毁傷何謂也曰暴棄之
謂也孟子曰言非禮義謂之自暴吾身不能居仁/由義謂之自棄也暴棄其身則暴棄其親膚髪雖
存有甚於毁傷者矣詩/曰各敬爾儀天命不又
[001-4a]
子曰君子言不過辭動不過則百姓不命而敬恭如
是則能敬其身能敬其身則能成其親矣
言動不過百姓敬恭百姓之於君子亦猶之膚髪/也君子以天下為身體百姓為膚髪怨惡生於下
則毁傷著於上和睦無怨則百體用康周書曰若/徳裕乃身不廢在王命又曰嗚呼小子封恫瘝乃
身敬哉是/之謂也
子曰君子也者人之成名也百姓歸之名謂之君子
之子是使其親為君子也是為成其親之名也已
親之愛子不為其身之名也而子毁其名則親傷/其身幽厲之于文武有餘恫者矣書曰恐人倚乃
[001-4b]
身迂乃心予迓續乃命/于天是先王之仁也
子曰古之為政愛人為大不能愛人不能有其身不
能有其身不能安土不能安土不能樂天不能樂天
不能成其身
易曰樂天知命故不憂安土敦乎仁故能愛不安/土則不敦仁不樂天則不知命不敦仁不知命不
有人旤則有天刑詩曰敬之敬之天惟顯思/命不易哉無曰髙髙在上所以教成身者也
哀公問曰敢問何為成身孔子對曰不過乎物仁人
不過乎物孝子不過乎物是故仁人之事親也如事
[001-5a]
天事天如事親是故孝子成身
物者天之所生也天之生物使之一本身體髪膚/家國天下皆物也其本則皆性也能盡其性則能
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三徳六行/脩於身三事六府脩於外不過乎物不逺乎身皆
親也則皆天也天子事天士庻事親其本于誠敬/純一不已則一也子曰舜其大孝也與徳為聖人
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廟享之子孫保之故/大徳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夀故
天之生物必固其材而篤焉夫舜而有過物乎哉/舜亦成物而已成物則成親成親則成天成天則
成身故如舜而/後為成身者也
哀公曰敢問何貴乎天道也孔子對曰貴其不已如
[001-5b]
日月東西相從而不已也是天道也不閉其乆是天
道也無為而成是天道也已成而明是天道也
天道者何誠之謂也誠以成己誠以成物誠者敬/也不敬則無終始無終始則無物無物則無親無
親則無天詩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則中庸曰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仁
人不過乎物孝子不過乎物敬以成始敬以成終/日月東西起而相從詩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於
乎不顯文王之徳之純如/文王則所謂純孝者也
公明儀問於曽子曰夫子可謂孝乎曽子曰是何言
與是何言與君子之所謂孝者先意承志諭父母於
[001-6a]
道參直養者也安能孝乎身者親之遺體也行親之
遺體敢不敬乎故居處不莊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
也涖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戰陣無勇非
孝也五者不遂災及其身敢不敬乎
曽子之告公明儀亦猶夫子之告子游也五者不/遂毁傷其身五者而遂亦毁傷其身則曽子奚取
之乎曰吾取其敬者而已祭而受福戰而必克遜/言危行吾未見夫忠君勇戰而死者矣死而無所
毁傷則猶之成身者/也曰其道存焉爾
曽子曰君子之所謂孝者國人皆稱願焉曰幸哉有
[001-6b]
子如此所謂孝也父母既殁慎行其身不遺父母惡
名可謂能終也夫仁者仁此者也義者宜此者也忠
者中此者也信者信此者也禮者體此者也行者行
此者也彊者强此者也樂自順此生刑自反此作
七徳者皆敬也慎行其身不遺惡名非惡其聲而/然也國人稱願有子如此非要譽而為之也逺刑
而近名逺名而近刑君子則皆不為也君子慎行/而已慎行則近于道矣然則曽晳未為不道也而
曽子自謂諭親未能何也曰曽子揚親者也曽子/以言行遜其親先意承志則有所未逮也詩曰教
誨爾子式榖似/之曽子之謂也
[001-7a]
曽子曰君子旤之為患辱之為畏見善恐不得與焉
見不善恐其及己也是故君子疑以終身
立身行道何疑之有疑而後思思而/後有終詩曰永言孝思孝思維則
曽子曰言不逺身言之主也行不逺身行之本也言
有主行有本謂之有聞矣君子尊所聞則髙明矣行
所知則廣大矣髙明廣大無它在加之意而已矣
加意無它曰敬慎而已君子之言如吹箎其出之/益細則聞之益逺行如集木其䖏上愈髙則視下
滋懼矣毁傷之言曽子歾身焉曽子豈有近於/刑名者乎曰吾之所知所聞不過如此而已
[001-7b]
曽子曰人言不善而不違近於說其言説其言殆於
以身近之也殆於以身近之殆於身之矣人言善而
色葸焉近於不說其言不說其言殆於以身近之也
殆於以身近之殆於身之矣
身於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殆於不善則亦㡬殆/矣以是立身猶未至於行道也而道本諸身恒必
由之書曰乃奉其恫汝悔身何及/是曽子所謂終身守此惮惮也
曽子曰孝子不登髙不履危痺亦弗馮不苟笑不苟
訾隱不命臨不指居易俟命不興險以徼幸孝子㳺
[001-8a]
之暴人違之出門而使不以或為父母憂也險途隘
巷不求先焉以愛其身不敢忘其親也
是猶未至於行道也然不如是不足以行道君子/不外道而求身不外身而求道孟子曰道在邇而
求諸逺事在易而求諸難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又曰孰不為事事親事之本也孰不為守
守身守之本也故如是則可謂知本者矣詩曰凡/百君子各敬爾身胡不相畏不畏扵天敬親之與
敬天其/致一也
樂正子春曰吾聞之曽子曽子聞諸夫子曰天之所
生地之所養人為大矣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
[001-8b]
可謂孝矣君子一舉足不敢忘父母一出言不敢忘
父母一舉足不敢忘父母故道而不徑舟而不游不
以父母之遺體行殆一出言不敢忘父母是故惡言
不出於口忿言不及於己然後不辱其身不憂其親
則可謂孝矣
是亦未至扵行道也然至於是而道不行者鮮矣/為天子者以天下全歸於天為諸侯者以社稷全
歸其祖為卿士者以祿位全歸其君一言一行不道/忘其親久而後成親成親而後成天成天而後成
詩曰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宻是之謂也
[001-9a]
曽子曰草木以時伐焉禽獸以時殺焉吾聞諸夫子
斷一樹殺一獸不以其時非孝也
夫如是則可謂不毁傷者矣不毁傷其身以不毁/傷萬物不毁傷天下虞書曰疇若予上下草木鳥
獸商書曰暨鳥獸魚鼈咸若盡人盡物之性參賛/天地則亦庶乎此也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
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運扵掌上故曰天
子者天之孝子也孝子事親仁人事天不過乎物孔時/則亦曰時而已時者天地所為大順也詩曰孔惠
維其盡之子子/孫孫勿替引之
右傳十四則
[001-9b]
天子章第二
子曰愛親者不敢惡於人敬親者不敢慢於人愛敬盡
