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1a]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詳解卷七
宋 夏僎 撰
淮海惟揚州彭蠡既豬陽鳥攸居三江既入震澤厎定
篠簜既敷厥草惟天厥木惟喬厥土惟塗泥厥田惟下
下厥賦下上上錯厥貢惟金三品瑶琨篠簜齒革羽毛
惟木島夷卉服厥篚織貝厥包橘柚錫貢沿於江海達
於淮泗
[007-1b]
漢孔氏謂揚州北據淮南距海故言淮海惟揚州蓋
揚州之界北則跨淮而過南則至海而止也然爾雅
言江南為揚州則揚州在江之南未嘗跨淮為界葢
爾雅商制或商因于夏所損益如此也彭蠡澤名也
在揚州境内豫章郡彭蠡縣東乃江漢二水所㑹也
即今之鄱陽湖是也在南康郡星子縣南江州彭澤
縣西按下文嶓冡導𣻌東流為漢又東為滄浪之水
過三澨至於大别南入于江東匯澤為彭蠡岷山導
[007-2a]
江東别為沱又東至于澧過九江至於東陵東迤北
㑹于滙則彭蠡是江漢所㑹之處明矣然漢言滙為
彭蠡而江乃特言㑹于滙者蘓氏謂禹導水先漢而
後江方其導漢入于南江見遏于北江則已㑹澤而
為彭蠡故言東滙澤而為彭蠡至于導江則彭蠡既
滙矣故特言會于滙則會彭蠡可知此説是也然則
此言彭蠡既豬者豈非以漢江二水會于此澤其勢
泛溢今禹導之水有所泄故彭蠡遂得豬而為澤而
[007-2b]
無泛溢之患乎陽鳥孔氏及諸儒皆謂隨陽之鳥鴻
雁之屬水退之後冬月來居此澤故言攸居于彭蠡
既豬之後以見居於彭蠡曽氏亦謂鴻雁謂之陽鳥
者冬日至而日北及春而雁北向夏日至而日南及
秋而雁南向雁之所居隨日所在故曰陽鳥林少穎
以為不然諸儒皆以陽鳥為雁余竊有疑觀禹貢所
序治水之詳見於九州之下或山或陵或平陸或原
隰莫非地名而此州上言彭蠡既豬下言三江既入
[007-3a]
震澤厎定皆是地名獨此三句之間言陽鳥攸居非
惟文勢不相稱且考之九州亦無此例况雁之南翔
乃其天性有不得不然者豈洪水未平遂不南翔洪
水既平而後南翔乎兼古之地名取鳥獸之名者甚
多如虎牢犬邱之類與左氏昭公二十年公如死鳥
杜注死鳥衛地以是觀之安知陽鳥非地名乎鄭有
鳴雁在陳留雍邱縣漢北邉有雁門人皆謂此地以
鳥所居為名然則此謂之陽鳥意亦雁之南翔實居
[007-3b]
此地故取為名其曰攸居者葢水退之後其地可居
也少頴此説雖於經𫝊無明騐亦有此理也故世亦
有謂陽鳥為地之近澤者三江既入震澤厎定漢孔
氏謂三江已入致定為震澤唐孔氏廣其説謂江從
彭蠡分為三共入震澤從震澤復分為三乃入海蘓
氏破其説謂安國未嘗南逰按經文以意度之不知
三江距震澤甚逺决無入理而震澤之小大决不足
以受三江所謂三江者以所見考之自豫章而下入
[007-4a]
彭蠡而東入海者為南江自蜀岷山至九江滙于彭
蠡者為中江自嶓冡導𣻌東流為漢㑹于彭蠡以入
海者為北江此三江自彭蠡以上為二自夏口以上
為三江漢合於夏口而與豫章之江皆滙於彭蠡則
三江為一至秣陵京口入海不復為三然禹貢猶有
三江之名曰北曰中者此以味别之葢三水性不相
入江雖合而水味異故至今有三冷之説古今稱唐
陸羽知水味三冷相雜不能相欺則三冷之説不可
[007-4b]
誣也少頴則謂蘓氏以三江為北江中江南江其説
可從若味别之説誠不可信且引鄭漁仲云水之多
水緩者数步猛者不頃步間渾合為一豈得漢水自
大别與江合流至九江猶能辨得此是漢水耶以是
蘓氏味别之説為未可從據經云東為中江東為北
江是禹時彭蠡之下有此二江必矣但蘓氏據其所
見徒見今日之江流自彭蠡而下惟有一江故以禹
貢之中江北江葢以味别之此味别之説所以不可
[007-5a]
信也其以三江為中江北江南江所以可信者以經
既有中江北江必有南江猶既有南河西河必有東
河也况顔師古注漢書志亦以三江為中江南江北
江此必有據而云也若夫郭景純以為岷江浙江松
江韋昭以為松江浙江浦陽王介甫以為一江自毗
陵一江自義興一江自吳縣班固以為南江從㑹稽
吳縣南入海中江從丹陽蕪湖縣西東至㑹稽陽羡
入海北江從會稽毗陵縣北東入海此皆據所見之
[007-5b]
江而為言非禹之舊跡也酈道元嘗謂東南地卑萬
流所凑觸地成川故川舊瀆難以為凴以是觀之則
禹之舊迹其下流厯年浸乆為所漂沒者隨世變更
不可復攷三江之説雖以經攷之知其如此亦未敢
指定其確處如蘓氏之説也少頴此説極善但少頴
見經有北江中江而無南江乃謂有中江必有南江
無所攷據不若曽氏謂攷於地志豫章之川如彭水
鄱水塗水之類凡九水合於湖漢東至彭蠡入江此
[007-6a]
凢水葢南江南江乃江之故迹非禹所導其後禹導
漢入焉與舊江合流而水之脈分為南北故漢為北
江又其後導岷山之江入焉其流介乎二江之中故
為中江北江中江皆禹所道南江乃其故道耳此説
是也震澤之水多震動而難定故謂之震澤惟定則
足以見禹之厎績故言震澤厎定葢謂三江既入海
則泛溢有所泄而震澤之水始得以至定也蘓氏謂
