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1a] 
欽定四庫全書
青谿漫稿巻二十一
明 倪岳 撰
碑
重修都城隍廟之碑
都城隍廟者祀都城隍之神者也廟故在都城之西南隅
設像以祠國家水旱之禱百官萬姓疾癘禍福之祈禳於
是乎宗㡬百年於斯靈響赫然盖神之所憑者大而靈之
[021-1b]
顯亦逺也天順間廟燬于火既懲守者遂大庀工以新之
土木瓦石之制金壁丹堊之飾視昔有加今年夏乆雨水
溢廟用堙圯弗安神棲掲誠妥靈視以為歉我皇上復命
冬官加修焉正欹益庳徹弊改撓崇嚴炳煥益侈舊觀未
㡬而工以完告史臣岳奉命為文於麗牲之碑以昭示無
極乃拜言曰古有功於民則祀之惟茲都城上焉朝廟社
稷之所屬下焉百官萬姓之所依外焉四方萬國之所仰
式表九圍保障庻類根本之地倚之為重惟神相之敷佑
[021-2a]
國家雨晹時若沴祲不興恊祥錫休上下攸頼故即其功
名之為神廟而祀之以荅嘉貺列聖繼作不懈益䖍禮固
宜哉乃作迎享送神詩系而刻之以續登歌焉詞曰
繄重城兮雄八荒又繚之兮以深隍亶國家兮保障仰神
氛兮不可忘結神居兮桂為堂白石陛兮緑綺房神之來
兮齊速駕兩龍兮霞裳敷瑶席兮玊鎮紛進奠兮淑漿憺
忘歸兮周章神保合兮樂康睠深固兮如金如湯民安阜
兮惟神之光神之去兮洋洋玊鸞鳴兮鏘鏘望神君兮安
[021-2b]
極杳㝠㝠兮雲飛揚期終焉兮嘉惠后皇承兮無
疆
書重修卞忠貞公廟碑隂
昔卞忠貞公墓在金陵冶城之趾墓前有祠洪武初移
置鷄鳴山列諸祀典而墓祠如故百餘年來以隣於道
宫日就侵穢今南京吏部左侍郎九峯錢先生過而憫
之亟命道録李靖觀者拓其墓新其祠以妥其靈邦人
拜瞻悚然起敬於是紀成有碑告成有文皆出先生之
[021-3a]
手金陵善吟之士復有所作以頌公之大莭與先生倡
義之盛心立石有期適岳奉命歸省祗謁墓下不勝髙
山景行之思睹茲盛舉其能無言嗚呼昔公赴敵而死
也其子眕盱相随以沒時人謂其忠孝之道萃乎一門
不已烈哉雖然兩晉有國之際一時號衣冠貴逰士莫
不輕弃禮法以清談放逹為賢雖王謝軰勲庸之盛亦
不免此獨公正色立朝不肯茍同時好其所論列所施
行一切裁之於正則其所養可知矣所以從容就義視
[021-3b]
死如歸髙風勁節震耀無極回視王謝軰不啻飈馳澌
盡然天下後世正議有在其去彼而取此也亦審矣然
則公之體魄所托廟食斯土千餘載間流風遺韻之所
在所以興起斯人儀刑後進者何如哉職斯土者固宜
知所重矣夫往者不可諌也繼自今尚胥珍䕶以永茲
舉于弗墜庻先生惓惓之用心不徒然也而於世道計
亦豈淺哉
神道碑
[021-4a]
大明故少保兼兵部尚書贈特進光禄大夫柱
國太傅謚肅愍于公神道碑
憲宗皇帝紀元成化之初故少保兼兵部尚書于公之
子冕歸自謫所即銜哀列疏以訟父寃上聞而憫之追
復故秩遣行人司行人馬暶往祭其墓其文有曰當國
家之多難保社稷以無虞惟公道而自持為權奸之所
害在先帝已知其枉而朕心實憐其忠由是天下稱快
曰此誠天日開明公道暴白之秋也於乎休哉已而杭
[021-4b]
之父老白於廵按監察御史請即公所居建祠祀公榜
曰憐忠遵制詞也今上皇帝紀元𢎞治之初訓導儲衍
奏公功績宜賜贈謚立廟以祀言甚剴切禮部將上其
事會給事中孫孺複言古之節義則諸葛孔明張巡文
天祥今之節義則李時勉劉球與公宜一體報祀以厲
後來廷臣合議以聞詔嵗一祀公于鄉民所立祠未㡬
冕以應天府尹致仕歸復列公平生行業請如制贈諡
以慰泉下累數千言事下禮部議僉謂古今人臣能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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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建大議成大功者生則有旌擢之恩沒則有褒恤
之典若前岳飛盡忠報國死非其罪其追諡祠祀在宋
具已舉行公之受寃雖同而功業所就則大過之宜如
其子所請制可賜諡曰肅愍建祠于墓表曰旌功命有
司春秋致祭其文有曰逄時艱危安内攘外社稷之功
世永不忘復賜贈官誥其畧曰當皇祖北狩之時正國
歩艱危之日乃能殫竭心膂保障家邦迴鑾有期論功
應賞不幸為權奸所搆乃隕其身輿論咸寃恤恩已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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茲復贈特進光禄大夫柱國太傅用昭旌崇之典天語
丁寧垂之萬世盖至是而公之寃以白公之功以著矣
於乎休哉於是冕抵書京師謂岳在里姻之末又適官
禮曹親承徳音宜為具述其事勒之墓碑以昭示無極
岳不敏何足以知之按狀公諱謙字廷益姓于氏號節
菴其先家河南七世祖某仕金為汾州節度使知開封
府六世祖某階朝請大夫延津令五世祖某定逺大將
軍沁水令金末兵亂譜牒散佚僅存官秩而亡其諱四
[021-6a]
世祖諱伯儀金亡奉母遷雲中元初収括新附復遷薊
州仕至朝列大夫太常丞兼法物庫使累贈禮部尚書
上輕車都尉追封河南郡侯妣晋贈河南郡夫人髙祖
諱䕫起家中書掾累贈中奉大夫河南江北等處行中
書省叅知政事護軍追封河南郡公妣張贈河南郡夫