於事親而徳教加於百姓刑於四海葢天子之孝也
天子者立天之心立天之心則以天視其親以天下/視其身以天視親以天下視身則惡慢之端無由而
至也故愛敬者禮樂之本中和之所由立也惡人以/惡其親慢人以慢其親則雖庶人不為也夏書曰予
視天下愚夫愚婦一能勝予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見是圗予臨兆民凛乎若朽索之馭六馬為人上者
柰何不敬敬者愛之實也愛敬盡於事親而惡慢消/於天下惡慢不生中和乃致不言徳教而徳教盡於
是詩曰恵于宗公神罔是怨神罔是恫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是之謂也
[001-10a]
甫刑云一人有慶兆民頼之
易曰來章有慶譽吉慶譽皆孝也皆福也天子以孝/事天天以福報天子兆民百姓皆其髪膚又何不利
之有賈生曰三代之禮天子春朝朝日秋暮夕月所/以明有敬也春秋入學坐國老執醤而親饋之所以
明有孝也行以鸞和歩中采齊趨中肆夏所以明有/度也其扵禽獸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
其肉故逺庖厨所以長恩且明有仁也食以禮徹以/樂失度則史書之工誦之三公進而讀之宰夫减其
饍是天子不得為非也明堂之位曰篤仁而好學多天/聞而道慎天子疑則問應而不窮者謂之道道者道
子以道者也常立於前是周公也誠立而敢㫁輔善/而相義者謂之充充者充天子之志也常立於左是
太公也潔亷而切直匡過而諫邪者謂之弼弼者拂/天子之過者也常立於右是召公也博聞而強記㨗
[001-10b]
給而善對者謂之承承者承天子之遺忘者也常立/於後是史佚也故成王中立而聼朝則四聖維之是
以慮無失記而舉無過事殷周之所以長久者以其/輔翼天子有此具也及秦而不然其俗固非貴禮義
也所尚者刑罰也故趙髙傅胡亥而教之獄所習者/非斬劓人則夷人之族也故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
忠諫者謂之誹謗深計者謂之妖言其視殺人若刈/草菅然豈胡亥之性惡哉其所習道之者非其理故
也存亡之變治亂之機其要盡在是矣天下之命縣/於太子太子之善在於蚤諭教與選左右夫胡越之
人生而同聲嗜慾不異及其長而成俗也絫數譯而/不能相通臣故曰選左右蚤諭教最急夫教得則左
右正左右正則太子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書曰一/人有慶兆民賴之記曰一人元良萬邦以貞賈生之
言未及於教孝也然/於愛敬之義則近矣
[001-11a]
右經第二章
大傳第二
子曰立愛自親始教民睦也立敬自長始教民順也
教以慈睦而民貴有親教以敬長而民貴用命孝以
事親順以聼命錯諸天下無所不行
商書曰立愛惟親立敬惟長始於家邦終於四海/此愛敬之始教也記曰致愛則存致慤則著著存
不忘乎心此愛敬之本事也聖人而以性教天下/則舍愛敬何以矣愛敬者禮樂之所從出也以禮
樂𨗳民民有不知其源以愛敬𨗳民民乃不沿其/流故愛敬者徳教之本也舍愛敬而談徳教是覇
[001-11b]
主之術非明/王之務也
孟子曰人之所不學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慮而知
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也及其長也
無不知敬其兄也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它達之天
下也
仁義者徳教之目也徳教者敬愛之目也語其目/則有仁義禮智慈恵忠信恭儉語其本則曰愛敬
而已天有五行著於星辰而日月為之本日是生/敬月是生愛敬愛者天地所為日月也治天下而
不以愛敬猶舍日月而行於晝夜也然則孩提之/童有稍長而不知愛敬者何也曰其習也非性也
[001-12a]
其所飬之者非道也賈生曰春秋之元詩之闗雎/禮之冠婚易之乾坤皆慎始敬終云耳故君子為
子孫婚嫁必擇孝悌世世有行義者如是則其子/孫慈孝無滛暴不善故曰鳯凰生而有仁義之意
虎狼生而有貪戾之心兩者不等各以其母嗚呼/戒之哉無養乳虎將傷天下故曰素成胎教之道
青史記之曰古者胎教之道王后有身之七月而/就蔞室太師持銅而御戸左太宰持斗而御户右
太卜持蓍龜而御堂下諸官皆以其職御於門内/此三月者王后所求聲音非禮樂則太師撫樂而
稱不習所求滋味非正味則太宰荷斗而不敢煎/調太子生而泣太師吹銅曰聲中某律太宰曰滋
味上某太卜曰命云某然後為王太子懸弧者東/方之
以梧梧者東方之草春木也其牲以雞雞
者東方之牲也南方之以栁栁者南方之草夏/木也其牲以狗狗者南方之牲也中央之以桑
[001-12b]
桑者中央之木也其牲以牛牛者中央之牲也西/方之以棘棘者西方之草秋木也其牲以羊羊
者西方之牲也北方之以棗棗者北方之草冬/木也其牲以彘彘者北方之牲也五五分矢四
方皆三射四具餘各二分矢懸諸國四通門之/左中央之亦餘二矢懸諸社稷門之左然後卜
王太子之名上毋取扵天下毋取扵地中毋取於也/名山通谷毋悖於鄊俗是故君子名難知而易諱
此所以養息之道也周后妃姙成王立而不跛坐/而不差笑而不喧獨䖏而不倨雖怒而不詈胎教
之謂也成王生仁者養之孝者襁之四賢傍之成/王有知而前有與計後有與慮也若是則可謂豫
為愛敬之至矣故曰知所以為人子而後知所以/為人父也知所以為人弟而後知所以為人兄也
知所以為人臣而後知所以為人君也射者各射/己之鵠亦本於此也故不知教之義者則亦不可
[001-13a]
以立/性矣
孟子曰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禮人不
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其身正而天下
歸之
孟子曰君子之所以異於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愛人
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有人於此其待我其/以横逆君子必自反也曰我必不仁自反而仁矣
横逆猶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曰我必無禮也自反/而有禮矣其横逆猶是也曰我必不忠是故君子
有終身之憂無一朝之患也乃若所憂則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我猶
[001-13b]
未免為鄉人也是則可憂也憂之如何如舜而已/矣夫舜非敬愛其親不惡慢天下而能使天下愛
敬之如/此乎
孟子曰天下大悅而將歸已視天下悦而歸已猶草
芥也惟舜為然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
可以為子舜盡事親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
天下化瞽瞍底豫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
古之以孝徳而王天下者莫舜若也舜之愛敬盡/於事親而徳教加於百姓刑於四海自愛敬而外
舜亦無所事也曰以吾之愛/敬萃萬國之懽心若此而已