三江未入東南皆水豈復有吳越及三江入海則吳
[007-6b]
越始有可宅之土而水所鍾者獨震澤而已此説是
也少頴謂禹貢逐州所序治水曲折皆列序一州之
水于其下非必以文勢相屬如下文導岍及岐導弱
水等可以首尾本末求之而先儒乃有此蔽如兖州
之灉沮實未嘗會於雷夏徒按經文雷夏既澤灉沮
會同乃謂二水實會於雷夏此州之三江實未嘗入
於震澤徒按經文三江既入震澤厎定乃謂三江實
入震澤此皆弗攷之過也按地理志具區在會稽吳
[007-7a]
縣北古文以為震澤以今攷之正在平江府吳縣及
湖州烏程縣界謂之太湖漢孔氏亦謂震澤吳南太
湖名韋昭注國語謂太湖即五湖也書謂之震澤爾
雅謂之具區方圎五百里是太湖五湖震澤具區其
名雖異其實一也然周官職方氏乃言揚州薮曰具
區浸曰五湖者豈餘浸藪皆異處而揚州浸藪乃合
為一耶唐孔氏謂揚州浸藪論其水謂之浸指其澤
謂之藪要之唐孔氏亦是順經文而曲為之説未必
[007-7b]
有據竊謂具區既是薮五湖既是浸浸藪既不同自
不得混為一地想具區自是具區五湖自是五湖但
經無明文諸儒得以臆説疑後學爾當闕以俟知者
篠竹箭也簜大竹也李廵謂竹節相去一丈曰簜孫
炎謂竹濶節者為簜皆不如郭璞謂篠是小竹簜是
大竹其説簡易而易明揚州水退之後竹之大小皆
敷布而生故言既敷草則少而長故言惟夭木則喬
而髙故言惟喬此州言夭喬餘州言繇條言漸包皆
[007-8a]
草木暢盛之意其不同者特史家變文耳不必從而
為之説若夫此州言草木在厥土之上兖徐二州言
草木在厥土之下或先或後不同當是兖徐二州不
若揚州最宜草木故兖徐二州草木必待水退土性
既復之後乃始茂盛故言草木在厥土之下揚州則
地尤宜此故水一退則草木遂茂不待土性既復然
後始盛故言草木在厥土之上也少穎於兖州嘗謂
兖徐揚三州言草木乃東南多水不宜草木今觀揚
[007-8b]
州言篠簜既敷乃是東南宜竹箭故言之豈可謂三
州不宜草木故言之也當是最宜草木故言之不然
則惟木之貢係于揚州若非所宜何以責貢其所無
哉故知少穎之説為未必然塗泥漢孔氏謂地泉濕
也東南萬流所湊故揚州荆州皆言塗泥惟其泥故
揚州於田則下下比九州為第九而賦乃出下上比
九州為第七有時而錯出第六之賦者以人工修故
也秦少㳺嘗謂今之所謂沃壌者莫如吳越閩蜀一
[007-9a]
畝所入比他州輙數倍吳越閩蜀古揚州梁州也按
禹貢揚州田第九梁州田第七皆在下等之中而乃
以沃壌稱者吳越閩蜀地狹人衆培㙲灌溉之功至
也金三品漢孔氏謂金銀銅兄三品鄭氏謂銅三品
者非也瑶琨漢孔氏謂皆美玉王肅謂美石次玉者
按周禮内宰后裸獻則賛瑶爵豈有后所執之爵乃
用美石為之者當依孔氏謂瑶琨皆美玉也篠所用
以為竹箭簜大竹所用以為笙簫符節之屬周官掌
[007-9b]
節有英簜葢此齒孔氏謂象齒草孔氏謂犀皮齒所
以飾噐革所以為甲羽孔氏謂鳥羽唐孔氏廣其説
謂孔雀翡翠之屬其羽可以為飾毛孔氏謂氂牛尾
唐孔氏廣其説此氂牛之尾可以為旌旗之飾木孔
氏謂楩楠豫章林少頴謂不必如此拘定左氏云鳥
獸之肉不登於俎皮革齒牙骨角毛羽不登於噐則
公不射是此州所貢齒革羽毛與木等乃凡鳥獸之
齒革羽毛可以為噐用之飾與木之可以為噐用者
[007-10a]
皆貢之不必如孔氏拘定此説是也島夷與冀州島
夷同皆是夷人之居海曲者二州皆傍海故皆有島
夷卉服漢孔氏謂葛越也南方布名用葛為之左思
三都賦所謂蕉葛之屬是也但孔氏以冀州言島夷
皮服是島夷水退得服皮服非所以貢此言島夷卉
服亦非所貢不如鄭氏謂此州下濕皆衣草服且貢
其服以共天子之官按此文在厥貢之下厥篚之上
則其為島夷之貢也明矣卉服既為之貢則冀之皮
[007-10b]
服從可知矣織貝漢孔氏謂織紬紵也貝水物也唐
孔氏廣其説謂魚有𤣥貝貽貝餘貾黄白文餘泉白
黄文葢州之篚貢紬紵與此有文之貝以為噐用之
飾林少頴謂不然以織為一物貝為一物則織字無
所屬當從鄭氏謂貝為錦名詩曰萋兮斐兮成是貝
錦凡為織貝者先染其絲乃織之則成文是此州之
篚乃貢此織成之貝錦也彼蘓氏雖謂織貝為南方
島夷織草木為服如今吉貝木綿之類其説攷於今
[007-11a]
為可騐然下文又謂其文斑斕似貝攷今吉貝木綿
又無有所謂斑斕如貝者故未能遽從橘柚漢孔氏
謂小曰橘大曰柚顔師古注漢書云柚似橘而大其
味尤酸則柚大橘小可知矣橘柚不耐寒必包褁而
送之然頒之有時故特錫命乃貢言不常貢也唐孔
氏謂此州橘柚錫貢與荆州納錫大龜豫州錫貢磬
錯皆非常貢故其文並在厥篚之下此説是也揚州
貢篚入帝都之道沿江海以入淮泗然後逹河以至
[007-11b]
帝都故言沿於江海達於淮泗然不言河者以前徐
州既言浮於淮泗達於河故此直言達於淮泗則逹
於河可知也林少頴謂禹之時江未有入淮之道故
自揚州入帝都必由江以入海然後達於淮泗至吳
王夫差掘溝通水與晋㑹于潢池然後江淮始通若
禹時則未有此道孟子謂排淮泗而注之江者葢誤
指吳王夫差所通之水以為禹迹其實非也若使禹
