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e0040 鳧藻集-明-高啟 (master)


[005-1a]
欽定四庫全書
 鳬藻集巻五
             眀 髙唘 撰
 雜著
  封建親王賀東宫牋
監國撫軍乆繫兆民之望建邦作輔大頒同姓之封隆
典式修輿情均慶恭惟皇太子殿下地居震長道合乾
剛孝奉两宫每問安扵曉寢友懐諸弟共講學扵春坊
[005-1b]
既膺主鬯之崇復舉分茅之盛本支茂衍宗社奠安某
等忝預台司敢伸賀悃河如帶山如礪永存萬世之傳
日重光月重輪敬上千秋之祝
  擬唐平蜀露布
神策行營節度使東川節度副使臣崇文等臣聞天無
二日臨四海為一家地有九州分萬邦為五服故用建
侯藩之重俾扶王室之尊車服出扵堯庭篚筐歸扵禹貢
柔逺能邇舞干羽開未格之心取亂侮亡鳴鼓鐘討不
[005-2a]
恭之罪盖以法隂慘陽舒之道成文綏武定之功于是
臣職惟修君威罔替上稽象緯固昭弧矢之名下制國
經可廢甲兵之役伏惟皇帝陛下神凝至道氣禀英姿
紹十二世之洪基唘億萬年之昌運憫生民之未乂惻
然如傷念祖業之惟艱凛乎若墜却逺方之獻不嘉有
瑞罷别庫之蔵以示無私象郡鰐溪流八人而奸邪並
黜麟臺鳯閣命二相而賢俊相升屢降璽書體乾行而
布澤大蒐戎輅應月蝕以修刑冀垣跋扈之臣解甲方
[005-2b]
歸河隴慿陵之冦納琛㑹至而劉闢者性惟狂戇位在
凡卑實為掌賦之瑣材豈是總戎之偉器頃因西川節
度使韋臯卒擅留幕府不受徴書當陛下光臨率土之初
大賚多方之始恐生震擾姑務包容授之以北闕之旌
旄委之以西門之管鑰可謂滌瑕蕩垢荷寵䝉榮不思
感悔以酬恩反肆驕淫而速禍此軍未輯他鎮仍求神
奪其聰礪刃拒賔僚之諫天盈其惡奮戈驅將士之行
始西蜀自縱其鴟張後東川竟遭其獸噬謂偏隅可據
[005-3a]
謂重險難踰負固偷生欲效李流之逆望風走死不知
譙縱之窮陛下乃用旁詢將興薄伐築室匪衆言之惑
負扆惟獨斷之眀大衆唘行常朂之以用命小臣受事
敢効之以忘身率五營虎衛之師㑹數道鷹揚之將駢
脇者盡操闟㦸蓬頭者皆埀縵胡霧合雲屯目蔽旌旗
之影波翻瓦振耳聾鉦鼔之音六月臣與兵馬使李元
奕山南節度使嚴礪等進至鹿頭闗東此闗旁夾髙山
真成巨障阨三軍而莫進詎下井陘立一夫以可當應
[005-3b]
同劍閣臣等猨攀魚貫耻鑿道以潛行鳥突蛇蟠徑焚
廬而直進因地形而制陣以方以圓察敵勢而設竒或
前或後闢不束身以就鑕更舉臂以當轅臣乃仗鉞誓
詞援桴率衆一麾而鬭心已厲再鼓而銳氣不衰樓煩
發射鵰之弓洞胸貫髀佽飛擊斬蛟之劍喋血横尸疾
呼作動地之聲大戰奪漫天之險逆不干順知賊旅之
方崩弱豈當强喜我軍之累㨗欲藉長驅之勢遂收淨
埽之功九月河東牙將阿跌光顔將兵來㑹其部曲皆
[005-4a]
𦍑胡猛士并晉健兒蹠勁弩而力透重犀被長鎧而走
追奔馬欲贖後期之罪請當前拒之鋒累出旁抄獨行
深入遮賊轉輸之路斬賊飛走之闗於是緜江之諸郡
皆降成都之孤城益急臣乃乗其已困大合嚴圍鼓角
初鳴守埤者心皆不固梯衝未設攀堞者身已先登九
却九攻墨子之機安在八陣八克吳公之績乃存其劉
闢鹿窮不暇扵擇林䑕竄尚思於求穴始將出遁漏踈
網之髙張終被追擒就長繩之急縛端門受獻即當檻
[005-4b]
送于宸京大社行刑不使迯誅于絶域臣已撫平屬境
入駐通衢除叛賊將刑此外其染汙者本是良民廹脅
者終非叛黨悉加慰撫並用赦原莫不瞻聖日以歌謡
被王風而鼓抃修武侯之政已罷卒以營農復文翁之
規更興儒而舉士大地洒清塵之雨漙降深恩洪溟息
鼓浪之風頓消赫怒此盖神謀睿算天贊竒功使海内
知惡臣之易亡識尊威之難抗臣等幸陪是役獲覩斯
休不任慶快之至謹奉露布以聞其軍資器械别簿録上
[005-5a]
  擬劉封答孟達書
封白子度足下書教僕自貳開陳利害甚悉且讀且思