[001-14a]
修政之記曰帝舜曰吾盡吾敬以事吾上故見為忠
焉吾盡吾敬以接吾敵故見為信焉吾盡吾敬以使
吾下故見為愛焉是以見愛親於天下之民而見貴
信於天下之君故吾取之以敬也吾得之以敬也
愛者敬之情也敬者愛之志也非志無情非敬無/愛故以一敬而教忠教順教仁教讓是文王之學
之所從出也詩云穆穆文王於緝熈敬止子曰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為人父止於慈為人
子止於孝與國人交止於信文王之五止則自敬/始也文王為世子朝于王季日三雞初鳴而衣服
至於寢門之外問内豎曰今日安否内豎曰安文/王乃喜日中至如之日暮至亦如之有不安節内
[001-14b]
豎以告文王色憂行不能正履王季復膳然後復末/初食上必在視寒煖之節食下問所膳命膳宰曰
原應諾然後退文王之卑服田功懐保小民恵鮮/鰥寡亦猶此志也文王以其敬而為人君故見為
仁焉以其敬而為人父故見為慈焉以其敬而接/國人故見為信焉故文王者得大舜之志者也然
則孝經之稱周公不稱大舜何也曰舜君道也天/道也周公臣道也子道也弟道也周公於臣弟兼
盡焉故尊舜而親周公然則舜之饗宗廟保子孫/何也曰郊廟異義國天下異制以聖人視之法於
天下垂於後世與郊父傳子者葢未有以異也/故文王者得大舜之志周公者得大舜之事也
子言之君子之所謂義者貴賤皆有事於天下天子
親耕粢盛秬鬯以事上帝故諸侯勤以輔事天子
[001-15a]
然則天子親耕粢盛亦自舜始與曰郊禘之義皆/不自舜始也耕耤視學葢亦猶是矣凡惡慢之生
皆生於無事有事而後愛敬生愛敬之始事為天/子耕耤田王后織𤣥紞夫婦有事以致孝扵天地
宗廟及其終事諸侯大夫合愛合敬以薦助天子/於是有朝聘燕享貴貴老老長長幼幼之務故言
愛敬之典者必始於耕耤中於齒胄終於養老詩/曰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駿恵我文王曽孫篤之是
孝經之行事與/春秋俱始也
昔者天子為耤田千畝冕而朱紘躬秉耒諸侯為耤
百畝冕而青紘躬秉耒以事天地山川社稷先古以
為醴酪粢盛於是乎取之敬之至也
[001-15b]
天子耕其耤田三推一墢諸侯而下以次加等庶/人終之自是天子不賤王榖不多取田賦不惡慢
胼胝之士謂是天地山川社/稷先古之手澤力食存焉耳
昔者天子諸侯必有養獸之官及嵗時齊戒沐浴而
躬朝之犧牷祭牲必於是取之君召牛納而視之擇
毛而卜之吉然後養之君皮弁素積朔月月半廵牲
所以致力孝之至也
天子諸侯皆躬視牲廵擇卜吉自是天子不濫取/禽獸知萬物嘉惡登耗不惡慢川虞林麓之士謂
是天地山川社稷先古/之歆享孳育存焉耳
[001-16a]
昔者天子諸侯必有公桑蠶室近川而為之築官仭
有三尺棘墻而外閉之大昕之朝君皮弁素積卜三
宫夫人世婦之吉者入蠶室奉種浴於川桑於公桑
風戾以食之嵗單世婦卒蠶奉繭以告於君遂獻繭
於夫人夫人副褘受之少牢以禮之及良日夫人繅
三盆手遂布於三宫夫人世婦之吉者使繅遂朱綠
𤣥黄之以為黼黻文章服既成君服以祀先王先公
敬之至也
[001-16b]
王后夫人皆躬蠶桑紝織紘綖以供祭服自是天/子知杼軸艱難女紅勞勩不敢惡慢韋布麻枲之
士謂是天地山川社稷先/古之服物章采存焉耳
卜郊受命於祖廟作龜於禰宫尊祖親考之義也卜
之日王立於澤親聼誓命受教諫之義也郊之祭也
䘮者不敢哭凶服者不敢入國門敬之至也
天子以天事其親諸侯不敢祖天子大夫不敢祖/諸侯恐有踰等以惡慢其上天子又推天親之意
以敬禮其諸侯大夫曰是皆天之所生親之所命/者因之以為燕享勞與故自庻人而上亦皆有享
帝享親之意是分/天子之慶譽者也
[001-17a]
祭之日君牽牲穆答君卿大夫序從既入廟門麗於
碑卿大夫袒而毛牛尚耳鸞刀以刲取膟膋乃退爓
祭祭腥而退敬之至也
天子致愛其親則致敬於物親射牲袒割詩曰維/羊維牛維天其右之又曰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
鼎及鼒夫以為牛羊則何貴之有以謂是天子所/躬射袒割廵禮而致之則是其愛敬也至矣詩曰
執其鸞刀以啟其毛取其血膋是非獨卿大夫之/事也葢自是天子而下庶民而上無有惡慢及扵
禽獸/者
天子廵狩諸侯待於竟天子先見百年者八十九十
[001-17b]
者東行西行者弗敢過西行東行者弗敢過欲言政
者君就之可也
天子愛親則愛其近於親者敬親則敬其近於親/者耄悼不刑七十而上有過則微矣雖多忘則亦
聞知矣且其子姓多在也天子而有惡慢不使老/者見之葢自是諸侯卿大夫無有惡慢及於煢寡
者/
天子設四學當入學而太子齒食三老五更於太學
天子袒而割牲執醤而饋執爵而酳冕而總干立於
舞位
[001-18a]
天子謂不逮養其親也而養三老五更曰使天下/皆養其親則是天子之養其親也天子既養其老
則太子必齒其胄齒胄者更老之始也詩曰維桑/與梓必恭敬止靡瞻非父靡依非母是之謂也
凡三王養老皆引年八十者一子不從政九十者其
家不從政瞽亦如之凡父母在子雖老不坐有虞氏
養國老於上庠養庻老於下庠夏后氏養國老於東
序養庶老於西序殷人養國老於右學養庻老於左
學周人養國老於東膠養庻老於虞庠虞庠在國之
西郊
[001-18b]
國老庶老皆老也文王善養天下皆歸之謂其有/敬愛之實焉武王數紂之罪曰力行無度播棄黎
老謂其有惡慢之實焉惡慢及於一人則怨恫起/於百姓㣲子曰乃罔畏畏咈其耉長殷周之間治
亂之所由分/可不慎乎
昔者有虞氏貴徳而尚齒夏后氏貴爵而尚齒殷人
貴富而尚齒周人貴親而尚齒虞夏殷周天下之盛
王也未有遺年者年之貴乎天下久矣次乎事親者
也
天子而致力於事親則舍養老何舉乎天子負扆/而立先朝之公卿則多耄年者矣其大夫士則多
[001-19a]
耆艾者也而天子以惡慢獨聞將敬其所敬而愛/其所愛則先世之臣無有存者入廟愾然何以事
其親大雅之終篇曰嗚呼/哀哉維今之人不尚有舊
凡養老五帝憲三王有乞言五帝憲養氣體而不乞
言有善則記之為惇史三王亦憲既養老而後乞言
亦㣲其禮皆有惇史
乞言之禮微謂不敢以煩長者也不敢以煩長者/而猶且乞之敬之至也覇者之乞言猶曰毋使吾
君得罪於羣臣百姓而况於王者乎詩曰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板之詩曰匪我言耄爾用憂謔周
書曰法人維重/老重老維寳
[001-19b]
曽子曰孝子之養老也樂其心不違其志樂其耳目
安其寢處以其飲食忠養之孝子之身終是故父母
之所愛亦愛之父母之所敬亦敬之至於犬馬盡然
而况人乎
養老之於養親一也中庸曰敬其所尊愛其所親/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夫父母所敬
愛敬愛之其不可敬愛如之何曰不敢惡慢焉已/矣曽子曰可人也吾任其過不可人也吾辭其禍
又曰父母殁將為善思貽父母令名必果將為不/善思貽父母羞辱必不果孝子之愛敬亦貽親以
令也焉有不令而貽其親者乎詩曰媚/兹一人應侯順徳永言孝思昭哉嗣服
[001-20a]
右傳十六則
諸侯章第三
在上不驕髙而不危制節謹度滿而不溢髙而不危所
以長守貴也滿而不溢所以長守富也富貴不離其身
然後能保其社稷而和其人民葢諸侯之孝也
諸侯受命於天子天子受命於天故天子之於天諸/侯之於天子其事之皆如子之事親也周頌曰載見
辟王曰求厥章言其制度出於天子非諸侯所得自/與也夫以天子不敢惡慢於人以諸侯而驕溢則旤
適随之矣諸侯之有耕耤蠶桑泮宫庠序宗廟社稷/人民道皆侔於天子其稍殺者謹節之耳諸侯而不
