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i0028 環溪詩話-宋-闕名 (master)


[001-1a]
欽定四庫全書
 環溪詩話
先環溪少時此集非門人所編/只稱先生為環溪終日沉黙伯兄覺其如
此每以文字強其學伯兄為環溪長兄濤字徳邵今稱/兄止以環溪而言庶觀者易知
一日借到淵明詩命環溪錄既畢遂得晚歸早行二詩
冩在几案間晚歸詩云夕陽欲西沒宛轉山氣昏獨逝
頗無累時欣暗經村棲烏未稳集歸獸無聲奔恍惚自
得意興来誰與言早行詩云晨風襲微和曉色動佳氣
[001-1b]
溟溟四郊煙漠漠一川水前村雞犬喧逺樹鳥雀喜山
腰客行来林下雉驚起時聞牧童謡不見騎牛至回頭
望東隅曉日燦光麗胷襟倐暄煩敗我幽静意行行載
馳驅已復到城市伯兄深喜以為似淵明因令讀淵明
詩環溪仍舊緘黙不復在意一日友人自曺山見孫尚
書回環溪所與人議論只/稱官職不敢指名字訪伯兄云孫公言諸詩杜甫
為最每日行坐令人誦杜詩卧則仰而聼有㑹意輙擊
節稱歎言詩之妙盡在於此友人因請問杜詩之妙尚
[001-2a]
書云杜詩好處無它但是入手来重如國破山河在一
句便重又如星臨萬戸動月傍九霄多氣象可想以至
不寢聴金鑰因風想玉珂明朝有封事數問夜如何便
見念念不忘君之意又泛舉綠垂風折笋紅綻雨肥梅
星埀平野濶月湧大江流等數詩皆雄健警絶環溪心
頗喜之翌日遂得曉晴野外二詩作顔字大書於几案
間曉晴詩云夜半雨忽作朝来雲又晴林花洗幽艶池
水湛虚明草色侵衣濕山光入座清茅簷正幽寂啼鳥
[001-2b]
两三聲野外詩云野外望中濶遥山宛轉随小溪芳草
合髙樹古藤垂鳥過經風疾雲行度嶺遲回頭失歸路
還問老農知伯兄意謂是冩杜詩既覽畢嘆云杜詩也
是不同環溪竊笑伯兄云非杜詩乎環溪云亦是但是
今杜詩耳伯兄遂披衣徑詣友人談及二人相與駭嘆
不旋踵而二詩播於邑下伯兄遂令環溪學杜詩亦但
唯唯終不肯學伯兄一日借到李太白文将家本令環
溪㸃對差誤凡数過遂得清風生髙堂紅謝李白等歌
[001-3a]
辭類警㧞伯兄私謂仲兄云此子駸駸又待入太白境
界矣仲兄洸/字徳強仲兄亦云吾素知此子有太白風如樹頭
明月光欲吐反眼仰靣天恢恢隙風無端吹我燭滿&KR1084
明月心更清如此等語去太白亦何逺時仲兄方節韓
文欽玉川子之風遍借玉川集又令環溪録本環溪亦
喜其狂怪㑹乙夘正旦日蝕環溪生於丙申至乙夘乃/二十嵗前此所作皆十五
六時/詩也遂作日蝕以擬月蝕又作文房四子相贈答以擬
井石蝦䗫贈答後見白樂天諷諫喜其有補稍諷誦之
[001-3b]
未㡬又作磻溪石歐冶子金在鎔等数詩以擬樂天錄
在私集伯兄一日㸔磻溪石至江流回轉石不移釣絲
捲盡生鬂絲便言好又㸔金在鎔至為兵不願作刀鋸
刑人未必皆不忠為器不願作鍾鼎銘勲未必皆元功
即云樂天於此有媿色矣它日私謂仲兄言此子大有
才調但是未可籠絡若肯留心舉業必有所成因強之
舉業每見賦論擬之輙似然終不肯㸔時文云通經行
先王之道作賦何為伯兄云吾弟既不喜賦宜且讀毛
[001-4a]
詩将来未問取應亦通得一經環溪讀詩却喜晝夜沉
酣頓忘寝食然每讀一篇得意便過一日更不拘程限
㑹乙夘大旱丙辰大飢道路流離死者如積始則烏鳶
食人於江次則犬彘食人於路又次則餓者相食於廬
積忿所畜遂發而為詩乃作瓶無餘粮以閔飢作雨漓
以傷道路之流離作有鳥以傷時作野無孩提以傷餓
人兄弟強環溪以所作質於當代名公環溪入臨川始
作邈兮見鄧著作作鳳鳴見劉直閣不旋踵而二詩播
[001-4b]
於城内又以五言七言絶句一冊見李待制謁入公倒
屣出迎環溪進趨俯揖容色泰然待制且行且顧云公
出白屋而有青雲氣坐定遽取詩編觀之首篇是春逰