竊有未諭盖聞利害者賊義之端也人惟喻利而不喻
義故有君臣父子之相叛君臣父子之相叛為臣子所
不忍言而足下之書何以至僕側邪宜焚書止使以告
絶于足下然恐足下不知主上所以待僕之意而僕所
以報主上之心并書中有可復者故勉述簡牘足下其
聽之昔竇嬰與灌夫懐交友之私實同田蚡之禍韓信
[005-5b]
扵髙祖感推食之意卒拒蒯徹之說此前史之美談而
足下所共聞也今僕於主上體同血𦙍名附宗籍至親
厚恩固非交友之私也出則總戎入則居守尊位重禄
固非推食之意也足下視主上所以待僕者如此則僕
所以報主上者其可異扵二子乎且父與君有其一皆當
致死僕一身而二責萃焉其致死也亦無疑矣而足下
乃以種商白起孝已伯竒為僕之戒是何言之過也夫
為人臣者患忠之不至不患君之不知為人子者患孝
[005-6a]
之不純而不患親之不察使不幸而為種商白起孝已
伯竒則亦瞑目長逝而無愧矣復何求哉若所謂申生
重耳之說又不然晉獻公無道故有是事今主上聖眀
内無嬖幸之人外無䜛慝之士嫡庶有别慈愛不移何
可妄相引諭以為誑惑之道邪末後責僕以三事是益
見足下之不思矣僕請有辭焉夫古人有以義為父子
者何謂非禮知守節而不變何謂非智見僭偽而不從
何謂非義僕之自處亦云得矣若從足下之計而求以
[005-6b]
為禮為智為義是猶惡寒而去裘畏熱而附火不愈
甚歟今太子已正位東宫僕當長守藩國為王室屏翰
若以不肖不得順扵君父則將素服詣闕藉藁待罪安
能棄親事讐竄身異國生為棄人死為繆鬼足下所謂
大丈夫恐不如是也況剖符之封僕所自有廼欲使之
舎安而就危去順而從逆僕非病狂何利而為此古人
之行一不義而得天下者亦有所不為況尺寸之土哉
僕此心皎然天地神眀實共臨鑒足下安能移之若以
[005-7a]
僕為愚或可以言誘曷異以告趨走之人曰而叛而君
語孩提之童曰而背而親莫不唾而去之矣僕雖至愚
然扵君臣父子之義亦嘗聞之矣何至不如趨走之人
孩提之童哉嗚呼初漢之陵夷也董卓首亂二袁效尤
海内無所底定主上奮起欲與曹操勠力匡濟以救元
元而操亦懐圖中路搆隙故主上一破之於烏林再走
之扵南鄭而天方佑姦得死衽席今其子丕不思盖前
人之愆乃敢隂造符命自製禪文遷易重鼎盗攘神器
[005-7b]
有志之士咸耻立于其朝僕嘗獲從足下周旋行間竊觀
足下亦有志者故將共圗中原報竒遇扵吾主而天奪
足下之魄使自棄扵忠義之林北面偽庭為天下笑既
不知愧乃復為人作衛律耶今主上憫宗社之顛覆復
恐七廟之祀隳萬姓失戴故資荆益之饒據岷峨之險
正尊號以繼大統方將出闗隴定三輔仗義而東以收
復故物足下若能慕隨㑹之眀陋李陵之暗使不逺而
復則富貴寵榮當保如昔倘以斯言未信終忘首丘之
[005-8a]
念恐鄴下不守以白衣從輿櫬之後得無悔乎此誠變
禍為福之日幸審度之毋忽
  匡山樵歌引
南康宋倬天章向寓吳與余同客臨川公之門朝夕遇
焉詩酒唱酬意甚樂也君後南㳺錢塘余亦屛居江渚
暌隔者累年一日扁舟而來訪余寂寞之濵既相與道
舊且出其近所著詩曰匡山樵歌者示余曰匡山吾鄉
也先人之丘隴在焉阻兵不歸者乆矣今道路幸通顧
[005-8b]
吾材不遇扵世當還桑梓之間葺故廬而居之時出吾
詩從山農野老負薪而行歌則吾之志而名槀之意也
子其為我序之余讀其詩見其詞語精鍊音調諧暢有
唐人之風盖君近嘗渡浙江上㑹稽厯太末金華諸山
入閩闗至海由四眀而歸探攬瑰恠有得于江山之助
故其詩視舊為益工而余閉門窮愁才思荒落自顧有
不及矣且惟昔之詩人多躁薄無檢雖其辭章之華君
子固無取焉君今剛介自將不茍進取懐首丘之仁抱
[005-9a]
遯世之志行固足尚矣况其詩之美哉然吾聞五老之
陽雲松蒼然太白之髙風在焉君歸而吟詠其間益求其
工他日筐笥所蔵光氣上燭余恐君終不得隐矣
  審逰贈陸彦達
獵志獸漁志魚學志于道理之同然也故獵者必之山
林漁者必之江湖而學者必逰扵賢人君子之域盖山