[001-20b]
謹節猶支庶子之
濫於祖父也商頌曰不/不濫不敢怠遑是則庶乎可言敬愛者矣
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甚矣諸侯之危也為人子而負驕寵又逺於膝下則/其危也不亦宜乎故臨淵履薄者諸侯之學無以異
於曽氏之學也曽子曰殺六畜不當及其親吾信之/矣使民不以時失國吾信之矣殺六畜不當及親則
是世無可殺者也使民不以時失國則是世無可使/者也刀鋸不敢加於六畜鞭扑不敢加於徒役則是
無以國也無以國而猶得保和之業謂是天子之所/宥也商頌曰歳事來辟勿予禍適稼穡非
是之謂
也/
右經第三章
[001-21a]
大傳第三
諸侯之於天子也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
朝天子五年一廵守嵗二月東廵守至於岱宗柴而
望祀山川覲諸侯問百年者就見之命太師陳詩以
觀民風命市納賈以觀民之好惡志
好辟命典禮
考時月定日同律量禮樂制度衣服以正之山川神
祗有不舉者為不敬不敬者君削以地宗廟有不順
者為不孝不孝者君絀以爵變禮易樂者為不從不
[001-21b]
從者君流革制度衣服者為畔畔者君討有功徳於
民者加地進律五月南廵守至於南嶽如東廵守之
禮八月西廵守至於西嶽如南廵守之禮十有一月
北廵守至於北嶽如西廵守之禮歸假於祖廟用特
不敬不孝不順天子所以致諸侯之討也天子五/年一廵守諸侯將修其文以葢其實
善事天子
之左右内交于鄰國則天子如之何曰其文之弊/不勝其質之著也其君有驕志者則必有驕色有
溢志者必有溢態驕志溢態達於面目見於其左/右近習著於田疇城郭雖仆襲之固莫掩也且其
權衡量度貢賦章物先告之矣而又有旱乾水溢/勤民不勤民之務著於謡謌别於訟獄其社稷宗
[001-22a]
廟實載以白於天子故諸侯莫之掩也且使其可/以文著則亦與為文焉耳文質之間天子所自反
也頌曰無封靡于爾邦維王其崇之康誥曰徃盡/乃心無康好逸豫是則天子所自為愛敬也天子
自為愛敬而諸侯敢/於驕溢未之有也
天子將出類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禰諸侯將出宜乎
社造乎禰孔子曰諸侯適天子必告於祖奠於禰冕
而出視朝命祝史告於社稷宗廟山川乃命國家五
官而後行道而出告者五日而徧過是非禮也凡告
用牲幣反亦如之諸侯相見必告於禰朝服而出視
[001-22b]
朝命祝史告於五廟所過山川亦命國家五官道而
出反必親告於祖禰乃命祝史告至於前所告者而
後聼朝而入
諸侯無故不出疆謂有宗廟社稷之世守存焉朝/于天子與諸侯相見則既有辭矣觀魚觀社㑹婦
人則何以命之為祝史者不己難乎然則魯之祝/史無有執者何也曰終春秋之世兩如京師皆非
正朝也而諸侯㑹盟嵗四五所過山川亦曰予/知之矣愛其所愛敬其所敬愛非其所親敬非其
所尊天子不得而慶讓之也春秋書公至自外者/五十有九始于唐中於戚終於黄池傷於桓危於
成衰於昭其未至也未嘗不汲汲之其至也未嘗/不幾喜之謂其出而無可告於天子反而不可告
[001-23a]
於祖禰也且使其五官疲焉不知所/從事則亦為天子失柄者之過矣
天子賜諸侯樂則以柷將之賜伯子男樂則以鼗將
之諸侯賜弓矢然後征賜鈇鉞然後殺賜圭瓚然後
為鬯未賜圭瓚則資鬯於天子天子命之敎然後為
學小學在公宫南之左大學在郊天子曰辟雍諸侯
曰頖宫
頖宫之禮有以異扵辟雍乎曰其釋奠於先老先/師齒胄弦誦合語合樂養老養幼一也而憲乞異
典矣詩曰載色載笑匪怒伊教又曰無小無大從/公于邁是頖宫慈而辟雍嚴也諸侯之於天子亦
[001-23b]
猶母之於父也將命以柷以鼗何也柷終也鼗始/也分天子之養敬為四海之終始曰柷從重節
制之義也鼗從/輕鼓舞之義也
天子諸侯無事則嵗三田一為乾豆二為賓客三為
充君之庖無事而不田曰不敬田不以禮曰暴天物
天子不合圍諸侯不掩羣天子殺則下大綏諸侯殺
則下小綏大夫殺則止佐車佐車止則百姓田獵
諸侯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羊士無故不殺/犬豕庶人無故不食珍凡所以防人之驕危也一
嵗三田以習戎事軍賔吉凶四禮合舉則在於田/也田以殺而禦殺自四學而外三田為大訊馘之
[001-24a]
告於學則辟/頖同義也
子曰道千乗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
其事則天子之事其用則宗廟社稷山川之用其/人民則猶先君之人民也而諸侯無創焉夫稱南
面而常若子姓者其惟諸侯乎孟子曰諸侯危社/稷則變置犧牲既成粢盛既潔祭祀以時然而旱
乾水溢則變置社稷遺老失賢掊克在位雖成犧/牲潔粢盛無以辭於水旱而獨以水旱咎之社稷
何也曰是猶子之事親也無所改扵怨怒而逺其/居室變其飲食是亦一道也則甚矣為諸侯之危
也以社稷事君又以社稷事天非極其愛敬而能/保有此乎孟子曰諸侯之寳三土地人民政事寳
珠玉者殃必及身土地人民政事則天子先君之/遺也珠玊則非天子先君之遺也雖遺之而愛敬
[001-24b]
之義不在也故曰君子之所異於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仁者愛人有禮者敬
人是亦天子之志也詩曰維其有章矣是以有慶/矣是亦孝子之事也孟子曰仁則榮不仁則辱今
惡辱而居不仁是猶惡濕而居下也如惡之莫如/貴徳而尊士賢者在位能者在職國家閒暇及是
時明其政刑雖大國必畏之矣貴徳尊士謂不惡/慢於人者也不惡慢於人而後能尊賢而後能使
能孝經之義未至官人也以謂不愛不敬雖官人/而有惡慢者存焉非仁人而能愛敬如此乎孟子
曰萬乗之國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國為/弑其君者必百乗之家萬取千焉千取百焉不
不多矣苟為後義而先利不奪不饜未有仁而遺/其親者也未有義而後其君者也仁者愛之質也
義者敬之質也重仁義而輕富貴則憂敬之心殷/重富貴而輕仁義則弑逆之禍著矣然則富貴不
[001-25a]
離其身何謂也曰身者父母之身也諸侯之富貴/則其父母之仁也以父母之仁仁父母之身於諸
侯奚有焉故不驕不/溢君子之所貴也
子曰貧而好樂富而好禮衆而以寧者天下其幾矣
詩云民之貪亂寧為荼毒故制國不過千乗都城不
過百雉家富不過百乗以此坊民諸侯猶有畔者
天下之畔亂則皆富貴之過也見夫茹蔬躡蹻而/與簒弑者凡幾哉富貴而後驕溢驕溢而後壊坊
子曰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葢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故和順者
國家之福也書曰和恒四方民居師和/恒則愛敬愛敬而時雍之化可兾也
[001-25b]
子曰天無二日民無二王家無二主尊無二上示民
有君臣之别也春秋不稱椘越之王䘮禮君不稱天
大夫不稱君恐民之惑也
為諸侯而僭天子為大夫而僭諸侯惡慢長而愛/敬衰易曰履霜堅冰至子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
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由辨之不蚤/辨也蚤辨之非大順而能之乎易初為元士二為
大夫三為諸侯日大昕為大夫食時為諸侯日/中為天子古之仁人孝子則必有辨於此者矣