人曾祖諱九思階中奉大夫湖廣道宣尉使都元帥延
祐間為杭州路總管致仕遂家于杭故今為錢塘人祖
諱文入國朝仕為兵部主事改工部父諱彦昭隠徳不
[021-6b]
仕自曾祖而下皆以公貴累贈榮禄大夫少保兵部尚
書曾祖妣馬楊祖妣施妣劉皆贈一品夫人公生有異
質甫七嵗僧蘭古春竒之曰此他日救時宰相也長游
邑庠領永樂庚子鄉薦明年登進士第宣徳紀元丙午
拜山西道監察御史公風儀峻整音吐鴻暢每日侍奏
對上必注聼院長都御史顧佐風紀甚嚴獨器重公巡
按江西奏白誣獄出數十百人於死劾治王府之以和
買害民者一道肅然比還復同錦衣官校往理官舡之
[021-7a]
貨私鹽者公不避權貴河道以清上親征武定州罪人
既得命公數其罪公辭嚴義正肆口而成大稱上㫖師
還受賚與從征大臣等自是受知於上屬意用公矣庚
戌河南山西災廷議必得大臣兼理之上親署公名擢
兵部右侍郎賜勑以往年方三十有三朝野榮之公感
上知遇夙夜經畫遍歴梁晉間問民之所欲惡而興革
之民大感悦九載秩滿進左侍郎公在鎮乆多善政在
河南者尤著若勸民糶粟官為収糴以備賑荒預擬河
[021-7b]
患督採近地草束以備築堰公庾積乆易敗即減價而
糶旁省亦獲以濟征輸脱有贏餘即以鈔折納官民交
以為便嵗旱奏減存留粮草積誠以禱雨澤民忘其災
河流嵗衝土城遂築大隄以障植栁以固立鋪設夫役
以備修補復植栁於道以䕃行旅鑿井以濟道渇迄今
存焉時議者欲移山東薪炭及大名牧馬於河南公抗
䟽止之山東陜西民流徙其地公為立里以居給田以
耕不使貽患地方後皆視以為法其在山西奏革大同
[021-8a]
鎮將役軍耕種之弊盡入其田為軍屯復以大同逺在
北邉乞專差御史一員巡歴其地庻奸弊可革遂為永
例議處修築鴈門軍役議𣲖柴炭人夫通融有法仍奏
減七分之一以甦民困時災傷流移公設法招徠又恐
復業者殫於徴輸無復固志即奏免所欠税粮復請著
令有司考績以有無流民為殿最使知警焉其地霜早
田薄収當輸邉者多折賫金銀姦民恒竊以逃公奏遣
官解以懲其弊且請免煎銷以便分給尤為民利公嘗
[021-8b]
自河南抵山西夜經太行山有羣盗持兵喊而前從者
駭愕公厲聲叱曰汝何為者邪盗聞公言大驚散去其
徳威所著如此有叅議劉孔宗者律己甚嚴頗與流軰
寡合衆搆贓罪汚之公知其誣即奏白其事恒以盈滿
為懼請舉叅政孫原貞王來以自代時中璫王振方用
事有御史姓名類公者嘗忤之意以為公遂乘機嗾言
者劾公擅舉自代罷為大理左少卿二省之民倍道赴
闕交章乞留親藩亦以不可無公為請乃復命巡撫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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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統丙寅嵗也明年復為兵部右侍郎留理部事公考
妣相繼歿皆命奔䘮兩遣行人汪琰抵杭賜祭治塟事
懇乞終制不許又明年己巳酋長額森冦獨石馬營至
秋遂猖獗上下詔親征公與尚書鄺公埜上言邉防將
士皆可托以制敵不必上煩六師且皇帝宗廟社稷主
無親臨戎懇留不聼八月望日師次土木冦奄至主將
失律王師敗績皇輿北狩宣府懐來僅以自保沿邉城
堡奔潰一空京師大震時公獨任部事北望號泣誓以
[021-9b]
㓕冦將議集兵為守䕶京師計會皇太后命郕王監國
以係人心于時臺諫廷論土木之變罪歸王振王始攝
朝倉卒未定處分錦衣衛指揮馬順素附振意頗不平
衆起捽順擊死復索振所親信二内侍將擊之班行諠
雜無復朝儀王疑懼屢欲退諸大臣亦多歛避公堅立
不動時掖王請留且請降㫖宣諭羣臣無擅動振罪俟
請命太后行誅順罪應死勿論命將軍亟擊二内侍死
衆乃定退朝漏過午刻公袍䄂為裂吏部尚書王公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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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公手曰今日正頼公等若某百軰何能為公辭謝不
敢當進兵部尚書固辭不獲始就職公受任多事之際
首劾扈從失律者武臣顧興祖軰皆宜議罪以聞庻後
之任事者知所用命從之王嗣位尊上太上皇帝號改
明年庚午為景泰元年公入見泣對曰額森不道犯我
邉疆遮留大駕彼既得志將有長驅深入之勢不可不
豫為計邇者各營精鋭兵械且盡宜亟募兵易漕卒以
偹調令工部分局治兵器以偹用京師九門尤為要地
[021-10b]
宜令都督孫鏜衛穎張軏張義雷通分兵以守選給事
中御史王竑軰佐之列營于外以振軍威徙郭外居民
於城内隨地安挿無為冦所掠通州所積粮數百萬挽
運固難棄之或以資冦宜令在官食粮者悉詣闗支人
以多寡受粮而歸坌集京師庻㡬兩便大同宣府常經
冦剽掠請勑各地守臣協力防鎮訓練修飭務使有偹
至於選任人才尤為至務文臣如軒䡚者宜令巡撫武
臣如楊洪栁溥者宜為將帥軍旅之事臣請身任其責
[021-11a]
不効則治臣之罪上皆嘉納行之時邉報絡繹訛言萬
端公先事豫防逹權制變衆視公以為安危太監喜寧
北種也土木之潰降歸額森因為之用導之冦邊冦奉
車駕趨紫荆闗京師戒嚴朝臣至有挈家南奔者侍講
徐珵因謬言占象倡議南遷事聞六宫人心動揺公為