林江湖者魚獸之所在也賢人君子之域者道之所在
也舎是則無獲矣婁江陸氏彦達有志於道者也而僻
[005-9b]
居田里無相與薫炙以成其道是猶欲獵而之丘叢欲
漁而之溝瀆必無獲有獲亦小耳惡得所謂麋鹿熊
豹鱣鮪魴鯉者哉余是以嘉其志而惜其不審于逰也
今通都大藩不逺而甚近賢人君子不乏而常多真山
林之奥江湖之區也以彦達之才器孰非願交茍能挾
禮義之弓操詩書之罟而一往㳺焉吾將賀彦達之有
大獲而歸矣作審㳺一首以貽之
  勸農文
[005-10a]
春雨布澤東作伊始太守躬駕于郊以敦本厚俗之道
勸爾民職也然不欲廣引舊談姑以今日之事直相告
語爾民其敬聽之夫上立法以衛民民出力以供上古
今常理也皇上翦除暴亂開建太平使爾民得脫鋒鏑
操耒耜以安畎畝之中又念稼穡之艱每嵗親耕籍田
復召父老廷對宣諭唯恐爾民荒逸惰㳺以陷于罪
徳甚厚也近者兼并之家不能體上此意或肆侵剥使
爾民有委棄其業者情雖可矜然輕去田里以乏父母
[005-10b]
之養闕公上之賦其責亦何所歸哉故願爾民相告扵
鄉令去者歸居者安修爾隄防浚爾溝洫力不足則相
周器不備則相假各勸播植以待有秋毋坐失其時貽
後悔也更能毋作姦毋逐末毋好飲博毋事鬭訟毋弗
順扵父兄毋或干於鄉里家給人足禮作義修以無愧
扵泰伯過化之邦豈不美歟太守雖老按堵觀俗以行
賞黜爾民宜相與勉焉
  彀喻
[005-11a]
自先王之教廢文武異途學者多不習弓矢之事皇上
志復古治乃今年五月詔有司取士兼試以射及親祀
方丘又戒百執事旅射扵齋宫余當預耦進之末先期
與二三同列私肄扵成均之西圃既設的授弓其强者
彎弓引滿一發過之指的而詫曰是不足至也其弱者力
擴而不盈發則去的逺甚投弓而歎曰吾不能至彼也
余最後加矢鉤弦盡吾力而挽之僅及半笴發則去的
亦及半而墜心甚愧焉然不遂已乃日强引之覺所引
[005-11b]
漸多所進漸益發則去的亦漸近焉因竊有感曰夫百
歩之的所以節逺近之中凡射者之所求至也而過者
忽之不及者沮焉强弱雖殊其不至則一也茍抑其過
而勉其所不及焉有不至者哉是可以喻夫學矣聖人
學者之的詩書禮樂學者之弓矢也由詩書禮樂以求
至乎聖人猶操弓矢以求至乎的也其騖髙而失中過而
忽之者也自畫而日退不及而沮焉者也不忽不沮循
循然以求之欲不至于聖人不能矣況聖人之道在身
[005-12a]
非有百歩之逺欲求之即至非有力挽之難也可不勉
哉翰林應奉㑹稽唐䖏敬嘗以彀名其子之淳進修之
室盖取孟軻氏所謂學者必至于彀之義求請余說因
以所感扵射者告焉䖏敬曰是足以合孟氏而厲之淳
矣請書以貽之夫秋之為奕不専則不成慶之削鐻不
靜則不得彼皆小技猶有近夫道焉況射君子之善藝
乎孟氏可謂善喻䖏敬可謂善取以教其子之淳能勉
焉以求至則可謂善學者矣作彀喻
[005-12b]
  志夢
余與同郡謝𤣥懿俱在内府教胄子今年正月十一日
之夜唘夢與𤣥懿晨候午門若將趨朝者有揖余二人
言曰二君當遷且顧國子祭酒梁公曰諸生盡以屬公
余愕曰得無有逺調乎曰不然煩傅開平王爾既寤眀
日以告𤣥懿私相與識之越三日既望故事當率諸生
入覲方叙立右順門内梁公傳㫖下曰勅諸生出受業
太學二君俟後命言既引諸生去唘亦隨出眀旦將朝
[005-13a]
中使急召唘二人曰有㫖命開平王二子侍學東宫俾
爾授之經宜趨入𤣥懿顧余笑共歎其夢之神也二月
二十日之夜𤣥懿夢與唘同被召至上所上授以一紙
若告身者𤣥懿受而忘拜竊視其文有翰林院三字焉
繼授唘唘拜受之眀日以告唘亦私相與識之越六日
上御奉天門宰執並侍小黄門召唘等陞上顧中書右
丞汪公曰諸儒在學乆且皆有文行而令以布衣㳺吾
門可乎汝亟以翰林之軄䖏之因趣謝時𤣥懿以事出
[005-13b]
獨不得拜焉眀日遂各授職有差而唘與𤣥懿皆得編
修官云扵是益共歎其夢之神也七月十五日之夜𤣥
懿母夫人林氏夢中使舁二橱授两家發各有白金在