時江果與淮通則何須自江入海自海入淮泗如是
[007-12a]
迂迴哉説亦自有理但孟子言禹排淮泗而注之江
必不至誤指夫差所通之水以為禹迹當是禹時淮
嘗入江後來湮塞復通之以與晋㑹此所以必言沿
於江海達於淮泗者非是江不入淮故沿江入海由
海入淮泗當是揚州疆界濶逺貢篚所由入之道不
一或由江入淮泗或由海入淮泗故言沿於江海達
於淮泗耳少頴又謂禹貢五服甸服至綏服每面一
千五百里二面相距三千里此九州之内也綏服之
[007-12b]
外每面一千里乃要荒之服此九州之外者今以禹
貢攷之甸服在王畿之内王畿南距河自河至江千
里則侯服綏服之數已盡今揚州之界南抵海則自
江而南若今閩廣數十州之地猶在揚州之界以此
推之則要荒又在九州之内矣然東河至東海千里
西河至流沙千里要荒本不在九州之内則揚州所
謂南距海誠可疑矣後世必有能辨之者請闕以俟
之耳
[007-13a]
荆及衡陽惟荆州江漢朝宗于海九江孔殷沱潛既道
雲土夢作乂厥土惟塗泥厥田惟下中厥賦上下厥貢
羽毛齒革惟金三品杶榦栝柏礪砥砮丹惟箘簵楛三
邦厎貢厥名包匭菁茅厥篚𤣥纁璣組九江納錫大龜
浮於江沱潛漢逾於洛至於南河
林少頴謂禹貢有兩荆山導岍及岐至於荆山孔氏
云在雍州導嶓冡至於荆山孔氏云在荆州惟此二
山皆名為荆故班孟堅有二條之説謂南條荆山在
[007-13b]
南郡臨沮縣東北以今攷之正屬襄陽為荆州豫州
言荆河乃自北條荆山至河惟豫州其意以荆州所
言之荆為南條荆山豫州所言之荆為北條荆山以
二荆分配二州其説雖然以地理攷之則有實不然
者葢北條荆山與河相去大不相逺茍以豫州之荆
為北條荆山則豫州境不應如是之狹惟曽氏為臨
沮之荆其隂為豫州其陽為荆州其説是也葢臨沮
之荆即南條荆山也南條荆山其北為豫其南為荆
[007-14a]
二州共以此山為界亦猶青徐共以岱山為界也荆
州之界言荆及衡陽漢孔氏謂北據荆山南及衡山
之陽唐孔氏廣其説謂此州北界至荆山之地故言
據南境過衡山之南以衡是名山其南無復有名山
大川可以為記故言陽見其南至山南也少頴謂二
孔以此州之界南過衡山之陽則可以北據荆山則
不可葢孔氏所謂據皆跨而越之若兖州言東南據
濟是越濟而東南也青州言東北據海是越海而東
[007-14b]
北也若夫此州與豫州以荆山為界荆山之北則豫
州也荆山安得跨而越之故此州當言北距荆山不
當言北據荆山以距則至荆山而已據則北跨荆山
而越之也少頴此説極當江出岷山漢出嶓冡其源
𤼵於梁州經於荆州而其入海乃在于揚州然必于
此州言朝宗于海者葢江漢之源𤼵于梁州其勢漂
悍迅疾揚州其下流既未有入海之道則經於荆州
無所𤼵泄荆州實被其害惟禹導之使江漢二水至
[007-15a]
此雖未至海而入海之勢已順則荆州乃免于昏墊
之患故朝宗于海所以必言于此州也朝宗是諸侯
見天子之名江漢二水見於此州雖未入海然安流
無復壅塞終必歸海亦猶諸侯春朝夏宗心馳魏闕
無復有負固不服之意故雖未至帝都知其終必至
也詩所謂沔彼流水朝宗於海者正與此同鄭氏乃
謂荆楚之域國有道則後服國無道則先強故禹記
水朝宗之義以著人臣之禮此過論也九江漢孔氏謂
[007-15b]
江于此州界分為九道地理志亦謂江自潯陽分為
九道東合為大江潯陽記亦有九江一曰烏江二曰
蚌江三曰烏白江四曰嘉靡江五曰畎江六曰源江
七曰廪江八曰提江九曰箘江張須九江圗亦謂九
江隨水勢而分其間有洲或長或短百里至五十里
别於鄂陵終於江口㑹於桑落洲凡三百餘里據此
數説皆謂江水至是分為九道獨曽氏謂為不然曽
氏謂按下文導江言過九江至於東陵東迤北㑹于
[007-16a]
滙説者謂東陵巴陵也葢今巴陵與夷陵相為東西
夷陵一曰西陵則巴陵為東陵可知許慎曰迤邪行
今江水過洞庭至巴陵而後東北邪行合于彭蠡即
經所謂過九江至於東陵東迤北㑹於滙也由是觀
之則九江不在潯陽明矣經言導河曰東過洛汭北
過洚水葢洛水洚水入於河河則過之而已導𣻌曰
過三澨導渭曰過漆沮亦猶是也葢大水受小水則
謂之過江合九江謂之過者辨其江源有九其流小
[007-16b]
于江故也如江分為九道則經於荆川當曰九江既
道不應曰孔殷經于導江當曰播為九江不當曰過
九江也所謂九江者葢今洞庭也攷之前志沅水漸
水沅水辰水叙水酉水醴水湘水資水皆合洞庭中
東入于江江則過之而已則所謂九江者豈非此乎
曽氏此説攷於經而有據稽于地而有騐故尤可信
若夫九江必謂孔殷者鄭氏則謂殷多也九江從山
溪所出其孔衆多故謂之孔殷然不若孔氏以孔殷
[007-17a]
為甚得地勢之中也沱潜二水説者不同鄭氏則謂
南郡枝江縣有沱水其尾入江首不於江出華容縣
夏水首出江尾入沔盖此所謂沱也潜則未聞象類
鄭氏此説盖解此州之沱潜也地理志則謂蜀郡鄆
縣有江沱及漢中安陽皆有沱水潜水其尾入江漢
首不于此出江源有江首出江南至犍為武陽又
入江豈沱之類歟潜盖漢西出嶓冡東南至巴郡江
州入江行二千七百六十里地理志此説盖解梁州