慟哭抗言于廷曰京師天下根本宗廟社稷山陵在此
百官萬姓帑蔵倉儲在此此而不守去將何之一動則
大勢去矣宋南渡之事可監也上是公言守議遂定主
[021-11b]
將石亨復為異議欲盡閉九門堅壁以避賊鋒公言不
可請率先士卒躬擐甲胄出營徳勝門外閉門以示必
死泣以忠義諭三軍人人感奮勇氣自倍十月朔額森
入紫荆闗傳言送駕還京前驅突至我軍堅不為動知
我有偹稍自引却額森次至城下對我壘而陳駕亦在
北營覘我軍嚴肅不敢有加於我我亦不敢向冦輕發
一矢喜寧嗾額森邀大臣出議和且需金帛萬萬計盖
强所難從以起釁耳對壘凡七日是為十月既望冦移
[021-12a]
蹕漸逺乃舉砲擊冦營冦死砲下者萬計額森大沮宵
遁京師解嚴時謂不戰而屈冦兵實天生公以為社稷
也論功加少保總督軍務固辭乆之乃受嘗謂人曰四
郊多壘卿大夫之恥今日惟有聲罪討賊復還車駕乃
臣子之職他復何言大同叅將許貴奏欲遣使議和以
緩冦兵徐為討伐計公謂去冬嘗遣都指揮季鐸指揮
岳謙厚賫金帛以往冦輙深入繼遣通政王復少卿王
榮往議迎復亦不見鑾輿而回冦譎詐叵測和不足恃
[021-12b]
况與彼不共戴天之讐和則背君父而忘大義理不可
萬一可和彼肆無厭之求從之則害遣之則變勢亦不
可也莫若選將練兵養威蓄鋭無輕遣使以取其侮從
之公以涿鹿真保定易州皆京師近地兵力单弱雖嘗
遣都督劉安率兵巡視猶恐冦方逺遁或肆剽掠力弗
能及即奏遣都指揮陳旺石端王信王虹軰分益以兵
往為之援復請勑右都督楊俊節制之民恃以安又以
冦之深入必先攻犯白羊紫荆倒馬諸闗復奏撥京兵
[021-13a]
與原守官軍互為應援俾無僨事諜報冦逼總兵朱謙
於闗子口明日復報追石亨於鴈門闗烽火甚急逺邇
騷動衆謂宜急發兵往援公不為動即奏上方畧宻授
亨等仍令各營選調軍馬若將尅日大舉者旋報冦已
出境乃服公料敵之審公謂喜寧不除冦卒弗靖乃以
計授楊俊擒送京師公廷劾其罪誅之自是㓂竟畏憚
悔禍不敢復犯矣辛未額森遣使入貢請送大駕還京
朝廷疑未之信下廷臣議公曰此天意也君臣大義兄
[021-13b]
弟至親當速遣使奉迎以承天心萬一冦果懐詐我有
辭矣議乃决秋九月大駕至自北營衆韙公一言之重
時邉事稍寧公益修安内攘外之政河間東昌諸處永
樂間安置降冦甚衆方冦入邊勢欲乘機而動公因南
征奏遣其有名號者以行遂留於彼以為潜消之計天
夀山祖宗陵寢所在而無城郭㓂嘗犯其地乃奏起成
山伯王通城昌平徙兵民其中以衛陵寢且重邉闗之
援臨清漕舡所經商舶輻輳實喉襟之地冦入邊時嘗
[021-14a]
有往據之謀乃奏遣平江伯陳豫築城以守遂為重鎮
尋諜知為冦謀者乃我亡命小田兒也適雜北使中來
瞰虚實公奏授計于侍郎王偉因使大同道誅之初北
邉獨石馬營八城為冦所據公謂此不可棄即奏起都
督孫安授以方畧率兵度龍門闗且戰且守由是八城
復完公謂京兵分𨽻五軍神機三千諸營者雖各有總
兵然不相統一或遇調發動相選摘兵將不識卒難濟
事乃議以諸營馬歩兵擇其精者十五萬人分為十營
[021-14b]
各立名號每營以都督一員總領之每五千用把總都
指揮一員每千用把總指揮一員每隊用管隊官二員
團詰訓練體統既定兵將相識有警當調某營則自其
總領都督以下督率以行號令専一行伍不亂兵制之
善者也故其法迄今守之楊俊議奏盡出京營兵併調
三邉各路軍馬大舉勦冦可以得志公執不可曰如此
則京師各邉皆空冦或分兵牽制何以應之非兵家全
勝之謀也上從公言俊素䟦扈時謂公此議足以奪其
[021-15a]
心是時浙江福建則有鄧茂七葉宗流廣東則有黄蕭
養乘時竊發殘破郡邑一時命將出師皆出公籌畫雖
逺處千萬里之外懸制切中不啻親歴其地卒用勦平
貴州苖賊作亂侍郎何文淵奏乞罷布按司復置宣慰
司以土官蒞其地留都司以轄諸衛遣大將鎮之公謂
貴州自祖宗開創餘八十年顧因小冦遽隳成功况土
地人民皆受之祖宗者豈可輕棄事遂寢公念北冦既
平軍國之務可緩懇辭兵柄復以天變乞罷皆不許初
[021-15b]
額森犯京師石亨因公成功驟躋侯爵心不自安乃奏
公功宜官一子朝廷即授冕府軍前衛副千戸累疏懇
辭且曰縱欲為子求官亦不當假手於亨不許既受命
語冕曰我本書生當聖主憂勤之日分以死報顧功微
報腆爾宜砥礪名節毋忝恩命朝廷復於京師之西賜
公第一區公上疏辭謂國家多事之秋豈臣子安居之
日况星文示變正宜貶損豈可厚享以重咎愆不許乃
以平日所得賜物盔甲袍帯之屬移置第内封識加謹
[021-16a]
時一往視焉公素苦痰喘恒寓直房以便朝謁一日疾
作上遣太監興安太醫院使董宿來視宿云此非竹瀝
不可愈安為上言且奏公自奉儉約上親幸萬夀山伐
竹以賜仍命計公所用悉給自尚方蓋異寵也病少間
復懇乞罷歸不許特降勑諭留免公朝叅屢遣中使促
公出視事為上所倚重如此公握兵乆號令賞罰皆出
於公言議所及宿將歛伏亨等不能措一辭亨素貪縱
尤為公所裁積成嫌隙亨侄彪本驍將時皆慮其一門同
[021-16b]
握京兵公乃奏遣彪充逰擊將軍往戍大同二人不得
遂所私益切齒於公思有以傾之矣丁丑正月景皇帝
不豫公同廷臣上章乞復皇儲未報英宗皇帝復正宸
極此實天與人歸之會亨等貪天之功掩為己有即誣
公等迎立外藩以為罪與大學士王文六七大臣俱下
獄所司以金牌勑符具存他無顯迹可據亨等必欲置
公於死會徐珵者以倡南遷為公所斥乆不獲進因易
名有貞尤銜公者廷鞫之日力言大肆拷掠宜無不承