焉其家捧視則化為炭間以告吾婦余與𤣥懿聞之竊
恠其說稍隐不若向二夢之著又不知𤣥懿所得獨化
為炭何也然亦私相與識之至二十八日暮出院還舎
有控馬馳召余二人上御闕樓俟焉既見奨諭良乆面
拜唘戸部侍郎𤣥懿吏部郎中唘以年少未習理財且
[005-14a]
不敢驟膺重任辭去𤣥懿亦辭上即俞允各賜内帑白
金命左丞相宣國公給牒放還扵鄉既出都門與𤣥懿
家共舟而東其二弟為余言累重多負賜金已盡費況
歸無舊業相共歎咨尤其兄之早辭余因話茲夢以解
之乃始悟橱為除炭為歎愈共歎其夢之神也夫自周
官六夢之職廢學者莫能通其說前史所載夢之符扵
事者甚衆余嘗疑其誣焉今是三夢者不由因思而生
得于怳惚啽囈之間而可徴灼灼如此知未至若既往
[005-14b]
無少忒焉其事之偶然者歟將人之禍福將至有司之
者或預以相告歟抑精神靈爽有所感通而特兆于是
歟何其神也是知凡得䘮之數固皆定于冥冥而無能
迯焉者矣夫以吾二人一官之遷一命之授與區區之
進退猶然而況其大者乎然則士之生也惟當自盡其
所宜為外者一委命順于數而無所容心焉可也而世
之惑者猶將役其智力騖馳于軋敓排狠之塲欣戚膠
擾至死而不之察豈非昧哉余欲書此以覺之懼有誚
[005-15a]
夫誕也乃私識之且貽𤣥懿聊相與自警焉今年洪武
庚戌也
  書瞿孝子行録後
余嘗預修元史見民之以孝義聞扵朝者頗衆其能冬
月得𤓰以奉親者則若王薦刲股肉以療父病者則若
孔全施財以周鄉里之乏者則若賈進皆得具著于篇
瞿孝子之行盖兼三子而有之而當時有司不以聞史
無所考據又主者不與故不得書以與薦等並傳雖然
[005-15b]
孝子今年八十餘幸際聖眀之時既得謝君之所表章
則當世執筆之士豈無為之采録收附扵國史者哉其
傳固在是矣余與孝子之子莊友嘗獲拜之氣貎藹然
孝義人也且聞長者言其行甚熟與謝君所録無異詞
故識以信其說庶他日書者或有所徴焉
  書博雞者事
博雞者袁人素無頼不事産業日抱雞呼少年博市中
任氣好鬭諸為里俠者皆下之元至正間袁有守多恵
[005-16a]
政民甚愛之部使者臧新貴將按郡至袁守自負年徳
易之聞其至笑曰臧氏之子也或以告臧臧怒欲中守
法㑹袁有豪民嘗受守杖知使者意嗛守即誣守納已
賕使者遂逮守脅服奪其官袁人大憤然未有以報也
一日博雞者遨于市衆知有為因讓之曰若素名勇徒
能凌藉貧孱者耳彼豪民恃其貲誣去賢使君袁人失父
母若誠丈夫不能為使君一奮臂耶博雞者曰諾即入
閭左呼子弟素健者得數十人遮豪民扵道豪民方華
[005-16b]
衣乗馬從羣奴而馳博雞者直前捽下提毆之奴驚各
亡去乃褫豪民衣自衣復自策其馬麾衆擁豪民馬前
反接徇諸市使自呼曰為民誣太守者視此一歩一呼
不呼則杖其背盡創豪民子聞難鳩宗族僮奴百許人
欲要簒以歸博雞者逆謂曰若欲死而父即前鬭否則
闔門善俟吾行市畢即歸若父無恙也豪民子懼遂杖
殺其父不敢動稍歛衆以去袁人相聚從觀歡動一城
郡録事駭之馳白府府佐快其所為隂縱之不問日暮
[005-17a]
至豪民第門捽使跪數之曰若為民不自謹冒使君杖
汝法也敢用是為怨望又投間衊汙使君使罷汝罪宜
死今姑貸汝後不善自改且復妄言我當焚汝廬戕汝
家矣豪民氣盡以額叩地謝不敢乃釋之博雞者因告
衆曰是足以報使君未耶衆曰若所為誠快然使君冤
未白猶無益也博雞者曰然即連楮為巨幅廣二丈大
書一屈字以兩竿夾揭之走訴行御史臺臺臣弗為理
乃與其徒日張屈字逰金陵市中臺臣慙追受其牒為
[005-17b]
復守官而黜臧使者方是時博雞者以義聞東南髙子
曰余在史館聞翰林天台陶先生言博雞者之事觀袁
守雖得民然自喜輕上其禍非外至也臧使者枉用三
尺以讐一言之憾固賊盭之士哉第為上者不能察使
匹夫攘袂羣起以伸其憤識者固知元政紊弛而變興
自下之漸矣
  楊孟汲字說
梁溪楊氏子名長孺因從余逰請有以字之余曰兩漢
[005-18a]