[007-17b]
之沱潜也郭璞則謂沱水自蜀郡都水縣湔山與江
别而更流璞又云有水從漢中沔陽縣南流至梓潼
漢壽入大穴中通峒山下西南潜出一名沔水舊俗
云即禹貢之潜郭璞此言亦解梁州之沱潜也三説
雖不同要之不足泥按爾雅水自江出為沱自漢出
為潜是凡水之出于江漢者皆有此名江漢二水𤼵
源于梁入于荆州故二州皆有沱潜其曰既道者謂
二水禹治之既復其故道也雲夢澤名唐孔氏謂地
[007-18a]
理志云南郡華容縣南有雲夢澤杜預云南郡枝江
縣西有雲夢城江夏安陸縣亦有雲夢雲夢一澤而
毎處有名者司馬相如子虛賦云雲夢者方八九百
里則此澤跨江南北毎處名存也如唐孔氏謂此經
土字在雲夢二字之間史文兼云上下也盖此澤既
大其内有平土邱水去可為耕作畎畝之治故言土
于雲夢之兩間此説于經文不順當從王氏之説曰
雲之地土見而已夢之地非特土見草木生之人可
[007-18b]
加功焉故言作乂王氏此説盖謂雲夢之勢有髙卑
故雲則土見夢則可以作乂也盖雲夢雖摠為澤薮
之名别而言之則為三澤合而言之則為一澤左𫝊
昭二年楚子與鄭伯田于江南之夢又曰楚子濟江
入于雲中定四年左𫝊載楚王寝于雲中則雲夢為
二澤明矣彼史記漢地理志雖皆雲土夢作乂混雲
夢為一澤要當以經為騐故近世以今郡縣攷禹貢
地理者亦謂雲在江北即玉沙監利景陵等縣夢在
[007-19a]
江南即公安石首建寧等縣由此而言之則雲夢為
二澤明矣此州之土沮洳卑濕與揚州同故亦言厥
土惟塗泥然土雖與揚州同而地勢比于揚州則又
稍髙故田則又加于揚州一等而揚州田下下此則
下中田雖下中而農民衆多培糞灌溉之功益至故
賦則又出于上下也漢孔氏謂田第八賦第三人功
修此説得之此州所貢之物大抵與揚州同揚州厥
貢惟金三品齒革羽毛惟木而此州厥貢羽毛齒革
[007-19b]
惟金三品則二州所貢相同可知然揚州必先言金
而後羽毛此州必先羽毛而後金揚州先齒革而此
州先羽毛者唐孔氏謂以善者為先蘇氏謂以多者
為先二説皆通按職方揚州其利金鍚荆州其利銀
丹齒革則荆揚所産無優劣盖可見矣左𫝊僖二十
三年重耳對楚子曰羽毛齒革君地生焉其波及普
國者君之餘也㐮二十六年聲子曰如杞梓皮革自
楚徃也僖十八年鄭伯始朝于楚楚子賜之金既而
[007-20a]
悔之曰無以鑄兵故以鑄三鍾則羽毛齒革金木等
禹責貢于荆州也宜矣杶顔師古謂似樗而寔陸璣
謂與㯉栲漆相似如一榦漢孔氏謂柘也以考工記取
榦之道以柘為上故知其為柘少頴謂凡木可以為
榦者皆名榦不必指名為柘栝漢孔氏云栢葉松身
即今之柏也此四木生于此州既良且可以充噐用
故責貢之曾氏謂揚州貢木不言名者不可勝名也
此則言杶榦栝䄸者所貢止此而已此説是也礪砥
[007-20b]
皆磨石唐孔氏謂砥以細宻為名礪以麄糲為名則
砥細于礪山海經謂荆山首自景山至琴鼓山凡二
十有三而獲多砥礪則荆州貢砥礪亦宜矣砮石之
中矢鏃者魯語肅慎氏貢楛矢石砮則砮為石之中
矢鏃者可知丹唐孔氏謂丹砂王子雍謂可以為采
二説皆通按職方荆州其利銀丹則丹貢于荆亦宜
矣箘簵竹名楛木名顔師古謂皆可以為矢曾氏之
説亦然曾氏引智伯伐趙趙子入晋陽召張孟談曰
[007-21a]
無矢奈何孟談曰臣聞董安子之治晋陽也公宫之
垣皆以荻蒿苫楚廧之其髙丈餘趙㐮𤼵而試之其
堅則箘簵之勁不能過也以此言之則箘簵竹之堅
勁者其材中矢之笴楛矢肅慎氏常貢焉則楛之材
亦中矢之笴盖以箘簵楛皆笴之良材也孔氏此説
與師古同而孔氏但以楛為中矢榦其説未盡若夫
孔氏謂三物皆出雲夢之澤近澤三國常致貢之其
名天下稱善以此解三邦厎貢厥名其説比諸儒為
[007-21b]
長盖箘簵楛出于三邦者尤為有名故也三邦之地
經無明文難以攷據按考工記云材之美者有妢胡
之笴鄭注云胡子之國在楚傍意者即三邦之故地
也一説又謂箘簵楛皆弓矢之材楚之國易叛難服
故聖人當天下無事之時雖不用威武之事于箘簵
之材一無所用然雖無用亦使之致貢其名者亦見
不忘武之意此説亦通但于九州之例未嘗有貢名
不貢物者故未敢必信蘇氏乃謂杶榦栝柏砥礪砮
[007-22a]
丹與箘簵楛皆物之重者荆州去冀最逺而江無達
河之道難以必致重物故此邦之貢不以大小但致
貢其名数准其物易以輕賫致之京師此説不然夫
所謂任土作貢者皆其服食噐用之物而不可闕者
故使准其本嵗所輸之賦而貢于京師若貢其名数
易以輕賫正合作貢之本意鄭氏又以厥名下属包
匭菁茅尤為無義故特從孔氏之説也包匭菁茅漢
孔氏以包為一句匭菁茅為一句其説以包為橘柚
[007-22b]
謂橘柚則包而貢之菁茅則匭而貢之此説不然按
左𫝊齊桓公責楚貢包茅不入王祭不供無以縮酒
則茅之有包自古然也匭匣也唐孔氏謂匱之小者
是也盖菁茅祭祀之用既包之又匭之所以示敬也
漢孔氏以菁茅為二物謂菁以為菹茅以縮酒其説
盖以周禮醢人有菁菹故為是説少頴謂周禮菁菹
即蔓菁是也蔓菁處處有之豈必貢于荆州然則所
謂菁茅者當從鄭氏謂茅之有毛刺者説者又以管