[021-17a]
文不勝忿力辯不已公曰亨等意已如此辯之何益所
司承亨風指乃以意欲二字附會成獄盖即秦檜莫湏
有之故智也是月二十三日狀上上猶豫良乆曰某實
有功衆未及對有貞直前曰若不置謙於死今日之事
為無名上意乃决時錦衣指揮劉敬方帯刀在宿衛目
睹其事每言及未嘗不以為恨公没之日天日無輝朝
野寃之太監吉祥麾下逹官托爾者聞公死慟哭都市
以壺觴酧公祥聞之切責焉明日往哭如初此實忠義
[021-17b]
感激人心雖異類而天理固不冺耳先是杭之湖水竭
土裂人驚異之孫原貞方以尚書鎮浙語人曰賢才之
生實鍾山川之秀今日之兆哲人其萎乎葢指公也至
是卒騐云公之生為洪武戊寅四月二十七日得夀六
十而已惜哉所司籍公家自朝廷所賜外他無一物盖
公平日自律之嚴也未㡬陳汝言代公為兵部以賄敗
上命陳所籍物于大内廡下召大臣入視且曰景泰間
謙任事乆且專没無餘物汝言未期何得賄無筭耶上
[021-18a]
色變乆之亨等俛首不敢動撫寧伯朱永出謂人曰今
日觀上意亨軰將無所逃矣一日邉報甚急集廷臣議
恭順侯呉瑾進曰于謙在邉患不至此上為之黙然初
公被害時皇太后未及知比聞嗟悼累日上聞之益悟
其寃深悔之既而有貞獲罪逺竄闕/ 此
皆上心有所懲而亦天道好還之明騐也初公之遺骸
頼都督陳逵憫公無辜宻賂守者収瘞踰年冕遣義兄
康詣逵逵乃具棺衾俾康扶歸杭塟於祖塋即今建祠
[021-18b]
地也公天性狷介不立私黨一以忠誠結主知分謗任
怨無所顧忌不貸贓吏而恒宥小過急於薦賢不遺一
善凡公所甄㧞如孫原貞王來皆在廵撫時所舉其他
文臣武將功名顯著者尤多盖公知人之明如此所至
聲績懋異遺愛不忘故江西祀公郡學名宦祠河南祀
公開封庇民祠二省之民家有公像飲食必祝皆至于
今不廢及己巳之變軍旅方興中外論事者紛然議下
兵部公悉裁之以理可者行之否則止之知無不言言
[021-19a]
無不盡一時克詰戎兵登崇智勇卒之肅清大憝迎復
乘輿以安社稷以固邉圉此誠不世之功也歴事三朝
位極人臣然故廬之在杭者未嘗增飭尺寸丁内外艱
歸蕭然不異寒士孤忠峻節夷險弗渝可謂難矣平居
好學手不釋巻為文有竒氣詩詞清麗在江西時和祭
酒胡頥菴山居十詠在河南時和馮海粟梅花百詠詩
皆頃刻而就膾炙人口尤長於奏疏至今視以為凖當
政務旁午章日數上累千萬言揮筆如流一皆切中事
[021-19b]
機人服公明决率推為天下竒才焉平生著述甚多今
僅存節菴詩文稿奏議各若干巻禍變之餘盖千百之
什一耳配董氏累贈一品夫人翰林庻吉士永豐知縣
某之女柔惠静專克謹内助先公十一年卒公未五十
遂不娶亦無媵侍人皆義之生子一即冕自副千戸改
受兵部員外郎進禮部郎中南京太僕少卿應天府尹
文學政事無忝家法女一適錦衣千戸朱驥坐公累戍
邉比宥還累官都指揮使掌錦衣衛事孫女六吏科給
[021-20a]
事中張晟工部員外郎倪阜益都知縣孫武卿徳清縣
學生徐九萬杭州府學生沈繼榮其壻也嗚呼公之功
業在天下公論在人心傳在國史列聖眷恤恩命屢頒
一時之屈萬世之伸一時之寃萬世之雪公於此可以
無憾也已岳生也晚雖自童丱得之見聞之日乆然才
力綿弱不能揄揚朝廷褒忠録功之曠典與公忘身為
國之大莭姑即冕所述掇拾其槩俾立石墓道以示後
世以為他日為臣者勸焉惟公諱與先考同未敢以私
[021-20b]
故闕而不書盖公之所闗者大也臨文悚然銘曰
惟天純佑賢俊挺生實商昭周為國之禎惟公之生允
濟斯世雄才卓識孤忠正氣始鎮兩藩迄主五兵民困
畢甦邉塵肅清時方宴安冦忽竊發皇曰往哉執梃以
撻公疏懇留六師已陳越闗而北曾未浹旬冦敢犯順
皇輿逺狩公獨治兵痛心疾首浮議譊譊公斥正之人
心揺揺公鎮定之内决廷論外當冦衝一時安危萬目
視公國歩載寧皇輿遂復名髙毁來功大弗録公存以
[021-21a]
功公亡以寃於惟聖明克俾昭宣萬世之名一日之厄
失短獲長公亦何責穹祠顯號報祀無窮四湖之㽭岳
廟攸同廟貎儼然公其如在嗟嗟後人守視無懈
大明故嘉議大夫禮部右侍郎費公廷言神道
碑
廷言之卒予率諸僚往哭之越八日其子衍衡軰至自
其家奉其同年友圭峯董學士所述狀乞銘于西涯李
學士以塟復奉狀請予文諸墓道之石因憶成化己丑
[021-21b]
春予為翰林編修時與西涯及篁墩程學士同以書經
考禮部會試掲曉之前一夕拆所取第一巻則廷言也
明日退朝賜宴於禮部大宗伯姚文敏公舉酒屬賀曰
此崔吏部廵撫南畿所得士也可謂得人矣去今二十
五六年忽忽如昨日事豈謂遽為古人不可作也悲夫
按狀廷言諱誾姓費氏廷言其字别號補菴世居京口
之丹徒譜牒散佚莫究其所自獨傳宋季兵變閉城者
十七日民且飢死費有諱篁者為粥食之頼以全活民
[021-22a]
徳其惠名其所里曰簧祐今譌為黄以時考之或其五
世祖云四世祖天起髙祖仁夫曾祖文盛祖仲榮考淑
髙妣朱氏廷言生有異質年十一選為郡庠生治詩經
試不偶乃改治書時崔公方莅其地及林侍郎一鶚為
之守皆名知人雅重廷言咸以禮待之領天順壬午鄉
薦登己丑進士簡入翰林為庻吉士得閲中秘書學有
造詣辛邜授編修甲午滿考得賜勑贈考妣如制妻封
孺人乙未二月同考禮部會試丙申選與經筵丁酉擢
[021-22b]
國子監司業庚子乞歸省祭賜寳鏹千貫為道里費丁
未滿九載進左諭徳仍理司業事十二月進祭酒明年
戊申改元𢎞治聖天子肇開經筵為講官賜白金三十
兩文綺二表裏寳鏹三千貫車駕幸太學進講如儀賜
大紅金織衣二襲降勑奬諭仍宴于禮部己酉命充日