之士字長孺者二人焉韓大夫安國汲内史黯也昔司
馬長卿慕藺相如之為人故自名相如今子以是名其
為慕安國耶慕黯耶雖然二人者皆名臣吾將言其行
事之得失而子擇之可乎史傳安國之事說梁孝王與
諫馬邑之計亦可謂賢矣然以行金而得為大司農論
魏其武安之事而無所别白吾于是有慊哉若黯之忠
直好諫責武帝不能效唐虞罵張湯不可為公卿使天
子憚而禮之淮南王謀逆數年畏黯一人而不敢發有
[005-18b]
古社稷臣之風子欲取于二人則舎黯其可哉且子之
性直而行潔學黯為近易宜字曰孟汲則皆知子之為
慕黯而非慕安國者矣夫今之人好美名自侈吾嘗病
之欲以古人為師若願學而不可及者庶乎得命名之
義矣茍于黯如射者之于的行者之于家不至不已則
可謂善學古人者矣嗚呼子誠善學雖聖賢不難至而
況于黯乎
  澄江懶漁說
[005-19a]
暨陽之江有隐君子嘗漁其上朝不緡夕不罛汎景逐
波漫漫以嬉人見其不事其業因名曰嬾漁衆漁每得
魚而返集扵浦溆之間炊鮮漉清飲唱為樂視彼獨枵
然則相與笑之且譲之曰夫農不勤則飢商不勤則匱
百工不勤則無以成其器今我皆自力爾獨于逸我皆
率常爾獨用荒不勞爾躬不朂爾志則何以厚爾利乎
懶漁曰吾終日漁而子以為未嘗漁惑哉詩書吾漁之
具也羣聖人之學吾漁之地也義理之潛道徳之腴吾
[005-19b]
漁之所得也吾漁視子亦大矣何名為嬾乎衆漁慚而
退髙子聞之曰此善漁者也世之習常務得而不知大
人之事者其衆漁之徒哉
  修忠佑祠疏
磅礴扶輿靈氣特鍾于章貢昭眀烜赫神蹤實兆于嬴
秦號雖著扵江東祀已傳于吳下累朝褒顯每加典冊
之崇萬姓祈占必恊蓍龜之應自兵戎之充斥致祠宇
之摧傾思將斲木而庀工須假揮金而相役美哉輪美
[005-20a]
哉奐事固待于人為俾爾熾俾爾昌福必膺于神貺勝縁
可集盛事毋墮
  城南草堂疏
心逺道人何彦文年老未有居室將築草堂練圻城南
求好事者捐已金以相其役疏曰郗参軍能為安道買
山史嘗見美王録事不資少陵築室詩已遭嗔非逢有
力之人曷濟無家之客何彦文者伎通聲律名著江湖
早嘗為落魄之逰晚未得棲遲之所漂流屢徙歎一枝
[005-20b]
夜月之烏跧伏深蔵愧三窟秋風之兎今必用縛茅作
屋奈未能指石為金欲令此老之婆娑須藉諸君之慷
慨略加舉手便可容身心逺地自偏已擬成茲小隐曲
髙和總寡尚當為爾長歌幸得安居敢忘廣庇
  薦亡將齋牓
人鬼之常猶一晝而一夜聖凡之隔乃九天而九泉故
大道開起幽㧞滯之門使羣迷得出妄歸真之路發金
籙瓊書之袐降羽幢玉節之光欲薦爾忠魂必資吾法
[005-21a]
力虎頭有相雖稱介胄之雄馬革無蹤未返衣冠之𦵏
恐堕重隂之苦趣故推太上之慈㤙照以破闇之燈濟以
度迷之筏使爾聞妙音而頓解憑浩氣以髙昇雨濕天
隂不復煩冤扵曠野雲舒霞巻佇㸔極樂扵崇霄永離
黒海之波即往朱陵之府
 墓誌
  元故婺州路蘭溪州判官致仕胡君墓誌銘
君諱松字松巖姓胡氏常之晉陵人宋樞宻副使贈太
[005-21b]
師秦國公謚文恭九世孫也曽祖諱柔國子司業祖諱
聰直顯謨閣淮南節度計議官考諱應炎直祕閣常州
節度判官君生甫期元兵渡江墮常祕閣君死之兵且
屠城祖母陳夫人先襁君出避吳中以免既長歸鄉里
以推擇為吏厯宜興崑山常熟三州在常熟時民有為
富人曹氏養子者嘗被譴潛歸其父因匿之得腐死人
溝中佯哭曰吾兒也即詣曹曰爾何殺吾兒賄謝弗厭
訟于州君從州判官往視屍計未當壊而壊知非是即
[005-22a]
置弗檢而以不見屍報録囚使者下車詰君稽違狀君
曰吾寜稽不敢枉也移讞旁邑曺不任楚掠遂誣服君
等亦以見屍不檢受劾獄具曹之族咸冤之重購偵獲
養子始白泰定主崩文宗自金陵入繼位殺故相回回
倒刺沙命平章曺立廵東南糾其黨授上方劍得専誅
按行至常熟君從長吏逆諸境民有告回回百餘人匿
海渚殺豬㑹飲謀為亂平章亟遣卒捕之君當承行輙
請曰是詐也願毋煩兵平章怒曰吏何用知之君曰回