吟云鳥語烟光裏人行草色中池邉各分散花下復相
逢待制云此所謂詩中有畵又㸔至首夏云積雨有餘
潤游雲無定隂即云此兩句甚有深意又㸔燕飛華屋
静鶯囀碧窗深即云公它日不止如此此詩殊有富貴
氣象又㸔折花詩云野花開處客徘徊蝴蝶團飛歛復
[001-5a]
開折得野花随手去不知蝴蝶逐人来即云甚圎熟一
讀便上口如此乃是好詩又㸔閒中吟云耳根静處水
流村眼界空時山在門即以手掩卷云公是淵明以上
人豈易得哉
環溪自岳陽回始徃見張右丞奉詩一冊以書序慕效
四子之意云某方其㓜也情性虚静無事營為則慕淵
明及其少長志氣稍動務為飄逸則慕太白辭氣一縱
非大快無已也則慕盧仝覺其狂甚稍歸純正則慕樂
[001-5b]
天自是出此入彼罔知攸濟又念以四子之才不能無
累如淵明得之清而失之淡太白得之豪而失之放盧
仝得之狂而失之怪樂天得之和而失之易且不知所
謂詩者止於此乎猶有大於此也翌日復見右丞云夜
来畧觀盛製大扺近淵明太白處多佳亦是公之天性
想不縁慕效而得至盧仝樂天乃不足法然唐史云詩
人以来未有如杜甫者更當於此留心方到極處環溪
退而學杜詩連夜熟讀精選得五百有八十篇錄畢復
[001-6a]
見右丞右丞云曾看杜詩来邪環溪云巳讀右丞云曾
知杜詩妙處否環溪云杜詩千有四百餘篇某極力精
選得五百有八十首是杜詩妙處右丞云不是如此杜
詩妙處人罕能知凡人作詩一句只說得一件物事多
說得两件杜詩一句能說得三件四件五件物事常人
作詩但說得眼前逺不過数十里内杜詩一句能說数
百里能說两州軍能說半天下能說滿天下此其所以
為妙且如重露成㳙滴稀星乍有無也是好句然露與
[001-6b]
星各只是一件事如孤城返照紅将斂近市浮烟翠且
重亦是好句然有孤城也有返照也即是两件事又如
鼉吼風奔浪魚跳日映山有鼉也風也浪也即是一句
說三件事如絶壁過雲開錦綉踈松夹水奏笙簧即是
一句說四件事至如旌旂日暖龍蛇動宫殿風微燕雀
髙即是一句說五件事唯其實是以健若一字虚即一
字弱矣公但按此法以求前人即漸難為詩環溪又問
如何是說眼前事以至滿天下事右丞云如獨鶴不知
[001-7a]
何事舞飢烏似欲向人啼只是說眼前所見如藍水逺
從千澗落玊山髙並两峯寒即是說数十里内事如三
峡樓臺淹日月五溪衣服共雲山即是一句說数百里
内事至如浮雲連海岱平野入青徐即是一句說两州
軍如吳楚東南拆即是一句說半天下至乾坤日夜浮
即是一句說滿天下環溪云妙右丞云公若以此道求
前人當絶無而僅有耳環溪因取前軰之詩参而考之
謂東坡惟有美堂一篇最工然天外黒風吹海立浙東
[001-7b]
飛雨過江來止是一句能言三件事如令嚴鐘皷三更
月野宿貔貅萬竈煙是一句能言四件事如通印子魚
猶帶骨披綿黄雀尚多脂鶴閒雲作氅駞卧草埋峯每
句亦不過三物如酒醒風動竹夣㫁月窺樓深谷留風
終夜響亂山銜月半床明風花誤入長春苑雲月長臨
不夜城雲烟湖寺家家境燈火沙河夜夜春則似三物
而不足至如峯多巧障日江逺欲浮天翠浪舞翻紅罷
亞白雲穿破碧玲瓏葉厚有稜犀甲健花深少態鶴頭
[001-8a]
殷等詩按蘓詩係鶴頭殷原/本誤作丹今改正句雖佳而每句不過止用
二物矣山谷則有數聨合格如輕塵不動琴横膝萬籟
無聲月入簾飯香獵戸分熊白酒熟漁家擘蠏黄苦楝
狂風寒徹骨黄梅細雨潤如酥皆是一句能言三件事
如河天月暈魚分子槲葉風微鹿養茸桃李春風一杯
酒江湖夜雨十年燈即是一句能言四件事至荆公則
合格者稍多如箒動川收潦靴鳴海上潮巳無船舫猶
聞笛逺有樓臺只見燈山月入松金破碎江風吹浪雪
[001-8b]
崩騰天浮樹外蒼江水塵漲原頭野火煙即每句皆能
道三件事以至廟堂生莽卓巖穴死伊周和風滿樹笙
簧雜霽色兼山粉黛重坐見山川吞日月杳無車馬送
塵埃霽分星斗風雷静凉入軒牕枕簟閑即是一句能
