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h0115 唐宋八大家文鈔-明-茅坤 (master)


[037-1a]
欽定四庫全書
 唐宋八大家文鈔巻三十四
             明 茅坤 撰
廬陵文鈔六
 狀
  論杜衍范仲淹等罷政事狀
臣聞士不忘身不為忠言不逆耳不為諫故臣不避羣
邪切齒之禍敢干一人難犯之顔惟賴聖明幸加省察
[037-1b]
臣伏見杜衍韓琦范仲淹富弼等皆是陛下素所委任
之臣一旦相繼罷黜天下之士皆素知其可用之賢而
不聞其可罷之罪臣雖供職在外事不盡知然臣竊見
自古小人讒害忠賢其說不逺欲廣陷良善則不過指
為朋黨欲動揺大臣則必須誣以專權其故何也夫去
一善人而衆善人尚在則未為小人之利欲盡去之則
善人少過難為一二求瑕惟有指以為朋則可一時盡
逐至如大臣已被知遇而䝉信任則難以他事動揺惟
[037-2a]
有專權是上之所惡故須此說方可傾之臣料衍等四
人各無大過而一時盡逐弼與仲淹委任尤深而忽遭
離間必有以朋黨專權之說上惑聖聰者臣請試辨之
昔年仲淹初以忠言讜論聞於中外天下賢士爭相稱
慕當時姦臣誣作朋黨猶難辨明自近日陛下擢此數
人並在兩府察其臨事可見其不為朋黨也蓋衍為人
清慎而謹守規矩仲淹則恢廓自信而不疑琦則純信
而質直弻則明敏而果銳四人為性既各不同雖皆歸
[037-2b]
於盡忠而其所見各異故於議事多不相從至如杜衍
欲深罪滕宗諒仲淹則力爭而寛之仲淹謂契丹必攻
河東請急修邊備富弼料以九事力言契丹必不來至
如尹洙亦號仲淹之黨及爭水洛城事韓琦則是尹洙
而非劉滬仲淹則是劉滬而非尹洙此數事尤彰著陛
下素已知者此四人者可謂天下至公之賢也平日閒
居則相稱美之不暇為國議事則公言廷諍而不私以
此而言臣見衍等真得漢史所謂忠臣有不和之節而
[037-3a]
小人讒為朋黨可謂誣矣臣聞有國之權誠非臣下之
得專也然臣竊思仲淹等自入兩府以來不見其專權
之迹而但見其善避權也權者得名位則可行故好權
之臣必貪位自陛下召琦與仲淹於陜西琦等讓至五
六陛下亦五六召之富弼三命學士兩命樞宻副使每
一命皆再三懇讓讓者愈切陛下用之愈堅臣但見其
避讓大繁不見其好權貪位也及陛下堅不許辭方敢
受命然猶未敢别有所為陛下見其皆未行事乃特開
[037-3b]
天章召而賜坐授以紙筆使其條事然衆人避讓不敢
下筆弼等亦不敢獨有所述因此又煩聖慈特出手詔
指定姓名專責弼等條列大事而行之弼等遲回又近
一月方敢略條數事仲淹深練世事必知凡百難猛更
張故其所陳志在逺大而多若迂緩但欲漸而行之以
久冀皆有効弼性雖銳然亦不敢自出意見但多舉祖
宗故事請陛下擇而行之自古君臣相得一言道合遇
事便行臣方怪弼等䝉陛下如此堅意委任督責丁寧
[037-4a]
而猶遲緩自疑作事不果然小人巧譛已曰專權者豈
不誣哉至如兩路宣撫聖朝常遣大臣况自中國之威
近年不振故元昊叛逆一方而勞困及於天下北敵乘
釁違盟而動其書辭侮慢至有貴國祖宗之言陛下憤
恥雖深但以邊防無備未可與爭屈意買和莫大之辱
弼等見中國累年侵凌之患感陛下不次進用之恩故
各自請行力思雪恥沿山傍海不憚勤勞欲使武備再
修國威復振臣見弼等用心本欲尊陛下威權以禦四
[037-4b]
夷未見其侵權而作過也伏惟陛下睿哲聰明有知人
之聖臣下能否洞見不遺故於千官百辟之中特選得
此數人驟加擢用夫正士在朝羣邪所忌謀臣不用敵
國之福也今此數人一旦罷去而使羣邪相賀於内四
夷相賀於外此臣所為陛下惜之也伏惟陛下聖徳仁
慈保全忠善退去之際恩禮各優今仲淹四路之任亦
不輕矣惟願陛下拒絶羣謗委任不疑使盡其所為猶
