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1a] 
欽定四庫全書
文忠集巻十二
明 范景文 撰
簡牘
與吏部曹仲㕘
再啟不肖某自奉命以來律之不宿家之義即當趨
装北上第家嚴初旋情關舞綵依依子舍弗忍遽
出擬欲遲至仲夏不知可否謹以請之台臺
[012-1b]
簡鹿乾嶽
一寄書問忽忽半載餘矣爾時幽憂沉病猶能強起
見客數月以來彌致削損漸成不起之症雖復裹藥為
飯日四五劑而刀圭不靈支離如故總縁哀劇傷心一遇
感觸輙嘔血不止病在本源非藥石所能奏效耳前仁
兄曽苦口勸我切切引身經之痛為誡心知相愛之深
而悲從中來不能自遏每念古人滅性比於不孝亦
心知之而一時難已今追悔無及也然伏塊之餘未
[012-2a]
忘憂天當揆何人國事能堪敗壊耶憶己己我輩在
長安議起髙陽公為旋乾轉坤作用今舍此老未克
有濟曽詢同人漸漸得此機括仁兄閒中幸一勸駕可
為蒼生出乎
與李性㕘
日者得書情至可掬也癡人徹淡於時事未能放懐家
居深僻如坐甕中寜不悶絶兹特遣价遇有𦂳要即
令馳來相聞如敝門人孫興公者亦可以聞見助也
[012-2b]
與友
豐芑舊都鼎借斗山偉望乃主持清議表正官儀中
外皆仰丰采焉今者續奏彤廷行當揆留黻座二十
四考其始基之矣聞以便道錦耀里門逺近傳為盛
事某暌違日乆依戀彌深即欲趨申賀悃并道濶悰
而病體委頓不能奮飛謹此遣役代叩附以芹将伏
惟鑒涵
復徐思健
[012-3a]
别經半載相思為勞偶以李生之便特借作郵因訪西
席故薦左右其實此人止可為師非為客者比弟近病
體纒綿藥不脱口醫不離門而猶無起色神傷之餘一
時固難驟愈每自循省殊有性命之憂今惟勉自頥
攝粗延殘息以守先人墳墓此外絶無他想日前廟堂
急欲料理已作書止之揣分量力為櫟樗自全計非矯
情好髙也荷厪注之殷輙以近狀奉報念年翁榮問休
暢逺邇謳吟運事告竣便可優游以待喬遷濟上地衝
[012-3b]
屬狹事簡費煩誠不可以乆居耳汪孺老文心道氣弟
所宿欽逢人説項固出中心聲氣之交奚必謀面哉見
時希致
與呉龍㣲
比來流冦縱横幾半天下所過蹂躪靡不如意而獨不
敢窺方城一歩則老公祖偉畧能隂禠其魄耳秉旄而
掃妖氛居鄉而䕶桑梓豪傑作用固當如是聞知廣招
才勇以備禦侮治某得一異人特獻左右髙唐金振祚
[012-4a]
乃治某理東時舊役也膂力弓馬種種絶人而機智
深逺更屬難得以之効力疆塲必有可觀弟目擊其服
役勤恪知之甚真故敢道及幸進而試之當知弟言非
妄
復德州劉守
不佞雖離閔凶尚纒疚疾觸時即灑憂天之淚辭榮每
勒絶交之書當兹秋色平分應添白髪覩此月輪已滿
如覲清輝乃辱八行重之九鼎惓惓期望非所敢承叠
[012-4b]
叠注存寜宜自外登嘉頓首附謝銘心
與孫思皇
春初與令兄别後遂病至今縁哀疚之餘神傷骨瘁
雖藥餌百方未奏效也近為冦警頻仍杞憂嫠恤苦
緒盈襟破除無計使來開函得諸刻讀之至徳可師清
風并灑肅然起敬心有所感又悄然悲也語云惟孝友
于兄弟是亦為政乃惟孝友斯能為政耳以門下至性
凡諸設施俱以此心行之武城寜不樂有父母乎得除
[012-5a]
書故為并州色飛數月新猷固知喜為不謬三軍中枯