言四件事然竟未有一句能用五物者信乎格律之難
也環溪又謂用此格私按所作則五言詩中每句用上
两物即成氣象用三物即稍工然絶少所可舉者不過
三五聨耳七言詩中每句用上三物即成氣象至四物
[001-9a]
即愈工然愈少所可舉者不過二三聨而巳至一句用
及五物者僅有一聨至用半天下滿天下之說求之在
巳者絶無於人亦未見其有也然後知詩道之難如此
而古今之羙備在杜詩無復疑矣環溪嘗以所作質於
宗老宗老乃環溪從兄諱/沔字朝宗有宗老堂宗老云某聞詩有闗竅不可
不知環溪問故宗老云五言詩要第三字實七言詩要
第五字實若合此雖平淡亦佳不合此雖巧亦無功矣
如吾弟詩燕忙将入夏蠶暖正眠春水㾗才破臘雲態
[001-9b]
似知春不是不巧只是第三字不合虚了比雲黯天如
近雨餘山似春便不干事環溪亦服其言因遍指它詩
無不驗者
環溪既見諸公信杜益篤因取所選晝夜熟讀愈乆愈
深漸見諸人說不到處或問杜詩之妙環溪云杜詩句
意大扺皆逺一句在天即一句在地如三分割據紆籌
策即一句在地萬古雲霄一羽毛即一句在天如江漢
思歸客即一句在地乾坤一腐儒即一句在天如髙風
[001-10a]
下木葉即一句在天永夜攬貂裘即一句在地如闗塞
極天惟鳥道即一句在天江湖滿地一漁翁即一句在
地惟其意逺故舉上句即人不能知下句又有險語出
人意外如白摧朽骨龍虎死人猶能道至黒入太隂雷
雨垂則人不能道矣為險處在一垂字無人能下如峡
拆雲埋龍虎卧人猶能道至江清日抱黿鼉游則人不
能道矣為險處在一抱字無人能下如江海濶無津人
猶能道豫章深出地則人不能道矣為一出字難下如
[001-10b]
髙浪蹴天浮人猶能道大聲吹地轉則人不能道矣為
一吹字難下如竹光團野色人猶能道舍影漾江流則
人不能道矣為一漾字難下如月湧大江流人猶能道
星垂平野濶則人不能道矣為一垂字難下如暗水流
花徑人猶能道春星帶草堂則人不能道矣為一帶字
難下一春字又難下凡如此等字雖使古今詩人極力
思之終不能到如於星上加一垂字一春字於水上加
一暗字初若生靣然易言天垂象見吉凶書言日中星
[001-11a]
鳥以殷仲春則星字上本有垂字春字淵明歸去来辭
云泉涓涓而暗流水字上本有暗字按歸去来辭今本/作泉涓涓而始流
但用意深来處逺人初讀不能便覺耳大抵它人之詩
工拙以篇論杜甫之詩工拙以字論它人之詩有篇則
無對有對則無句有句則無字杜甫之詩篇中則有對
對中則有句句中則有字它人之詩至十韻二十韻則
委靡叛散而不能收拾杜甫之詩至二十韻三十韻則
氣岸愈髙波瀾愈濶歩驟馳騁愈嚴愈𦂳非有本者能
[001-11b]
如是乎宜乎唐史有言詩人以来未有如子羙渾㴠汪
茫千彚萬状兼古今而有之也
或人問環溪百韻詩是何故做環溪云百韻詩只是八
句大扺十餘韻當一句但是氣象稍宏波瀾稍濶首句
要如鯨鯢䟦浪一擊之間便有千里之勢落句要如萬
鈞強弩貫金透石一發飲羽無復動揺之意萬有一分
可揺即不得為斷句矣甞記予在岳陽時欲作四十韻
詩詠岳陽風物而首與尾同賔與主類無復統一稿屢
[001-12a]
成而輙毁既讀杜詩未半年間㑹丞相張公過臨川急
欲求見則一夕而成百韻前此所困而後此不復知其
困矣百韻初投張公再謁即顧環溪云夜来三復百韻
筆力有餘可謂善賞人也不旋踵而百韻之名播於五
邑矣
沈給事有詩名帥潭過臨川行李不駐環溪出城追及
一見時給事已聞環溪名執所投詩冊云某行忙不及
拜觀可舉公得意處環溪云近作感時數詩莫可舉給
[001-12b]
事云感時必有可觀試舉之環溪云聖主思文德元臣
厭武功一言深悟意五利且和戎給事云是使事又云
天地包羞日山河匿怨中給事云太逼至儒生别有淚
不是哭途窮却云好好作詩要當如此又舉戰伐功何
有和親計未踈将軍休扺掌隠忍待驅除給事云好将