[007-23a]
子三脊之茅為此菁茅唐孔氏謂管子乃觀桓公欲
封禅不可窮以辭因設以無然之事故云古者封禅
江淮之間三脊茅以為藉此乃懼桓公耳非荆州所
有此説是也厥篚𤣥纁璣組謂此州之篚貢此三物
也唐孔氏按考工記云三入為纁五入為緅七入為
緇鄭注云染纁者三入而成又再染以黒為緅又再
染以黒為緇𤣥色在緇緅之間其六入者是染𤣥纁
之法也此州染𤣥纁色善故令貢之璣珠之不圓者
[007-23b]
組綬之類三物皆充冕服之用故皆入筐篚而貢之
大龜蘇氏謂國之所守其得䍐不可以為常貢又不
可錫命使貢惟使有之則納錫于上漢孔氏乃謂錫
命而納之夫經言納錫未嘗言錫納如揚州言橘柚
錫貢豫州言錫貢磬錯則可謂之錫命此安得謂之
錫命以貢故其説不若蘇氏為長太史公龜䇿𫝊云
龜千嵗滿尺二寸漢書食貨志云大龜巨髯長尺二
寸盖尺二寸然後為大龜龜至靈之物也所以決疑
[007-24a]
定䇿是國之守龜也惟其為物之靈則不可求而得
若責之以為毎年常貢則其优甚矣故惟使之九江
之地有偶而得之若宋玉時豫且得白龜之類則使
納錫于上謂之納錫則與師錫帝禹錫元圭同意重
其事也浮于江沱潜漢逾于洛至于南河記此州入
帝都之道也江沱潜漢本或潛下有于字悞耳浮
于江沱潜漢當是用舟而行先自江入沱自沱入潜
自潜入漢至漢則捨舟用陸行至于洛故言逾于洛
[007-24b]
江沱潜漢四水相通始末雖不可攷然江漢皆源異
而下流同沱潜出于江漢則四水必有相通之道矣
既浮四水捨舟陸行至洛然後又自洛以達于南河
南河即豫州之南河也盖河至華隂折而東流豫州
在其南謂河曰河南兾州在河南之北故至河南則
至帝都矣
荆河惟豫州伊洛瀍澗既入于河滎波既豬導菏澤被
孟豬厥土惟壤下土墳壚厥田惟中上厥賦錯上中厥
[007-25a]
貢漆枲絺紵厥篚纎纊錫貢磬錯浮于洛達于河
此州之界西南至荆山之北荆山之南則荆州也北
距河水之南河水之北則兾州也盖豫州在荆州之
東北兾州之南故以荆河為界也伊洛瀍澗四水所
出説者不同漢孔氏謂伊出陸渾山洛出上洛山澗
出沔池山瀍出河南北山漢志謂伊出洪農盧氏縣
熊耳山東北入洛洛出洪農工洛縣冡嶺山東北至
鞏縣入河瀍出河南穀城縣替亭北束南入洛澗出
[007-25b]
洪農新安縣東南入洛酈道元水經謂伊出荀渠山
洛出灌舉山瀍出穀城北山澗出白石山相合而後
入河據此三説言各不同當是厯世乆逺陵谷變遷
故其説不同耳然近世有以今之州縣攷禹貢地理
者謂伊出汝州南陽縣荀渠山洛出南州上洛縣東
北至鞏縣入河瀍水出西京新安縣穀城山澗出西
京黽池縣白石山其説大抵多與酈道元水經相同
則知水經之説惟可據少頴謂不必求諸儒異同之
[007-26a]
説但此言伊洛瀍澗既入于河而下言導洛自熊耳
東北㑹于澗瀍又東㑹于伊又東北入于河是伊瀍
澗入于洛然後自洛入河也明矣曾氏謂據下文澗
瀍伊水入洛洛水入河今言伊洛瀍澗既入于河若
四水不相合而各入河者以四水並流其源則異而
水之大小相敵也興漢入于江江入于海而荆州言
江漢朝宗于海同意滎波有二説漢孔氏謂滎澤波
水已成遏豬唐孔氏亦謂洪水時澤水大動成波浪
[007-26b]
今已成遏豬不泛溢據二孔則以滎波為一水然周
官職方豫州其川滎洛其浸波溠鄭注云滎兖水也
出東垣入于河溢為滎在滎陽波讀謂播禹貢滎播
既豬觀鄭氏此説則以滎波為二水然以周官攷之
豫州川浸有滎波二名則鄭氏為有據但以波為播
則不可盖職方既作其浸波溠而經又作滎波則其
為波無疑矣故近世以今郡縣攷禹貢地理者亦謂
滎波二水名濟水入河為滎滎即今鄭州滎澤後世
[007-27a]
塞為平地波洛水所出爾雅謂水自河出為雝自洛
出為波此滎波誠二水矣曾氏謂滎自河溢波自洛
出今皆有以畜之故曰滎波既豬此説極善但滎澤
據此言既豬則是澤薮之名而職方乃云其川滎洛
者曾氏謂河水禹時溢為滎澤而已至周始導為川
穆天子𫝊浮于滎水乃薮廣樂則滎澤至周始為川
矣菏澤漢孔氏謂在胡陵唐孔氏則據漢志謂山陽
郡有胡陵縣不言其縣有菏澤但云菏澤在濟隂定
[007-27b]
陶縣東今以近世論禹貢地理者攷之今廣濟郡定
陶縣東北有菏澤則唐孔氏之説可信矣導菏澤言
被孟豬盖孟豬近菏澤渮澤水盛禹導之其餘波覆
被孟豬如導弱水餘波被入流沙也説者謂此不言
入而言被者不常入也水盛乃覆被之此説是也漢
志謂孟豬在梁國睢陽縣東北以今地理攷之正在
東京虞城縣南東京與廣濟相去不逺則菏澤孟豬
相去不逺可知矣漢志謂孟豬為盟諸職方謂之望
[007-28a]
諸史記謂之明都其實一也然職方望諸乃青州澤
薮名今禹貢乃属豫者周無徐州徐并于青青州時
近在豫州之正東故得兼有孟豬也豫州之地有髙
下之不同故其土高者則壤壤無塊也下者則墳壚
墳土膏脉起也壚䟽也諸土皆言色或白或黄或青
此州不言者其色雜不可以一色名也其田第四故
言中上其賦第二時錯出第一故曰錯上中林少頴
謂九州之賦言錯者有四如兾州則云厥賦惟上上
[007-28b]
