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文選》卷二十八
樂府下
陸士衡樂府十七首
猛虎行
渴不飲盜泉水，
熱不息惡木陰。
惡木豈無枝，
志士多苦心。
整駕肅時命，
杖策將遠尋。
飢食猛虎窟，
寒栖野雀林。
日歸功未建，
時往歲載陰。
崇雲臨岸駭，
鳴條隨風吟。
靜言幽谷底，
長嘯高山岑。
急絃無懦響，
亮節難為音。
人生誠未易，
曷云開此衿？
眷我耿介懷，
俯仰愧古今。
[028-2a] 
君子行
天道夷且簡，
人道嶮而難。
休咎相乘躡，
翻覆若波瀾。
去疾苦不遠，
疑似實生患。
近火固宜熱，
履冰豈惡寒。
掇蜂滅天道，
拾塵惑孔顏。
逐臣尚何有，
棄友焉足歎。
福鍾恒有兆，
禍集非無端。
天損未易辭，
人益猶可懽。
朗鑒豈遠假，
取之在傾冠。
近情苦自信，
君子防未然。
[028-3a]
從軍行
苦哉遠征人，
飄飄窮四遐。
南陟五嶺巔，
北戍長城阿。
深谷邈無底，
崇山鬱嵯峨。
奮臂攀喬木，
振迹涉流沙。
隆暑固已慘，
涼風嚴且苛。
夏條集鮮藻，
寒冰結衝波。
胡馬如雲屯，
越旗亦星羅。
飛鋒無絕影，
鳴鏑自相和。
朝食不免冑，
夕息常負戈。
苦哉遠征人，
拊心悲如何！
[028-4a]
豫章行
泛舟清川渚，
遙望高山陰。
川陸殊途軌，
懿親將遠尋。
三荊歡同株，
四鳥悲異林。
樂會良自古，
悼別豈獨今。
寄世將幾何，
日𣅳無停陰。
前路既已多，
後塗隨年侵。
促促薄暮景，
亹亹鮮克禁。
曷為復以茲？
曾是懷苦心。
遠節嬰物淺，
近情能不深。
行矣保嘉福，
景絕繼以音。
[028-5a]
苦寒行
北遊幽朔城，
涼野多嶮難。
俯入穹谷底，
仰陟高山盤。
凝冰結重澗，
積雪被長巒。
陰雲興巖側，
悲風鳴樹端。
不覩白日景，
但聞寒鳥喧。
猛虎憑林嘯，
玄猿臨岸嘆。
夕宿喬木下，
慘愴恒鮮歡。
渴飲堅冰漿，
飢待零露餐。
離思固已久，
寤寐莫與言。
劇哉行役人，
慊慊恒苦寒。
[028-6a]
飲馬長城窟行
驅馬陟陰山，
山高馬不前。
往問陰山候，
勁虜在燕然。
戎車無停軌，
旌旆屢徂遷。
仰憑積雪巖，
俯涉堅冰川。
冬來秋未反，
去家邈以緜。
獫狁亮未夷，
征人豈徒旋。
末德爭先鳴，
凶器無兩全。
師克薄賞行，
軍沒微軀捐。
將遵甘陳迹，
收功單于旃。
振旅勞歸士，
受爵槀街傳。
[028-7a]
門有車馬客行
門有車馬客，
駕言發故鄉。
念君久不歸，
濡迹涉江湘。
投袂赴門塗，
攬衣不及裳。
拊膺攜客泣，
掩淚敘溫涼。
借問邦族間，
惻愴論存亡。
親友多零落，
舊齒皆彫喪。
市朝互遷易，
城闕或丘荒。
墳壠日月多，
松柏鬱芒芒。
天道信崇替，
人生安得長？
慷慨惟平生，
俛仰獨悲傷。
[028-8a]
君子有所思行
命駕登北山，
延佇望城郭。
廛里一何盛，
街巷紛漠漠。
甲第崇高闥，
洞房結阿閣。
曲池何湛湛，
清川帶華薄。
邃宇列綺牎，
蘭室接羅幕。
