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f0022 午亭文編-清-陳廷敬 (master)


[022-1a]
欽定四庫全書
 午亭文編巻二十二
            大學士陳廷敬撰
 襍著
  胡氏安國夏時冠周月辨
胡氏傳曰左氏曰王周正月周人以建子為嵗首則冬
十有一月是也前乎周者以丑為正其書始即位曰惟
元祀十有二月則知月不易也後乎周者以亥為正其
[022-1b]
書始建國曰元年冬十月則知時不易也愚按胡氏引
左氏王周正月之説而論之曰周人以建子為嵗首則
冬十有一月是也是明以周正月之説為是謂冬十一
月為周正月矣而又曰前乎周者書元祀十有二月則
知月不易也則是前乎周者未嘗改月至周始改其嵗
首之月為正月也夫殷不改月而周始改月考之經傳
未有明文胡氏之意亦殆不謂然也其意若以謂建子
為嵗首耳未便以為正月也故下文曰冬十有一月是
[022-2a]
也然明引左氏王周正月之文矣而又㫁以為冬十有
一月者不知胡氏之意進退何所據乎又曰後乎周者
時不易胡氏之意非遂謂漢不易時而周獨易時也其
意不過謂周不易時取漢以為證耳故下文曰建子非
春亦明矣是胡氏不主改時之説也其又曰乃以夏時
冠周月何哉云者是胡氏亦知周果改十一月為正月
矣特未便以為春是周之正月乃夏之十一月仍為夏
正之冬也孔子作春秋取春之一字加於周正月之上
[022-2b]
耳是胡氏之意也故下文又曰聖人語顔回以為邦則
曰行夏之時作春秋以經世則曰春王正月此見諸行
事之驗於是而胡氏之誤更有不可勝言者矣夫周之
月建子之月也建子非春胡氏自言之矣使周果不改
時而孔子作春秋以建子非春之月强取春之一字加
於其上此乃天時所不受稍知詩書識道理者將逆折
其萌而不敢以為而牧兒芸叟婦人女子之所聞而恠
笑者也曽謂孔子而為之乎行夏之時子有是言矣假
[022-3a]
使周而果不改時也則建子之月儼然冬也冬則正夏
之時也夏之時曰冬孔子書之曰春是周本行夏之時
而孔子乃變夏之時矣行夏之時者果當若是乎假使
孔子之於春秋果寓行夏時之意而周果不改時也則
建子之月必將直書之曰冬使後之人猶得有所考而
正焉曰周之不改時如此也以子月為正月如此也其
不若夏寅月之為正月如此也此所謂非行夏之時也
後之人由此考正而行夏之時焉豈不亦甚明白矣乎
[022-3b]
而顧冬而書春曰吾欲行夏之時寧有是理乎又其論
曰以夏時冠月垂法後世以周正紀事示無其位不敢
自專假使孔子果以夏時冠月則亦何難以夏正紀事
時可自專月獨不可自專乎夫春夏秋冬之時自正至
十二之月以為可改則皆可改以為不可改則皆不可
改也今改夏之冬為春曰將以垂法後世不改周之子
月為十一月曰吾無其位不敢自專無其位而改冬為
春冬必不可為春也不可為春者而悍然命之為春無
[022-4a]
其位者又敢自專如此乎且使後之人何所取法乎而
謂以此垂法後世者其果何法之垂也書云王省惟嵗
卿士惟月師尹惟日言以嵗月日之大小别王及卿士
師尹之尊卑也今謂夫子改時不改月是敢於其大而
不敢於其小也聖人豈有是乎至其謂夫子有聖徳無
其位而改正朔夫正者正月朔者月朔也如胡氏説則
正月亦夫子所改矣吾不知胡氏所謂正朔者果何所
指也聖人之言語文章皆其光明正大之心其語顔子
[022-4b]
則正告以為邦之事其作春秋則直書以魯史之文魯
史之文曰春王正月孔子書之亦何至如後儒支離剥
割之見巧為新意於其間哉或有如胡氏之見者曰春
秋天子之事也若魯史曰春王正月孔子書之曰春王
正月夫人皆能之何必孔子乎何以為天子之事乎余
應之曰所謂天子之事者天子有命徳討罪之權春秋
有褒善貶惡之㫖顯其事使善惡昭然㣲其文故褒貶
具在是所謂天子之事也是所謂春秋也事蹟之昭昭
[022-5a]