軍休抵掌隠忍待驅除又舉至古来嘗膽事泣血望羣
公即云好泣血望羣公又舉江淮十載警塵氛底事磨
崖未勒勲聞道本朝還遣使且令諸将各休軍給事云
[001-13a]
此詩有體又舉冦殘井邑困流離回首懽娱一一悲不
怨兒童遭亂世惟愁父老說清時即云不厭兒童遭亂
世惟愁父老說清時佳句也作詩至此足矣當復何求
環溪復云近上沈鹽茶詩内一聨似得意云萬井火熬
波底雪十州雷迸雨前春給事云此是格制詩說茶鹽
雖好然不及適間所舉該時作詩要該時而可採即起
身将去又云巳見公詩尚未見公志可更舉一二聨環
溪因舉近雲居山一聨云亂石分開急流水羣山擁出
[001-13b]
最髙峰給事諷味良久云功名晚且辛苦又舉出武寕
道中一聫云山髙不改自然色水逺能流無盡聲給事
云此是公逺到處乃别去
環溪詩極繁夥人爭求之然得之者所賞各不同張令
最有詩稱初與環溪未相識見其題壁有朩落清無影
荷枯淡有香之句深愛之它日與環溪相遇云公豈非
朩落清無影荷枯淡有香吴德逺乎因握手相得就飲
是夕環溪於坐間贈詩有行盃波動金蓮側剪燼花飄
[001-14a]
寳蠟殘之句張令以為有富貴氣象縁此欲盡得環溪
詩伯兄乃選歌行古調一冊與之未㡬張令到邑中附
前詩来還畧無一語既坐定見几間有詩藁試閱一篇
乃友人作室山居徃訪有贈第一聨云西風横吹雨脚
斷秋雲輕籠日花暖便仰而哦之再稱佳句以為似李
長吉又看謝友人贈詩云君少作竒字痩硬得栁骨友/人
精於/字墨凈剪水匀勢健拗鉄屈即大聲而誦之曰好句
至新詩更鐫磨勁絶與字匹老蛟寒卧波壯士怒抉石
[001-14b]
翻盤勢動揺詩與字俱力即大呼云吳德逺坐處窄也
著這詩不得又誦晚歸至樵歌催日晚村樂見年豐至
鴈陣横衝霧酒軍酣戰風即連呼好健語又誦徽廟輓
詞十八韵至羽衛連荆棘衣冠雜虎狼烟沈鳬鴈斷天
濶水雲黄即云詩之精神見於此矣又誦至風悲雲動
色天惨日無光即云此詩甚似杜牧華清宫詞後當有
知者看徹即掩卷撫案曰公有許多好詩都不将與我
却将那箇詩来伯兄聞之頗慙環溪但仰視而笑知好
[001-15a]
惡之無定也
或人問環溪曰百韻詩見士大夫諷詠多矣然而所賞
每每不同或喜霜皮圍四十水擊里三千或喜山河歸
整頓天地入陶甄或云但存忠貫日未問畫凌煙乃是
假對中之妙者或云逺吸金莖露髙攀玊井蓮洒落不
凡或云風度優囊笏㤙光繞賜鞭最善用事為張相是
風流宰相又是勲業大臣囊笏所以譽其風流賜鞭所
以表其勲業又皆是張家事或云李唐光夹日炎漢赫
[001-15b]
中天二事最好為張相有平難之功又有中興之功或
云共承天柱折獨斡斗杓旋為見得衆人共平難而它
獨有功之意或云懐古歌鴻鴈傷今拜杜䳌於時最切
鴻鴈有懐想宣王中興之意拜杜鵑有感傷明皇入蜀
之意環溪笑曰予初作此詩之時一夕要成百韻是事
皆使是韻皆押何暇及此是亦諸公求予詩之過然亦
見諸公好惡之不同也此詩大概讀而不厭者為一氣
貫之其間無甚歇滅而巳或人又問為百韻豈無灼然
[001-16a]
得意者乎環溪云有羙者人與之鑑予之妍醜何能逃
於諸公然始者私心自謂得意處方有两聨乃詩家精
神不意諸公所賞皆不及此或人問故環溪云如王氣
周旋内兵機語笑邉乃是形容張相扈駕之精神如浮
雲開斥堠飛鳥避戈鋋乃是形容張相入蜀之精神如
諸公所賞皆是詩中骨格而巳自是而外或發以椒蘭
或潤之丹漆以通血脉以成肌膚備體而巳故詩有肌
膚有血脉有骨格有精神無肌膚則不全無血脉則不
[001-16b]
通無骨格則不健無精神則不美四者備然後成詩則
不待識者而知其佳矣雖然百韻之詩有首句又有㫁
句如蜀道開天險雄誇億萬年倚空蟠瑞氣盖代出真
賢即是首句自是而下儘說得行如國歩艱難盡公歸
早晚遄願為元結頌磨石待髙鐫即是斷句自是而上