淑貌色斯升，
哀音承顏作。
人生誠行邁，
容華隨年落。
善哉膏粱士，
營生奧且博。
宴安消靈根，
酖毒不可恪。
無以肉食資，
取笑葵與藿。
[028-9a]
齊謳行
營丘負海曲，
沃野爽且平。
洪川控河濟，
崇山入高冥。
東被姑尤側，
南界聊攝城。
海物錯萬類，
陸產尚千名。
孟諸吞楚夢，
百二侔秦京。
惟師恢東表，
桓后定周傾。
天道有迭代，
人道無久盈。
鄙哉牛山歎，
未及至人情。
爽鳩苟已徂，
吾子安得停？
行行將復去，
長存非所營。
[028-10a]
長安有狹邪行
伊洛有歧路，
歧路交朱輪。
輕蓋承華景，
騰步躡飛塵。
鳴玉豈樸儒，
憑軾皆俊民。
烈心厲勁秋，
麗服鮮芳春。
余本倦遊客，
豪彥多舊親。
傾蓋承芳訊，
欲鳴當及晨。
守一不足矜，
歧路良可遵。
規行無曠迹，
矩步豈逮人。
投足緒已爾，
四時不必循。
將遂殊塗軌，
要予同歸津。
[028-11a]
長歌行
逝矣經天日，
悲哉帶地川。
寸陰無停晷，
尺波豈徒旋。
年往迅勁矢，
時來亮急絃。
遠期鮮克及，
盈數固希全。
容華夙夜零，
體澤坐自捐。
茲物苟難停，
吾壽安得延？
俛仰逝將過，
倏忽幾何間。
慷慨亦焉訴，
天道良自然。
但恨功名薄，
竹帛無所宣。
迨及歲未暮，
長歌承我閑。
[028-12a]
悲哉行
遊客芳春林，
春芳傷客心。
和風飛清響，
鮮雲垂薄陰。
蕙草饒淑氣，
時鳥多好音。
翩翩鳴鳩羽，
喈喈倉庚吟。
幽蘭盈通谷，
長秀被高岑。
女蘿亦有託，
蔓葛亦有尋。
傷哉遊客士，
憂思一何深！
目感隨氣草，
耳悲詠時禽。
寤寐多遠念，
緬然若飛沈。
願託歸風響，
寄言遺所欽。
[028-13a]
吳趨行
楚妃且勿歎，
齊娥且莫謳。
四坐並清聽，
聽我歌吳趨。
吳趨自有始，
請從昌門起。
昌門何峨峨，
飛閣跨通波。
重欒承游極，
回軒啟曲阿。
藹藹慶雲被，
泠泠祥風過。
山澤多藏育，
土風清且嘉。
泰伯導仁風，
仲雍揚其波。
穆穆延陵子，
灼灼光諸華。
王迹隤陽九，
帝功興四遐。
大皇自富春，
矯手頓世羅。
邦彥應運興，
粲若春林葩。
屬城咸有士，
吳邑最為多。
八族未足侈，
四姓實名家。
文德熙淳懿，
武功侔山河。
禮讓何濟濟，
流化自滂沱。
淑美難窮紀，
商搉為此歌。
[028-14a]
短歌行
置酒高堂，
悲歌臨觴。
人壽幾何？
逝如朝霜。
時無重至，
華不再陽。
蘋以春暉，
蘭以秋芳。
來日苦短，
去日苦長。
今我不樂，
蟋蟀在房。
樂以會興，
悲以別章。
豈曰無感，
憂為子忘。
我酒既旨，
我肴既臧。
短歌有詠，
長夜無荒。
[028-15a]
日出東南隅行
或曰羅敷艷歌。
[028-16a]
扶桑升朝暉，
照此高臺端。
高臺多妖麗，
濬房出清顏。
淑貌耀皎日，
惠心清且閑。
美目揚玉澤，
蛾眉象翠翰。
鮮膚一何潤，
秀色若可餐。
窈窕多容儀，
婉媚巧笑言。
暮春春服成，
粲粲綺與紈。
金雀垂藻翹，
瓊珮結瑤璠。
方駕揚清塵，