者尚不得而飾其詞以變易是非况年時月日之一定
者哉若於年時月日巧為新意於其間以誣聖人其得
罪聖人大矣吾不可以無辨
  春秋始隠公論
粤自西周板蕩王轍東遷平王以來流離世故斯亦極
矣眷言豐鎬有故國舊京之感焉此周家之一大變局
也春秋托始於平王無可疑者陳氏𫝊良曰春秋非始
於平王始於桓王也當平王之世魯隠之奉其弟軌宋
[022-5b]
穆之舍其子馮諸侯猶有讓千乗之國者也衛石碏晉
九宗五正嘉父宋孔父之流猶知尊君親上也鄭莊公
為卿士王貳於虢於是周鄭交惡隠之三年平王崩桓
王即位四年而鄭始朝身為卿士而有志於叛王此春
秋所以作也嘗試論之夫桓之於鄭孰與平之於申鄫
而鄭之叛志孰與齊楚秦晉之强僣四年而朝孰與周
鄭之交質繻葛自將之役孰與犬戎弑父之大變故謂
春秋託始於桓王者是亦齊末之見矣孟子曰王者之
[022-6a]
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二雅絶於幽王平王之
世詩下降於國風是所謂王者之迹熄也又何疑於春
秋之託始與然則曷不始於平王之初年也趙氏鵬飛
有言子嘗曰吾其為東周乎葢將興西周矣興西周之
志不得行於時而寓於春秋則春秋者中興周室之書
也又言平王之末政愈不綱天下之亂有加於前而中
興無其人矣夫子於是憫悼衰世而作春秋也趙氏説
雖善矣而未盡也余謂春秋之作始於隠公者隠公之
[022-6b]
元年當平王之季世隠公有讓國之心而遭篡弑之禍
其父子君臣之際有臣子所難言者夫子垂典法於萬
世明大戒於方來首記其事有㣲文顯志焉或曰祻基
於惠而記始於隠者何也曰傷隠之賢而誅桓之篡也
或又曰隠攝也桓宜為君者也宜為君者而誅其篡何
也曰凡隠之立夫子許其為公不言其為攝攝經無明
文也非攝而親遇弑焉其為篡也何疑乎是以劉氏敞
曰讓則不攝攝則不讓而傳謂隠公攝是非其位而據
[022-7a]
之者也於王法所不得為於王法所不得為則桓之弑
隠惡少減矣春秋不宜深絶之今以其深絶之知隠公
乃讓也非攝也今以攝言隠公是不盡春秋之情也而
榖梁子之論隠公也曰春秋貴義而不貴惠信道而不
信邪孝子揚父之美不揚父之惡先君之欲與桓非正
也邪也既勝其邪心以與隠矣己探先君之邪志而遂
以與桓則是成父之惡也盖榖梁之論過甚矣昔者周
之始興也泰伯之讓孔子賢之當春秋之世視泰伯之
[022-7b]
時何時也有能以讓而身䝉禍患猶刻責之追詬其所
為曰探先君之邪志曰成父之惡使此人之隠衷大節
既無以白於天下而世不復知讓為盛徳以篡奪為固
然將隂以生亂臣賊子之心其何以勸善而懲惡也亦
異乎君子成人之美矣且太王之欲傳位季歴亦可謂
為邪志而季歴及昌亦可謂為成先君之惡者耶雖隠
公之賢不及泰伯而惡亦未著春秋之作將以奬善戒
惡耳惡者猶欲進之於善况非惡之尤著者乎惡未著
[022-8a]
而被之以成父之惡之名聖人與人之意度不出此故
曰傷隠之賢誅桓之簒此夫子之微文顯志也或者謂
春秋有書即位有不書即位隠不書即位者不成其為
公也不成其為公是夫子不許之也曰是豈然與凡即
位之例啖氏助言之陸氏淳誦説之余嘗求其義矣知
隠之不即位有非例所得盡者而啖氏未能究其義也
啖氏之言曰凡先君正終則嗣子踰年行即位禮榖梁
云繼正即位也文成襄昭哀五/公是此例也凡先君遇弑則嗣子廢
[022-8b]
即位之禮不忍/行也榖梁云繼弑君不書即位正也莊閔僖/三公是
也/凡繼弑君而行即位禮非也榖梁云桓公繼弑君而
行即位則是與聞乎弑也公羊云宣公繼弑君而行即
位其意也意欲為君故黨/於賊而行即位左氏不達其意曲為其説而
云莊公不言即位文姜出故也閔公不言即位亂故也
僖公不言即位公出故也左氏云閔公弑後成季以僖/公適邾共仲奔莒乃入立之
公出復入不書諱故也言經中無僖/公出入之文以得罪去國猶曰
不忍父為他國所弑其情若何不舉其大而舉其細非
[022-9a]