子曰下之事上也雖有庇民之大徳不敢有君民之
心仁之厚也是故君子恭儉以求役仁信讓以求役
[001-26a]
禮不自尚其事不自尊其身儉於位而寡於欲讓於
賢卑己而尊人小心而畏義求以事君得之自是不
得自是以聼天命詩云莫莫葛藟施於條枚豈弟君
子求福不回其舜禹文王周公之謂與有君民之大
徳有事君之小心
舜禹文王周公則可以為孝矣如舜禹文王周公/之孝則可為諸侯師矣皇矣之詩曰維此四國爰
究爰度上帝耆之増其式廓夫上帝之選子甚於/天子諸侯之選子也而謂諸侯可以不學者已乎
右傳八則
[001-26b]
卿大夫章第四
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
之徳行不敢行
服者言行之先見者也未聼其言未察其行見其服/而其志可知也仁人孝子一舉足不忘父母一發言
不忘父母由父母而師先王故有父之親有君之尊/有師之嚴雖不言法而法見焉孟子曰子服堯之服
誦堯之言行堯之行是堯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誦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夫非先王之車服言行
而敢於服之不疑非桀紂而敢如/此乎詩曰心之憂矣於我歸説
是故非法不言非道不行口無擇言身無擇行言滿天
[001-27a]
下無口過行滿天下無怨惡三者備矣然後能守其宗
廟葢卿大夫之孝也
言而後世法之曰法行而天下由之曰道孟子曰舜/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夫豈有它曰孝而已孝子
終日言不在尤之中終日行亦不在悔之中也子曰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無它慎之也詩曰豈弟君子
干禄豈弟葢其慎也易曰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可不慎乎
詩曰夙夜匪以事一人
卿大夫之事天子亦猶之事其親也而尊嚴倍之矣/諸侯處優而卿大夫處劇公侯之得失邦國之治不
治天子不責於諸侯而責於卿大夫故卿大夫之愛/敬合於天下而後致於天子非仲山甫則未可語此
[001-27b]
也/
右經第四章
大傳第四
子曰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
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
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徳之行庸言之
謹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餘不敢盡言顧行行顧言
君子胡不慥慥爾
[001-28a]
甚矣仁人孝子之多所不敢也行孝而不敢言孝/則不敢言人之不孝者行仁而不敢言仁則不敢
言人之不仁者然則君子皆無所敢乎曰敢於為/仁孝而已身為之而口不復言之故少過於己而
寡怨於人然則伯夷叔齊之言行不及泰伯仲雍/與曰其仁孝則一也天下之於夷齊何惡之有詩
曰在彼無惡在此無斁庻幾夙夜以永終譽夷齊/之謂也夫夷齊而有不顧之言行者乎雖無宗廟
不毁/其身
子曰仁之難成久矣惟君子能之君子不以所能者
病人不以人所不能者愧人是故聖人之制行也不
制以己使民有所勸勉愧耻以行其言是故君子服
[001-28b]
其服則文以君子之容有其容則文以君子之辭遂
其辭則實以君子之徳君子耻服其服而無其容耻
有其容而無其辭耻有其辭而無其徳耻有其徳而
無其行
夫是則有耻矣可以言孝乎有耻而不可言孝則其言/是孝者負耻也子貢曰博無不學其貌恭其徳敦
於人也無所不信其接夫人也常以皓皓是以眉/夀是曽参之行也夫曽子一至於此乎天下有道
則卿大夫/之選也
子曰長民者衣服不貳從容有常以齊其民則民徳
[001-29a]
壹詩云彼都人士
裘黄黄其容不改出言有章行
歸於周萬民所望子曰為上可望而知也為下可述
而志也則君不疑於臣臣不惑於其君伊誥曰惟尹
躬及湯咸有一徳
夫是則有恒矣可以言孝乎有恒而不可言孝則/是孝無恒也易曰風自火出家人君子以言有物
而行有恒仁人孝子不過乎物則是有恒之物也/子貢曰夙興夜寐諷詩崇禮行不貳過稱言不苟
是顔淵之行也在貧如客使其臣如藉不遷怒不/深怨不録舊罪是冉雍之行也夫顔冉之行一至
於此乎天下有道/則卿大夫之選也
[001-29b]
子曰王言如絲其出如綸王言如綸其出如綍故大
人不倡㳺言可言也不可行君子弗言也可行也不
可言君子弗行也則民言不危行而行不危言矣詩
云淑慎爾止不諐於儀
夫是則淑慎矣可以言孝乎而見夫孝不淑慎者/乎人臣而為王者之言傳之百世行之四方禮樂
以成兵戎以興上下相危則禍亂難平詩曰肅肅/王命仲山甫將之邦國若否仲山甫明之子貢曰
學以深厲以㫁送迎必敬上友下絞銀手如㫁是/卜商之行也夫卜商則亦從事於此矣使之執筆
故其徳可頌也夫謂/孝子之言倡㳺者乎
[001-30a]
子曰苟有車必見其軾苟有衣必見其敝人苟言
之必聞其聲苟行之必見其成
夫是則庶乎旡妄矣旡妄可以言孝乎而見夫孝/子多妄者乎虞書曰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
庸言功車服相稽而生所謂法也子貢曰先成其/慮及事而用之是故不妄子言之欲能則學欲知
則問欲善則訊欲給則豫是言偃之行也此/五君子者聖門所謂孝子也一未遇明主也
子曰言從而行之則言不可飾也行從而言之則行
不可飾也故君子寡言而行以成其信則民不得大
其羙而小其惡詩曰允矣君子展也大成
[001-30b]
夫是則庶乎成信矣成信可以言孝乎夫道至於/成信而止矣子言之畏天而敬人服義而行信孝
乎父而恭乎兄好從善而斆徃葢趙文子之行也/其事君也不敢愛其死然亦不亡其身謀其身不
遺其友陳則進不陳則退葢随武子之行也其為/人之淵泉也多聞而難誕也不内辭足以沒世國
有道其言足以生國無道其黙足以成葢銅鞮伯/華之行也是三君子者則嘗為卿士大夫矣孝經
之義未至於退黙也而随㑹伯華皆有之/葢猶之不毁傷之志也是聖人之所貴也
曽子曰君子博學而孱守之㣲言而篤行之行必先
人言必後人君子終身守此悒悒行無求數有名事
無求數有成身言之後人揚之身行之後人秉之君
[001-31a]
子終身守此憚憚君子不絶小不殄㣲也行自㣲也
不㣲人人知之則願也人不知苟吾自知也君子終
身守此勿勿也君子見利思辱見惡思詬嗜慾思耻
忿怒思患君子終身守此戰戰也
君子有此四守者以守其宗廟則保家之令主也/使己無㣲過則易使人無㣲過則難身免於患而
後可以圖國家之憂子言之外寛而内直自設於/隐括之中直己而不直人以善存亡汲汲葢蘧伯
玊之行也蘧伯玉未至於/為治也然亦可以為孝矣
曽子曰君子慮勝氣思而後動論而後行行必思言
[001-31b]
之言必思復之復之必思無悔亦可謂慎矣人信其
言從之以行人信其行從之以復復宜其類類宜其
年亦可謂外内合矣
君子之言信於家則行信於國家國之言行各以/類合易曰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詩曰其
類維何室家之壼君子萬年永錫祚𦙍是衛武公/之行也衛武公為周卿士九十矣而猶以言行自
抑子貢曰獨居思仁公言言義三復白圭是南宫縚之/行也夫子信其仁妻以兄子則謂南宫縚錫類者乎