未作一詩今乃為兄成一律愧未能佳聊紓中所欲言
耳拜惠之餘附以一絲引意希惟莞納為荷
與本縣王父母
河西無處不亂所隔止一衣帶水耳賊若逺來旦夕便
薄城下城守何可不加意乎賊之得計大率在用内應
而門禁稽防是今日第一義出入之間固未可聴其叢
雜無辨也但數尺土垣直須靴尖踢倒此必有兵方可
[012-5b]
恃之無恐而猝未可得奈何日聞天津發兵數千徃援
鄒滕經臨境内此天假之便也即當便宜暫留以為防
䕶𠞰捕之用一面申詳院道此應急妙著不可時刻緩
者惟老父母速圖之
與天津監軍道來公祖
乆欽斗山兼䝉覆露旌旄将臨業已伏候道左以攄仰
止私懐前驅想當不逺耶頃聞景州城西妖賊競起搶
掠村落已以十數擁衆将攻城矣此地平曠無固可負
[012-6a]
徃一勦捕可立撲㓕若使得一城䧟一邑彼反逸我反勞
彼反固我反渙彼反為主我反為客即兵多難為力矣
或攻近而及逺或舍己而耘人此緩急安危之機間不
容髪者也適方報變而老公祖戎車南指此天亡賊而
以竒功授台臺也昔新建徃撫閩軍取道吉安聞宸
濠作逆急檄諸郡兵討之隨以立平成此大功今以望
之老公祖矣
又
[012-6b]
適聞前旄已指廣川應變甚㨗當機中窽足徴方畧
矣此賊蜂屯方始蟻附未多以三千鐵騎臨之何異泰
山壓卵第其營寨宜審虛實疑我而我勿信撓我而
我勿亂嘗我餌我而我勿售厚集其勢聫絡接應而
擇一熟知深淺者為之導妖氛可立掃也尤冝分一軍
於桑園河上此河雖盈盈一水而地屬扼要再遣數人
一在徳州一在連窩南北船隻不許徃來以防東渡如
此則東西不合其勢自孤而黨自散矣不然乗間思
[012-7a]
動在在有人不早伐其謀恐又費一畨剪除也奏凱在
即仍庀一巵以勞從者不知肯一紆左否
又
適聞㨗音屐齒欲折軍威大振妖氛立清數萬生靈實
惟台臺留之然四處奸黨實繁有徒徘徊觀望在此一
舉今而後膽自寒謀自消震慴不敢復逞矣弭腹心
之患貽宗社之福此其功豈淺淺耶但巢穴雖空結聫
實廣滋蔓難盡反側易生旌旄南指之後再留一軍
[012-7b]
彈壓幾時似亦勢不容已耳如以鄒滕乆在湯火士庶
望切雲霓則請轉為奏記於撫台公祖發卒來戍非
特毖善後之䇿亦所以竟無前之烈也憑楮無任瞻
馳
與李性㕘
昨諭郊遊弟極有此興奈病體支離動需人扶殊恨
濟勝無具若不時見訪猶能偃仰相對作半晌劇談耳
又
[012-8a]
今日奉邀其説亦有五汛湖一也看殘荷二也飯後静
坐三也賞羊頭雨四也酒塲納欵五也初意園中竟日
頃羅君在齋中共談午膳出郊未遲耳
又
昨晩忽作嘔苦幾欲死一月静功效固如此因思病魔
侮人苦相侵陵不得已勉苦吟以勝之呻吟中成得一
詩猶不脱夲家腔調也
復管駟卿
[012-8b]
别來數月殊切懐思前以長卿所廹聊作一札原知無
及豈意門下記存不忘耶至勞金老之用情無已千祈
致謝并為道不得已初意也聞二碑竣事約在重陽
挿萸泛菊可以共賞但不佞日苦病魔肌骨盡削耑待
晤言起兹沉疴耳秋風漸深惟順時善攝為囑
與李赤城
惟老長官氷壺炳照玉尺為衡人倫之鑒乆為所欽仰
矣日膺新命領袖氷㕔以出夾袋所儲㧞幽振滯奬恬
[012-9a]
抑競培植清倫以翼持泰道非異人事也今離照當空
乾綱獨運而諸有位多名實不孚終始易斁每以啟上疑