儘載得起其間又有放下拈起處如波瀾曲折馭馬馳
騁故歩驟馳騁皆在於我然後為善馭波瀾曲折皆在
於我然後為善詩善馭者可以取長道雖百里亦可千
[001-17a]
里亦可善詩者可以取長篇雖十韻亦可百韻亦可能
了百韻則自三四十韻而下皆可不學而能故善詩之
道無他譬之善馭而巳
環溪仲兄嘗從容謂古今詩人既多各是其是何者為
正環溪云若論詩之好則好者固多若論詩之正則古
今惟有三人所謂一祖二宗杜甫李白韓愈是巳仲兄
云唐詩唯稱李杜吾弟又言韓愈何也環溪云李杜是
韓愈所服者韓愈又是後来所服者仲兄云三公所長
[001-17b]
如何環溪云杜甫長於學故以字見工李白長於才故
以篇見工韓愈長於氣故以十數篇見工仲兄云近時
荆公作四家詩選如何添永叔環溪云荆公置杜甫於
第一韓愈第二永叔第三太白第四盖謂永叔能兼韓
李之體而近於正故選焉耳又謂李白無篇不說酒色
故顯擠於永叔之下則此公用意亦巳深矣仲兄又問
山谷拗體如何環溪云在杜詩中城尖徑窄旌斾愁獨
立縹緲之飛樓峡拆雲埋龍虎卧江清日抱黿鼉游是
[001-18a]
拗體如二月饒睡昬昬然不獨夜短晝分眠桃花氣暖
眼自醉春渚日落夣相牽是拗體如夜半歸来衝虎過
山黒家中巳眠卧旁見北斗向江低仰看明星當空大
是拗體又如白摧朽骨龍虎死黒入太隂雷雨垂客子
入門月皎皎誰家搗練風凄凄負鹽出井此溪女打皷
發船何處郎運糧䋲橋壯士喜斬木火井窮猿呼等皆
拗體也盖其詩似律而差拗於拗之中又有律焉此體
惟山谷能之故有黄流不解涴明月碧樹為我生凉秋
[001-18b]
石屏堆疊翡翠玊蓮蕩宛轉芙蓉城紙牕驚吹玊蹀躞
竹砌碎撼金琅璫蜂房各自開戸牖蟻穴或夣封侯王
等語皆有可觀然詩才拗則健而多竒入律則弱而難
工荆公之詩入律而能健比山谷則為過之然合荆公
與山谷不能當一杜甫而歐與蘇各能兼韓李之半故
知學韓李者易為力學杜甫者難為功也
善詩俞秀才一日到環溪以詩一編贄見環溪讀之因
言前軰作詩皆有法近體當法杜長句當法韓與李俞
[001-19a]
云太白之妙則知之矣韓愈之妙未之聞也環溪云韓
愈之妙在用疊語如黄簾緑幕朱户閉是一句疊三物
如洗粧拭靣著冠帔白咽紅頰長眉青是两句疊六物
唯其疊多故字實而語健又諸詩石皷歌最工而疊語
亦多如雨淋日炙野火燎如鸞翔鳳翥衆仙下如金䋲
鉄索鏁鈕壯古鼎躍水龍騰梭韻韻皆疊每句之中少
者两物多者三物乃至四物㡬乎皆是一律唯其疊語
故句健唯其句健是以為好詩也俞欣然而歸明日作
[001-19b]
一歌見謝中云天髙日逺雲霧濶黄金白壁孤虞卿漢
庭無人薦司馬故山有客呼孔賔便覺氣象不同乃知
前軰文章固自有闗紐若不得其門何自入哉環溪又
云予嘗用此按太白詩太白發言造語宜若率然初無
計較然用字亦多實作語亦多健如清風明月不用一
錢買玊山自倒非人推两句中亦是用五物如髙堂明
鏡悲白髪朝如青絲暮如雪两句中亦用五物甚至蜀
道難如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鉤連两句
[001-20a]
中亦用五物如此何徃而非實也又如白雲映水揺空
城白露垂珠滴秋月即是两句中用六物又如金樽清
酒斗十千玊盤珍羞直萬錢亦两句中用六物以至欲
渡黄河氷塞川将登太行雪暗天無非两句中用六物
者至如長安白日照青空緑楊結煙桑裊風禁宫髙樓
入紫清金作蛟龍盤繡楹即两句之中㡬用七物乃知
前軰作詩未嘗不知此理盖不實則不健不健則不可
以為詩也
[001-20b]
環溪仲兄云杜詩之妙復有可言者乎環溪云杜詩又
有混全之體仲兄云何謂混全之體環溪云謂四句只
作一句八句只作一句如歎惜髙生老新詩日又多羙
名人不及佳句法如何是四句只作一句如不見旻公
三十年封書寄與泪潺湲舊来好事今能否老去新詩