曽子曰君子己善亦樂人之善也己能亦樂人之能
也己雖不能亦不以援人君子好人之為善而弗趣
[001-32a]
也惡人之為不善而弗疾也君子不先人以惡不疑
人以不信不説人之過成人之美義則有常善則有
隣苟有徳焉不求盈於人君子不絶人之歡不盡人
之禮來者不豫徃者不慎去之不謗就之不賂亦可
謂忠矣君子恭而不難安而不舒遜而不謟寛而不
縦恵而不儉直而不徑亦可謂知矣
君子不如是則其言行有擇有擇則有過有過則/怨惡莫之免也夫其為道已多矣為忠莫如恕為
知莫如慎能恕以慎又何多求之有乎子貢曰髙/柴執親之䘮夫子以為難能也開蟄不殺則天道
[001-32b]
也方長不折則恕也恕則仁也湯敬以恕故/曰躋夫有日躋之君子以為公卿不亦可乎
曽子曰君子亂言弗殖神言弗致也衆信弗主靈言
弗與人言不信不和不唱流言不拆辭不陳人以所
能言必有主行必有法親人必有方多知而無親博
學而無方好多而無定者君子弗與也君子多知而
擇焉博學而算焉多言而慎焉博學而無行進給而
不譲好直而徑儉而好僿者君子弗與也夸而無耻
彊而無憚好勇而
人者君子弗與也亟達而無守
[001-33a]
好名而無體忿怒而為惡足恭而口聖而無常位巧
言令色能小行而篤君子弗與也
夫是則君子多所弗與者矣多所弗與而免於怨/惡者何也多與則多累多累則多祸言行滿於天
下尤悔亦滿於天下君子有擇於人而後無擇於/身詩曰薄汚我私薄澣我衣害澣害否葢言擇也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言無擇/也甫刑曰敬忌而罔有擇言在躬夫非仲山甫衛
武公而能如此乎如仲山甫衛武/公之為卿士則可與言孝者矣
右傳十則
士章第五
[001-33b]
資於事父以事母而愛同資於事父以事君而敬同故
母取其愛而君取其敬兼之者父也故以孝事君則忠
以敬事長則順忠順不失以事其上然後能保其祿位
而守其祭祀葢士之孝也
父則天也母則地也君則日也受氣於天受形於地/取精於日此三者人之所由生也地亦受氣扵天日
亦取精於天此二者人之所原始反本也故事君事/母皆資扵父履地就日皆資於天二資者學問所由
始也子曰厚於仁者薄於義親而不尊厚於義者薄/於仁尊而不親母親而不尊君尊而不親以父教愛
而親母之愛及扵天下以父教敬而尊君之敬及扵/天下故父者人之師也教愛教敬教忠教順皆於父
[001-34a]
焉取之因父以及師因師以及長愛敬忠順不出於/家而行著於天下周公曰文王我師也周公豈欺我
哉/
詩云夙興夜寐無忝爾所生
葢言學也孝不待學而非學則無以孝無以孝亦無/以教也記曰𤼵應憲求善良足以䛕聞不足以動衆
就賢體逺足以動衆未足以化民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學乎夙興夜寐葢言學也非學為従政而
已/也
右經第五章
大傳第五
[001-34b]
記曰為人子者三賜不及車馬故州閭鄉黨稱其孝
也兄弟親戚稱其慈也僚友稱其弟也執友稱其仁
也交游稱其信也見父之執不謂之進不敢進不謂
之退不敢退不問不敢對此孝子之行也
凡昏冠之禮皆始於士故資愛資敬則士其始也/為士者其荘矣而有油油之心焉守親之業拜君
之賜六行之中無取於/義故獨以慈弟仁信聞
國君下齊牛式宗廟大夫士下公門式路馬乗路馬
必朝服載鞭策不敢授綏左必式步路馬必中道以
[001-35a]
足蹙路馬芻有誅齒路馬有誅
大夫士有同禮者而士加謹矣故大夫禮毖於卿/士毖於大夫然則乗路馬何禮也謂五路之御也
御必皆士矣朝服載鞭不敢授綏如其君在也如/其君在則如其父在也蹴芻齒馬之有誅何也不
敗君事者也敗君事者雖貴而猶誅之况路馬乎/然且士未之敢也士必有其父士必有其兄士必
有其大夫卿魯人之謡曰洫洫乎秋乎攸乎深慮/而淺謀邇身而遂志家臣而君圖是南蒯氏之行
也/
凡執主器執輕如不克執主器操幣圭璧則尚左手
行不舉足車輪曳踵立則磬折垂佩主佩倚則臣佩
[001-35b]
垂主佩垂則臣佩委
執器者不皆士也而士從此知學矣是猶之跪屨/掬袂之禮也然而已進矣晏子曰堂上之禮君行
一則臣行二凡敬皆倍也不/倍不順是晏平仲之行也
君使士射不能則辭以疾言曰某有負薪之憂侍於
君子不顧問而對非禮也
士之始選於澤宫皆射也而曰不能何也負薪之/憂肩臂之疾也疾可以見於君而不可以先長者
父母之憂則君亦憂之故/辭非飾也所以廣孝也
君子行禮不求變俗祭祀之禮居䘮之服哭泣之位
[001-36a]
皆如其國之故謹脩其法而審行之
謂有先君卿大夫之治焉謂有宗老家相之事焉/是猶之負劍辟咡之禮也然而已進矣然則禮失
之俗如之何曰變則不正正則不/變變而正之是滕世子之行也
去國三世爵祿有列於朝出入有詔於國若兄弟宗
族猶存則反告於宗後去國三世爵祿無列於朝出
入無詔於國惟興之日從新國之法
若是者何不忘親也不忘先也不保祿位不守祭/祀而猶有保祿位守祭祀之思焉道興而猶未忘
廢也道廢而猶未忘興也詩曰無/逝我梁無𤼵我苟亦資敬之意也
[001-36b]
君子已孤不更名已孤暴貴不為父作諡
己孤則愛篤己貴則敬篤也己之名命於親父之/名易於君士而可以顯親雖韋布猶之顯親也士
而不可以顯親雖鍾鼎無以殉死者然則上祀追之/王何也曰是王者之禮也王者繼嗣不得用開創
禮故有身為王者不禰其父者矣而况於士乎而/况於暴貴者乎然則身為王者不禰其父禮乎曰
己過於禮也然/有禮意存焉
君子將營宫室宗廟為先廐庫為次居室為後凡家
造祭器為先犧賦為次養器為後無田祿者不設祭
器有田祿者先為祭服君子雖貧不鬻祭器雖寒不
[001-37a]
衣祭服為宫室不斬於丘木
國君去其國止之曰柰何去社稷也大夫曰柰何/去宗廟也士曰柰何去墳墓也國君死社稷大夫
死衆士死制故為國君愛敬其社稷為大夫愛敬/其宗廟為士愛敬其墳墓則災害不生而禍亂不
作矣然則士值危國如之何曰忠順不失未至於/死亡也未至於死亡何失忠順之有孟子曰無罪
而殺士則大夫可以去無罪而戮民則士可以從/士患失其忠順不患失其祿位士患失其祿位則
不足以/為士矣
大夫士去國祭器不踰竟大夫寓祭器於大夫士寓
祭器於士大夫士去國踰竟為壇位鄉國而哭素衣素
[001-37b]
裳素冠徹緣鞮屨素簚乘髦馬不蚤鬋不祭食不説
人以無罪婦人不當御三月而復服
若是乎䘮祿位失祭祀之重也故保祿位守祭祀/亦聖人之所貴也孟子曰士之失位猶諸侯之失
國家也禮曰諸侯耕助以供粢盛夫人蠶繅以為/衣服犧牲不成粢盛不潔衣服不備不敢以祭惟
士無田則亦不祭牲殺器皿衣服不備不敢以祭/則不敢以宴亦不足弔乎是亦父母之所弔也
天子視不上於祫不下於帯國君綏視大夫衡視士
視五歩凡視上於面則敖下於帶則憂傾則奸
單襄公曰目以處義足以歩目目體不相従何以/能久故視者精神之治也愛敬存於中則奸傲去
[001-38a]
於靣矣黄目彛之貴者也使衡而綏照於五歩之/内故以坐則知起問則知對酬則知酢也是士為
公尸神而明/之之道也
君命大夫與士肄在官言官在府言府在庫言庫在
朝言朝朝言不及犬馬輟朝而顧不有異事必有異
慮故輟朝而顧君子謂之固在朝言禮問禮對以禮
固者不足以語禮故亦謂之瞽也士與大夫肄則/譲於大夫與卿肄則譲於卿愛敬之𤼵猶近於不
學慮者也而何/異慮之有乎
凡士相見贄冬用雉夏用腒左脰奉之以价請見主
[001-38b]
人凡三辭見三辭贄不獲乃見之既見賔交拜送贄
出賔再燕見主人三還贄曰既得見矣不獲乃受之
士見於大夫終辭其贄於其入也一拜其辱也賔退
送再拜若常為臣者則禮辭其贄曰某也辭不得命
不敢固辭賔入奠贄再拜主答一拜賔出凡三還贄
賔受而去之下大夫相見以鴈上大夫相見以羔其
見於君也不還贄以彌蹙為度
