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327 鐵菴集-宋-方大琮 (master)


[017-1a]
欽定四庫全書
 鐵菴集卷十七
            宋 方大琮 撰
 書
   王尚書伯大/
某庚寅春再試福之永福先入城謁帥始獲拜于里第
僅匆匆片時而所聽皆憂世語在邑嘗沐賜書以憂去
弗克報甲午春調選偶見留博觀中朝人物明公猶以
[017-1b]
麾節徜徉于外所至皆可書及與朝廷爭履畝納楮新
令衆聞之愕然獨區區私念今所當爭者奚獨此曷不
唤歸使之立殿陛乎久之不至大臣請于上曰是不肯
為都司者不肯為臺諫者改命趣行至則登省闥旋俾
導密㫖上引以自近矣匹夫之言可重泰山矧多事如
此日侍清光隨事救正最易為力將興邦之言無不行
乎葢旦旦以望亡何直前二疏逺外傳誦衆聞之耀然
獨區區私念自謂知公最深者委曲而事濟諷諭而
[017-2a]
言行不忌不疑隠然之中命脉頼焉公本心也空其臆
潔其身豈本心哉然當大昏睡中無一人醒覺有大聲
疾呼其旁者雖睡者不樂而唤醒者亦有助公不知其
論之髙也所言皆人所當知者豈不欲其行且濟哉至
於當局者駭之以為髙而朝野交推之以為髙則公始
大有感于世而不樂其名之見歸矣雖然某猶有望於
世者上優容如天未始不知邪正所在始雖拂終未嘗
不全之某亦容且全之一人也若以其言罪之在前代
[017-2b]
自無全理每念此恩至于感泣曩逐未嘗一毫怨讒者
而呑噬不已朝拔一焉暮拔一焉浸及一世之名賢則
實有不可曉者上以名藩穹職寵其行公辭未就乃改
畀陳尚左成父成父十年辭聘召亦嘗以斯世望之將
以郎對未及吐一語去以此觀之則今直前之疏雖若
太遽抑豈可少哉成父不知肯為婺女一出否若諸賢
始隨分寸以救時不必以固執為髙觀紹符後諸老其
出或畀以外任皆無敢辭者豈本朝無罪言殺諫之法
[017-3a]
故運祚緜長亦終得忠言者之力聖上有敬言容諫之
度若氣數復回安知亦不得忠言者之力為臣子者惟
有敬怒畏威修身俟命以待天意之定以階世治之隆
是所望於公輩人而某也素拙訥愈兢畏苟得養生送
死為平世一無憾民則拜主上之恩益大與諸賢之賜
益多復何求於世哉
某生淳熙季及見故老說阜陵時事甚悉中外大勢有
安而無危有周密而無罅漏自省事來見局面屢壊屢
[017-3b]
更壊不堪説當其更時布置安排未嘗不可觀及其久則
日異而歲不如今金甌破缺甚矣東撐西拄前顧後慮
身其餘幾端可寒心軍實未練招愈多而愈弱况未易
多將非得實才則兵弱未易救猶曰閫外事也邊戍未
撤財愈生而愈匱况未易生民不可復取則國貧未易
救猶曰邦域内事也顧户内事猶有未能解人或者漆
室隠憂言之熟爛未有豫建之實宫府一體不相統攝
似有旁蹊之證祖宗天下碩輔迭扶豈必與一氏共
[017-4a]
之改元奚害或曰若留有待繼者又至或曰進此攔彼
聞者惑焉有傳到公諫疏每斂衽端誦始則洒然以喜
近又惕然以憂而今之患外耶内耶顯耶隠耶挈扶此
世必人物如龍如虎乃足以當猶記辛丑夏驛車過建
某以重任相責望公若曰必翕無異辭微有議則奈何
某謂雖韓富馬吕不能使人皆同要之本領端正則發
用條達在我者然矣其急在用人故曰集衆思廣忠益
此賢相明效也其要在得君故曰一正君而國定惟大
[017-4b]
人為能格君心之非此聖賢格言也乾淳間其得名者
侍從多輔相少惟所欲言為論思之官易必其可行居