講官改少詹事兼翰林侍讀入史局纂修憲廟實録辛
亥八月書成進詹事兼侍讀學士賜白金三十兩寳鏹
三千貫文綺四表裏大紅金織羅衣二襲仍賜宴於中
[021-23a]
軍都督府十月進禮部右侍郎廷言平日謹畏自持自
為日講官及為禮部當奏恒慄若不能出諸口嘗謂予
曰某自夙興當造朝即心掉足弱不可忍迄退朝始安
早暮憂惕因以得疾在告將三月具疏乞停禄養病以
去上不允俾在任調攝給禄如故明日增劇越五日而
卒盖癸丑六月三日也廷言儀度魁梧豐頥羙髯善談
論議事理周旋世務若無不可為者始官文翰弗克少
見於用其在國學教法有度士子悦服及佐典大禮每
[021-23b]
郊祀為分獻官廷試為提調官親王妃主嘉行之禮皆
以賛相其間宴賚有加然不七嵗而官五轉衆方期其
逺到而遽止是也惜哉廷言早失怙事諸兄盡禮與人
交克全信義自處儉約平居善檢飭未嘗妄費一錢恒
以訓諸子性尤曠逹始病即為治棺經紀後事甚悉會
暑月倉卒含歛靡一弗備識者稱之作文有竒思詩亦
飄灑所著有自考集瀛洲竒處録向陽書舎稿補菴稿
藏于家作費氏宗譜斷自所知事信而核編聖駕臨雍
[021-24a]
録著一代儀文之盛梓行于時其生以正統丙辰三月
四日得年五十有八娶張氏有淑行男子五衍衡銜衒
張出庶子衑側室徐出衍衡俱郡庠生衒出後伯兄譲
子女五呉鑄李旦張凖歐陽璉程孝同其壻也孫女五
衍等扶柩歸予復遣人護視以行將以甲寅九月日塟
於郡之京峴山朝廷命工部為營塜壙命長貳諭祭於
其家哀榮終始廷言於是乎可以無憾矣銘曰
江東有木楩與章根蟠厚地摩青蒼匠石睥晲喜欲狂
[021-24b]
萬年必致歸明堂輪囷旁礴登巖廊巍然屹立時之望
風雨侵凌蠧且傷用之未乆嗟淪亡生承帝眷夐異常
沒錫塟祭恩尤霶前途若短後則長翩翩五鳯嗟諸郎
偉其繼者孰可量京口之山惟故鄉噫千萬年此其藏
嘉議大夫南京太常寺卿愧齋陳先生神道碑
𢎞治甲寅六月二十有六日南京太常寺卿莆田陳先
生以疾卒於長安西街之第先是南京禮部董亞卿尚
矩以書來報先生疾可憂咸為駭愕徐而思之先生厚
[021-25a]
徳君子天將錫以遐福宜無他未㡬竟以訃至相與悼
慟無已也既而其子舉來請于朝詔工部營墳以塟復
賜祭於其家舉拜恩將歸乃遵先生治命奉南京鄭通
政廷綱所述事狀乞文於碑樹之神道顧予言曷足為
先生重然誼不可辭乃按狀而為之序曰先生諱音字
師召姓陳氏别號愧齋世家閩莆之涵江宋明州觀察
使淬與子仲剛俱死靖康之難旌其里居曰忠孝坊則
涵江之祖也曾大父宗義大父光逺父崇澄號耕樂俱
[021-25b]
有隐操以先生貴初贈耕樂翰林編修進南京太常少
卿妣黄氏亦自孺人進恭人先生生而敦朴嗜學少長
補郡庠生有文名牟都憲俸時僉閩臬一見竒之遣諸
子從之游舉天順壬午鄉薦登甲申進士第入翰林為
庶吉士成化乙酉簡授編修丁亥預修英廟實録成賜
白金文綺進禄一階壬辰乞歸省墓賜寳鏹為道里費
丙申滿九載陞侍講入侍經筵辛丑同考禮部會試癸
邜推擢南京太常少卿𢎞治己酉南京翰林學吉員缺
[021-26a]
命兼掌院事壬子滿九載始進今官僅越一載遂得疾
以卒先生天性孝友痛二親不逮禄養每忌日悲泣不
自勝仲弟祖理家政為輸粟給邉授以冠帯季弟員事
舉業親為指授遂領鄉薦叔母居孀力為贍給遺孤子
女為之婚嫁族里之貧者周恤恐後平生和易坦率與
人交誠意懇切或與論事知莫可如何率曰也罷遂以
此稱之弗校也至其操履則剛介堅定不為勢利屈在
翰林時西厰初建方用事其爪牙韋英者乘之鼓扇宻
[021-26b]
捕兵部主事楊仕偉於家并箠掠其妻事叵測人皆閉
門避之先生與之隣即登墉大呼曰汝何人斯非奉上
命敢擅辱朝臣耶其人詰之曰汝為誰而言乃若是復
抗聲曰我翰林侍講陳某也懼汝軰壊國法禍福非所
惮其人為之少戢在太常時守偹中貴究理樂器嵗乆
損失益多欲歸咎先生然實無預也同事者亦宻喻俾
少俯就先生與之抗禮益辯論不顧其人怒甚遂併劾
於朝所司覆覈卒無所及盖仁者之勇其不可奪率類
[021-27a]
此居官詳慎於義所當為不遺餘力為編修疏上時政
千事皆切治體時論韙之及任卿佐於凡祀享薦獻必
躬為閲視務竭誠敬舉用僚屬一秉至公人不敢干以
私先生素明經學四方之士争欲出門下京邸至不能
容經其指授往往取髙第嘗有一登其門兩魁多士者
則先生造就人才可知矣今太常齊卿章春坊王諭徳
鏊皆顯名者其他布列中外尤多所作詩文肆筆而成
畧不搆思南京士夫公卿之家凡有慶弔之禮必藉一
[021-27b]
言為重委幣而請者無虛日焉先生始入官余沗同升
得朝夕聚處談經論史未嘗少間至相約逓為主以會
箴規之資切磋之益親芝蘭而醉醇酎者乆矣及官於
南書問往來不絶嘗遣㓜弟從之游教愛深篤盖先生
之處友乆而益敬忠信篤厚非他人所能及而今不可
見矣每繙閲篋笥見其遺墨為之愴然嗚呼惜哉先生
以正統丙辰三月十有七日生春秋五十有九配黄氏
繼配林氏皆贈封為恭人子男二長舉黄出娶廖氏
[021-28a]
次華林出娶鄭氏通政君女也二子同領壬子鄉薦時
以為榮女二長適翁司徒之子汝次適卓按察之子文
浚孫男五湏孝湏友湏政湏教舉子也湏禮華子也塟
以某年某月某日墓在莆田某鄉之原銘曰
陳有仲弓曰漢名士一徳不羣二方有子嗟嗟愧齋猗
是之似學足成人行不失已外示以樸内灼于理文以
華之而不為靡翰苑容䑓冰銜並擬官乆始遷不為愠
喜恢乎其中莫可涯涘曷錫眉夀曷介繁祉孰謂斯人
[021-28b]
乃阨於此既承恤恩以塟以祀亦有故人以誌以誄穹