錯揚州云厥賦下上上錯豫州云厥賦錯上中梁州
言下中三錯盖當其制貢之時青徐雍荆所入之賦
毎得其常数惟此四州實有㓙豐之年故其賦有雜
出于他等者盖是總其九州所輸之賦彼此相形為
九等之差兾州賦第一豫州賦第二茍兾有凶荒水
旱之嵗其嵗有所减除則反出于豫州之下則是豫
當為第一兾為第二也揚州賦第七梁州賦第八茍
二州遇樂嵗田疇墾闢有所豐衍而梁出于第七則
[007-29a]
揚州固出第六矣如遇嵗凶之年有所蠲减出于第
九則與兖州相形必有强弱于其間故揚州厥賦下
上上錯梁州厥賦下中三錯而兖州則曰十有三載
乃同是盖彼此相為髙下餘州雖無有錯出者然以
意逆志凶年饑嵗必無取盈之理以是知九等之賦
盖以九州所出之大数相校而成非是制貢之時有
此多寡贏縮之不同也此説極善周官職方豫州其
利漆林絲枲則禹之制貢必使此州貢漆枲絺紵亦
[007-29b]
宜矣絺葛之精紵布之精者林少頴謂周官載師漆
林之征二十有五周官以為征而此以為貢盖周時
豫州在畿内故載師掌其征而不以為貢禹時豫州
在畿外故有貢推此則知兾州不言貢之意此説極
當纎纊諸儒皆以為細綿而先儒亦有以黒經白緯
為纎者則纎纊或為二物亦不可知治玉曰錯為之
磬錯盖制作玉磬必頼此石以為礱錯之用也此物
非常貢遇治磬則用故特錫命而後貢非毎嵗之常
[007-30a]
也此州磬錯與揚州之橘柚皆待錫命而貢然揚州
凭言橘柚而後言錫貢此州先錫貢而後言磬錯者
曾氏謂橘柚天所生磬錯人所為錫待錫命使用然
後為之故先言錫貢此説牽强不如施愽士謂橘柚
言包則興厥篚之文無嫌故言錫貢在後磬錯則厥
篚之文嫌于相属故言錫在先此立言之法也豫州
去帝都甚近故浮舟于洛則達于河河即南河也達
河即達帝都以豫在河之南兾在河之北也下文導
[007-30b]
洛自熊耳東北會于澗瀍東㑹于伊又東北入于河
則河洛相通可知矣
華陽黒水惟梁州岷嶓既藝沱潜既道蔡蒙旅平和夷
厎績厥土青黎厥田惟下上厥賦下中三錯厥貢璆鐡
銀鏤砮磬熊羆狐狸織皮西傾因桓是來浮于潜逾于
沔入于渭亂于河
此州之界漢孔氏謂東距華山之南西距黒水林少
頴謂不然孔氏所謂東據華山之南者當是跨而越
[007-31a]
之然河流導自積石至于龍門南至于華隂東至于
厎柱是河至于華山之隂始折而東也雍州言黒水
西河則河之西盖雍之境梁州不應跨華而至于北
故曾氏謂梁州雍州之西境皆至黒水華山之隂為
雍州其陽為梁州則雍州之南梁州之北以華為畿
梁州正當雍州之南故曰華陽黒水惟梁州曾氏此
説極善但謂梁北雍南以華為畿其説未盡據華山
在梁雍之東若謂梁州東北雍之東南以華為畿則
[007-31b]
得之矣唐孔氏按職方豫州其山鎮曰華山則華山
在豫州境内梁州不得有其山但其境東至華之南
而已此説是也岷嶓二山名也漢志蜀郡有湔道岷
山在西徼外江水所出也正属今茂州汶山縣西嶓
冡在隴西郡西縣其西漢水所出正属今利州三泉
縣金牛鎮二水𤼵源此州當其泛溢未有所歸𤼵源
之山亦為浸灌不得遂其播種今既疏導則二山遂
可種殖故言既藝沱潜江漢之别流也爾雅水自江
[007-32a]
出為沱自漢出為潜沱潜盖江漢之水既别而復入
者江漢之水𤼵源梁州經于荆州皆有别出復入之
水故二州皆言沱潜江漢經流昔嘗泛溢則其别流
之沱潜亦有泛溢之患今江漢既順道則其别流亦
皆順道故言沱潜既道蔡蒙漢孔氏謂二山名唐孔
氏謂蒙山在蜀郡青衣縣蔡山不知所在鄭氏則謂
二山皆在漢嘉縣據漢嘉即青衣漢順帝改為漢嘉
唐孔氏則又謂按地理志青衣縣但有蒙山實無蔡
[007-32b]
山不知鄭氏何所據而云二説不同雖難攷據然近
世有以今之郡縣攷禹貢地理者謂蔡山在雅州嚴
道縣蒙山在雅州名山縣二山既在雅州則鄭氏之
説似乎可信其曰旅平者少頴則謂治水功畢而旅
祭不若曾氏謂刋木而旅祭則得其平用力寡異乎
厎平也盖此言旅平知是祭而後成功非是功成而
後祭也和夷唐孔氏以為平地之名不以為徼外之
夷惟鄭氏以為和上夷人所居之地故曾氏依其説
[007-33a]
謂自嚴道而西地名和川夷人居之今為羈縻州郡
三十有七則經所謂和夷也蘇氏亦以和夷為西南
夷名今雅州猶有和川鎮即和夷之故地也厎績者
言致其切也厥土青黎説者不同孔氏謂土色青黒
而壌沃王肅謂青黒色而小疏皆以黎訓黒又以黎
訓沃壌與小疏豈有一字二義者彼見毎州之土兼
言色性此州獨言青黎故為二説至曾氏則又謂梁
州多山平地狹薄不足物也以色辨之則青黒而已
[007-33b]
此説雖平正然謂梁州山平地狹薄不足物故特言
色則不可盖梁州雖多山然山厚水深萬寳所生安
得為狹薄不足物惟顔師古謂青黎者色青而細䟽
其以黎訓細疏雖未知所據比之諸儒則差勝耳厥
田下上田第七也厥賦下中三錯賦本比諸州為第
八豐凶不時故有時而雜出于第七第九三等故言
三錯曾氏謂梁州山多兖州揚州水多故其賦比九
州為下義或然也璆與天球鳴球字通用盖玉磬也
[007-34a]
璆為玉磬則下所謂磬者盖石磬也鏤鐡之可以刻