有裨補方今西北二敵交爭未巳正是天與陛下經營
[037-5a]
之時如弼與琦豈可置之閒處伏望陛下早辨讒巧特
加圖任則不勝幸甚臣自前嵗召入諫院十月之内七
受聖恩而致身兩制方思君寵至深未知報効之所今
羣邪爭進讒巧正士繼去朝廷乃臣忘身報國之秋豈
可緘言而避罪敢竭愚瞽惟陛下擇之
  論禁止無名子傷毁近臣狀
   亦是大體所係
右臣竊見前年宋庠等出外之時京師先有無名子詩
[037-5b]
一首傳於中外尋而庠罷政事近又風聞外有小人欲
中傷三司使王堯臣者復作無名子詩一篇略聞其一
兩旬臣自聞此詩日夕疑駭深思事理不可不言伏以
陛下視聽聰明外邊事無小大無不知者竊恐此詩流
傳漸廣須達聖聰臣忝為陛下耳目之官不欲小人浮
謗之言上惑天聽合先論列以杜姦讒況自兵興累年
繼以災旱民財困竭國帑空虚天下安危繫於財用虚
實三司之職其任非輕近自姚仲孫罷去之後朝廷以
[037-6a]
積年蠧弊貧虚窘乏之三司付與堯臣仰其辦事乃是
陛下委信責成之日堯臣多方展効之時臣備見從前
任人率多顧惜䘵位寧可敗事於國不肯當怨於身如
堯臣者領職以來未及一月自副使以下不才者悉請
換易足見其不避嫌怨不狥人情竭力救時以身當事
今若下容讒間上不主張則不惟材智之臣無由展効
亦恐忠義之士自兹解體臣思作詩之人雖不知其姓
名竊慮在朝之臣有名位與堯臣相類者嫉其任用故
[037-6b]
欲中傷只知爭進於一時不思沮國之大計伏自陛下
罷去吕夷簡夏竦之後進用韓琦范仲淹以來天下欣
然皆賀聖徳君子既䝉進用小人自恐道消故共喧然
務騰讒口欲惑君聽欲沮好人不早絶之恐終敗事況
今三司蠧弊已深四方匱乏已極堯臣必須大有更張
方能集事未容展効已被謗言臣近日已聞浮議紛然
云堯臣更易官吏專權侵政今又造此詩語揺惑羣情
若不止之則今後陛下無以使人忠臣無由事主讒言
[037-7a]
罔極自古所患若一啟其漸則扇惑羣小動揺大臣貽
患朝廷何所不至伏望特降詔書戒勵臣下敢有造作
言語誣搆隂私者一切禁之及有轉相傳誦則必推究
其所來重行朝典所貴禁止讒巧保全善人謹具狀奏
聞伏候敕㫖
  論茶法奏狀
   詳確
右臣伏見朝廷近改茶法本欲救其弊失而為國誤計
[037-7b]
者不能深思逺慮究其本末惟知圖利而不圖其害方
一二大臣銳於改作之時樂其合意倉卒輕信遂决而
行之令下之日猶恐天下有以為非者遂直詆好言之
士指為立異之人峻設刑名禁其議論事既施行而人
知其不便者十蓋八九然君子知時方厭言而意殆不
肯言小人畏法懼罪而不敢言今行之踰年公私不便
為害既多而一二大臣以前者行之太果令之太峻勢
既難回不能遽改而士大夫能知其事者但騰口於道
[037-8a]
路而未敢顯言於朝廷幽逺之民日被其患者徒怨嗟
於閭里而無由得聞於天聽陛下聰明仁聖開廣言路
從前容納補益尤多今一旦下令改事先為峻法禁絶
人言中外聞之莫不嗟駭語曰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
壅而潰傷人必多今壅民之口已踰年矣民之被害者
亦已衆矣古不虚語於今見焉臣亦聞方改法之時商
議已定猶選差官數人分出諸路訪求利害然則一二
大臣不惟初無害民之意實亦未有自信之心但所遣
[037-8b]
之人既見朝廷必欲更改不敢沮議又志在希合以求
功賞傳聞所至州縣不容吏民有所陳述直云朝廷意
在必行但來要一審狀爾果如所傳則誤事者在此數
人而已葢初以輕信於人施行太果今若明見其害救
失何遲患莫大於遂非過莫深乎不改臣於茶法本不
詳知但外論既喧聞聽漸熟古之為國者庶人得謗於
道商旅得議於市而士得傳言於朝正為此也臣竊聞
議者謂茶之新法既行而民無私販之罪嵗省刑人甚
[037-9a]