碑深刻永昭厥羙嗚呼先生斯無憾矣
大明故平羌將軍後軍都督府右都督諡僖周
公神道碑
洪惟我國家統御六合鎮撫四夷奠中國於泰山盤石
之安固聖徳神功無逺弗被如雨露之潤如風霆之威
然亦有宣力禦侮之臣分布藩閫如金湯之壯如羆虎
之猛是以夷狄聞之而畏服邉圉恃之而敉寧其所繫
[021-29a]
豈輕也哉若今平羌將軍甘肅總兵官後軍都督府右
都督周公廷璧盖其一人也而今則已矣惜哉公自鎮
以疾請命東歸歸抵宣而卒其中子鐸茹哀具疏以聞
詔禮官致祭者五賜衰布以疋計齋粮以石計者各五
十工部營墳以塟賜之諡曰武僖近代將臣鮮有及者
盖異數也鐸復請予在天順間侍親于宣嘗及識公且
知其為人乃奉宣人王少卿遜之所述狀來請予文勒
石神道以昭示乆逺予謝不敏而宣之人士繼為之請
[021-29b]
者沓至乃受其狀序而銘之公諱玉字廷璧姓周氏世
家滁之南湖髙祖庇哥在國朝定天下初起從大將樹
戰功遂有戎籍於永平衛曾祖禮始以功再進秩為宣
府前衛正千戸卒祖安嗣尋以疾罷父賢嗣勇畧善戰
以功七遷至後軍都督府都督僉事充右叅將分守獨
石等城天順改元之明年戊寅冦掠延綏勢頗猖獗上
驛召至京命提兵往援至則日與賊戰多所斬獲己邜
正月朔哨賊野馬澗接戰四日賊益擁衆迎敵乃挺身
[021-30a]
直前為流矢所中死之事聞贈都督同知賻賚有加特
命公嗣授萬全都司都指揮同知公時甫弱冠痛父歿
於王事感激自奮期以報仇居官亷慎自持督理屯田
邉庾充贍甲申少宰文莊葉公巡撫其地首薦公掌都
司事公勤於職業剸繁理劇若老於吏事者政譽藉然
成化改元乙酉前威寧伯王公方以都憲總制諸路兵
馬復薦公志氣英鋭號令嚴明亷而不苛謀而有勇宜
任逰擊將軍統領竒兵以靖地方上賜璽書命公具如
[021-30b]
所請是嵗秋延綏有警公提兵往援斬獲甚衆癸巳正
月冦入漫天嶺公率所部拒之北衆大敗斬首七十餘
級奪獲逹馬兵仗以萬計兵部論公功在優等進都指
揮使仍加賜白金綵幣總制諸公遂建議以為冦雖挫
衂然尚據榆林河套以為巢穴非潜兵𢷬之無以使之
畏懾逺遁時各路將領聞議莫有任其事者公乃奮然
與前總兵都督許寧統兵出境直抵紅鹽池賊巢殺敗
賊衆擒斬三百五十餘人屠其妻子焚其輜重奪其駝
[021-31a]
馬什器三萬有竒殘冦奔竄渡河而北朝廷降詔嘉奬
有運謀奮勇成此克㨗之功之褒進後軍都督府署都
督僉事甲午秋宣府西路屢報賊警勑公往援八月戰
賊馬營齊家溝再戰赤城袁家墩斬獲甚衆追賊出境
而還復賜勑嘉奬尋與實授明年乙未奉勑充副總兵
官鎮守宣府丁酉遂奉勑佩鎮朔將軍印充總兵官鎮
守宣府庚子春堠兵屢報冦賊近邉窺伺者公率兵自
青邉口出追賊至紅崖兒復至龍門獅子衝累敗賊衆
[021-31b]
追奔出境至水磨灣等處乃還以功進署都督同知癸
夘秋賊自柴溝堡出沒公率兵追奔至白腰山斬獲賊
級奪其馬疋而還未㡬賊自大同天城許家堡出沒勑
公率兵往援追奔至定安營等處斬獲賊級奪其馬疋
而還勑嘉奬積二功與實授仍署右都督秋八月奉勑
掛征西將軍印移鎮寧夏冬十月殺賊棗兒溝丙午冬
復奉勑有曰以爾乆任邉陲累著勲績克副委托即今
甘肅賊冦騷擾特命爾掛平羌將軍印充總兵官鎮守
[021-32a]
甘肅尤湏振作軍威攘除邉患以安境土以寛朕西顧
之慮盖至是而委任益隆矣明年奉詔實授右都督先
是迤西土魯畨賊嘗於成化初刼哈宻王母金印而去
至是復殺都督哈尚占據其城朝廷將議討罪之師公
請因彼使之還者使齎詔往諭庶或有濟已而果遣使
入貢并獻金印城池及所虜人口悉如公所籌上大悦
賜勑嘉奬有不勞士馬軍餉而坐収成功由爾平日運
謀所致之褒公歴鎮三邉勞於計畫雖所至有功兵民
[021-32b]
頼之然亦坐是嬰疾日思東歸矣前後六七䟽乞觧兵
柄詞意懇切上皆不允甲寅疾増劇其請益堅議者遂
謂公有辭難便安之意頼聖明知公特置羣議詔俾回
京料理秋九月聞命即日就道十二月抵宣疾益委頓
弗克造朝明年正月望前一日竟卒實𢎞治乙邜也其
生為正統己未後二月望日得夀五十又七而已公性
孝友事親處族各盡其分讀書不事章句而能了渉大
義以䕃入官遽處尊位卑已下賢為時所稱器宇凝峻
[021-33a]
自偏禆為大將隐然邉閫之望愛養士卒撫循有恩訓
練有方統馭有制茍不用命必罰不貸每遇賊計定而
後戰往往克敵制勝功績為多敵人至見其旗幟即驚
呼遁走公處之裕如未嘗有徳色平居蕭然韋布不異
寒士不喜麯蘖不近聲色亷公自守不為詭随見理明
察洞燭物情請謁不行亦不容物故人莫不敬而愛之
而亦或以致嫉云嘗謂乆荷知遇期以盡瘁報國因大
書不敢負朝廷處六字掲之退食之署朝夕視以自警
[021-33b]
士大夫多從而歌詠之其所存可知矣嗚呼若公者求
之一時邉將之賢殆未敢以一二數將微恙既祛大任
可冀殆必若召虎南仲之於周愬之於唐瑋之於宋以
辟四方以肇戎功以無沗世臣之後而遽止此耳不亦
重可惜哉公配夫人唐氏有淑行子四曰鎮曰鋐先卒
曰鐸曰鉞女四孫男三漳清淇女三塟以卒之年某月
某日墓在城西沙嶺原祖塋之次銘曰
寳劔之精上騰於天下蟠於淵取而試之光采四出功
[021-34a]
用萬全此誠國家之利器而干將莫耶又何尚焉猗歟
公兮雅望則然受命作藩由裨而專三佩虎符世領將
權塞塵肅清兵威聿宣屹如長城噫孰與肩倐以疾歸
髙閌遽捐豈囿於理者不可䆒而扼於數者不能前恤
典𢎞頒足慰九泉燕然之石其功可鐫永鎮茲丘何千
萬年
大明昭武將軍上輕車都尉南京錦衣衛掌衛