弼諧之地難後之輔相即前之論思非二人也豈其智
不逮前哉行非果難信與不信耳今榻前剴切經闈密
勿無非為啟沃之漸一旦精神㑹聚於一堂之上而功
化流行於四方萬里之逺則其效也若曰不可則止一
閙而散為身謀則善如吾君吾國何天若祚宋則必有

[017-5a]
   曹侍郎豳/
某杜門屏處無雀可羅騎吏持寳翰至眎之則連帥所
賜隣翁皆驚况小子乎前此聆逢人輒說項意偶然耳
亦欲以氏名通賀又念明公之道行乎朝廷則四海受
賜行乎方面則一道受賜某皆與焉崇閫邃嚴豈少閒
人一紙書哉用是不敢詎圖挹損威重慇懃眷記乃不
惜奬借拊存若猶比數于人者某生而僻左晩將湮沒
曷嘗識中朝一人端平初偶綴于列則聆上將引公自
[017-5b]
近遽持近畿使節去而臨去一疏其吐露亦不少矣是
時陽氣萌芽而言事一路洪舜俞王去非首有力中間
諸人亦僅隨力撐持不敢墜嘉熙初氣脉幾歇明公大
肆厥力于前有光言論風㫖天下後世有考焉既坐兩
地者俱自外至則公之不得久居中也固宜以獻納論
撰之班任保釐藩宣之寄豈徒然哉今帥材難四郊多
壘與投壺雅歌之時不同全閩眎諸道為近裏稍號樂
國然海道有蜑舟山嶮有鹽子猶部内事若外户敉寧
[017-6a]
則脉絡未有不相關係者於談笑暇豫之中有隂講密
備之意非特屏䕶一道而已上之付公豈不以此公可
不勉之哉
   唐常卿璘/
某西湖禀別又見春風昨自杭望昇雖不敢奏記聲跡
猶可問而知今屏伏窮閭望之真在天表不勝江東暮
雲之思三四年間所見居言路者皆積遷而入改遷而
出若夫以豸冠徑入徑出惟察院一人可不失臺諫本
[017-6b]
來面目者方其招自外方不拘常格輒進便殿引對甚
欵君臣之間雖馬周遇太宗不是過使盡用其言豈不
足强國勢而懾敵情每疑閩士多弱自了齋後未易見
察院雖家于福實在嵩溪上頭氣脉與劒溪接故峻拔
如之某間謁于臺官宅未嘗見一日伸眉言必及十三
廟之神靈請諫疏悉蒙賜教讀之凛然真所謂見剛者
惜不留為朝廷掃盡姦邪收復元氣迺遽攬轡登車為漢
之八使金陵國此門莫急於江防而淮京蜀其表也今
[017-7a]
藩籬多破闕何以為守胸中有全撫若早用其策亦豈
不足强人意而救時危哉某杜門絶不知近事自浮光
後常有異聞吾輩所望於陳制帥者何如為之累夕不
能寐今聞其被召果否嘗疑天以生為徳豈忍借逺方
以殘壊中國至此必將有悔禍之日使生靈復知有生
之樂不然雖林下之人亦未知死所矣
   趙侍郎涯/
某前之月寅飭咫牋為建牙賀繼有自泉來者言壓境
[017-7b]
之初千里父老舉手加額曰仁人也若官若吏若邸第
亦曰仁人也既而條教一頒莫不竦焉改視易聽曰是
嘗正色立朝為天下彈擊大姦邪者也未可輕犯某聞
而歎曰此侍郎之所以為仁人也太守以牧養小民為
職若使汚官吮之滑胥齧之大姓漁之得無梗吾仁乎
今也伐檀者重足刻木者束手拔薤者斂衽則仁行矣
可賀也兹領誨翰誦味數過有費廣財殫官貪吏猾幹
僕恣行之語侍郎非固忿嫉于頑也奉行天理而已矣
[017-8a]
然有輕重焉有先後焉胥蛇虺其性也其謹畏者少巨
族盤根於此也其不仁者亦少若夫分曹列職佐太守
為理者也宗支蕃而贍給艱仰舶舟與稅以佐費非一
日前者有走弄舟數非特吏為之官實為之似不容不
察聞近者治吏以驚官官又從而取於吏則無往非取
也果得其實豈容不懲治道去太甚非此乎此特使善
良吐氣田里閭閻相與涵濡於春風和氣中而官不敢