誰與傳亦是四句只作一句如寄語楊貟外山寒少茯
苓歸来稍暄暖當為斸青㝠翻動神仙窟封題鳥獸形
兼将老藤杖扶汝醉初醒即是八句只作一句又如苦
[001-21a]
憶荆州醉司馬謫官樽酒定常開九江日落醒何處一
柱觀頭眠㡬回可憐懐抱向人盡欲問平安無使来故
慿錦水将雙涙好過瞿塘灔澦堆亦是八句只作一句
仲兄曰妙吾弟亦嘗有此體乎環溪曰卑弟在岳陽時
嘗有一詩云嵗暮懐家客通宵不自娱諸兄得意否老
母有懽無巳謝交朋逺猶思弟妹孤吾身不足念為此
一嗟吁時未知有杜甫盖偶然而合也又和友人趨寕
化一篇云聞君早晚趨寕化尚有新詩别故人試問㡬
[001-21b]
程端可到還憂半載不相親傷心嵗律峥嶸暮解事梅
花摘索新去去氷霜頻莫厭庭闈和氣即如春時已知
有杜甫盖體之而作也
環溪仲兄又問山谷詩亦有可法者乎環溪曰山谷除
拗體似杜而外唯以物為人一體最可法於詩則為新
巧於理則未為大害仲兄云何謂以物為人環溪云山
谷詩文中無非以物為人者此所以擅一時之名而度
越流軰也然有可有不可如春至不窺園黄鸝頗三請
[001-22a]
是用主人三請事如詠竹云翩翩佳公子為政一牕碧
是用是亦為政事可也又如殘暑巳俶裝好風方来歸
苦雨已解嚴諸峯来獻狀謂暑俶裝風来歸雨解嚴峯
獻狀亦無不可至如提壺要酤我杜宇賦式微酤我式
微皆是用毛詩然以提壺而要酤我杜宇而賦式微則
近於鑿不可矣下如杞菊避席雲月供帳黄花韜光白
鷗起予蘭含章而鳥許可以至廣雅一篇大扺以物為
人而不失為佳句則是山谷所以取名也仲兄曰善又
[001-22b]
問吾弟亦嘗有此作乎環溪云前此有數聨盖偶然而
合後此有數聨則擬而作也卑弟在岳陽時嘗有厭看
花笑客忍受草欺人又有水流成獨徃山勢作朋来春
令乍行風略地寒威潜退雪銷鋒又欲雪云爭屯未就
雲頭合結黨欲成風勢髙等句時未知有山谷盖偶然
而合也是後又有葉稀林脫頴沙現水分鑣詠竹云起
予懐素節嘉乃伴虚心又柔桑翠竹相傾倒細草幽花
自發明草迷花徑煩調䕶波汩蓮塘欠節宣等句時則
[001-23a]
巳知有山谷盖效之而作也
環溪仲兄又問一友人嘗選吾弟詩乃惜其氣格止於
杜欲勉而上至於風雅如何環溪云政恐知風雅之名
而不知其實也仲兄云何謂風雅之實環溪云豈以四
字作句四句成章者謂之風雅乎亦豈以發乎情止乎
禮義者謂之風雅乎如以發乎情止乎禮義者皆謂之
風雅則杜詩無徃而非風雅矣仲兄釋然喜曰何謂杜
之風雅環溪云杜甫詩中如新婚别垂老無家等别皆
[001-23b]
風也如劒門石筍石犀古柏行遭田父泥飲皆蜀一國
之風也如壯逰一篇該齊趙吳越則四國之風也如劒
器行花卿歌驄馬行各指一事則風之小者也如八哀
詩詠八公皆當代名臣杜鵑行託諷於君麗人行有闗
於國則風之大者也如新安吏潼闗吏兵車行石壕吏
悲陳陶後出塞則雅之小者也如北征憶昔二首冬狩
行哀王孫則雅之大者也如贈左相二十韻贈太常張
卿二十韻贈鮮于京兆贈特進汝陽王各二十韻以至
[001-24a]
入奏行舂陵行裴施州丹青引則頌之小者也如謁元
元皇帝廟行次昭陵重經昭陵以至洗兵馬則頌之大
者也必如之何而後為風雅頌乎仲兄曰妙非吾弟不
能到此杜詩固重於世今得吾弟之言乃益重矣太白
如何環溪云太白雖喜言酒色然正處亦甚多如古風
五十九首皆雅也如蜀道難烏棲曲上留田白頭吟猛
虎行等非風乎如上雲樂春日行胡無人陽春歌宜春
苑奉詔等非頌乎雖不可責其備而求其全然捨李則
[001-24b]
又無以配乎杜矣然則韓詩如何環溪云韓詩無非雅
也然亦有時乎近風如誰氏子華山女僧澄觀則近乎
風矣如朱藤杖蘄州笛竹桃源圖則亦風之類也亦有
時乎近頌如謝賜櫻桃和裴僕射則近乎頌矣如題南
嶽歌石皷調張籍而歌李杜則頌之類也雖風頌若不