事都指揮僉事丁公神道碑
[021-34b]
國朝有世功之臣曰丁公夢吉者以疾卒於金陵官舍
其子福既卜吉壌於安徳鄉石子岡之原以塟復奉工
科毛給事所述事狀泣請予文刻諸墓道之石予嘗知
公父子最乆誼不可辭按狀公諱固宗姓丁氏夢吉其
字也世為揚州江都人髙祖成國初起從髙廟征伐四
方𨽻韓元師麾下既克北平遂有籍於燕山右䕶衛以
孫信貴贈驃騎將軍右軍都督府都督僉事妣許贈夫
人曾祖勝累功陞金吾都指揮贈右軍都督僉事妣劉
[021-35a]
贈夫人祖信在宣徳間累功陞右軍都督僉事妣張封
夫人考瑄嗣軄指揮天順初元迎駕有功進都指揮改
錦衣衛憲廟在東宫選官舍千人立随侍營奉命統之
得賜金牌侍衛後以薦分守寧夏封昭勇將軍妣王封
淑人公始娠昭勇公夢異人授之子曰是將固汝宗也
公生遂以名焉公丰姿娟秀舉止異常兒漸長知讀書
樂從賢士夫游成化庚寅嗣軄指揮蒞政忠義衛以明
察見稱大司馬白公大總戎太傅會昌侯孫公皆愛重
[021-35b]
之甞以邉將薦尋選總神機右哨復以薦來掌南京錦
衣衛事先是衛多弊政公至多所釐正且更置其人用
之有不悦者搆言以沮公公不為動乆之衆乃懾服今
上嗣位之初盗起贑州於是大司馬余公與太師英國
張公會廷臣議以為必遴選其人使為叅將往守其地
且謂非公不可遂以名上詔許之進署都指揮僉事賜
勅給符騐旗牌以行公受命兼程而往至會昌乃賊往
來之衝公即相地險易駐軍於斯精訓練謹斥堠以備
[021-36a]
之仍出榜諭以饑寒逼廹之故茍能自新即為良民賊
聞之隂散其黨三年之間不聞警報公乃累䟽乞謝事
歸復以當路薦召還仍蒞錦衣復奉恩例與實授僚屬
喜公復來公亦以自慰盖衛屬皆公素所委任至是惟
總其成若輕車熟路無復事事矣上下安之未㡬得疾
以𢎞治乙邜十二月二十五日卒訃聞上悼惜命禮部
致祭於其家距生為正統壬戌正月二十七日得年五
十有三而已公性孝友事二親克盡子軄處諸弟怡怡
[021-36b]
如也平居自處矜飭無所茍與人交恂恂退抑一於
禮譲喜親儒素御下有恩故卒之日人多惜之配杜氏
中軍都督清之女封淑人先公卒一女適錦衣指揮周
鵬側室梁氏生子一即福嗣為錦衣指揮使娶黄氏錦
衣指揮琳之妹塟以卒之明年某月某日以先夫人祔
惟公之先纉武功都顯位代有其人傳緒至公克起而
承之出則叅戎閫入則總禁衛使天假之年則其懋建
勲績逺䋲祖武所謂肇敏戎公以為國世臣也必矣顧
[021-37a]
弗及大施而遽止於斯何耶是誠可惜也已既次序其
事復繫之以詩曰
石子之岡峩峩新墳其塟者誰曰丁將軍桓桓將軍起
自武胄建閫授鉞將畧惟舊神龍初飛風動雲從丁氏
之先實奮於戎四世相承咸以功顯督府之勳開拓益
逺將軍紹業賢聲日聞禁衛載縂兵柄斯分搶攘既寧
桀驁胥服禄秩方增疾疢胡速驊騮緑耳騁乎康莊霜
蹄一蹶孰不䀌傷崇封在茲山水深固麗牲有碑以識
[021-37b]
公墓
大眀故太子少保禮部尚書兼翰林學士贈資
政大夫太子少傅謚文思彭公神道碑
𢎞治丙辰十月六日太子少保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
士彭公以疾卒於家訃聞上悼惜詔禮官賜祭者四冬
官營墳以塟仍加贈資政大夫太子少傅賜諡文思適
公弟彦恭以工部侍郎改左副都御史巡撫南畿乃以
公門人禮部侍郎掌國學事林公亨大所述事狀俾予
[021-38a]
撰次為神道碑將以立石墓次念予初入翰林幸與公
同官及同事經筵史局又獲同侍今上於春宫從公後
者二十餘年辱愛頗厚苐愧才謭筆弱無以揄揚厥羙
其不敢以不敏辭按狀公諱華字彦實姓彭氏别號素
菴世為吉之安福鉅族安福之彭二宗其一自畨易而
來再遷鐵冶巷梅樹下世稱梅下彭氏其一自髙安而
來有曰隠君者擇勝於大志居焉梅下之彭傳十餘世
有諱芳逺者生二子長古清生務威即少保吏部尚書
[021-38b]
兼文淵閣大學士贈太師諡文憲諱時之祖也次復安
與隠君之裔伯樞同壻於龍雲劉氏無子以復安季子
同升為之嗣號蒼山翁則公之祖父諱貫號一齋浙江
按察僉事俱以公貴累贈至資善大夫太子少保禮部
尚書兼翰林院學士祖妣郭妣伍俱累贈至夫人公生
而頴秀異常兒蒼山嘗坐堂上公趨而過問為誰具以
名對翁竒之尋侍一齋宦逰於外或為嬰孺態一齋課
以詩書俾續過輙口誦手揮沛然莫禦益大竒之正統
[021-39a]
丁邜一齋居憂於家公時方十五六嘗過邑城坐客有
持故劵證以争産者辯論不已公齒坐下獨抗聲曰此
贋也衆驚問故公曰劵果出革除庚辰年則當以建文
三年書乃云洪武三十三年非贋而何争者赧然而罷
景泰改元庚午年十九以春秋家學領江西鄉薦甲戌
會試第一人主司所梓程式之文不易一字及廷試名
在二甲景皇帝疑之遣中官詢焉内閣諸老以為䇿有
渉上皇語盖權詞以對耳詔取䇿上覧竟留中被選為
[021-39b]
翰林庶吉士復召入纂修寰宇通志丙子書成授翰林
編修有白金文綺之闕/ 丁丑奉命祭告靖
江王便道歸省還朝秩滿三載得賜勑命辛巳丁内外
艱歸合塟如禮是年以預修大明一統志成賜寳楮五
百緡甲申服闋選侍經筵成化改元乙酉奉命主考南
畿鄉試丁酉英廟實録成陞侍讀有白金文綺之賜戊
子充經筵講官復奉命主考順天鄉試己丑充經筵日
講官有襲衣冠帯韈履之賜自是時節頒賜鮮品及端
[021-40a]
午牙扇與諸大臣等嵗以為常辛邜以嘗表請建儲賜
文綺一表裏壬辰廷試充受巻官禮部恩榮宴日文憲
公為讀巻官仲兄彦充為儀制郎中季弟禮即彦恭舉