多此一利也然而為害者五焉江南荆湖兩浙數路之
民舊納茶稅今變租錢使民破産亡家怨嗟愁苦不可
堪忍或舉族而逃或自經而死此其為害一也自新法
既用小商所販至少大商絶不通行前世為法以抑豪
商不使過侵國利與為僣侈而已至於通流貨財雖三
代至治猶分四民以相利養今乃斷絶商旅此其為害
二也自新法之行稅茶路分猶有舊茶之稅絶而新茶
之稅少年嵗之間舊茶稅盡新稅不登則頓虧國用此
[037-9b]
其為害三也往時官茶容民入雜故茶多而賤徧行天
下今民自買賣須要真茶真茶不多其價遂貴小商不
能多販又不暇逺行故近茶之處頓食貴茶逺茶之方
向去更無茶食此其為害四也近年河北軍糧用見錢
之法民入米於州縣以鈔算茶於京師三司為於諸場
務中擇近上場分特留八處專應副河北入米之人飜
鈔算請今場務盡廢然猶有舊茶可算所以河北和糴
日下未妨竊聞自明年以後舊茶當盡無可算請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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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和糴實要見錢不惟客旅得錢變轉不動兼亦自京
師嵗歲輦錢於河北和糴理必不能此其為害五也一
利不足以補五害今雖欲減放租錢以救其弊此特寛
民之一端爾然未盡公私之利害也伏望聖慈特詔主
議之臣不䕶前失深思今害黜其遂非之心無襲弭謗
之迹除去前令許人獻說亟加詳定精求其當庶幾不
失祖宗之舊制
  論史館日厯狀
[037-10b]
   今國家亦合採而酌行之
右臣伏以史者國家之典法也自君臣善惡功過與其
百事之廢置可以垂勸戒示後世者皆得直書而不隠
故自前世有國者莫不以史職為重伏見國朝之史以
宰相監修學士修撰又以兩府之臣撰時政記選三館
之士當升擢者乃命修起居注如此不為不重矣然近
年以來員具而職廢其所撰述簡略遺漏百不存一至
於事闗大體者皆沒而不書此實史官之罪而臣之責
[037-11a]
也然其弊在於修撰之官惟據諸司供報而不敢書所
見聞故也今時政記雖是兩府臣寮修纂然聖君言動
有所宣諭臣下奏議事闗得失者皆不記錄惟書除目
辭見之類至於起居注亦然與諸司供報公文無異修
撰官只據此銓次繫以月日謂之日厯而已是以朝廷
之事史官雖欲書而不得書也自古人君皆不自閱史
今撰述既成必録本進呈則事有諱避史官雖欲書而
又不可得也加以日厯時政記起居注例皆承前積滯
[037-11b]
相因故纂錄者常務追修累年前事而嵗月既逺遺失
莫存至於事在目今可以詳於見聞者又以追修積滯
不暇及之若不革其弊則前後相因史官永無舉職之
時使聖朝典法遂成廢墜矣臣竊聞趙元昊自初僣叛
至復稱臣始終一宗事節皆不曾書亦聞修撰官甚欲
紀述以修纂後時追求莫得故也其於他事又可知焉
臣今欲乞特詔修時政記起居注之臣並以徳音宣諭
臣下奏對之語書之其修撰官不得依前只據諸司供
[037-12a]
報編次陳目辭見並須考驗事實其除某官者以某功
如狄青等破儂智髙文彦博等破王則之類其貶某職
者坐某罪如昨來麟州守將及并州龎籍緣白草平事
近日孫沔所坐之類事有文據及迹狀明白者皆備書
之所以使聖朝賞罰之典可以勸善懲惡昭示後世若
大臣用情朝廷賞罰不當者亦得以書為警戒此國家
置史之本意也至於其他大事並許史院據所聞見書
之如聞見未詳者直牒諸處㑹問及臣寮公議異同朝
[037-12b]
廷裁置處分並書之已上事節並令修撰官逐時旋據
所得錄為草巻標題月分於史院躬親入櫃封鎖候諸
司供報齊足修為日厯仍乞每至嵗終命監修宰相親