足而雅正則有餘矣故捨乎韓則又無以配乎李也故
曰近古詩人惟有一祖二宗
環溪嘗謂詩之工不在對句然亦有時而用第泥於對
[001-25a]
而失詩之意則不可耳伯兄一日看東坡雪詩云凍合
玊樓寒起粟光摇銀海眩生花再三歎其佳對環溪云
以銀對玊則佳矣以海對樓則未盡善伯兄云只為銀
海玊樓皆是身上事海不是海樓不是樓所以為佳耳
環溪云若就身上覓時何不将玊山對銀海伯兄喜曰
想當時坡意偶不及此留與吾弟今朝作對耳伯兄一
日又看荆公詩至繰成白雪桑重綠割盡黄雲稲更青
云白雪不是雪黄雲不是雲但将一割字便見黄雲是
[001-25b]
禾将一繰字便見白雪是蠒如此用意可謂工矣㑹環
溪觀穫稲得一詩中有新月輝輝動黄雲漸漸収之句
伯兄見之復大喜謂荆公是用意做来吾弟是因事而
使盖黄雲是禾用荆公句新月乃是䥥用退之新月似
磨䥥之句雲不是雲月不是月而曲盡穫稲之理所以
為工也環溪又云頃在岳陽於過仙亭嘗茶有碧雲紅
雨之對是後又有黄裏白間殺青生白之對亦是詩家
游戯於理無害嘗茶詩云吹斷碧雲春晝永落殘紅雨
[001-26a]
晩風輕碧雲盖用盧仝茶歌碧雲引風吹不斷之句紅
雨盖用李賀桃花亂落如紅雨之句時老樹根有小桃
爛開薄暮微風扇之飛紅遶砌㬌在目前事實而語清
故一時羣公莫不擊節白間是和南城鄧秀才韻云挑
燈倦夜羞黄裏置筆窮年對白間盖黄裏是燈白間是
忩牖左思賦三都墻壁户牖各置筆硯故從置筆上押
白間韻殺青乃是和伯兄韻云室虛氣象還生白筆退
工夫見殺青時方食素而脩經故殺青生白二事得以
[001-26b]
併使伯兄以為此對乃得於和韻比之前軰尤為工矣
環溪又云予作啟事中甞有素王黄帝小烏大白竹馬
朩牛之對見賞於朋儕然用事太切未免與前人相犯
亦是一病不可不知近日兒軰㸔漁隠叢話云白間黄
裏已是漫叟用了由此觀之則殺青生白碧雲紅雨素
王黄帝小烏大白竹馬朩牛之對皆未保終為我有以
其太切故也但詩啟中時復有此如食中之得鰕蟹味
中之得薑桂亦無害其為清羙而已必求合前人非也
[001-27a]
必求異於前人亦非也予但顧詩之羙惡安問有合無
合於前人哉
環溪甞謂古今詩人未有不用事觀杜詩繡衣屢許携
佳醖皂盖能忘折野梅戱假霜威促山簡真成一醉習
池囘是四句中渾將太守御史事衮使到了詩人豈可
以不用事也然善用之即是使事不善用之即反為事
所使事只是衆家事但要人㑹使如黄綺終辭漢巢由
不見堯巢由黄綺是人能知至終辭漢不見堯六字即
[001-27b]
非杜甫不能道矣為巢由合下便不見堯黄綺初非不
出但終能辭漢而巳又從風鴛雨燕上說来風鴛雨燕
以喻禍難藏近渚集深條以喻避禍難之意則用意尤
其深矣又如前軍蘇武節左將吕䖍刀蘇武節吕䖍刀
二事亦人所共知至前軍左將四字即非杜甫不能道
矣下如弟子貧原憲諸生老伏䖍原憲伏䖍事亦人所
共知至弟子諸生四字即非杜甫不能道矣為前軍左
將弟子諸生八字皆實故下面驅遣得動是名使事若
[001-28a]
取次用一虛字貼之即名羊將狼安能使之哉予亦甞
送李待制自中書舍人帥瀘一聨云中朝共惜無雙士
絶塞貪㸔第一人無雙第一事固衆人之所共知泛然
使者亦多然不是姓李人又無中朝共惜絶塞貪㸔之
意用之即為無功矣正合公孫渾邪泣李廣藩酋問李
揆之意故名用事又如上王著作一聯云巳經平子宜
無憾未見夷吾得不憂盖著作是㸔詳官巳保明易璇
璣故言巳經平子尚未及識故言未見夷吾平子是王
[001-28b]
澄事夷吾是桓彛說王導云向見管夷吾無復憂矣既
用王家事又以夷吾對平子吾對子夷對平即是對中
有對凢人作文要如細花錦須花上有花葉中有葉愈
㸔愈有工夫方謂之妙
或問環溪伯兄詩如何環溪云予伯兄德邵每作詩磨
磨磋磋直見圓净都無病處方休在官杭日甞作小詩
云時乖事轉拙端居徒含情不似堦前草春来随意生