士相見之受贄為還拜也見大夫之不受贄謂不/還拜也受贄而不還拜唯君而已士以君事其大
[001-39a]
夫則己過然猶不失為忠順也周霄問於孟子曰/士出疆必載贄何也曰士之仕也猶農夫之耕也
農夫豈為出疆舍其耒耜哉曰晉國亦仕國也未/聞仕如此其急仕如此其急君子之難仕何也曰
丈夫生而願為之有室女子生而願為之有家父隙/母之心人皆有之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鑽穴
相窺踰墻相従則父母國人皆賤之矣古之人未/嘗不欲仕也又惡不由其道不由其道而徃者與
鑽穴隙之類也體父母之/意以道稱仕其惟儒者乎
子貢問士子曰行己有耻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為
士矣敢問其次子曰宗族稱孝焉鄉黨稱弟焉
孝弟其猶有耻辱與其行己未篤與愛其身不辱/其父兄守其宫庭不出四方得其始端而遺其中
[001-39b]
終是王祥劉殷之行也曰王劉之才及於四方矣/而訾之何也曰是猶未免於耻辱也潁考叔之挾
輈不如曹沫之反地也/故逺於恥辱之難也
王子墊問曰士何事孟子曰尚志何謂尚志曰仁義
而已矣殺一無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義也居
惡在仁是也路惡在義是也居仁繇義大人之事備
矣
殺草木六畜非其時孝子不為也食非仁人之粟/孝子不為也仁義之於孝弟非兩也以孝弟而為
仁義猶不惡慢之於愛敬也/故曰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
[001-40a]
曽子曰君子不貴興道之士而貴有耻之士也若繇
富貴興道者與貧賤吾恐其或失也若繇貧賤興道
者與富貴吾恐其羸驕也有耻之士富不以道則耻
之貴不以道則耻之貧賤不以道則非吾耻也執仁
與義而行之未篤故也夫婦㑹於墻隂明日或揚其
言矣胡為其莫之聞也
甚矣曽子之言似夫子也興道之士柔行似仁強/言似義多聞似博歛機似約深息似静釣名似正
與時好惡似忠似順然其意不過以為富貴也而/人主以為興道使去其富貴而反於貧賤則一無
[001-40b]
耻之士而已無耻之士不足與於仁義則不/足與於禮樂而曰以才興道吾不信也
子言之儒有難得而易祿也易祿而難畜也非時不
見不亦難得乎非義不合不亦難畜乎先勞而後祿
不亦易祿乎其近人有如此者
孝子不絶人亦不自絶也不求仕亦不逃名仁義/之粟則受之言行可以自見則見矣惡慢人而食
其食則孝子不為也夫子之稱子羽也曰貴之不/喜賤之不怒苟利於民亷於事上以佐其下獨富
獨貴則必不為也是/澹臺㓕明之行也
子言之儒有居處齊難坐起恭敬言必先信行必中
[001-41a]
正道塗不争險易之利冬夏不爭隂陽之和愛其死
以有待也養其身以有為也其備豫有如此者
養其親則敬其身敬其身則愛其死故道有不死/於其名臣有不死於其君君以道死則死之不以
道死則不死也中道而止當門而處雖/有暴政不更其所是晏平仲之行也
子言之儒有今人與居古人與稽今世行之後世以
為楷適弗逄世上弗援下弗推䜛謟之民有比黨而
危之者身可危也而志不可奪也雖危起居竟信其
志猶將不忘百姓之病也其憂思有如此者
[001-41b]
危其身以伸其志孝子亦豈為之乎立行之士不/諧於時固其所也匹夫納溝哲人所傷以身之危
易百姓之病孝子猶且為之曽子曰士不可以不/𢎞毅任重而道逺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
已不亦逺乎是/曽子之志也
子言之儒有内稱不辟親外舉不辟怨程功積事推
賢而進達之不望其報君得其志苟利國家不求富
貴其舉賢援能有如此者
若此則可謂敬愛者矣孝子事親就養無方忠臣/事君就養無方以無方之賢就無方之養卿大夫
之為也士為之則已上然且有為之者雖或比黨/而危之不疑也是祁奚羊舌肸之行也曽子曰可
[001-42a]
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也天下有道則亦卿大夫之選也
子言之儒有澡身而浴徳陳言而伏靜而正之上弗
知也麤而翹之又不急為也不臨深而為髙不加少
而為多世治不輕世亂不沮同弗與異弗非也其特
立獨行有如此者
若此則可謂忠順者矣以此之為而猶為祭祀祿/位者乎儒行所言自立者五強學力行一也見死
不更二也戴仁抱義三也雖危竟伸四也推賢忘/報五也而陳伏靜正者猶為特獨故聖人所言忠
順非世之所謂忠順者也世之所/為忠順者猶資愛於其保姆也
[001-42b]
子言之儒有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諸侯慎靜而尚寛
強毅以與人博學以知服近文章砥礪亷隅雖分國
如錙銖不臣不仕其䂓為有如此者
不臣不仕可以為士亦可以為孝子乎士有尊於/諸侯士有貴扵卿大夫立身行道則其自與也曽
子曰宫中雍雍外焉肅肅朋友切切兄弟怡怡逺/者以貌近者以情立其所能逺其所不能無失所
守亦可以終身也孟子曰居仁由義大人之事備/矣夫孝子之於天下何不備之有孝子而必資祿
以為祭資位以為祀則卿大夫而下無孝子也子/言之徳恭而行信終日言不在尤之内貧而樂卑
而尊是老萊子之行也易行以俟命居下位不援/其上觀於四方不忘其親苟思其親不盡其樂以
[001-43a]
不能學為終身之憂是介山之推之行/也故如介山之推則可以語學者矣
右傳二十則
庻人章第六
用天之道分地之利謹身節用以養父母此庶人之孝
也
君子資於天地得其尊親小人資於天地得其樂利/小人資其力君子資其志君子致其禮小人致其事
其要於敬養不敢毁傷則一也然則君子不言養小/人不言敬何也顯親揚名則養也謹身節用則敬也
若子之有廟祀小人之有畆澮大小殊致有身則一/愛敬忠順與為謹節何以異乎謹節則不傷不傷則
[001-43b]
不毁不傷不毁則言行皆滿於天下言行皆滿於天下則/皆可配於天地矣然則夫子於庶人微其詞何也曰庶人
明於人非明人者也則於人非則人者也至徳要道不之/總也故此之此之者微之也謂夫士君子而尚庶人之事
者也庶人之於卿士/猶諸侯之於天子也
故自天子至於庶人孝無終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
不敢毁傷孝之始也立身顯親孝之終也謹身以事/親則有始立身以事親則有終孝有終始則道著於
天下行立於百世不愛其身而惡慢乘之小則毁傷/其身大則毁傷天下曽子曰旤患由生自纎纎也君
子夙絶之夙絶之如何曰敬而已/矣君子未有不敬而免於患者也
右經第六章
[001-44a]
大傳第六
子云小人皆能養其親不敬何以辨父子不同位以
厚敬也書云辟不辟忝厥祖
子不乗父父不乗祖所以著辨也子不忝父父不/忝祖所以終始也不能立身不能率祖而曰能養
小人之義也故無念爾祖聿脩厥徳者始孝/之事夙興夜寐無忝爾所生者終孝之事也
曽子曰孝有三大孝不匱中孝用勞小孝用力博施
備物可謂不匱矣尊仁安義可謂用勞矣慈愛忘勞
可謂用力矣
[001-44b]
尊仁安義何勞之有言夫為仁義而不備物者也/不備物則備力父母有憂之然而無患人之患富
貴有甚於患筋力者也曽子曰仁者殆恭者不入/慎者不使正直者邇於刑弗違則殆於罪君子錯
在髙山之上深澤之汙聚橡栗藜藿而食之生耕/稼以老十室之邑夫其父之志也夫亦其子之志
也/夫
子㳺問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
有養不敬何以别乎