饕民不敢豪皆相告語為善吏亦人耳其又何敢欺以
[017-8b]
自壊其身是所懲者寡而所全者多某又將聞而嘆曰
此侍郎所以為仁人也中興後王倪真皆以貳卿至郡
今為四賢矣局面日急無小大無内外皆當隨力救世
而論思獻納之彦則與他人不同乃心宜無一日不在
王室中外方有望焉某雖在畎畝而所以望大賢者尤

   徐右司鹿卿/
某前冬還家山友朋問所以得罪之由則謹取名賢送
[017-9a]
行詩示之然則蔣之疏公之詩孰榮孰辱哉當衆人畏
禍不敢出一語之時獨蒙表而出之因念隨從班行間
聚首雖不數而心有相通處臭味同則議論有不期而
同者方言者明設防禁犯者必逐項理簿對首犯之公
又犯之而言尤切某時立坳陛所親見也偶以職事所
闗又自犯之其見擯固宜猶幸諸賢有以重於朝異論不
至遂熾未幾登樞掾兼宰士衆喜曰不惟能容之又峻
遷之上曷嘗以言罪人哉又未幾項既去公亦去而異
[017-9b]
論者攘臂謂一網空矣然而上終念直臣以二千石起
家信宿便藩坐平逺堂進千里若士若民若吏而宣布
聖天子之徳意懽聲雷如也父老咸曰此顔魯公所臨
之地所見太守多矣乃今得明公而又佐以國正湯公
非所謂議論同而名節同者乎賢守貳同時千載佳話
幸身見之政與教並行綱與目具舉其行有以慰滿父
老之望者
某日盱人張平仲素書對客走筆不知道何語一封雲
[017-10a]
錦翩其墮前慰藉良垕篤其為故舊忘其為罪戾也又
以佩玉新堂命之使記非獨㤀其為罪戾殆若有取焉
此意非敢望於今之人盱雖小亦曰道千乘之國豈不
足行聖人之言若等以上之必不懲前事有犯無隠不
可則止恐未必若今之猶可以行志可以及物然而未
可厚誣世道也在州縣有盤根錯節之能在朝廷乏佩
玉鏘鳴之度自已試者言之讒人未為不相知雖然彼
烏足以知此雍雍于于規行矩步以順為正曽是足為
[017-10b]
鏘鳴乎温潤玉也縝栗非玉乎俱焚玉也不燼非玉乎
疾徐中節非教琢者所能知實之正字奮然曰蔣之言
何足以辱君子之堂奚其取某則曰此記禮者之言也
蔣嘗言仁言義言敬仁義敬豈因一蔣而廢論語曽為
姦禹竊取以亡漢矣而論語自若也某甚欲承命以憂
患相仍情緒碎亂欲稍寛一限惟髙明亮之仲能國正
初謂其自盱倅有校勘之召今知其未曾至盱而史館
之命又或尼之邪正相攻久矣君子不幸一啟其罅乃
[017-11a]
亦爾耶閱報令人廢食久之濳夫得節實之贅貳皆拽
陣過江西亦足稍寛家食之窘也
   湯國正巾/
某疇昔解后于泉于洪皆於西山先生之坐上又十四
五年而端平之聚為最久當其聚時憂喜懽愕靡所不
有喜懽能幾何而隠憂大愕有非議論所能回者則亦
徒相與太息而已丁酉春親聆玉音念西山不已使先
生而在非徒得眷必將委國以聽翕合羣材俾各致其
[017-11b]
力當有大可觀者西山已矣孔山不為不得位使上盡
信其言而聽其得賢者以為助當猶有可觀者而惜其
皆未能然也憶訪落初西山自長沙召轉竹隠喜曰此
真禮部侍郎也可為妙選近之以小司寇兼此官者何
人哉此古夷夔之任他復何言哉盱江蕞爾城徐泉谷
為之長執事為之貳又同時俱上不知此地前乎有此
賢守相比肩否某賦材最嗇亦非能言者今闒然卧病
望之又似一木雞矣獨荷天度生全日望諸賢力扶世
[017-12a]
道以寛宵旰之憂使林下孤蹟得以安眠穏食而無恐
則志願畢矣偶張兄平仲希季相訪聽其論誠奇士也
其為蒙齋之客也不虚因其還里函寄一牋敘違離述
嚮仰不勝卷卷之至
   江古心萬里/