通論也且三月文姜方孫何妨正月即位乎故知解莊
公不言即位妄也國有危難豈妨行禮故知解閔公不
言即位妄也若君出諱而不書昭公何以書乎假如實
出亦當非時即位如定公也故知解僖公不言即位妄
也按陸氏引啖子所稱繼正即位繼弑不即位之説當
矣至其闢左氏所云莊閔僖之不即位辭尤辨而正也
而獨於隠則猶因左氏公榖之説者余故以為未究其
義也左氏云不書即位攝也而公羊以為何以不言即
[022-9b]
位成公意也公將平國而反之桓榖梁以為何以不言
即位成公志也言君之不取為公也君之不取為公將
以讓桓也愚以謂左氏言攝既與經違而公榖以為成
公之意志云云者是公既即位而孔子削其事矣審如
是則是夫子欲成隠讓國之心而隠實未得行即位之
事不得行即位之事而即位焉是在隠初非欲讓者也
烏在其為成其意志乎是以由左氏公榖之論而知啖
氏之言猶未究其義也宜乎隠公讓國之賢未大著明
[022-10a]
於後世而遂失聖人所以作經之心矣故吾㫁以謂隠
不書即位者隠自不行即位之禮耳夫子不得而書故
夫子亦不得而削也及觀趙氏汸之論而有合焉趙氏
有謂筞書之大體者曰行其禮則書不行其禮則不書
此無待於筆削者吾無加損焉盖隠公之即位筞書之
大體也其書於䇿則存而不削不書於䇿雖聖人不得
而益之趙氏之説有以得乎聖人光明正大之心而不
同乎谿刻詭僻之見宜其合於吾心也明乎此而後知
[022-10b]
隠之於桓讓也非攝也讓而弑之夫子是以傷其賢而
誅其簒春秋之始紀隠公而善善惡惡之大義巳並行
而不悖焉此其為聖經也與且夫吾之於春秋也恒體
聖人善善長惡惡短之義而不敢有谿刻詭僻之見以
冀無失聖人光明正大之心是以於隠公之事不敢有
過求焉爾因叙春秋之所以始為論其義而辨之若夫
求其義而不得妄生穿鑿如葉氏夢得所云天有十二
月冕有十二旒服有十二章春秋紀十二公逆而推之
[022-11a]
至於隠公以成其數者是皆小見破道邪説亂經學者
尤當以為戒也
  書錢氏春秋論後
紅丸之案孫慎行引春秋許世子事直攻方從哲名之
為弑魏大中繼之而其辭加甚矣錢氏遵王為春秋論
自䟦其後曰進藥之獄余有猜焉進藥決之禁中閣臣
不為藥主一也光宗寢疾彌留非以紅丸故奄棄萬國
二也舍崔文昇而問李可灼三也榖梁子曰於趙盾見
[022-11b]
忠臣之至於許世子止見孝子之至儒者相沿服習以
為精義執此以㫁斯獄則過也斯亦可謂原情之論者
矣故其論曰引春秋之義㫁後世之獄是猶禁奸盗以
結繩理文書以科斗欲以趙盾許世子止之獄辭傅本
朝之律令不巳迂乎然於梃擊移宫之事則論曰春秋
書曰夫人孫於齊左氏曰不稱姜氏絶不為親禮也夫
人姜氏薨於夷齊人以歸夫人氏之喪至自齊公羊曰
貶必於重者莫重乎其以喪至也何休曰刑人於市與
[022-12a]
衆棄之必於臣子集迎之時貶之所以明誅得其罪也
吾夫子魯之臣子也於魯之二夫人大書特書無所忌
諱耿育之所謂暴露私燕謗及山陵者吾夫子其戎首
也哉夫夫人姜氏通於齊侯致有公子彭生之禍所謂
罪大惡極凡為臣子不共戴天之仇也而吾夫子猶隠
其辭而不斥言其事鄭貴妃之於神宗李選侍之於光
宗可比姜氏之於桓公乎否也梃擊之於光宗移宫之
於熹宗罪狀未明深文周内取淫慝凶亂之事同詆並
[022-12b]
譏是以春秋之獄辭傅光熹之律令也光宗阨於鄭氏
終其世未嘗出一惡語可謂孝子仁人矣熹宗沖人闇
弱始因臣下之煩言搆怨李氏至為手勅顯布外庭嗚
呼薄矣而乃引耿育之言以為口實明之鄭李漢之趙
昭儀其本末亦不齊矣而欲以此附春秋之義又庸有
當乎盖常易其心而求三案之是非君子小人互有得
失不有璫禍借三案以殺人則君子之所謂得者未必
是小人之所謂失者未必非惟姦璫殺人則借三案而
[022-13a]
一時畏禍趨利之徒亦借三案以為縁於是乎君子小
人之目判然如白黒之不可混淆而鄭李之罪惟恐其
不明彰大著於天下是故成鄭李之罪者始於諸君子