至史院㸃檢修撰官紀錄事迹内有不勤其事隳官失
職者奏行責罰其時政記起居注日厯等除今日以前
積滯者不住追修外截自今後並令次月供報如稍遲
滯許修撰官自至中書樞宻院催請其諸司供報拖延
及史院有所㑹問諸處不畫時報應致妨修纂者其當
[037-13a]
行手分並許史院牒開封府勾追嚴斷其日厯時政記
起居注並乞更不進本所貴少修史職上存聖朝典法
此乃臣之職事不敢不言謹具狀奏聞伏候勅㫖
  議學狀
   議論有深識當與朱子議貢舉等文參看
右臣等伏見近日言事之臣為陛下言建學取士之法
者衆矣或欲立三舍以養生徒或欲復五經而置博士
或欲但舉舊制而修廢墜或欲特創新學而立科條其
[037-13b]
言雖殊其意則一陛下慎重其事下其議於羣臣而議
者遂欲創新學立三舍因以辨士之能否而命之以官其
始也則教以經藝文辭其終也則取以材識徳行聽其
言則甚備考於事則難行夫建學校以養賢論材徳而
取士此皆有國之本務而帝王之極致也而臣等謂之
難行者何哉葢以古今之體不同而施設之方皆異也
古之建學取士之制非如今之法也蓋古之所謂為政
與設教者遲速異宜也夫立時日以趨事考其功過而
[037-14a]
督以賞罰者為政之法也故政可速成若夫設教則以
勸善興化尚賢勵俗為事其被於人者漸則入於人也
深收其效者遲則推其功也逺故常緩而不迫古者家
有塾黨有庠遂有序國有學自天子諸侯之子下至國
之俊選莫不入學自成童而學至年四十而仕其習乎
禮樂之容講乎仁義之訓敦乎孝悌之行以養父兄事
長上信朋友而臨財㢘處衆讓其修於身行於家達于
隣里聞于鄉黨然後詢于衆庶又定於長老之可信者
[037-14b]
而薦之始謂之秀士久之又取其甚秀者為選士久之
又取其甚秀者為俊士久之又取其甚秀者為進士然
後辨其論隨其材而官之夫生七八十嵗而死者人之
常夀也古乃以四十而仕蓋用其半生為學考行又廣
察以隣里鄉黨而後其人可知然則積徳累善如此勤
而久求賢審官如此慎而有次第然後矯偽干利之士
不容於其間而風俗不陷于媮薄也古之建學取士其
施設之方如此也方今之制以貢舉取人往者四嵗一
[037-15a]
詔貢舉而議者患於太遲更趣之為間嵗而應舉之士
來學於京師者類皆去其鄉里逺其父母妻子而為旦
暮干禄之計非如古人自成童至於四十就學於其庠
序而隣里鄉黨得以衆察徐考其行實也蓋古之養士
本於舒遲而今之取人患於急迫此施設不同之大概
也臣請詳言方今之弊既以文學取士又欲以徳行官
人且速取之歟則真偽之情未辨是朝廷本欲以學勸
人修徳行反以利誘人為矯偽此其不可一也若遲取
[037-15b]
之歟待其衆察徐考而漸進則文辭之士先已中於甲
科而徳行之人尚未登於内舍此其不可二也且今入
學之人皆四方之游士齎其一身而來烏合羣處非如
古人在家在學自少至長親戚朋友隣里鄉黨衆察徐
考其行實也不過取於同舍一時之毁譽而決於學官
數人之品藻爾然則同學之人蹈利爭進愛憎之論必
分朋黨昔東漢之俗尚名節而黨人之禍及天下其始
起於處士之横議而相訾也此其不可三也夫人之材
[037-16a]
行若不因臨事而見則守常循理無異衆人茍欲異衆
則必為迂僻竒怪以取徳行之名而髙談虚論以求材
識之譽前日慶厯之學其弊是也此其不可四也今若
外方專以文學貢士而京師獨以徳行取人則實行素
履著於鄉曲而守道丘園之士皆反見遺此其不可五
也近者朝廷患四方之士寓京師者多而不知其士行
遂嚴其法使各歸於鄉里今又反使來聚於京師云欲
考其徳行若不用四方之士止取京師之士則又示人
[037-16b]
以不廣此其不可六也夫儒者所謂能通古今者在知
其意達其理而酌時之宜爾大抵古者教學之意緩而
不迫所以勸善興化養賢勵俗在於遲久而不求近效
急功也臣謂宜於今而可行者立為三舍可也復五經
