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1a] 
欽定四庫全書
天下同文集巻十六 元 周南瑞 編
賦
大都賦并序/ 黄文仲
竊惟大元之盛兩漢萬不及也然班固作二都賦天下
後世誇耀不朽今宇宙昇平宜播厥頌文仲幸生聖世
獲覩大都雖不克效其聲牙之文繁艶之語亦不願聞
其奢靡之政浮誇之言謹摭其事撰大都賦上於翰林
[016-1b]
國史請以備采擇之萬一其賦曰
有客以風雲為氣江海為量一蹈萬里顧盼伊壯嘗掉
鞅金陵鼔枻錢塘浮汴入洛西㳺咸陽臨殘城之餘景
黯烟草其悲涼悲哉敗國之迹何必於此乎彷徨方今
天廓一宇地合八埏皇居帝闕新宅于燕萬方臣妾罔
不後先猶北辰之朝列宿東海之會百川今也不往白
首何年道齊魯以前邁歴趙魏而北轅亦旣至止觀於
都門非雷而喧非電而奔惝兮怳兮殆失所存大都主
[016-2a]
人目而招之曰子豈出蛙坎而望滄渤脫蟻封而覩瑤
崑者耶何神志不定四顧市人若將襲而問之也客曰
唯唯予行天下多矣獨此大都足不及履城闕之雄風
物之異幸子告我毋以為鄙竊聞燕之為壤古曰幽州
召公拓其規昭王闡其猷慕容據之以爭中夏完顔臨
之以朝諸侯名踪勝跡萬歲千秋子能舉之否乎主人
撫掌而笑曰固哉客之問也彼小國一君偏方一主朝
盛夕衰何足以語維昔之燕城南廢郛維今之燕天下
[016-2b]
大都宇宙千齡而啓運帝王一出而應符山川改觀民
物易居開天拓地自作制度豈轍人之軌而躡人之跗我
太祖皇帝之龍興也乘乾位而王水德耀𤣥武而撫璿極
鐵騎長驅金燼奄熄控扼南邦于焉駐蹕列聖相承有
事疆場顧宫室其未遑日飭厲乎兵革世祖皇帝神聖
武文旣傳國以建號復紀元而書春操轡䇿而馭羣雄
臨水火而救兆民授閫鉞者如靖如勣運廟謨者如張
如陳有角皆崩無擾弗馴雨露所被知其澤風霆所至
[016-3a]
知其神是宅是圖以取以守恢皇基於億載隆畿制於
九有因内海以為池即瓊島而為囿近則東有潞河之
饒西有香山之阜南有柳林之區北有居庸之口逺則
易河滹水帶其前龍門狐嶺屏其後混同鴨緑浮其左
五臺常山阻其右所謂子孫帝王萬世之業與海岳相
為長乆者也迺樹厥墉迺鳩厥工畫萬址以効地連萬
雉而横空高謂山兮何平長謂堤兮何崇闢門十一四
達憧憧葢體之而立象允合乎五六天地之中前則五
[016-3b]
門駢啓雙闕對聳靈獸翔題而若飛怒猊負柱而欲動
東華西華翼其旁左掖右掖夾而拱開厚載以北巡迤
邐乎行在之供奉内則宫殿突兀樓閣扶擁如峯之攢
如濤之涌瓦與天一色而琉璃滑壁與霞爭光而臙脂
重岧岧嶤嶤縹縹渺渺金桷雕楹華梲彤橑揭崇天之
扁於雲端卓鎮雷之竿於漢表奮角張牙衡脊鼔翼浮
動於蒼松翠檜之杪後則竒峯怪石巑巑岏岏異葩珍
蘤檀檀欒欒紅者珊瑚青者琅玕亦肪其白亦錦其斑
[016-4a]
中有虎豹犀象熊豕鹿猿鷹鵰鷂鶻猛足健翰莫不承
恩被澤飛走乎其間又有西天比丘傳戒伏魔手繙金
字頭茸赭毛輦内舁酒鳴鼓吹螺居之圓殿為國護持
出入清禁莫之誰何上有廣寒奠於嵯峨聽政之暇憂
民之勞御步輦以臨幸垂天目於秋毫下引西山之淪
漪蟠御溝而溶㵝經白玉之虹橋出宫牆而南逝以佃
以漁以舟以楫普為萬民之利聖人之心可謂至矣且