而致中格揆厥所繇亦吾衙門之恥也博採獨持歸
於公虛務令德位相配人地相稱亦何必借異代而嘆
乏材乎惟老長官熱腸正骨静觀深而坐照朗自能闢
彚征之途収連茹之效搢紳彈冠有以也弟夙附同心聞
命色喜先國家而後及私真有萬倍恒情者一芹申賀
伏冀鑒涵臨啟可勝馳依
[012-9b]
復顧濟守
燕齊接壤聲跡易通側聞臺下以霜雪之心溥為雨露
十八城吏民畏而懐之如暑月含氷寒年挾纊也濯濯
治績神爵五鳳豈能擅美於前哉某家徳水之滸何異
受㕓為氓耳熟神明之頌與被河潤者同其沾濡仰光
覿德躍躍神徃非朝伊夕矣接書開函受册讀之令
我十五年前心事為之一快民難見德只在中蔽上下
闗通無憂不治異日者鎮撫一方以此道行之有餘也
[012-10a]
與友
弟之受螫此君雖為綱常中其隠病而道破欵局飲恨
甚深借此發機然楚事畢竟何如𠞰之難施則因撫之
失勢由今追昔言不幸而中矣看來决裂即在目前輔
臣當揆便可乘機談言微中矣預䇿敢言中窽先幾似
可無罪天下事非無先識之患正是任怨冒忌報主為
難使公道不昭何以勸天下之破私交報君國者哉造
膝而語殊可動人以台意質之以為然否
[012-10b]
與觧石帆
猥以拙戅不合時宜數年惴惴日在人刀爼間乆已束
躬待罪今幸公道昭明之日免於網羅可以安於耕鑿
但家園蕩燼骨肉摧殘羇棲他鄉欲歸無計萍蹤浪跡
不知終所税駕耳兹聞駕返里門謹此恭候起居伏惟
眠食自愛以需環召臨啟惟切瞻佇
與鄭元岳
次尾伯宗時在過從深慶淵源有自吾道不孤近來朝
[012-11a]
政改觀保泰為亟彩鷁過江上當有商畧筆間不能盡
覼縷也日偶鄴仙相邀晤之京口裁報稽遲伏惟灼亮不
戩
與陳岵月
再披手教及䟽抄兄鴻功偉伐久已入帝鑑中也忌者
阻抑掩蔽公道而今安在哉弟自放廢以來誓不遣長
安之使苟有可效如羽之言非所靳也然亦何足為鼎
呂重耶
[012-11b]
與友
自老先生之由秉銓而當揆也敦素絲之節佐更絃之
治使中外凛凛轉念戢志以奉條章主權以尊國威斯
張維國有人益不其大哉而復苦心調劑隱䕶善類此
其功在不見不聞之地仍留一二老成以衛社稷此又
天下不及盡知而某私心自亮者也自顧越在放廢澤
畔行吟不敢以姓名上通長安屏退之分固應爾爾且
聞龍門日峻辱在知契誼當相體即託庇實宏而門外
[012-12a]
自逺曽言此意於程長孺想當灼察不以為訝也正在
沉病就醫京口槩行謝客無所聞見忽傳怪事令人愕
然就中委曲不得而悉惟當㓂亂内訌患切剝膚之時
而擎天之柱濟川之楫不以支危厦而度驚湍天下安
知所屆耶特遣急足恭行問訊今而後乃敢伸紙布悃
勞苦如常以少贖從前踈節之諐惟汪度其鑒之是荷
與孫魯山
前聞将借重憲席為之私喜未幾廻翔棘寺黄孫不由
[012-12b]
大拜乎如翁鼎望淵猷築沙堤以待此海内之所具瞻
而同心尤切切者耳比來聖治日新美政不可勝紀傳
之青史以為美談中間惟大君子贊襄其造福宗社何
有極也而同人之頌義又不足言矣但返正可喜保泰
為艱此後惟使君子之氣常伸小人無隙可乗斯勢常
居其勝而永無後患矣治抱病既乆已成沉痼而目疾
歴有半嵗五色不辨竟成癈人萬萬不能任天下事矣
老父母日切存注引掖甚殷但此病状斷非春明物料
[012-13a]