而終於魏忠賢也忠賢之亂政亦鄭李之不幸也而自
諸君子發其端是可為痛惜也已余因覽錢氏之論而
聊述其義後之君子其不以余之言為非而不惑於當
時門戸黨朋者之説則千秋之是非得失必將覈其寔
而無為徒狥其名矣
[022-13b]
  古今易説
易於六經最古遭秦燒書以卜筮獨得存最為完書最
古而完而今所傳者特為淆亂視他經為甚焉樂既散
亡二禮經晩出雖闕然幸不為後人所亂書得之孔子
屋壁詩賴諷誦以存雖不無殘脱然考詩書之序或皆
繫於篇末或自合為一篇其始皆不亂於正經書自孔
安國詩自毛公始别序入經冠之篇首朱子除其序各
合為一編以置經外而復詩書之舊焉春秋一經三傳
[022-14a]
初皆别行漢以來儒者欲省學者兩讀至以公榖配經
左氏分傳附經之年朱子雖未及詳定而亦别出左氏
經文盖將以復春秋之舊也經之存者五惟易最古而
最先亂已而幸正之卒又亂焉藝文志云易經十二篇
顔師古謂上下經及十翼葢古經也漢費直以彖象釋
經附於卦後今乾卦起大哉乾元至用九天徳不可為
首是其例也雖其初加一傳字以别於經然十二篇之
經直已亂之矣漢鄭康成注易合彖象於經而所謂彖
[022-14b]
象不連經文者猶在也至魏王弼注易用康成本又増
入乾坤文言雖加彖曰象曰文言曰以别於經然直之
所既亂者弼又從而亂之若説卦等篇仍其舊總曰繫
辭自是世儒知有弼易而不知有古經矣程子作易傳
因弼本未暇更正嵩山晁説之考訂古今釐為八巻卦
爻一彖二象三文言四繫辭五説卦六序卦七雜卦八
而吕氏大防周易古經上經一下經二上彖三下彖四
上象五下象六繫辭上七繫辭下八文言九説卦十序
[022-15a]
卦十一雜卦十二王氏原叔家古易本卦辭一彖辭二
大象三小象四文言五繫辭上六繫辭下七説卦八序
卦九雜卦十東萊吕祖謙則定為經二巻傳十巻上經
一下經二彖上傳一彖下傳二象上傳三象下傳四繫
辭上傳五繫辭下傳六文言傳七説卦傳八序卦傳九
雜卦傳十朱子本義從之故朱子曰經則伏羲之畫文
王周公之辭也并孔子所作之傳十篇凡十二篇中間
頗為諸儒所亂近世晁氏始正其失而未能盡合古文
[022-15b]
吕氏又更定著為經二巻傳十巻乃復孔氏之舊云按
朱子之言幸古經之復正也明永樂時修五經大全易
則從程傳元本而本義則以類從夫以程子未及更正
之經取朱子從古經説易之辭割裂參錯於其間使古
經己正而復亂而最繆戾者簡首仍載朱子幸古經復
正之説而又不言其不從古經之故是則所謂復孔氏
之舊者果安在乎至使前賢之意乖剌不明至今三百
年餘未有能正之者也成化間奉化學教諭成矩謂世
[022-16a]
之讀易者先本義而後傳遂獨刻本義行於世今家傳
戸誦者成矩之書也夫朱子因古經作本義明初諸人
以本義參附於傳而一之巳失朱子之意矣然猶曰此
集諸儒之説非專朱子之書也今矩所訂之書儼然朱
子之書世之學者遵信之而不復知其舛譌之若此也
盖易之最古而完者及今猶可考見故與世諗焉
  皇極數説
理數一也岐而二之者非也言理不言數此近世學者
[022-16b]
之通病然天下豈有理外之數哉故曰理數一也邵子
於數精矣世之學者求之而不得其解姑曰易之為書
理而巳矣數非所尚也豈不悖哉皇極之數世失其傳
嘗殫心研索積數年之勤以求之恍若鬼神之來告焉
巳復參之書冊遂無弗悉合者故於理數之際有可得
而略言者焉大傳謂極其數遂定天下之象大哉言乎
皇極之數斯當之矣盖河圖之數生於五而成以十此
數之始也自十而百百而千千而萬而後謂數之極易
[022-17a]
逆數必極其萬而千千而百百而十十而零之數而後
謂極其數也既能極其數矣而後天下之象定焉夫見
天下之賾者儗諸形容象其物宜是之謂象象誠天下
之賾者哉天下之賾極之至於萬千百十零而天下之
象定之止於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而此十數者又