某歲四日還家又旬日便郵中領賜翰函剖誦則頒教
白鷺書院志記文講義皆精到程太中尉黄陂生二夫
子朱文公既發之周程講道自江西始太中尉廬陵實
[017-12b]
為之先非古心其誰能發之偉哉其作古也所以惠吉
士者甚厚葢自洙泗之門多齊魯人惟有子游為呉人
餘未之見漢晉以來其獲從祀者於東南絶無聞至本
朝此學復興皆曰伊洛也孰知其生於淮之南而師授
則舂陵也州以道名而又以明道之元二生豈偶然哉
當南北未分裂時何遽有道南之語龜山之後為羅為
李遂鍾而為文公之集成又豈偶然哉去春臨雝列五
儒於祀典惟張為闗人程洛耶淮耶周則楚人自蘭陵
[017-13a]
以不醇稱荆舒以邪說斥今元公則氣之始㑹也千百
年僻左之閩乃今有朱文公皆我朝東南之盛者也近
歲尤溪立韋齋父子祠堂裒集舊事為志俾某贅數語
僭録以求教焉今家藏其書而實踐者少吉多文之邦
古心一開發之必將有大可觀者或謂國初四書院皆
先賢講學之地後人不欲沒其跡從而表出之今州縣
學官有失其本意者而所在乃更創書院亦有盡體其
意者乎獨不曰老佛之宫偏天下無有議其贅者使黨
[017-13b]
庠遂序講習增多又奚害申省援劍江涪潭信五賜額
以為請獨不及洪之東湖豈以其師承來處不足張於
言耶某向忝提督頗見士友說古心嘗學其間相語以
為誇况請額者袁潔齋為庾使日也今古心繼潔齋之
職任一道之寄儻併以惠吉者惠洪可乎因筆不覺覼
縷惟賜亮幸甚
   杜尚書杲/
每憶壬戌擔簦邂逅劒津時洽四十年某食散人祿甫
[017-14a]
滿長者以五馬還故鄉其視向者一補試不能得不既
多乎世謂老人喜言舊事信然若時事不當掛口如利
害相迫何蜀危非一日遂墮渺茫中西陵建平呉所恃
以為門户者敵皆據之虎卧在庭其起無時春水秋風
舟與陸皆可憂閩廣最號僻陋自去歲已有指為堂奥
者豈不異哉元日趙文仲移帥西廣或謂敵攻南詔與
邕宜鄰有買馬驛程往往不能無震恐此正聖智馳騖
之秋不知世有管樂乎不然朝市山林均為未穏來翰
[017-14b]
問栽花種竹之樂此平世事也某安得有此常恐不知
死所常恐無葬地去臈于城南十里外葬婦首丘之計
定矣把茅數間足以逃紛又念入山之不深耳示教書
楞伽經序引尋繹敬歎真地位中人也竹湖答語則又
微妙矣世謂蕭梁亡國之誤不知絶滅者乃佛本法非
誤也至本朝諸公則用之以救世非反其鋒而用之乎
非善用者乎韓忠獻諸賢猶共寫此經後進復何說以
區區惡札綴北山竹湖大賢後以滿三十二人之數既
[017-15a]
無得於吾書姑附名於彼且依吾黨於不朽不亦榮乎
偶記一事癸未夏過劒津遊道南書院見舊士友云去
夏復齋先生於此寫孝經一書并文公刋誤三千餘字
或以為勞復齋曰石經非思陵宸翰乎於學者何勞其
間有舉前賢寫佛經事黙不答此某之所以不敢也復
齋最敬慕竹隠風節獨於此事有疑世謂士大夫晩年
以此消釋聲利念此特其末耳坡之勁直猶不曰自此
出若了齋之不畏死生禍福則人直曰自内典得力吾
[017-15b]
書獨無殺身成仁之語乎今姑聽其借去猶無害若張
無盡楊畏輩亡命做官職則佛之罪人者也北山與竹
湖今之了翁也以此立身以此救世儒者見之謂之儒
佛者見之謂之佛所謂心根於仁之說是也政宣之禍
至今以不用了翁為恨然則救斯世者二賢之責也此
某之所甚望者也
 
 鐵菴集卷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