濯足洛水瀾。
藹藹風雲會，
佳人一何繁。
南崖充羅幕，
北渚盈軿軒。
清川含藻景，
高崖被華丹。
馥馥芳袖揮，
泠泠纖指彈。
悲歌吐清響，
雅舞播幽蘭。
丹脣含九秋，
妍迹陵七盤。
赴曲迅驚鴻，
蹈節如集鸞。
綺態隨顏變，
沈姿無乏源。
俯仰紛阿那，
顧步咸可懽。
遺芳結飛飆，
浮景映清湍。
冶容不足詠，
春遊良可歎。
[028-17a]
前緩聲歌
遊仙聚靈族，
高會曾城阿。
長風萬里舉，
慶雲鬱嵯峨。
宓妃興洛浦，
王韓起太華。
北徵瑤臺女，
南要湘川娥。
肅肅宵駕動，
翩翩翠蓋羅。
羽旗棲瓊鸞，
玉衡吐鳴和。
太容揮高絃，
洪崖發清歌。
獻酬既已周，
輕舉乘紫霞。
揔轡扶桑枝，
濯足湯谷波。
清輝溢天門，
垂慶惠皇家。
[028-18a]
塘上行
江蘺生幽渚，
微芳不足宣。
被蒙風雲會，
移居華池邊。
發藻玉臺下，
垂影滄浪泉。
沾潤既已渥，
結根奧且堅。
四節逝不處，
華繁難久鮮。
淑氣與時殞，
餘芳隨風捐。
天道有遷易，
人理無常全。
男懽智傾愚，
女愛衰避妍。
不惜微軀退，
但懼蒼蠅前。
願君廣末光，
照妾薄暮年。
[028-19a]
謝靈運樂府一首
會吟行
六引緩清唱，
三調佇繁音。
列筵皆靜寂，
咸共聆會吟。
會吟自有初，
請從文命敷。
敷績壺冀始，
刊木至江汜。
列宿炳天文，
負海橫地理。
連峰競千仞，
背流各百里。
滮池溉粳稻，
輕雲曖松杞。
兩京愧佳麗，
三都豈能似？
層臺指中天，
高墉積崇雉。
飛燕躍廣途，
鷁首戲清沚。
肆呈窈窕容，
路曜便娟子。
自來彌年代，
賢達不可紀。
句踐善廢興，
越叟識行止。
范蠡出江湖，
梅福入城市。
東方就旅逸，
梁鴻去桑梓。
牽綴書土風，
辭殫意未已。
明遠樂府八首
東武吟
主人且勿諠，
賤子歌一言：
僕本寒鄉士，
出身蒙漢恩。
始隨張校尉，
占募到河源。
後逐李輕車，
追虜窮塞垣。
密塗亘萬里，
寧歲猶七奔。
肌力盡鞍甲，
心思歷涼溫。
將軍既下世，
部曲亦罕存。
時事一朝異，
孤績誰復論？
少壯辭家去，
窮老還入門。
腰鐮刈葵藿，
倚杖牧雞㹠。
昔如韝上鷹，
今似檻中猨。
徒結千載恨，
空負百年怨。
棄席思君幄，
疲馬戀君軒。
願垂晉主惠，
不愧田子魂。[028-21a]
出自薊北門行
羽檄起邊亭，
烽火入咸陽。
徵騎屯廣武，
分兵救朔方。
嚴秋筋竿勁，
虜陣精且強。
天子按劍怒，
使者遙相望。
鴈行緣石逕，
魚貫度飛梁。
簫鼓流漢思，
旌甲被胡霜。
疾風衝塞起，
沙礫自飄揚。
馬毛縮如蝟，
角弓不可張。
時危見臣節，
世亂識忠良。
投軀報明主，
身死為國殤。[028-22a]
結客少年場行
驄馬金絡頭，
錦帶佩吳鉤。
失意杯酒間，
白刃起相讎。
追兵一旦至，
負劍遠行遊。
去鄉三十載，
復得還舊丘。
升高臨四關，
表裏望皇州。
九塗平若水，
雙闕似雲浮。
扶宮羅將相，
夾道列王侯。
日中市朝滿，
車馬若川流。
擊鍾陳鼎食，
方駕自相求。
今我獨何為，
埳𡒄懷百憂。