止用其四焉是天下之象四象焉盡之矣故曰定也其
法以數求卦上卦動以動因十以卦因零下卦動以卦
因十以動因零再加卦數爻數而先天之數成矣通計
[022-17b]
萬千百十零之數去萬以千百十零為元㑹運世是為
四象而五行生尅吉凶㫁焉以乾卦言之六陽䇿數二
百一十有六如五爻動是上卦動也以原䇿數二百一
十有六為本數五爻加五十原䇿數為數萬有八百是
為以動因十乾位一加一原䇿數為數二百一十有六
上下乾位各加一為數二五爻加五為數五是為以卦
因零通計為數萬有一千二百三十有九是為一二三
九也如二爻動是下卦動也以原䇿數二百一十有六
[022-18a]
為本數乾位一加十原䇿數為數二千一百六十是為
以卦因十二爻加兩原䇿數為數四百三十有二上下
乾位各加一為數二二爻加二為數二是為以動因零
通計二千八百一十有二是為二八一二也以坤卦言
之六隂䇿數一百四十有四如六爻動是上卦動也以
原䇿數一百四十有四為本數上爻加六十原䇿數為
數八千六百四十是為以動因十坤位八加八原䇿數
為數千有一百五十有二上下坤位各加八為數十六
[022-18b]
上爻加六為數六是為以卦因零通計九千九百五十
八是為九九五八也如三爻動是下卦動也以原䇿數
一百四十有四為本數坤位八加八十原䇿數為數萬
有一千五百二十是為以卦因十三爻加三原䇿數為
數四百三十有二上下坤位各加八為數十有六三爻
加三為數三是為以動因零通計萬有二千一百一十
有五是為二一一五也以坎卦言之二陽四隂䇿數百
六十有八如四爻動是上卦動也以原䇿數一百六十
[022-19a]
有八為本數四爻加四十原䇿數為數六千七百二十
坎位六加六原䇿數為數一千有八上下坎位各加六
為數十有二四爻加四為數四是為以卦因零通計為
數七千九百一十有二是為七九一二也如初爻動是
下卦動也以原䇿數百六十有八為本數坎位六加六
十原䇿數為數萬有八千是為以卦因十初爻加一原
䇿數為數百六十有八上下坎位各加六為數十有二
初爻加一為數一是為以動因零通計為數萬有四百
[022-19b]
二十有九是為○四二九也以離卦言之二隂四陽策
數百九十有二如上爻動是上卦動也以原䇿數百九
十有二為本數上爻加六十原䇿數為數萬有一千五
百二十是為以動因十離位三加三原䇿數為數五百
七十有六上下離位各加三為數六上爻加六為數六
是為以卦因零通計為數一萬二千三百是為二三○
○也如三爻動是下卦動也以原策數百九十有二為
本數離位三加三十原䇿數為數五千七百六十是為
[022-20a]
以卦因十三爻加三原策數為數五百七十有六上下
離位各加三為數六三爻加三為數三是為以動因零
通計為數六千五百三十有七是為六五三七也如三
陽三隂之咸䇿數百有八十為本數上爻動以動因十
加六十原䇿數為數萬有八百以卦因零兑位二加兩
原䇿數為數三百六十上兌位二加二下艮位七加七
為數九上爻加六為數六通計為數萬有一千三百五
十有五是為一三五五也初爻動以卦因十艮位七加
[022-20b]
七十原䇿數為數萬有二千六百以動因零初爻加一
原䇿數為數百有八十上兑位加二下艮位加七為數
九初爻加一為數一通計為數萬有二千九百七十是
為二九七○也如五隂一陽之復策數百五十有六為
本數四爻動以動因十加四十原䇿數為數六千二百
四十以卦因零坤位八加八原䇿數為數千二百四十
有八上坤位八加八下震位四加四為數十二四爻加
四為數四通計為數七千六百六十是為七六六○也
[022-21a]
三爻動以卦因十震位四加四十原䇿數為數六千二
百四十以動因零三爻加三原䇿數為數四百六十有
八上坤位加八下震位加四為數十二三爻加三為數
三通計為數六千八百七十有九是為六八七九也推
之至於他卦悉準此法先天之數無遺義矣
  三正説
夏書三正傳謂為天地人之正道馬融曰建子建丑建