博士可也特創新學雖不若即舊而修廢然未有甚害
創之亦可也教學之意在乎敦本而修其實事給以糇
糧多陳經籍選士之良者以通經有道之士為之師而
舉察其有過無行者黜去之則在學之人皆善士也然
[037-17a]
後取以貢舉之法待其居官為吏已接於人事可以考
其賢善優劣而時取其尤出類者旌異之則士知修身
力行非為一時之利而可伸於終身則矯偽之行不作
而媮薄之風歸厚矣此所謂實事之可行於今者也臣
等伏見論學者四人其說各異而朝廷又下臣等俾之
詳定是以盡衆人之見而採其長者爾故臣等敢陳其
所有以助衆議之一非敢好為異論也伏望聖慈特賜
裁擇
[037-17b]
  乞與尹構一官狀
   正議即古人錄孫叔敖之裔而負薪行歌者
右臣等伏見故起居舍人直龍圖閣尹洙文學議論為
當世所稱忠義剛正有古人之節初䝉朝廷擢在館閣
而能不畏權臣力排衆黨以論范仲淹事遂坐貶黜其
後元昊僣叛用兵一方當國家有西顧之憂思得材謀
之臣以濟多事而洙自初出師至於元昊納欵始終常
在兵間比一時之人最為宣力而羣邪醜正誣搆百端
[037-18a]
卒陷辠辜流竄以死嚮䝉陛下仁聖恩憐哀其寃枉特
賜清雪俾復官資足以感動羣心勸勵忠義今洙孤幼
並在西京家道屢空衣食不給洙止一男構年方十餘
嵗惸然無依實可嗟惻伏見將來祫享大禮在近羣臣
皆得奏蔭子孫伏望聖慈錄洙遺忠憫洙不幸特賜其
子一官庶霑寸禄以免饑寒則天地之仁幽顯䝉徳臣
等忝列侍從媿無獻納茍有所見不敢不言謹具狀奏
聞伏候敕㫖
[037-18b]
  舉丁寶臣狀
   丁元珍之為智髙所敗一節歐公所最憐故其
   論捄如此觀王荆公誌銘尤可涕
右臣竊見太常丞湖州監酒務丁寳臣前任知端州日
因遭儂智髙事停官叙理監當方智髙攻刼嶺南州縣
例以素無備禦官吏各至犇逃兼聞當時獨寶臣曾捉
得智髙探事人便行斬決及曾鬬敵朝廷以其如此故
他人皆奪兩官獨寶臣只奪一官以此見其比衆人情
[037-19a]
理之輕臣伏見寶臣履行清純頗有官業惟海賊遽至
力屈致敗出於不幸今者伏遇祫享恩赦欲望聖慈特
與不候監當滿任牽復官資就移一親民差遣如後犯
入已贜臣甘當同罪謹具奏聞伏候敕㫖
  再論許懷徳狀
   宋人於國家體統處多失之因循寛弛故歐公
   往往發憤勸主上振肅紀綱以維持之蘇氏父
   子亦如此
[037-19b]
臣竊以謂治天下在明號令正朝廷在修紀綱號令所
行紀綱所振由人主有賞罰之柄也若號令出而不從
紀綱弛而不整又不以賞罰臨之而欲正朝廷治天下
臣不知其可也今者陛下親祀宗廟不敢獨受其福推
恩羣臣徧及中外此聖徳之至深厚也而臣下輒敢有
所輕重以謂例恩泛及視以為輕而慢之原其情理其
可恕乎方祫享始畢恩典推行命出之日宰相押班百
官在列宣揚制誥布告天下而將臣偃蹇不肯受命稽
[037-20a]
停制書四十餘日有司無所申舉恬然不以為怪是陛
下號令不能行於朝廷而紀綱弛壞於武士凡士之知
治體者皆為陛下惜也臣謂方今國家全盛天下無虞
非有强臣悍將難制之患而握兵之帥輒敢如此不畏
朝廷者蓋由從前不惜事體因循寛弛有以馴致也今
若又不正其罪罰而公為縱弛則恐朝廷失刑自此而
始武臣驕慢亦自此而始號令不行於下紀綱遂壊于
上亦自此而始夫古人所謂見于未萌者智之明也若
[037-20b]
事有萌而能杜其漸者又其次也若見其漸而與之浸
成後患者深可戒也臣前日為許懐德事曽有奏論略
陳大概盖以方今賞罰之行只據簿書法令以從事而
罕思治體況如懐德在法非輕于事體又重故臣復罄
愚瞽伏乞聖慈裁擇而行之
 
 
 唐宋八大家文鈔巻三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