[005-22b]
回不食豬今言殺豬詐可知也不聴果往無獲獲一舶賈
胡數人訊之盖訟者嘗與互市負其貲不能償欲投間
陷之也遂抵訟者罪君之眀察類此陞平江路吏庚午
嵗吳中大飢官作飦食餓者命君與他吏一人董之君
收濟甚周且以私錢及餅餌囊負馬後施扵塗旦淅米
入釡他吏伺君間輙私接其半俄晝見殍鬼羣捽之遂
死君則無恙繼遷集慶當護上供物至京禮部尚書隆
安魯公見君謂曰名家裔乃乆從吏役邪欲與一二朝
[005-23a]
士知君者共薦留之不果㑹公拜江浙行省叅知政事
遂與俱南以省銓為寜國路涇縣典史時有制䝉古色
目毆漢人南人者不得復西域流戸數百人因恃以為
暴所過掠財畜辱婦女民束手不敢拒相驚若寇至及
涇邑僚悉引避民愈恐君語衆曰吾在若無憂也即出
勞之于郊誘閉佛寺中呼其酋諭曰制言不得復毆者
民爾今我天子吏也所行者法若善去勿妄犯吾民當
率酒米相餉否則知有法爾酋愕遂戢其衆亟去無一
[005-23b]
人敢譁君親送出疆以歸民羅拜馬首曰微公縣幾殘
矣轉衢之龍㳺縣婺之録事司二典史皆有聲累資敕
授將仕佐郎信州路提控案牘兼照磨承發架閣請老
不赴遂以從仕郎婺州路蘭溪州判官致其仕君子黼
仕杭因留就養以至正十七年十月卒年八十四元配
陳氏繼配陳氏並先君歿贈宜人二子長即黼浙江鄉
貢進士汀州路儒學教授次黻以平盜功授福州路羅
源縣南灣寨廵檢君性孝友少䘮母哀毁叔父嘗欲奪
[005-24a]
其田盡畀無靳色後叔父廢業君資奉之甚至邦閭稱
焉為吏絶賕請守正不阿眀習法律而論決多傅以經
義所至長官皆敬憚之君之歿以兵阻不克歸𦵏權厝
吳山萬松嶺後十五年國朝平四方道通黼始以某月
某日遷祔晉陵先塋之次乃來乞銘實洪武四年也惟
胡氏自太師以儒貴為宋名臣其後子孫登侍從方伯
焜燿史册者以十數可謂盛矣至君懐抱利器宜光大
其先業而困鬱下僚卒老以死非命也夫然君不以位
[005-24b]
卑自屈能盡心所職使表著如此足以貽示永乆是不
可以無銘銘曰君仕弗昌君材則良繄君名之長
  陳夫人許氏墓誌銘
夫人世為金陵溧陽人姓許氏諱清宻歸為同邑陳君
諱徳輝之妻陳君以醫名為元御診太醫年三十五卒
于燕夫人迎其䘮還𦵏邑之舉福鄉大石山之原即自
勤苦持家以育幼孤視娣姒之女與已女均皆躬為櫛
沐及教以女事不懈鄉里稱賢焉子世能吏吳奉夫人
[005-25a]
來居年七十五以疾卒實元至正十七年也遭時多故
未克歸𦵏國朝洪武六年世能方主邳州睢寜簿始謁
告唘其殯于吳以是年三月某日合𦵏于御醫君之墓
有女三人淑安適李某淑寜適趙某淑貞適李某皆溧
陽士族男一人主簿也銘曰猗夫人著淑徳中嫠居動
守則子成名維教力卒有年𦵏始克從良人合兆域期
永貽志斯刻
  陳希文墓誌銘
[005-25b]
吳有良醫師曰陳希文其治業甚精其起疾甚衆其中
心甚樂易其待物甚恕而恭其事親甚孝其撫宗姓寡
弱甚有恩其為人如此故其卒鄉里耄稚莫不歎悼焉
其𦵏也齊人髙唘為之序而系以銘陳氏先為溧陽人
君祖諱桂發元授平江路官醫提領仕已吳人利其醫
不欲使去遂留家焉考諱徳華君諱世成號清逺處士
希文字也年六十七以洪武六年十二月丙辰卒以是
月辛酉𦵏吳縣太平鄉梅灣之原配宗氏子男三人長
[005-26a]
祖義先卒次祖善次統女三人長適郎潛次適顧遵禮
次幼孫男四人蒙豫觀泰銘曰以醫恵物澤已乆用善
褆躬徳彌厚年㡬七十非不夀有子世業紹厥後歸全斯
丘尚奚咎
  葛仲正墓誌銘
葛君諱正䝉字仲正為人厚重有長者風其先自汴徙
吳世以醫名至君而令聞益著每旦迎療者填户外至
不能容屨君肩輿厯視唯謹不問能報否率與善藥其
[005-26b]
子姪甥婿與弟子從君為醫者人輙曰是葛君所傳也
爭致之年七十二以洪武六年十二月癸亥卒曽祖諱
從豫祖諱暘辰皆弗仕考諱應澤元授平江路官醫提
領室周氏子男二人曰復曰泰女二人適郁潛金權孫