寅三正也孔穎達謂三正為三才按三正之説生於三
[022-21b]
律成於三統漢書律厯志云三統者天施地化人事之
紀也十一月乾之初九陽氣伏於地下始著為一萬物
萌動鍾於太隂故黄鍾為天統六月坤之初六隂氣受
任於太陽繼養化柔萬物生長楙之於未令種剛彊大
故林鍾為地統正月乾之九三萬物棣通族出於寅人
奉而成之仁以養之義以行之令事物各得其理寅木
也為仁其聲商也為義故太蔟為人統此三律之謂矣
是為三統其於三正也黄鍾子為天正林鍾未之衝丑
[022-22a]
為地正太蔟寅為人正三正正始是以地正適其始紐
於陽東北丑位易曰東北喪朋乃終有慶答應之道也
故三正之説生於三律成於三統者謂此也孔氏以三
正為三才未知所據易大傳曰易之為書也廣大悉備
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兩之故六六
者非他也三才之道也夫天下之事物義則可以兼通
名不可以假借若非然者是周易可以言三正尚書可
以言三才今既言三正矣而以三才釋之未見其可也
[022-22b]
自是以來解者紛然其未有定矣陳氏大猷書集傳或
問馬氏以建子建丑建寅為三正如何曰新安王氏辨
之巳詳使其果為不用正朔亦豈應言三正乎曰夏氏
謂董仲舒言舜紹堯改正朔如何曰漢儒多喜言改正
朔經内舜禹初無此也按蘇氏有言王者各以五行之
徳王改正朔易服色自舜以前必有以子丑為正者有
扈不用夏之正朔服色是叛也王氏辨之謂堯之授時
以寅為正月舜因之至商乃以十二月為嵗首至周乃
[022-23a]
以十一月為嵗首堯舜之前安有丑正子正乎按鄭康
成謂帝王易代莫不改正堯正建丑舜正建子正月上
日者未即位未改堯正也月正元日者即位之後乃改
堯正也孔氏不取其説謂先儒王肅諸人以為惟殷周
改正易民視聽自夏巳上皆以建寅為正嵗二月傳言
既班瑞之明月以此為建寅之月也按傳云班瑞之明
月並不言寅穎達直謂以此為建寅之月是其臆説非
傳意也若夫王氏之辨襲頴達之説吾無取焉又謂漢
[022-23b]
儒多喜言改正朔經内舜禹初無此然則建寅之月經
内曽有此乎程氏大昌云創建丑子惟商周耳自唐迄
夏即皆建寅髙堂隆謂舜更堯厯首嵗以子堯同少昊
首嵗以亥皆不與詩書合夫舜首嵗以子堯首嵗以亥
雖不見於詩書而謂自唐迄夏即皆建寅者果詩書之
明文歟詩書既無建寅之説而謂皆不與詩書合者果
何所指與此其説皆祖禰穎達與經背馳而尤其甚者
王耕野氏讀書管見云怠棄三正以為子丑寅之正不
[022-24a]
知王朝頒朔三正並頒於諸侯耶抑止頒寅正也而奈
何責有扈以怠棄三正且不奉正朔是欲擅變禮樂改
易制度何得云怠棄或者以為養民莫重於六府三事
威侮五行是不修六府怠棄三正是不務三事為諸侯
而不知養民此天所以絶之也按王氏此説較諸説為
優似可以折吾之説者請得與辨之王氏云止頒寅正
固矣而經言三正者特以三正命於天而行於人者也
有扈氏不畏天不恤人故雖頒寅正而兼言三正者正
[022-24b]
所以深責之也王氏云不奉正朔是欲擅變禮樂改易
制度何得云怠棄夫王氏之説誠善矣然經所謂怠棄
者正以其不畏天不恤人兼三正之義以深著其罪故
謂之怠棄云爾衆言淆亂若此則盇不觀朱子之言乎
朱子曰天開於子地闢於丑人生於寅故斗柄建此三
辰之月皆可以為嵗首又語録云邵子皇極經世書一
元統十二㑹一萬八百年為一㑹當初一萬八百年而
天始開在子會又一萬八百年而地始成在丑㑹又一
[022-25a]
萬八百年而人始生在寅㑹邵子於寅上方注一開物
字子丑寅皆天地人之始故皆可以為正蔡氏沈習聞
此説故集傳謂三正子丑寅之正也三正迭建其來久
矣舜恊時月正日亦所以一正朔也子丑寅之建唐虞
之前嘗已有之蔡氏斯言可謂得之矣至有扈氏暴殄
天物輕忽不敬林氏之奇尚書全解云但言其廢三綱
五常耳此盖模稜之言宋人如此者甚衆皆不足與辨