[028-23a]
東門行
傷禽惡弦驚，
倦客惡離聲。
離聲斷客情，
賓御皆涕零。
涕零心斷絕，
將去復還訣。
一息不相知，
何況異鄉別。
遙遙征駕遠，
杳杳落日晚。
居人掩閨臥，
行子夜中飯。
野風吹秋木，
行子心腸斷。
食梅常苦酸，
衣葛常苦寒。
絲竹徒滿坐，
憂人不解顏。
長歌欲自慰，
彌起長恨端。
[028-24a]
苦熱行
赤阪橫西阻，
火山赫南威。
身熱頭且痛，
鳥墮魂來歸。
湯泉發雲潭，
焦煙起石圻。
日月有恒昏，
雨露未嘗晞。
丹蛇踰百尺，
玄蜂盈十圍。
含沙射流影，
吹蠱痛行暉。
鄣氣晝熏體，
菵露夜沾衣。
飢猨莫下食，
晨禽不敢飛。
毒涇尚多死，
渡瀘寧具腓。
生軀蹈死地，
昌志登禍機。
戈船榮既薄，
伏波賞亦微。
財輕君尚惜，
士安可希。
[028-25a]
白頭吟
直如朱絲繩，
清如玉壺冰。
何慚宿昔意，
猜恨坐相仍。
人情賤恩舊，
世議逐衰興。
毫髮一為瑕，
丘山不可勝。
食苗實碩鼠，
玷白信蒼蠅。
鳧鵠遠成美，
薪芻前見陵。
申黜褒女進，
班去趙姬升。
周王日淪惑，
漢帝益嗟稱。
心賞猶難恃，
貌恭豈易憑。
古來共如此，
非君獨撫膺。
[028-26a]
放歌行
蓼蟲避葵堇，
習苦不言非。
小人自齷齪，
安知曠士懷。
雞鳴洛城裏，
禁門平旦開。
冠蓋縱橫至，
車騎四方來。
素帶曳長飆，
華纓結遠埃。
日中安能止，
鍾鳴猶未歸。
夷世不可逢，
賢君信愛才。
明慮自天斷，
不受外嫌猜。
一言分珪爵，
片善辭草萊。
豈伊白璧賜，
將起黃金臺。
今君有何疾，
臨路獨遟迴。
[028-27a]
升天行
家世宅關輔，
勝帶宦王城。
備聞十帝事，
委曲兩都情。
倦見物興衰，
驟覩俗屯平。
翩翻類迴掌，
恍惚似朝榮。
窮塗悔短計，
晚志重長生。
從師入遠岳，
結友事仙靈。
《五圖》發金記，
九籥隱《丹經》。
風餐委松宿，
雲臥恣天行。
冠霞登綵閣，
解玉飲椒庭。
蹔遊越萬里，
近別數千齡。
鳳臺無還駕，
簫管有遺聲。
何時與爾曹，
啄腐共吞腥。
[028-28a]
謝玄暉鼓吹曲一首
江南佳麗地，
金陵帝王州。
逶迆帶淥水，
迢遞起朱樓。
飛甍夾馳道，
垂楊蔭御溝。
凝笳翼高蓋，
疊鼓送華輈。
獻納雲臺表，
功名良可收。
[028-29a]
挽歌
繆熙伯挽歌詩一首
生時遊國都，
死沒棄中野。
朝發高堂上，
暮宿黃泉下。
白日入虞淵，
懸車息駟馬。
造化雖神明，
安能復存我？
形容稍歇滅，
齒髮行當墮。
自古皆有然，
誰能離此者。
[028-30a]
陸士衡挽歌詩三首
卜擇考休貞，
嘉命咸在茲。
夙駕驚徒御，
結轡頓重基。
龍㡆被廣柳，
前驅矯輕旗。
殯宮何嘈嘈，
哀響沸中闈。
中闈且勿讙，
聽我《薤露詩》。
死生各異倫，
祖載當有時。
舍爵兩楹位，
啟殯進靈轜。
飲餞觴莫舉，
出宿歸無期。
帷袵曠遺影，
棟宇與子辭。
周親咸奔湊，
友朋自遠來。
翼翼飛輕軒，
駸駸策素騏。
按轡遵長薄，
送子長夜臺。