男二人旭繼眀年正月己巳復奉君柩𦵏于長洲縣武
丘鄉洞涇之原請銘于齊人髙唘銘曰彼阜斯崇窽乎
其中有君葛翁夀樂以終維拯疾之功後人尚豐
  眀故髙均彰墓誌銘
[005-27a]
吳郡髙均彰以洪武五年八月丁亥卒以九月丙午卜
吳縣太平鄉梅灣村之原以𦵏其從弟前史官唘既哭
之復為銘納壙中君諱彰簡率寡嗜于聲利得䘮不
戚戚計慮日從昆弟親友酣飲以為娱性復好直人有
過輙面攻之衆知其無他腸弗怨也年五十有九祖諱
鑑考諱震皆有潛徳配姚氏無子一女寜適郡人陳彦
夫以君之賢生雖不能致豐榮然亦未嘗有一毫困辱
不可謂不幸也銘曰惟寡求故不憂卒全而歸在斯丘
[005-27b]
嗚呼吾兄又何尤
  故韓仲逵墓誌銘
君蘇州吳縣人姓韓氏諱敏道仲逵字也生元世嘗得
推擇為吏厯常之無錫蘇之吳江二州提控案牘性寛
厚不挾計數時吏相習為文深君議曹事獨平恕有長
者風家無厚蔵客至輙擊牲命酤以相驩視罄匱弗計
晚得足疾有以酒為夀者亦杖而從之談噱酣暢不少
衰其樂易盖如此年六十而卒實國朝洪武五年二月
[005-28a]
某日也祖諱某考諱某皆不仕配陳氏先十四年卒繼
配連氏一子焯為西安都指揮使司經厯七女長而嫁
者五人餘幼孫男侗君卒之六月經厯始聞訃歸卜是
年九月某日𦵏君于某鄉某地之原乃來乞銘余向為
史屬時經厯方在宥府幙數相遇焉盖知其才器能大
韓宗者豈非君為吏之善天之報施不扵其躬而將于
其子邪銘曰文不刻深吏之賢胡仕弗崇夀靡延厥報
在嗣天罔愆將俾昌熾耀爾先我庸作銘慰九泉
[005-28b]
  魏夫人宋氏墓誌銘
蘇州守江夏魏公以其先太夫人行述授渤海髙唘曰
吾妣棄吾二十有二年矣遭時多故權厝先塋之左今
始得地于吾里黄岡湖東某山之原將以某年某月某
日而𦵏子為我誌而銘之公昔掌國史唘嘗為其屬今
又居公之野辱以先銘是屬不敢當然亦不敢辭也按
夫人姓宋氏武昌蒲圻人宋彈壓官諱時慜之孫女諱
某號俊齋之女同邑隐君子碧崖魏先生諱雲瑞之妻
[005-29a]
也夫人生而頴異七嵗能誦曲禮内則曹大家女訓十
嵗共女事無闕既長歸先生先生故名家世儒履行髙
潔夫人相之稱賢配焉居母姑之䘮皆過哀疏食終三
年待内外親族無異意先生嘗逰齊安遇疾卒扵邸有
子三人法孫已孫虎孫初聞訃將遣法孫迎䘮或曰江
多蛟龍性惡屍以柩渡虞有變宜焚骨歸也夫人哭喻
法孫曰是將陷吾母子于大戾也爾忍而父為灰燼乎
亟往毋有憚而父善人神必相之矣迄渡風浪帖然䘮
[005-29b]
既還或又曰柩入家弗利夫人曰此固吾夫宅也舎之
使何適哉茍有弗利當萃未亡人之身未亡人得從夫
于地下足矣即帷正堂奉安旦夕哭臨逮𦵏毁瘁㡬不
能為生嘗謂諸子曰不幸門戸凋落汝父汝伯相繼歿
若曹尚誰頼哉宜力學善自立大汝家以慰老人之望
毋從里中兒嬉也子皆承教惟謹先生庶母羅氏性素
嚴號難事夫人始終奉承有順無忤疾則侍粥藥歿則
營䘮𦵏皆必誠焉已孫既娶久未有𦙍夫人曰吾老矣
[005-30a]
獨不得一抱孫也禱于先夢紫衣人種栗舎垣下告曰
此萌也為他日興植汝門之本覺旦語已孫曰汝有子
祥也既而果生男夫人喜曰神不我誣遂以栗名嘗得
眩疾既間曰吾度不能乆䖏世間矣命舁柩堂下沐之
曰吾蔵身此中無隙則佳耳又命新婦取衣衾當歛者
縣之椸餘悉散諸親愛除夕家人進椒酒夫人起居尚
無恙元旦坐堂上親戚為夀畢曰吾眀日逝矣為我謝
某謝某翌日沐浴更衣坐呼已孫等謂曰吾年七十六
[005-30b]
夀亦足矣死自吾順汝曹勿號慟亂我聽使我得好去
也語已遂殂實元至正十年正月二十日也法孫早世
虎孫仕元為岳州路儒學正平江路楊栁灣茶司提領
亦先卒已孫今名觀即公也仕國朝厯太常卿翰林學
士國子祭酒至今官嗚呼夫人貞孝慈睦其賢卓著如
此固非凡婦人所及至于聽言不惑臨終不亂則又士
君子識義理者或有所未能而夫人能之豈非難哉雖
生不及見子之貴以享其榮養然死而子能以儒學際
[005-31a]