者以林氏於尚書最有名故及之自漢唐迄宋元碌碌
[022-25b]
者無論已其為説之最著可以害經而惑世者故取以
致辨焉
  方澤壇左右辨
王者南面以聽天下宫室廟庭罔弗南嚮故古北郊位
皆南嚮無北嚮配位皆西嚮宋政和間用北牖答隂之
義始改地壇位北嚮而太祖配位東嚮盖壇位既北嚮
則西為位左方配位居西東嚮是左昭之義也南渡後
壇復南嚮明嘉靖九年建方澤壇用宋政和制地祗北
[022-26a]
嚮祀典考曰配位居左既曰左則宜東嚮明矣王圻續
文獻通考載嘉靖初年祀方澤儀注云配位西嚮當是
時猶未用政和之禮也其西嚮也固宜今壇制沿明舊
而用儀注西嚮之文不察配位居左之義夫今之方澤
非嘉靖初年之方澤是用政和禮改建之方澤也壇位
既北嚮矣而仍以東為左以西為右則是尊昭也而顧
使居於穆次穆也而顧使居於昭以昭居穆以穆居昭
者是有司失考昧左右之義矣盖東與西為定位左與
[022-26b]
右為虛名配位之或東或西從壇位之南嚮北嚮也北
嚮之東乃南嚮之左非北嚮之左也北嚮之西乃北嚮
之左也故方澤北嚮宜取左而居西嚮東不宜仍從南
嚮取東而居右也今位西嚮是居南嚮之左非居北嚮
之左矣按禮昭穆昭南面穆北面昔之所謂南北今之
所謂東西也今之所謂左右昔之所謂昭穆也是左為
昭右為穆也若宜東嚮而西嚮是宜居左而居右矣是
以右為昭而左為穆矣由是位不得不東嚮則宜穆而
[022-27a]
乃昭矣當時禮官忽左右之位執東西之名以有定之
東西冒無定之左右其於昭穆之義果皆合歟否歟於
愚心竊有未安也當俟諸議禮之君子焉
  春秋齊桓晉文説
古者建國親侯列爵惟五而統於一尊大小相維厥有
常制而强凌弱衆暴寡挾天子以令友邦率羣力以侮
孤國此三王之罪人萬世之所公惡也是以仲尼之徒
無道桓文之事者而夫子曰其事則齊桓晉文者其故
[022-27b]
何哉或謂隠桓之世王室卑而齊伯興春秋之所由以
始定哀之世中國衰而晉伯廢春秋之所由以終若是
則春秋為奬伯之書喜其興而懼其廢也夫竊天子征
伐之權挾諸侯以㑹盟之事名為尊王實以自雄開兼
并之漸兆禍亂之原聖人謹微防患之心不如是其踈
也春秋懼亂而作桓文之事聖人之所大懼也是所由
以書也不然者以二百四十二年之記一百二十四國
之行事朝㑹盟聘圍伐滅入無有不書而獨曰其事則
[022-28a]
齊桓晉文者豈真有慕於伯者之為哉或曰方伯得專
征伐是天子之所與也然不請於天子而主盟擅討執
其君殺其臣滅其土地無王之甚矣春秋豈與其無王
者哉其曰其事則齊桓晉文者嚴首惡也是春秋之㫖

  春秋明天道説
春秋以禮樂征伐之權歸於天子凡不出於天子而私
會私盟私相朝私侵私伐顓殺者春秋皆罪之夫禮樂
[022-28b]
征伐之權天子有之雖天子亦不得而自私之也天之
所命要當以天事行之故春秋者天道也書曰天佑下
民作之君作之師惟其克相上帝寵綏四方有罪無罪
予曷敢有越厥志又曰天叙有典勅我五典五惇哉天
秩有禮自我五禮有庸哉天命有徳五服五章哉天討
有罪五刑五用哉是天之所命天子亦不得而私之也
而有一人之敢衡行敢作好惡作威福是謂逆天故凡
春秋之所誅天之所誅也故曰春秋天道也漢以來説
[022-29a]
左氏者以為春秋周公之志周徳衰典禮喪宣父因魯
史成文考其真偽正其典禮上以尊周公之制下以明
將來之法為公羊者曰春秋變周之文從夏之質甚則
以為黜周王魯也為榖梁者曰平王東遷周室微弱天
下板蕩王道盡矣夫子傷之乃作春秋所以明黜陟著
勸戒成天下之事業定天下之邪正三家之説榖梁近
於理而未得聖人之心後世遂有以天命為不足畏者
是使聖人之心不明於天下也春秋之時王者徒擁虛
[022-29b]
號於上勢不若一執國命之陪臣春秋於春正月既以
繫之於王其意以為天下習見王者之不足尊也又尊
其名曰天王天下敢不尊王有敢不尊天者乎是可以
見春秋之志也夫㑹盟朝聘侵伐刑殺之權攘竊之既