大祀之尚明水也大享之尚太羮也兩者非以為/養也君子之敬父母尊於天地明於日月道塞而
反於隴畆亦猶有郊社之意焉馬之喣沫雖報不/享又何倣焉曽子曰烹熟羶香嘗而進之非孝也
[001-45a]
養/也
子夏問孝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
饌曽是以為孝乎
記曰孝子之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嚴威儼恪非所以事親
也然則敬者無儼恪與曰敬之有儼恪自享祀始/也養從愛始者也孝經之道有三曰嚴曰順曰敬
嚴從父也順從母也孝養之義從母者也然則是/獨從愛乎曰愛至而敬亦至敬至而色亦至矣參
損㳺夏皆孝也用之不同曽卜/致敬言閔致和和者敬之通也
曽子曰民之本教曰孝其行之曰養養可能也安為
[001-45b]
難安可能也乆為難久可能也卒為難卒事慎行則
可謂能終也
若是則曽子自為能養也曽子擇孝取下焉而猶/以為難則是庶人之孝未為降也孟子曰曽子養
曽晳必有酒肉將徹必請所與問有餘必曰有曽/晳死曽元養曽子必有酒肉将徹不請所與問有
餘曰亾矣将以復進也此所謂養口體者也若曽/子則可謂養志也故敬之降為養養之下無降焉
保祿祀而下則亦無降也故孝子之詩至於苞栩/而衰矣周書曰嗣爾股肱純其藝黍稷奔走事厥
考厥長肇牽車牛逺服賈用孝養厥父母厥父/母慶自洗腆致用酒則洵矣其庻人之義也
子言之君子反古復始不忘其所繇生也是以致其
[001-46a]
敬𤼵其情竭力從事以報其親不敢弗盡也
身生於父成於君始於祖本於天地知其所由生/則知其所由成知其所由成則知其所由立政教
禮樂亦由此為義也天子竭力以行禮樂諸侯竭/力以行政教其明報不同而𤼵情致敬竭力従事
則一也詩曰我孔熯矣式禮莫愆又曰靡有不孝/自求伊祜故謂小孝用力用力之不及致敬者亦
有未盡也子路見於夫子曰有人於此夙興夜寐/手足胼胝面目黧黒藝五榖以事其親而無孝子
之名者何也子曰意者身未敬耶色不順耶辭不/遜耶古人有言曰衣與食與何以無孝之名意者
所友非仁人耶坐吾語女雖有國士之力不能自/舉其身君子愛以事親敬以友賢何為無孝子之
名乎詩曰朋友攸攝攝以威儀曽子則嘗從事於/此也夫事親信友獲上治民君子亦嘗置力於此
[001-46b]
也/
曽子曰君子進則能達退則能靜豈貴其能達哉貴
其有功也豈貴其能靜哉貴其能守也夫惟進之何
功退之何守故君子有二觀焉君子進則益上之譽
損下之憂不得志不安貴位不博厚祿負耜而行道
凍餓而守仁是君子之功守也
故祿養者非君子之得已也猶不得於道而得於/畎畆之義也君子動靜以為立身進退以為終始
有不功之功不利之利曽子言之徃而不可還者/親也至而不可待者年也吾嘗仕齊禄不過鍾釡
[001-47a]
欣欣而喜非為貴也親歾之後南㳺於椘榱題二/圍轉轂百乗北鄉涕泣非為賤也君子有後名不
若昕夕之養故顯名揚親亦非君子之得已/也以為不得已而不敢自己是終始之義也
曽子曰人之生也百嵗之中有疾病焉有老幼焉君
子思其不復者而先施焉親戚既歾雖欲孝誰為孝
年既耆艾雖欲弟誰為弟故孝有不及弟有不時慎
始思終其是之謂與
甚矣曽子之仁也不及孝而思孝不及弟而思弟/人之性也耄耋而思立身毁敗而思行道則亦晩
矣君子慎始而慮終孩提立孝老死而不倦詩曰/我日斯邁而月斯征昔者子夏食於曽子曰是不
[001-47b]
已費乎曽子曰君子有三費飲食不在其中有三/樂琴瑟不在其中子夏曰何為三樂曰有親可畏
有君可事有子可遺此一樂也有親可諫有君可/去有子可怒此二樂也有親可養有君可諭有友
可助此三樂也何為三費曰少而學之長而忘之/此一費也事君有功而輕負之此二費也久與之
交而中絶之此三費也夫孩提行孝老而不就立/身耆艾而猶有咎其為費也不亦多乎詩曰天生
蒸民其命靡諶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言性習之中變而仁孝之不易也
曽子曰先憂事者後樂事先樂事者後憂事昔者天
子日旦思其四海之内戰戰惟恐不能乂諸侯日旦
思其四封之内戰戰惟恐失損之大夫士日旦思其
[001-48a]
官職戰戰惟恐不勝庻人日旦思其事戰戰惟恐刑
罰之至也故臨事而栗者鮮不濟矣
故臨深履薄天子庶人之所共學也愛敬之心不/勝惡慢始事而勤終事而怠自謂無所毁傷而毁
傷者驟至矣丹書曰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㓕義/勝欲者從欲勝義者凶夫為人子行孝而至無終
始非以欲勝義而然乎勝義㓕仁禍患乃成孟子/曰君子有終身之憂無一朝之患也乃若所憂則
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爲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我猶未免為鄉人也是則可憂也憂之如何如
舜而已若夫君子所惡則無矣非仁無為也/非禮無行也如有一朝之患則君子不患矣
子言之仁有數義有長短大小中心㦧怛愛人之仁
[001-48b]
也率法而强之資仁者也詩云豐水有芑武王豈不仕
詒厥孫謀以燕翼子數世之仁也國風曰我躬不
閲皇恤我後終身之仁也
夫世豈有仁而終身者乎亦豈有不仁而終其身/者乎以敬成孝以孝成仁能終其身則能及扵百
世矣亦何長短大小之有丹書曰凡事不強則枉/弗敬則不正枉者㓕廢敬者萬世師尚父曰且臣
聞之以仁得之以仁守之其量百世以不仁得之/以仁守之其量十世以不仁得之以不仁守之必
及其世孟子謂是尚父之言未是也不仁而可以/得天下則是不孝而可以奉宗祀也孟子曰天子
不仁不保四海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廟士庶人不仁不保四體夫能行愛敬終
[001-49a]
始其身則可謂仁者矣/豊芑之詩何多譲焉
子曰中心安仁者天下一人而已大雅曰徳輶如毛
民鮮克舉之我儀圖之維仲山甫舉之愛莫助之子
曰詩之好仁如此鄉道而行中道而廢
身之老也不
知年數之不足也俛焉日有孳孳斃而後已
若是則可謂有終始者矣仲山甫之稱為仁何也/謂有始終也令儀令色小心翼翼文王之事也不
畏強禦不侮矜寡成湯之智也以保其身王躬是/保舜禹之義也有是三者以率民彛以正物則性
立而教著於天下則非獨立身而已也孟子曰吾/身不能居仁由義謂之自暴也又曰謂其君不能
[001-49b]
者賊其君者也鄉道而行中道而廢則亦命也/以為朝夕不放於日月則君子有所不可也
大學曰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脩身為本其
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
之有也
五孝雖殊敬身一也敬身則敬親敬親則敬天敬/天則成親成親則成身成身而其身大於天下矣
孟子曰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國家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身厚則萬物皆厚身治
則萬物皆治身毁則萬物皆毁身傷則萬物皆傷/矣虞書曰敬修其可願又曰慎厥身修思永夫非
愛敬終始而/能如此乎
[001-50a]
右傳十二則
[001-50b]
孝經集傳卷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