若勢難乆置髙閣惟宜飬病白門清要之地㫁不敢居
即将作簿書亦所不避也願求降格以遂遐志知我亦
可少亮此苦懐矣特此奉復并布腹心希惟照原不一
與友
自六月一書奉問奄忽間又秋中矣計新糧艘将抵通灣
漕事業有成勞入以告於天子矣比來聖徳日新徽美
不可殫述而在太傅大拜以後輔臣以輔養君徳為主
相業之光遂覺熛炳青史而最快人意者朝端穢隮劃
[012-13b]
然一洗初出茅廬之功於此為大東南諸君子無不交
口稱誦而我軰舟中語自侈先見矣但秉鉞之人猶虛
張㨗書掩敗冒功以圖振旅還朝計其歸衮此人豈復
肯在人下也為社稷計不得不蚤防之别後之機此其
轉闗一番利導萬代瞻仰實在此舉祖臺當用力夾持
之毋忽可乎
與周
不佞以孔李之縁兼聲氣之雅精神照映非一朝夕頃
[012-14a]
者石城得奉周旋仰見至意惓惓其所以為君國友朋
者闗切殷至令人感服不能己巳頃見復社一案已入宸
鑑從前惴惴焚坑可免此禍世道入於昌明吾輩可一
意肆力學問矣再得聖心立轉五溪竄跡立召綸扉則
尤熈朝快舉幾幾望之耳彛仲還里宜促叱馭過丹陽
道上幸命一价相聞恐有心語布悰也扇頭詩悲壮何
減少陵若其闗係非詩人所敢望矣容另勉和先此勒
復不一
[012-14b]
與李赤城
昨者一介未荷汪涵方深愧恧聞彩鷁北發又以乆抱
沉疴奄伏牀褥未能强起面受教益亦何以為情也今
日清議一線未始不昭明於士大夫間而宸衷淵微又
别有主此銓地之所以難也老長官重望為中外所倚
入都之時暫且静以觀變就中黙黙調護善類用得一
人國家即得一人之用耳此間委折頴楮難悉而止以
二䜿為祟致阻躬承奈之何哉縁三載行間心血已耗
[012-15a]
又逢大戚神傷骨瘁見者驚為異物中心惴惴常恐旦
夕溘先朝露一切世想灰冷盡矣一丘一壑恰為相宜
已作終焉之計若云生平未有顯過難以終廢髙閣亦
惟投閒置散庶足補劓息刖白門一席則愛我者之所
以成我也都中貴游多有知之者或意狼狽未必爾爾
故特布私懐於知己之前也
與張諱春公郎
不佞棲羇貧病况味無聊日惟息心禪定不敢一問户
[012-15b]
外乆缺聞問非以踈節自甘也漳浦來南啟闗徃晤每
與抵掌時事不禁欷歔聖主當陽而中外多故疆域日
削揆厥所由惟是功罪未明以致衆人抑憤如尊大人
文武壮猷力捍危邊所轄未失一城徒以僉壬下石遂
致覆盆營門殞星人心痛悼使當日奸人不撓其成乘
勢直搗而左牽右制豈止深入無忌乃所謀不就至令
長驅千里如入無人今更吞并數城連䧟明是議撫為
祟覆轍相尋追維前後徒有涕泗拊膺而已邇者離照
[012-16a]
當空隂霾迅掃堯舜初心昭然布於天下連茹彚征弓
旌四出如老世翁忠孝天植當速荷環以領袖諸賢天
歩多艱正需有心人共圖平定霖雨舟楫豈異人任者
而容命世竒材乆伏林泉乎緇衣有懐推轂恐後如羽
之言無足為大賢重然不敢愛綿薄也令弟英姿粹抱
聮飛指日晤接間橋梓花蕚英采儼然特告當事以效
揄揚矣感承惠問附以一芹申意臨楮不勝馳越
與李性㕘
[012-16b]
南北遥隔信使為艱嵗裏人來知将借重京兆何又不
屑就耶或以資勞深崇不欲復以簿書相頻少即曵履
徑躋卿貳耶弟乆别家園已及八載今春因道路少通
将為省墓之行已理枻矣而宿舂不備躊躇而止迴首