鏤者盖剛鐡也鏤則剛鐡則上所謂鐡盖柔鐡也銀
即白金也砮即石之可中矢鏃者熊羆狐狸織皮曾
氏謂梁地多山林獸之所走有熊羆狐狸四獸其皮
制之可以為裘其毛織之可以為罽故自璆鐡至織
皮皆責貢于梁州也銀貴于鐡經先言鐡者蜀郡卓
氏程氏皆以鐡冶富擬邦君則梁州之利尤在鐡也
西傾山在隴西臨洮縣西南後世所謂菘䑓山今属
[007-34b]
洮州臨潭縣西傾之南桓水出焉南流而入江桓水
一名白水一名墊江水西傾本属雍州在梁之北境
梁州達于帝都别無水道故必循自西傾因桓水而
來浮潜而逾沔入渭而亂于河然後逹帝都也正絶
流曰亂以帝都在河之東非絶流而渡則不能至也
此数水相通之道諸儒説多不同惟酈道元謂桓水
出西傾山南此州入帝都自西傾因桓水而來入于
西漢水即所謂浮于潜也既至西漢水則遡流而届
[007-35a]
于晉壽界阻𣻌津南厯沔上迤𨓦而接漢此乃嶓冡
導𣻌東流為漢非前西漢水沿此入𣻌𣻌即沔也此
所謂逾于沔也又自沔入于褒水逾褒暨于衙嶺之
南達于斜川遂至武功此所謂入于渭也渭水入河
兾在河東梁在河西故自渭至河必絶流而渡乃達
帝都故言亂于河蘇氏亦謂沔在梁州山南渭在雍
州山北沔無入渭之道按前漢書武帝時人有上書
欲通褒斜道以漕事下張湯問之云褒水通沔斜水
[007-35b]
通渭皆可以漕從南陽下沔入褒褒絶水至斜間百
餘里以車轉從斜下渭如此則漢中糓可致此則自
沔入渭之道以自褒至斜必絶水百餘里故經言逾
于沔此説與酈道元正同
黒水西河惟雍州弱水既西涇屬渭汭漆沮既從灃水
攸同荆岐既旅終南惇物至于鳥鼠原隰厎績至于豬
野三危既宅三苖丕叙厥土惟黄壤厥田惟上上厥賦
中下厥貢惟球琳琅玕浮于積石至于龍門西河會于
[007-36a]
渭汭織皮崑崙析支渠搜西戎即叙
渭自積石東北流至中國則折而南至華隂則折而
東至大伾則折而北兾州界居于三河之間故王制
曰自常山至于南河千里而近自東河至于東海千
里而遥自東河至于西河千里而近曰東曰西曰南
皆自兾州而言之濟河惟兖州則東河也盖在兾之
東故謂之東河荆河惟豫州則南河也盖在兾州之
南故謂之南河黒水西河惟雍州則西河也盖在兾
[007-36b]
州之西故謂之西河東河西河南河自兾而言雖有
此三河其實一河也然則河在雍東必言黒水西河
者豈非以兾之西接于雍自雍而言河雖在東自兾
言之兾實帝都兾既以河為西河則雍安得以其河
在東而謂之東河哉宜其雖在東境而必謂西河也
少頴謂漢孔氏以此州之界西距黒水東據龍門之
河孔氏所謂據乃跨而越之兾之與雍分河之東西
不應言據故唐孔氏亦謂計雍州之境被荒服之外
[007-37a]
東不越河而西踰黒水王肅亦謂西據黒水東距西
河孔氏言西距黒水東據河必是誤也此説是矣弱
水栁子厚謂西海之山有水散渙無力不能負芥投
之則委靡墊溺及厎而後止其名曰弱水此言弱水
既西曾氏謂不能任物盖舟楫之害故禹導之西使
則其水不由中國又歸其餘波于流沙所以絶之使
其害不廣林少頴謂不然禹于弱水所以導之使西
者惟因其不得不西也使其勢可以東流而必使之
[007-37b]
西則是逆水之性非所謂行其所無事矣大抵地勢
雖西髙東下水之流也萬折必東然亦有西流者東
玻潜珍閣銘云悼此江之獨西歎好意之不陳則水
之西流者世固有之性弱水之勢利于西流當其泛
溢也亦惟雍州之害及禹之治水因其地為西導之
使西以順其勢所謂行其所無事也此説盡之漢地
理志涇水出安定涇陽縣西笄頭山東南至馮翊陽
陵縣入渭渭即下文所謂導渭自鳥鼠同穴是也盖
[007-38a]
渭水至陽陵而涇水自西北来入之故謂之涇属渭汭属
及也言涇水至是及于渭也汭水北也涇之入渭盖自西
北而入故以汭為言然周官職方雍州其川涇汭鄭氏謂
涇出洛陽汭在豳地詩大雅公劉有芮鞫之即是汭又是
水名此亦一説今兩存之涇水既属於渭汭其下則漆
沮自北而從之其上則澧水自南而同之故言漆沮既
從澧水攸同曰属曰從曰同其實一也但變文耳按下文
導渭自鳥鼠同穴東㑹于澧又東㑹于涇又東過漆沮
[007-38b]
則此數水絡脉相通也可知矣但漆沮二水唐孔氏訓
釋所出之原自相矛盾而不自知于漆沮既從註既引
詩自土沮漆謂地理志漆水出扶風漆縣西闞駰十三
州記漆水出漆縣西北至岐山東入渭沮水不知所出
孔氏此説則亦此漆沮即扶風之漆沮合夫土沮漆之
文至于下文導渭過漆沮注則又謂地志十三州記所
載漆沮與此漆沮不同此云㑹涇又東過漆沮是此漆
沮乃在涇水之東故漢孔氏以為洛水一名漆沮水
[007-39a]
經亦云沮水出北地直路縣東入洛鄭渠在太皇陵
東南濯水入焉俗名漆水又謂之漆沮其水東流注
于洛與毛詩自土沮漆者别孔氏此説則又以此漆
沮即洛水非扶風之漆水二説矛盾如此學者安所
適從林少頴謂以理觀之當從後説據孔氏于此漆
沮既從注云漆沮之水已從入渭而下文東過漆沮
注云漆沮二水名亦曰洛水出馮翊北地是漢孔氏
于二水初無異説也但唐孔氏自為矛盾耳曽氏亦
[007-39b]