以一統之大四海之富非不能窮美而極麗固將昭恭
[016-4b]
儉之先謀垂法則於後世也于是東立太廟昭孝敬焉
西建儲宫衍鴻慶焉中書帝前六官稟焉樞府帝傍六
師聽焉百僚分職一臺正焉國學崇化四方景焉王邸
侯第藩以屏焉神州赤縣首承令焉彬彬乎簮笏之林
古無此盛矣乃闢東渠登我漕運鑿潞河之垠堮注天
海之清潤延六十里瀦以九堰自汴以北者輓河而輸
自淮以南者帆海而進國不知匱民不知困遂使天下
之旅重可輕而遠可近揚波之櫓多於東溟之魚馳風
[016-5a]
之檣繁於南山之筍一水旣道萬貨如糞是惟聖澤之
一端已涵泳而無盡論其市㕓則通衢交錯列巷紛紜
大可以並百蹄小可以方八輪街東之望街西髣而見
髴而聞城南之走城北出而晨歸而昏華區錦市聚四
海之珍異歌棚舞榭選九州之穠芬招提擬乎宸居㕓
肆至於宫門酤戸何曄曄哉扁斗大之金字富民何振
振哉服龍盤之繡文奴隸雜處而無辨王侯並驅而不
分屠千首以終朝釀萬石而一旬復有降虵搏虎之技
[016-5b]
援禽藏馬之戲驅鬼役神之術談天論地之藝皆能以蠱
人之心而蕩人之魂是故猛火烈山車之轟也怒風搏
潮市之聲也長雲偃道馬之塵也殷雷動地鼓之鳴也
繁庶之極莫得而名也若乃城闉之外則文明為舳艫
之津麗正為衣冠之海順城為南商之藪平則為西賈
之𣲖天生地産鬼寳神愛人造物化山竒海怪不求而
自至不集而自萃是以吾都之人室無白丁巷無浪輩
累嬴於毫毛運意於蓰倍一日之間一鬨之内重轂數
[016-6a]
百交凑闤闠初不計乎人之肩與騾之背雖川流雲合
無鞅而來而隨消隨散杳不知其何在至其貨殖之家
如王如孔張筵開宴招親會朋誇耀都人而㡬千萬貫
者其視鍾鼎豈不若土芥也哉若夫歌館吹臺侯園相
苑長袖輕裾危弦急管結春柳以牽愁佇秋月而流盼
臨翠池而暑消褰繡幌而雲暖一笑金千一食錢萬此
則他方巨賈逺土謁宦樂以消憂流而忘返吾都人往
往面諛而背訕之也言其郊原則春晚冰融雨霽土沃
[016-6b]
平平綿綿天接四目萬犂散漫兮鴉㸃㸃千村錯落兮
蜂簇簇龍見而凍根載茁火出而早麰漸熟柳暗而始
蒔𤓰棗花而猶播穀栽草數畝可易一夫之粟治蔬千
畦可當萬户之禄寒露旣零雄風亦過率婦子以刈銍
憂氣候之蹉跎来輈去轂如亂蟻之潰殘垤千囷萬庾若
急雨之漚長河爰滌我塲其樂孔多有門外之黄雞𤣥
彘與沙際之緑鳬白鵝收霜菜以為葅釀雪米以為醝
社長不見呼縣官不見科喜豐年之無價感聖化而謳
[016-7a]
歌嗟夫飢者帝食之寒者帝衣之居者帝安之亂者帝
治之中統之深恩至元之厚惠民之思之庸有旣乎矧
我皇上纘二世之洪烈紹六世之宏基明侔乎兩曜令
信乎四時惠顧下土載謀載維謂一農不遂其耕則四
民或受其飢傷我畜者虎狼害我苗者鹿麋毎歲孟春
親御六飛南臨漫衍大獵乎漷水之湄萬騎分馳霆奮
飇發弦鳴禽落網動獸蹶百鷙舉層雲裂羣獒奔葳草
絶飛者委毛走者僵血虞衡奏功天子乃悦匪躭意於
[016-7b]
逰畋將講武以蒐閱畢獻禽而行賞迴翠華而北轍遂
幸上都避暑於朔慮牧畜之妨農逐水草於廣漠雲媯
以南旣芟旣穫徐擁輿衛毋俾民虐千官領至羣樂大
作天子之心為民而樂彌畿甸之千里悉扈駕之部落
維牛維羊維馬維駱貧民以百計富者以千約民之五
雞二彘何遼邈哉由是慶區宇之昇平彰穹昊之明貺