進士與公同預宴席時以為榮未㡬進侍讀學士掌詹
事府事每嵗恒奉命視牲分獻於南郊癸巳賜羅衣一
襲金廂玳瑁束帯韈履及新刋貞觀政要皆慰日講之
勞也甲午賜新刋通鑑綱目乙未廷試充讀巻官皇太
子立賜文綺一表裏冬三載秩滿賜誥有操履端純才
[021-40b]
學宏䆳秉筆盡紀述之公積成多啓沃之益之褒丁丑
續資治通鑑綱目成進學士以災異上疏乞歸不允戊
戌奉命主考禮部會試皇太子出閣首進講大學有寳
楮之賜遂進詹事府詹事己亥賜續通鑑綱目辛丑廷
試充讀巻官冬三載秩滿既陞奏上謂公何以無兼官
詔吏部具履歴以聞特命兼翰林院學士仍賜誥推恩
其先悉如制壬寅冬御製文華大訓書成陞攴從二品
禄甲辰復奉命主考禮部㑹試有權貴子已在中列而
[021-41a]
朱墨巻互異衆莫能處公曰此簾外失防閑耳竟黜之
乙巳冬進吏部左侍郎仍兼學士入内閣叅預機務䟽
辭不允自是賜予優渥寵任有加丙午六月感風疾不
能造朝上愕然亟命御醫來視時遣中官賫賜羊酒米
菜慰問者絡繹於道既三月疾未愈即上䟽辭禄乞歸
上不允命食禄如故又三月進太子少保禮部尚書兼
職如故公愈不安曰因疾乞身乃益冒寵榮如此復上
䟽辭不允有繡麒麟衣及冠履之賜丁未三月再上䟽
[021-41b]
乞歸詞益加切上重違其意特賜璽書慰勉俾馳傳歸
就醫藥疾已即來其勿自便復命有司月給廪四石嵗
給輿𨽻六人瀕行復有白金寳楮襲衣之賜皆異數也
四月上䟽辭謝輿疾出長安道過大門望闕稽顙曰聖
恩曷能報也因泣下交頥觀者感動五月在道恭遇上
太皇太后尊號覃恩蒙賜誥且得追贈其先悉如制既
抵家仰遵詔㫖以安心頥氣慎節飲食勉進藥餌為事
嵗惟祀先力疾從事暇則黙坐一室手不釋巻恒諭諸
[021-42a]
子曰吾負國厚恩爾軰能少樹立勉圖報塞庶補吾之不
逮耳至是疾加劇遂不起其生為宣徳壬子十一月十日
得年六十又五而已元配劉氏同邑梅林望族先公四
十年卒子一勉政繼室分宜李氏先十五年卒俱累贈
至夫人子三勉斆勉敬側室河間宋氏子一勉肇敷國
子生斆輸粟授千戸政肇敬俱邑庠生孫男女幾人塟
以卒之後某年某月某日墓在某山之原惟公才識髙
邁深沉簡重人莫測其際事親孝處兄弟友愛甚至伯
[021-42b]
參洪家居公謹事之仲即儀制長公二嵗自同硯席以
至宦逰而歸始終無間言季彦恭早失怙恃頼公造就
以至今日為時名卿公初入官文憲公實奉命司教事
既秉鈞軸亦聮官禁近相處雖益親而未嘗有私昵之
干與人交不茍合不事嬉謔至於辯論古今疑義時事
當成與敗人賢否隠伏之微亹亹如河决燭照百不失
一恒謂以春秋起家而近嵗學者不根經傳妄意比附
大失聖人筆削之㫖故其出主試事命題必以經傳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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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為主取人必以得胡氏家法者為主由是天下翕然
從風多公倡率之力四方及門之士曾經指授者多以
科第顯若今大宗伯謝公維章大司成林公亨大尤傑
出者也為文章力追古作者用意謹嚴稿必數易而後
成雖詩亦然有素菴稿若干巻藏於家昔我太宗文皇
帝入正大統之初首開内閣召學士解先生者七人入
典機務偹顧問時五人同出江右其三人則同吉安也
後獨楊文貞公以清節雅望為中流砥柱者餘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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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㡬文憲公繼之清方介特無忝前烈迄今天下仰焉
而公復以昆弟之賢嗣羙於其後固山川靈秀所鍾間
見疊出以副廟廊台鼎之用然吉之文章政事卓乎一
代之盛有如此者豈偶然也哉嗚呼公今不可作矣嗣
徽音而景芳躅者豈無其人歟予於是乎有感爰序次
之而系之以銘銘曰
黄閤䆳嚴從古則稱猗吉多賢濟濟以登弼亮皇圖潤
色帝制百年於斯繼羙無替惟文貞公介特不移遼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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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憲式克似之嗟歟文思用不克究曷紹於前曷嗣於
後仰曷以酬帝眷之隆匪公之厄悲人之窮崇封在原
穹碑在麓焯徳矢辭百世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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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谿漫稿巻二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