謂地理志與十三州志所載漆縣之漆水先儒不以
為此漆沮之漆者盖漆縣之水至岐山入渭在灃之
上游而經言過漆沮則在灃水涇水之下游其地與
經不同故在所不取獨許慎謂漆水入洛漢志亦言
沮水出北地西入洛是漆水沮水皆入于洛此説于
經為可合故先儒謂漆沮二水名亦曰洛水其以此
歟由是觀之則此漆沮盖出北地之漆沮非扶風之
漆沮也明矣灃水以地理攷之出扶風鄠縣東南比
[007-40a]
過上林苑入渭而張衡上林賦則又謂鄠南山谷二説不
同要之皆在扶風鄠縣亦不必泥也其言攸同者亦同入
于渭也以下文導渭自鳥鼠同穴東㑹于澧而地志亦言
過上林苑入渭則同入于渭可知矣荆山即北條荆山在
馮翊懐德縣非荆及衡陽之荆亦非荆河之荆此荆属
雍州而蘇氏乃指為荆河之荆誤矣岐山在扶風羙陽
縣西北即兾州治梁及岐之岐也然則此言荆岐既旅
者盖言洪水既平可以旅祭也終南惇物鳥鼠皆雍之
[007-40b]
太山九州之地西北多山東南多水雍州在西北故多山
揚州在東南故多水秦都長安在于雍州所謂百二之
險者山多故也按地志扶風武功縣有太一山古文以
為終南有垂山古文以為惇物則此二山皆在扶風武
功之東也鳥鼠山在隴西首陽縣西南此經直言終南
惇物至于鳥鼠不言所治者唐孔氏謂三山空舉山名
不言所治之意者䝉上既旅之文比説是也爾雅廣
平日原下濕曰隰是凡廣平下濕之地皆曰原隰然
[007-41a]
此言原隰底續至于豬野是非泛指廣平下濕之地
故鄭氏引詩度其隰原謂即此原隰是原隰盖在豳
地義或然也地志武威縣東北有休屠澤古文以為
豬野則此豬野盖在武威縣東北也然則此言原隰
底績至于豬野者盖謂自原隰致功至于豬野之澤
也三危山杜林謂在燉煌郡即古𤓰州鄭𤣥引地理
記謂在鳥鼠之西唐孔氏謂未必可信要之三危山
在河之南舜竄三苖于三危盖在洪水未平之前今
[007-41b]
也洪水既平三危之地可居故三苖之族于是大得
其叙故曰三危既宅三苖丕叙林少頴謂舜竄三苖
盖擇其惡之尤者投諸逺裔更擇其近親使居三苖
之國及洪水既平之後所竄之君無險可恃既已丕
叙而居三苖之國者左洞庭右彭蠡負恃其險故頑
不率教至于七十餘年然後始服此居三危之苖所
以丕叙于水平之後而居三苖之苖所以猶不率于
舜禅位之初也此州之土以色言之則黄以性言之
[007-42a]
則壌故言厥土惟黄土黄是土之本色凡天下之物
得其常最為可貴此州之土色黄性壌得其常性故
以之為田則其品比九州最為第一故言厥田惟上
上然田雖上上而人功則不加于餘州故其賦入以
九州參之則在第六故言厥賦惟中下唐孔氏謂此
州與荆州田賦升降皆較第六荆州升之極故漢孔
氏言人功修此州降之極故漢孔氏言人功少然王
制謂地邑民居必叅相得者盖記言初置邑則可以
[007-42b]
量之此乃新遭洪水存亡不同故地勢有美惡人功
有多少治水之後即此為差此説是也爾雅西北之
美者有崑崙墟之球琳琅玕焉盖雍州之物可以為
貢者惟此而已球琳美玉琅玕石之似珠者也浮于
積石至於龍門西河㑹于渭汭者積石山在漢金城
縣西南從西來至積石而北流千里而東千里而南
乃至於龍門西河盖此州将欲至于帝都自積石至
于西河皆浮舟以達也九州之末載通帝都之道皆
[007-43a]
以達河為至蓋帝都介于三河之間達于河則至帝
都矣然雍州既曰浮于積石至于龍門西河則已至
帝都然又必言㑹于渭汭故學者多疑焉唐孔
氏則渭從河入渭北涯逆水西上言禹白帝訖從此
而西上更入雍州界盖諸州之末惟言還都之道此
州事終言𤼵帝都更去明諸州皆然此説為迂惟少
穎謂以某所見此州逹帝都有二道浮于積石至于
龍門西河者一道也自渭汭以達于河者又一道也
[007-43b]
渭汭之道亦底于龍門西河故以㑹言之非是至龍
門西河乃始㑹于渭汭也此説頗通崑崙折支渠搜
顔師古以為三國唐孔氏以渠搜為二國并崑崙析
支共為四國二説不同當從顔氏盖漢朔方有渠搜
縣三朝記有北𤼵渠搜南撫交趾則渠搜為一國也
明矣崑崙在臨羗西析支在河闗西渠搜雖不知所
在然水經言河自朔方東轉經渠搜縣故城北則渠
搜盖近于朔方也比三國皆西戎之種故作書者既
[007-44a]
言崑崙析支渠搜于上遂以西戎即叙總括于下盖
此三國在極西荒服之外當洪水時則黒水弱水未
有所歸則三國亦有昏墊之患惟禹導弱水使入流
沙黒水使入南海二水有歸三國獲免于昏墊而各
得以就叙此九州之末所以特叙其事以見禹以四
海為壑也但三國之上以織皮二字冠之其説有二
唐孔氏謂四國皆衣皮毛故以織皮冠之少穎則謂
三國既已就功遂獻其織皮亦猶梁州之織皮竊謂
[007-44b]
梁州之織皮言在厥貢之下故可以為貢此言于雍
州入帝都之末豈可謂之貢兼此言織皮在即叙上
又豈可謂三國既已就功遂獻織皮哉要之當從唐
孔氏之説盖唐孔氏之意謂此數國皆衣織皮今水
退各得就功故于九州之末特記之耳但孔氏謂四
國則不敢從
尚書詳解卷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