嚴聖心之翼翼爰潔備乎祀享道流間南北之音釋子
雜番漢之狀步虚而欵鸞鶴演樂而供獅象穆穆在前
[016-8a]
赫赫在上非沈非甲而在乎明德之馨香於戲列祖造
之聖主保之賢臣佐之兆民好之上帝無私善必報之
詩以太平為萬年書以皇極為五福天人相與之際殊
無竒術異道也猗歟盛哉大都之事何可勝紀吾綱提
而領挈之使爾啓聾而聽刮盲而視嘗鄙夫二都之賦
蟲魚草木何太瑣細吾若效之將與子談三月而不止
客曰然醯人誇釅酒人誇醲毋怪乎當時之士好鼓舌
而搖唇古我帝王自冀至洛惟以都名漢晉東西因以
[016-8b]
方名吳蜀魏汴咸以地名今名以大誇孰甚焉主人變
乎色曰爾言過矣豈謂鴻之翮而猶鵬之翮蜥之鱗亦
猶龍之鱗耶大之為義無匹無倫非我皇上之德疇克
當之汝復坐而聽我所云帝不爭土王始制地始焉萬
國終焉七氏畿封之内會盟戰誓自君自長何有於天
子厥後能一統者秦漢晉隋唐而已西至乎玉關東至
於遼水北至於幽陵南至於交趾得從者失横有此者
無彼大哉天朝萬古一時渌江成血唐不能師今我吏
[016-9a]
之遼陽高麗銀城如鐵宋不能窺今我臣之囘鶻河西
漢立銅柱馬無南蹄今我置府交占雲黎秦築長城土
止北陲今我故境隂山仇池鴃舌螺髮黧面雕題獻獒
效馬貢象進犀絡繹乎國門之道不出户而八蠻九夷
謂之大都不亦宜乎客曰博哉子之所言上周乎乾下
括乎坤故能獨高萬古而號曰大元于是主人曰未也
爾知其大未知其所以大是猶逺望巨峯而不見其址
近覩長江而不見其源吳起不以西河為美而德其美
[016-9b]
婁敬不以洛陽為安而德是安況巍巍蕩蕩之境必有
強其本而壯其根者也且夫陳主歸隋周王入秦山陽
祖送萬古悲辛惟我國家待降以賓藐江南之趙孤能
納土而稱臣旣寵之以封爵復全之以終身彼南巢之
放猶有慙於古人孰大乎吾天子之仁元封殫力西南
之墟貞觀暴骨東南之土一人逞欲萬姓何苦惟我國
家止戈為武謂荒裔之民得之不利於用謂贅疣之地
取之不益於富罷横海之戈船但遣使而存撫彼有苖
[016-10a]
之誓猶且蹂於師旅孰大乎吾天子之恕羽林象天之
儀衞梨園傳月之樂音帝皆是却不警不蹕從百僚之
控鶴何其然也舜德之大臨下簡也江都錦繡亦可赧
也織坊爛霞之金繡局委雲之茸帝不自用以彰美吾
聖躬何其然也周德之大在位儉也商臺玉衣亦可念
也惟我聖皇五輅不乘八鸞不駕雨則獨乘象輿霽則
獨御龍馬何其然也念我烈祖鐵衣雨汗弗敢安也神
禹之大胼胝四載思艱難也惟我聖皇奉坤母建隆福
[016-10b]
正事御構五華宫不為廣殿不為奢何其然也念我先
皇居數十年弗敢改也唐堯之大土階三尺防驕泰也
若乃國之大寶惟忠惟孝聖皇思之是崇是尚可官也
不以勲門不以世賞可擢也或賈或術或伶或匠開東
閣者載搜載訪寧不起膠鬲於魚鹽拔百里於厮養國
之大鑑惟天惟祖聖皇奉之是惕是懼瞻彗象則宥刑
聞水旱則蠲賦百官貢香如帝親舉祗見宗廟俎豆鐘
鼓彌天浮屠浩不可數普閱法藏幣帛金楮變隂陽者
[016-11a]
載佐載助寧不覩景星而瞻慶雲酌醴泉而飲甘露國
之大柄惟賞惟刑聖皇操之是重是輕或錫之黄白予
之土田而賜之服乘非必大功也以一技一善亦人之
所能或釋之桎梏免之斧鑕而周之金繒非必大惡也
以一形一氣亦人之所生掌邦典者持權而視衡寧不