久馴至於弑逆原其始皆無王之一念為之而春秋曰
有天在焉天在斯王在也亂臣賊子之敢於推刃於其
君父者以謂無天耳今曰天王是王可無天亦可得而
無也耶天卒不可得而無是王卒不可得而無也故曰
[022-30a]
春秋之志也其他日食星變水旱雨雹冰雪孛彗凡闗
天事者尤致謹焉傳曰聖人以天自處故聖人者一天
也春秋一天道也
  春秋因事約文説
天地之道易簡而已矣聖人之道法天地而已矣易傳
曰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見之於行事者謂之行
見之於口見之於書者謂之言孔子曰我欲載之空言
不如見之行事之為深切著明也然則春秋者聖人之
[022-30b]
言王公卿大夫之行事而即聖人之行事所由寓焉者
也聖人之言行無有不本於易簡者况其制作之書乎
孔子生當文勝之時嘗自歎曰文勝質則史古者天子
有史官列國有國史大事書於䇿小事書於簡牘當其
盛也無飾行無支言彬彬然文有其質者杜預所謂舊
典禮經是也平王之世隠公以來官失其守史所記注
皆違舊章是孔子之所歎也是文勝其質者也孔子取
魯史記因事約文二百四十二年之事約於一萬八千
[022-31a]
言之間文髙而㫖逺辭少而義詳要其意歸於易簡而
已矣傳春秋者左氏公榖鄒夾其後逓相師授為論注
傳疏者百千人何休所謂講誦師言至於百萬猶有不
解時加讓嘲者也其辭愈費而聖人之意愈隠矣以二
百四十二年之事費辭至百萬之多而猶有所不解使
其上叙二千四百三十二年之逺其辭之費而不解者
又焉有窮乎夫天地無終極者也二百四十二年其間
一旦暮耳由無終極以後以紀無終極以前其辭之費
[022-31b]
不知又當何如也然則春秋之作聖人之慮在萬世者
也豈真為旦暮之間而然歟故後世不達春秋之意不
可以為史不知易簡之道不可以達春秋
  春秋為史法説
春秋聖人之史也非經也後世謂之經也有史官之史
未經筆削之春秋是也有聖人之史既經筆削之春秋
是也聖人之史古無此體乃夫子㫁自聖心創為義例
為萬世不刋之史法也杜預曰遵周公之遺制又曰明
[022-32a]
周公之志以為明周公之志則可以為遵周公之制則
不可栁宗元言杜預謂例為周公之常法曽不知侵伐
入滅周公之盛時不應預立其法栁子可謂知言矣故
春秋者由周公以來未有此體也聖人為史法以詔萬
世曰其文則史而後之人名之曰經名之經者其意主
於尊聖人而後世遂專以經尊春秋而不知為聖人之
史於是聖人之史法遂亡春秋有達例有特筆達例者
史官之史也特筆者聖人之史也聖人之特筆如化工
[022-32b]
之生物不必駢枝儷葉節節而生之而全體已具史官
之達例欲圖日月而繪天地不已難乎曰聖人為史法
以詔萬世後之為史者以春秋為法可乎曰奚為而不
可有聖人之才則可無聖人之才則妄也曰然則如之
何曰姑為史官之史焉烏知後世不有聖人者出與
  古不修墓辨
孔子葬母於防為四尺墳遇雨而崩弟子修之以告孔
子孔子流涕曰吾聞之古不修墓劉向曰盖非之也又
[022-33a]
言殷湯無葬處文武周公葬於畢秦穆公葬於雍槖泉
宫祈年館下樗里子葬於武庫皆無丘隴謂為賢君智
士逺覽獨慮無窮之計嘻亦過矣凡向之言特借以成
其薄葬之説而不自知其言之過也夫以人子之葬其
君親必令後世無丘隴之可尋恒人之情有不安於此
者矣而謂弟子之修墓孔子非之則尤為不知言而昧
於聖人之所為也儀禮筮宅曰度兹幽宅兆基無有後
艱既井椁則又卜之曰考降無有近悔及葬實土三其
[022-33b]
慎如是孟子所謂盡於人心也古不修墓之語殆猶無
有後艱無有近悔之義乎墳雨而崩盖孔子傷之也非
非之也向之言何其過歟康熙庚申閏八月晦日書於
百鶴新阡丙舍
 
 
 
 午亭文編巻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