呼子子不聞，
泣子子不知。
歎息重櫬側，
念我疇昔時。
三秋猶足收，
萬世安可思？
殉沒身易亡，
救子非所能。
含言言哽咽，
揮涕涕流離。
[028-31a]
重阜何崔嵬，
玄廬竄其間。
旁薄立四極，
穹隆放蒼天。
側聽陰溝涌，
臥觀天井懸。
廣霄何寥廓，
大暮安可晨？
人往有反歲，
我行無歸年。
昔居四民宅，
今託萬鬼鄰。
昔為七尺軀，
今成灰與塵。
金玉素所佩，
鴻毛今不振。
豐肌饗螻蟻，
妍姿永夷泯。
壽堂延螭魅，
虛無自相賓。
螻蟻爾何怨，
螭魅我何親。
拊心痛荼毒，
永歎莫為陳。
[028-32a]
流離親友思，
惆悵神不泰。
素驂佇轜軒，
玄駟騖飛蓋。
哀鳴興殯宮，
迴遟悲野外。
魂輿寂無響，
但見冠與帶。
備物象平生，
長旌誰為旆？
悲風徽行軌，
傾雲結流藹。
振策指靈丘，
駕言從此逝。
[028-33a]
陶淵明挽歌詩一首
荒草何茫茫，
白楊亦蕭蕭。
嚴霜九月中，
送我出遠郊。
四面無人居，
高墳正嶕嶢。
馬為仰天鳴，
風為自蕭條。
幽室一已閉，
千年不復朝。
千年不復朝，
賢達無奈何。
向來相送人，
各已歸其家。
親戚或餘悲，
佗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
託體同山阿。
[028-34a]
雜歌
荊軻歌一首
燕太子丹使荊軻刺秦王，
丹祖送於易水上。
高漸離擊筑，
荊軻歌，
宋如意和之，
曰：
[028-35a]
風蕭蕭兮易水寒，
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028-36a]
漢高祖歌一首
高祖還，
過沛，
留。置酒沛宮，
悉召故人父老子弟佐酒，
發沛中兒得百二十人，
教之歌。
酒酣，
上擊筑自歌曰：
[028-37a]
大風起兮雲飛揚，
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028-38a]
劉越石扶風歌一首
朝發廣莫門，
莫宿丹水山。
左手彎繁弱，
右手揮龍淵。
顧瞻望宮闕，
俯仰御飛軒。
據鞍長歎息，
淚下如流泉。
繫馬長松下，
發鞍高岳頭。
烈烈悲風起，
泠泠澗水流。
揮手長相謝，
哽咽不能言。
浮雲為我結，
歸鳥為我旋。
去家日已遠，
安知存與亡？
慷慨窮林中，
抱膝獨摧藏。
麋鹿遊我前，
猨猴戲我側。
資糧既乏盡，
薇蕨安可食？
攬轡命徒侶，
吟嘯絕巖中。
君子道微矣，
夫子故有窮。
惟昔李騫期，
寄在匈奴庭。
忠信反獲罪，
漢武不見明。
我欲競此曲，
此曲悲且長。
棄置勿重陳，
重陳令心傷。
[028-39a]
陸韓卿中山王孺子妾歌一首
如姬寢臥內，
班婕坐同車。
洪波陪飲帳，
林光宴秦餘。
歲暮寒飆及，
秋水落芙蕖。
子瑕矯後駕，
安陵泣前魚。
賤妾終已矣，
君子定焉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