陋敝袴之韓侯隘不赦之孔明國之大本惟民惟社聖皇
憂之靡夙靡夜勞矣哉遣問疾苦困矣哉詔䘏矜寡庶
獄繁哉宥之以洗寃貪夫毒哉戮之以懲下居郡國者
[016-11b]
承流而宣化寧不歌康衢之謠播行葦之雅至若親親
也則諸王鞏磐石之宗分邊戍總兵戎老老也則大臣
忘祖帳之送奉朝請食鼎鍾柔逺也至簡至易亶明亶
聰大綱旣舉大化亦洪將胥慕乎稷契孰肯附於鯀共
丕顯哉聖皇之德日盛日隆前乎百世不得軋其步後
乎百世不得踵其踪惟其有大德之大故能成大元之
功惟其有大元之大改能成大都之雄客曰問一得三
云何不喜維兹三代孰得而比主人曰詩不云乎維其
[016-12a]
有之是以似之夫元者天地之苞也德者天地之美也
都者天地之會也微天地之大孰能比於此哉客起而
歌曰天其𤣥兮地其黄兮維此大都統萬方兮天其生
兮地其遂兮維此大德囿萬類兮天其高兮地其厚兮
維此大元齊萬夀兮恭望闕庭頓拜舞蹈而退
登太白山賦 釋希陵
伊天地斡乎周流之妙凝為山岳以峭巍基甬東之絶
域鎮坤軸之傾危偉標名於太白乃屏翰於王畿巃嵸
[016-12b]
齊乎衡嶠崛岉配於九嶷懦夫仰窺而神慄智者渉險
而討竒懷曠逺而感興時晼晚以焉追浚中情之孤潔
仰先哲而遯肥超埃塵於物表世酣昏而不知攀翠巉
之岝㟧躡青嶝之嶔崎搴樛葛之綿綿歌南風而廣綏
擥蓼莪之菁菁嘆劬勞而逺思顧商坵之麥秀閔周室
之黍離埃壤而骨委貞良榛路而魂埋姱姿野狐嗥而
雪㝠飢鳶搏而風凄恍焉在目寧不我悲南望則地連
台巘或停之如鸞潛之如蠵灌莽雜而杳杳叢薄紛而
[016-13a]
披披優曇飛錫而揮霍王喬控鶴而離褷飱霞彤壁餌
玉青崖或幽或隠沙烟濛迷東極則勢臨瀛渤或風濤
澎湃海若躨跜窮陬越日本雞林之國賈舶運珠而載
犀鰲背屹圎嶠方壺之勝通仙絶粒而茹芝巨石瀺瀺
之滀漯洪波㴭㴭之渺瀰青鱮跳鱗青鮪揚鬐馬御彷
像天吳閃屍狀如走獸或似奔犪竒竒詭詭不可考稽
塗泥鹵而弗穫民漁鹽而貨孳千艘萬檣捕風駛馳登
高望逺使人心疲上覩靈湫之觱沸泉脉儵盈而忽虧
[016-13b]
鰌龍躍浪以蜿蜒或出顯而入微電閃雲搖雷激雹飛
下闞佛宫之煒麗炳乎燭龍之騰輝隆棟
鴟而聳動
飛㭿獸鬼而蹲跠銅虬遶楹彩鳯翬楣鏗鯨伐鼉音韻
昻低集翠袍之濟濟振金䇿之儀儀天人駿走神物衞
威實聖賢之所都非凡俗之敢窺春陽則萬木藂生葱
蘢葳㽔異花披馥幽蘭芳菲巢林翠羽出谷黄鸝嚶嚶
關關翾翾岐岐夏日流金松風彈絲音盈耳而泠泠文
溢目而徽徽抗手伯牙絶聽鍾期枕流潄石忼慨忘歸
[016-14a]
秋霜脫葉何草不萎木魅晝驚山鼯夜啼豐豵蚺啖妖
媚冶夷天慘慘而壯士增憤風颼颼而逰子悽羈𤣥冬
凝沍雨雪雰霏光炯晃於瓊石聲琮琤於琳枝月清蕋
闕鶴舞瑤池步蓬莱之仙女㳺洛浦之宓妃垂環琨之
的皪裼雜錯之琛縭詠来思之什哀黄竹之詞皆山之
通乎升降之氣合四序寒暑之推移予乃周覽旣畢體
舒神怡駕混沌之㳺軏追烏有之同嬉簸日月之雙
丸眇天地之一梯鵬鷃自樂彭殤自齊不嫌盜跖不慕
[016-14b]
仲尼是吾吾是非吾吾非熙熙宴大和之春色吾又何
知乎牛首伏犧
天下同文集巻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