北望中夜泣零乃流宼之禍方來未已瞻烏爰止隕泪
傷心所幸聖政日新百度改觀妙有感通是可萬年耳
覊人逺懐稍釋杞人憂天之思每有嗣絶盛世之懼計
惟長伴野老詠歌聖化斷難馳驅戎旃鵷序此等苦情
[012-17a]
見人幸一宣布某今老矣雖有報國之忠而無救時之
具即欲勉强支持而不能者耳每有書問輙復刺刺及
此語殊足自厭然骨肉之間不敢不以腹心披露也
寄黄石齋
翁兄去後時事不可言矣今日既非前日恐明年又非
復今年此堂非燕雀可處急欲圖歸奈滿朝皆互郷人
主上孤立無依不忍恝然去國明知伴食無補然恐一
旦有事求一伴食者亦不可得耳言之澘然
[012-17b]
與蔡
日者得覩勇畧不羣私心甚重之今登鎮特借秉麾海
上其干城矣當此専閫初開應須廣諮材雋某者胸藏
黄石才利青萍平居志切請纓臨陣猷堪借箸希行該
府取之軍前效用自可得其一臂也
復鹽山令張
不佞三年在疚無日不病今雖離閔而沉痛削骨未能
一時遽起且支離日甚見者驚非故吾世即未忘我我
[012-18a]
已忘世但得少延殘喘長守先人墳墓足矣此外有他
想乎惟是老父母清風恵澤神慈交譽誼當盡緇衣之
好以答覆露之私乃承恵問拜命之餘附以一絲見意
希惟茹涵為荷
與甥王申之南京寄札
自從賢甥同汝母親北行中心牽掛日夜不寜十四日
聞仙遊之信痛徹心肝暈絶仆地三十八年手足雁行
一旦分張又在異鄉痛哉痛哉何能自己念賢甥至性
[012-18b]
過人必當傷悲須當保重毋過哭泣幾念廻環既痛亡
者又念生者不禁一夕九廻也倉卒之間棺槨衣衾不
知曽備否搜括送銀止足途中之用諸所事宜有汝父
親開䘮舊規然亦不能全照今當殘破之後隨時斟酌
只要盡情盡禮不至簡畧足矣只恨我相隔甚逺不能
飛去一行經紀寫至此腸寸寸㫁矣途中仍自躭心再
諭幾家丁防䕶一到家時急報我知使我稍放懐抱也
又
[012-19a]
前自聞信之後悲痛之極如不欲生肝腸摧裂體中病
甚嗣見超兒返棹心愈怪之恨之至見其疾勢沉重當
是病瞶使然但彼中無人經紀我又不能奮飛心中何
以自安賢甥平日仁孝遇此大變更當節哀順變保重
身體承先繼後總在一身不可不念也且平日老成謹
慎言不妄發事不妄行䘮完之後閉户讀書簡用度省
僕從可不憂貧矣方寸甚亂所欲言者頗多一時未能
上口有所問再陸續答之
計汝母親䘮事在即原意躬徃執紼臨穴一慟比聞山
東一帶饑荒異常盗賊滿路白晝殺人再四躊躇遂不
敢前念我與汝母何等兄妹手足相聮垂四十年而一
旦分割何以為情今當長别無奈遭際時艱南北阻絶
一送之未能臨風灑泪腸安得不寸寸斷也特扶病撰
完誌銘星夜馳徃以不悞窀穸之期致奠另再遣人䘮
事匆匆勞費百端惟加意節哀珍攝是囑臨書不勝悽
[012-20a]
愴
又
前已發誌銘去矣兹復作祭文令登軸致奠以代我柩
前之哭數行未冩萬淚齊下舉聲未號五内先摧可恨
造物不仁奪之速速而又恨時艱多難道里險阻不得
即返以盡執紼之願念之能無痛徹心髄望甥於靈前
禱祝今日遭際之苦萬不獲已孑然一身不得不慮患
之深而臨穴之慟竟未能遂悠悠此恨何時已哉明春
[012-20b]
道路稍通盗賊少靖當於墓前申意耳特再遣人歸致
送此心神已隨之俱飛越矣節哀自玉再申前囑餘不
盡言
又