聖朝爵三品當得褒贈之命象首錦櫜以光賁于窀穸
又能追述懿行以圖不朽則夫人何憾焉銘曰維君子
嬪貞以禔身能教其孤為今名臣卒既有年始歸斯阡
時虞未遑豈曰緩焉乃刻銘章載揚幽光永固以安夫
人之蔵
  丁志恭墓誌銘
洪武六年四月余聞志恭得暴疾卧江上扁舟往視之
志恭握余手欷歔不自勝仰曰先生自天而下邪眀日
[005-31b]
疾革余撫慰之曰子嘗求贈詩吾未暇為今如有不可
諱當為悼詩𦵏且當為銘志恭已昏不知人復張目舉
手作謝且别狀時其母及家人親舊環牀立見之莫不
掩面泣下又眀日乃卒余既賦五言一章哭之將𦵏其
兄志剛來以請銘余曰吾忍銘志恭邪然言不可食也
乃序而銘之志恭吳人諱儼姓丁氏風度清美學書有
楷法嘗逰吳越汴洛之都名卿碩士咸賞愛之年雖少
不喜聲利芬華事歸處郊墅以賦詩彈琴自娱與人
[005-32a]
交悃欵有情義而于余尤相親敬者也年三十一以是
月六日卒以十二月六日𦵏吳縣太平鄉梅灣之原其
先世為吳人曽祖諱震祖諱有慶皆弗耀考諱讓主河
南永寜簿妻袁氏男二人原顯八嵗原亨志恭歿五月
而生嗚呼余觀志恭平居兢慎不敢妄有所為惟恐禍
之及已所以自愛其身何如也然竟以疾夭使世之肆
者得共非笑謂徒謹無益也不知志恭之死者命也不
幸也命故無悔不幸故君子哀之夫人之死能無所悔
[005-32b]
而又有君子哀之則亦庶矣乎是不可以無銘銘曰孌
彼婦兮與兒矧昆賢兮母之慈子忍舎兮去兹又返顧
我兮友私駟方騖兮倐止斯非夫天兮孰使之哀哉奈
何兮慰以銘詩
 哀辭
  王仲亷哀辭并序/
仲亷少習春秋經欲舉進士負其氣不肯就尺度將棄
去北逰燕趙之間㑹兵變且嬰疾遂家居治田業不復
[005-33a]
言仕事有所感則發為歌詩辭抗音激讀者知其有志
非甘遂泯泯者性簡曠無矯飾與人交不易為踈宻余
居鄉里初識之不甚覺其賢後出接時輩見中險外夷
朝合夕叛者不可勝數而仲亷泊然十載如一日然後
深歎其賢知世之不多有也至正二十六年六月三日仲
亷舊疾作卒扵家夀止三十五余初聞其病革馳視之
尚有微息就榻撫呼不復應乃絶余既哭而退為訃于
嘗所來往者相與賻祭如禮其所親有謂余者曰仲亷
[005-33b]
扵昆弟最少而孝母恃以為安嘗曰是兒在吾後事無
憂者不意其先已也又曰仲亷有兒幼方易簀傅母招
侍側顧麾使去若不忍見者余聞之復為之出涕夫士
有鬰而不耀又招篤廢之疾罹天札之禍親老而不能
終其養子生而不能待其長此古今之凶極甚可哀者
而吾仲亷丁之豈非命哉然獨念仲亷無子時則以為
憂既有子而喜喜未幾而身殁咸謂禍福倚伏不可知
天初皆無意人之所值適然耳余則以為不然仲亷後
[005-34a]
顧孑立者乆嘗自分其𦙍絶矣然忽有是兒豈天哀其
將亡而遺之嗣所謂善人之報恒不扵其躬而扵其後
耶余嘗見其眉目秀發非凡兒長必有成者而謂茫茫
然者果無意乎仲亷之鄉里行事太原王君行已為識
于墓乃復為之辭以寓吾哀其辭曰嗟嗟仲亷慎其儀
兮早翔藝林弁峩巍兮誓將遐觀抉奥竒兮洪河洶前
䘮楫維兮廼盤舊丘以自怡兮匪時逸收弗賈知兮羣
騖以爭途嶮巇兮子獨正軌垣而馳兮胡淑且嘉不受
[005-34b]
禔兮窮病短折具任之兮母哀噭噭老莫支兮衆涕助
流若綆縻兮單嬰在哺詎識悲兮褫其文褓被素縗兮
芳華未敷忽稿萎兮修翰未鶱竟離披兮志長運窮天
實為兮我失友生將尤誰兮方覯倐背歡戚移兮冥漠
無垠逝難追兮埋蒿委塵岡之垂兮已乎已乎歸何期

 書簡從至正庚辛/唱和詩補
  與水西資聖寺雪廬新公
[005-35a]
見師後遂大病至旬日不問盥櫛適接書問意是楊孟
載向師言耳便欲以無言奉答恐有愧維摩更作數字
白苧一端奉送髙唘和南
 
 
 
 
 
[005-35b]
 
 
 
 
 
 
 
 鳬藻集巻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