又一詩云雨餘寒氣淺園林作春媚不知海棠花新来
[001-29a]
著花未又一絶云游子春衫已試單桃花飛盡野梅酸
怪来一夜蛙聲歇又作東風十日寒最為含蓄而有氣
象又有率然而佳者如村翁習性不浮華只種桑麻不
種花聞道野梅開欲遍好分春色過山家有用實語而
工者如文書堆裏形骸苦竹木隂中日月閒是也有用
疊語而工者如山林得入且深入富貴若来從自来是
也乂有用數目假對而工者如忩間長作三獨坐琴上
時彈一再行是也一再行是相如琴事正使三獨坐乃
[001-29b]
漢御史司𨽻尚書令㑹同專席號三獨坐借使盖伯兄
與予及季弟常在窗間作三處獨坐季弟澥字德/深自有文集故借
而使之然以坐對行以三獨對一再此其所以為工也
又有用顔色琢對而工者如心縁黄紙紅旂動氣為青
雲白石降是也蓋紅旂黄紙不闗心是樂天語自非青
雲白石有深趣其氣矹硉何由降是永叔語伯兄引之
以為對又以心對氣以紅黄對青白語竒而句不牽强
此其所以為尤工也
[001-30a]
或問環溪仲兄詩如何環溪云予仲兄徳強詩從蘇黄
中入如食雪一聫簷頭清響銀匙動堦下寒光玊盌翻
中秋無月一聫云也應只是尋常夜未必如今分外圓
又随饒直閣遊平巒云獨鶴下隨鷄飲啄衆星髙共月
徘徊等語則無愧於東坡如半塘微漲聚紅皺幾畝晴
隂鎻碧鮮夜半簷聲幾㸃急秋髙雲影一行微言花不
言花言竹不言竹言雨不言雨言鴈不言鴈又花蒂有
鬚渾是蜜桑枝無葉巳成衣言蜜以見蜂言衣以見蠶
[001-30b]
意逺語竒則無愧於山谷至如輕雷入樹驚花魄白浪
浮空漲水脂又苦隂一篇云荒山乾沒更節序濁氣擁
地愁無邉非煙非霧不見日欲雨欲雪難為天不唯氣
渾語健而又闗時含諷愈不可及仲兄聞之謂環溪曰
卑兄亦自謂此詩差勝然遍求集中未見有两首環溪
云好詩但一篇亦難如前軰詩有以一聨得名有以一
句得名如楓落吴江冷空梁落燕泥但以一句得名巳
為人所忌如風暖鳥聲碎日髙花影重是以一聨得名
[001-31a]
巳為盛事如踈影横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黄昏亦是
一聫得名多少驚天動地詩豈易得哉
或人又問環溪仲兄詩筆素髙今所舉止於此乎環溪
云是何言歟予仲兄用意深諸體之中各有到處如日
長人静聞風珮雨乆堂空生水衣是正對而工者如二
天開佛日一道羃卿雲無苖何處尋黄獨露地誰家覓
白牛是借對而工者如和雙清亭云簷飛謝女雪徑掃
沈郎錢雪非雪錢非錢謝女之雪乃是栁絮沈郎之錢
[001-31b]
乃是榆莢是隐對而工者如笛弄一聲横釣艇月明千
里上層樓是冩景而工者如詠墨梅云冩處似移墻上
影巻来如寄隴頭春詠綠蕚梅云朱唇不駐曉粧薄玊
頬頻啼夜雨翻是狀物而工者如農祥待白未為雪春
牓争魁欲放梅以雪為農祥以梅為春牓又於白上說
祥魁上說牓是體物而工者又如泉聲如有語山色自
忘形花覺青春半山将白晝隂是自然而工者如氷看
時俗薄雨弄客愁多月借牕移踈影轉風翻雪放一枝
[001-32a]
髙蒹葭露滴思鄉淚蘆荻風縈覉旅愁是雕鐫而工者
如人情不及溪流水不改當時枕上聲是寓意而工者
如一軸塵埃古澁體十年燈火短長檠是書懐而工者
如夣過一年還是魘心更萬事竟成灰是感事而工者
如道上飛来燕簾間不避人是句出流水而工者如弹
壓京畿賢大尹藩宣上國古諸侯是近於典雅而工者
又如回文暮春云嬌聲囀處藏鶯小美睡濃時落日斜
橋拂栁深溪漲水眼驚春過雨飛花轉而誦之即云花
[001-32b]
飛雨過春驚眼水漲溪深栁拂橋斜日落時濃睡美小
鶯藏處囀聲嬌即近於諧戯而工者非有餘而能之乎
 
 
 
 
 
 環溪詩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