母親大事已㐮逝者已妥孝子之心盡矣此後惟當勤
苦讀書以作顯親揚名之事為孝之大矣憶母親當時
日盼汝成立有如望嵗今當讀禮轉盼從吉奮發用功
正在此時然讀書一事要在明師良友兩相夾持還須
[012-21a]
尋一有志朋友與之朝夕講貫作文使其日日精進方
可一飛沖天耳
又
前聞甥媳變故不勝悽痛今内外家事何人照管子女
呱呱誰為撫視三千里外念之輙為腸斷賢甥一人内
外縈神何以堪處也聞道路搶攘行有戒心兹特遣人
哀問望吾甥加意調攝勿損懐抱獨此一節為諄諄致
囑耳轉眼嵗除天運或改凶豐治亂之數原是循環㩀
[012-21b]
傳北地大雪盈尺此是好兆南中饑荒無減於北流民
過江者紛紛不計其數搶攘之風日不絶聞大亂即在
眼前一碗死水無處浸灌何所資而戀戀乆居此哉
又
自春以來道路梗塞欲遣人而不可得不意時事遂至
於此他無所繫念惟賢甥在逺廻望可勝澘然時時見
之夢魂而已再則行李數月未有所寄從來費用俱
靠家槖而一日㫁絶遂致困乏且南中一時物價湧貴
[012-22a]
益覺其苦支持艱難便欲思歸而歸又難安得有好情
懐也
又北京寄札
相别曽幾何時京師瘟疫盛行哭聲連屋不想有舅
母之變令人痛心總縁我運命乘蹇骨肉摧殘俯仰廻
想能禁涕泗傷悼乎百感交集萬念俱灰具疏請假遂
欲以病夲繼之疏上不允朝上夕下聖意殷惓未敢仰
負只得勉强以應上命耳
經此大亂又感重症九死一生之餘百感悽然骨肉闗
懐而首在念者惟有賢甥豈不亟欲一見而苐炎天逺
道䟦渉為難萬不勞此行也我歸志已决勢難中止晤
語之日不逺矣見人來訊問近状安善不勝忭喜此時
讀書作文宜極加意距科舉之期非遥且新提學眼力
極髙文字須要光芒方能起眼也我䝉上眷顧屢對臣
贊美誼難仰負但前病之後未曽休息元氣太虚不耐
[012-23a]
煩勞性命為重故去志堅决審非得已耳
又
日來心緒作惡難堪其苦忽接來報不覺痛殞泣盡而
繼之血也姨母雖云抱病何遽一旦至此天乎骨肉有
數而俱就摧殘裂肝摧臆何以堪此乎近來日日圖南
止望速歸一面而竟不能待傷哉宦情益淡惟求速去
為凴棺一慟耳
又
[012-23b]
八月初九日為賢甥生辰是日舉子鏖戰風虎雲龍千
載佳㑹轉盼乙酉亦在不逺此際宜努力為先資也一
縑聊以見意長安宦况清淡不能厚為愧耳
又
自遭骨肉之戚諸念俱灰日夜惟思歸計矣初一日忽
奉上傳入閣親灑宸翰極其眷注此等恩寵臣子何以
仰副也惟有盡心竭力翼戴聖明自便之圖不敢復言
矣
綸扉特簡出自望外頂戴聖恩不敢遽爾言歸而大事
不容不舉以各處告變耳凡事仗借賢甥萬萬不勞逺
來夘入亥出片刻無暇苦難形容草草布復
又盡節遺札
日日思歸而受上特簡誼不忍辭在事不滿五十日而
大勢已傾力莫能挽惟有盡節以明一生忠孝耳為臣
正道死無所恨留此字作别身後凡事借我骨肉不淺
[012-24b]
也他無所言申之甥
遺言
身為大臣不能殺賊雪恥死有餘恨然力竭盡節生平
忠孝自矢已盡於此期上可見太祖髙皇帝成祖文皇
帝而已兒輩具疏上控聖明并以遺疏附奏聊見孤臣
一片忠赤耳絶筆
坐卧小樓覺亦難耐故此决絶
文忠集巻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