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295 漫塘集-宋-劉宰 (master)


[023-1a]
欽定四庫全書
 漫塘集巻二十三     宋 劉宰 撰
  記
   新淦縣社壇記
社主土稷主榖民非土榖不生故社稷之祀周於郡邑
為之壇樹之以其所宜木春而祈秋而報吏去來必告
水旱癘疫必禱帝興王成未之有改也而近世事不師
古吏滋不恭其胷中之所篤信以為真可為民徼福而
[023-1b]
請命者則曰老也釋也嶽之祗澤之龍也夫老氏貴清
浄寳慈儉非欲誇而大也而其徒以為非誇大不足驚
俗故窮土木之工極金碧之飾肖貎於其間而謂之天
以其師參焉使人駭觀愕視重其道而輕於施九原可
作則老氏之罪人也而可因之乞靈乎佛西方之人不
知中國之禮義故捐父子之親絶君臣之義魏晉而下
祖其說卒至綱常委地人心陷溺其患迄於今未巳使
佛幸生於中國聞聖賢之教知天地之所以奠人極之
[023-2a]
所以立亦將諱悔其為捨其俗而從我矣又可因其俗
而乞靈乎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諸侯在其地則祭之
故曰三代命祀祭不越望今也蕞爾邑而欲望祀方嶽
於數千里外得乎龍雖靈物之生者耳故有所托而潛
有所待而出古人能因其欲而豢養之其所以祭川澤
之神云者以其神之能使是物也今也不於其神於其
物名之為物而具牲牷饔餼以鬼饗之得乎抑又有甚
焉者夫祭法所謂有功於民則祀之能禦大灾能捍大
[023-2b]
患則祀之云者以其生有是功故死不忘其功曰農曰
棄曰契曰后土由此其選也今也生無其人而崇其祀
史無所考而為之辭則王制所謂假于鬼神以疑衆者
而可乞靈乎否也夫惟其所惑益多故其用志益分反
而求其所謂社稷之祀其鹵莽固宜吾友羅君季能父
之為新淦獨異是方其告至之始門隘而車不得入屋
敝而席不得展以位則四壇並列而無别以地則四隣
環堵而無餘喟然曰神道貴幽而偪側若此可乎顧三
[023-3a]
旁皆民居獨其東乃新滁州謝録事之别墅因屬邑士
郭聖與致曲録事慨然曰吾其敢以一家之私孤賢令
長之盛心即以墅售君始斥大其址申固其垣對峙二
壇以祀社稷示必有尊而列二壇於左以祀風雷燎瘞
之所齋祠之室餽奠之彛器畢具春秋躬率僚寀齋宿
以藏事精誠内盡景貺外彰嵗以大和物無疵厲民咸
曰休哉吾今而後知昔之非今之是也巫覡之妄典祀
之足以致福也非賢令長孰開余君亦幸其事之集誠
[023-3b]
之孚而慮其理之暫明而終晦也故屬余以記余謂古
者必先成民而後致力於神君所以事神者䖍矣獨無
先之者乎租稅之窘預借所由來久至君而息絶囹圄
有淹繫所在皆然至君而屢空郡奉制檄造戰艦二十
而邑當其八君從容治辦役竟而人不知以所得謝氏
餘地築候館道旁與邑之好事者謀儲粟千斛於兩廡
為平糴倉以權市估之高下糴貴而民不病盖君之所
以成民者又如此昔人所謂神道感而宣靈人心歡以
[023-4a]
致和能父盖兩得之是何可不書能父名愚以樞密恭
文公之季子今官宣教郎平糴倉與社異事以地相比
且因社而有倉故助米者皆列名碑隂紹定己丑春分
日漫塘叟劉某記
   溧水縣鼓樓記
紹定庚寅溧水縣鼓樓成樓之屋五崇五十有二尺廣
加二十有八深減二十有二繚以餘屋而風雨不侵翼
以兩廡而登降有地經始於嵗之首訖工於九月既望
[023-4b]
費以錢計八百萬有竒鼓以頒政令而觀聽聿新鼓以
戒昏旦而興居有節又棟宇之高明丹堊之炳煥使人
望之而慢易之心消敬畏之心起盖不俟單詞之陳兩
造之備而不言之教不令之威已行民咸曰休哉其年
冬大夫具為書介邑之士江君遂良來求余文以記余
惟大夫當世文人余辭鄙不足進則請屬能者明年秋
遂良復以大夫書來曰代更有期又閱月行矣子其無
辭余惟溧水自隋開皇置邑中間遷徙不時斷自我宋
[023-5a]
開寳以下亦已垂三百年矣而是樓不作謂邑之匱而
不給於力歟則圃環其後堂峙其偏昔固有用其餘力
者矣謂事之殷而執事之不閒歟則從容觴詠流入筦
弦昔固有休其餘閒者矣而是樓不作何也人惟一心
心無二用故用之於公則公家之事雖耳目所不接知
無不為用之於私則所急者燕閒之適耳遊觀之娯耳
於是樓何有哉且余於大夫無一日雅而聞其在太學
也寧逡廵退處不敢以藝成而與衆偕升其在選調也
[023-5b]
寧恪循考任不敢援他比而躐等希進捨近甸而為此
來其志盖有足尚者故其來也明足以察而下不欺勤
足以率而下不怠廉足以律人而下不敢容其私銖積
寸累以至於是問木之自則市之官與旁縣而民不知
問竹石瓦甓與他物之自則市之民各以其直而民不
病問財用之自則取之積累之贏如前所云而民不擾
則君之為與今之從政者大有逕庭矣宜乎其能為人
所不能為而使數百年之墜典作始於今也昔孔子之
[023-6a]
作春秋常事不書始事則書之邑之事孰大於是樓者
書其始以示方來合於春秋之法余故不復牢辭先是
邑之正堂將覆君至未㡬即撤而新之嘗自為文以記
故不書若夫清霜戒曉爽氣澄秋樓逈天高一目千里
憑欄西望弔呉楚之争游目左施感羊左之義僧居駭
先聖之遺跡遷壇想逸士之餘風必有能援筆而賦者
余以謂大夫之作是樓也惟以備男邦之制非以為燕
息游觀之地故不敢效尤然得以骫骳之文綴名樂石
[023-6b]
與是樓俱傳顧不榮歟遂良曰然則書以畀
   紹興尹朱二先生祠堂記
新安汪侯以提㸃浙東刑獄兼帥越既鼎新庠序使士
知鄉方又謂古之學者必釋奠於其國之先師國無其
人則取諸他國示必有則也惟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
子孟軻所傳之道至河南程夫子而復傳近世諸老及
登程夫子之門而能得夫子之道者惟和靖尹先生而
先生實歸老於越其沒也丘壟存焉非越之先師歟不
[023-7a]
及登程夫子之門而能得夫子之道者惟文公朱先生
而先生嘗建臺於越其沒也荒政社倉遺愛存焉藉非
越人非越之所嘗師歟而學僅有和靖祠卑陋不足以
掲䖍則因庠序之新更為堂而並祠之使士知取則焉
庸非師帥之責歟因相地於西廡之外度材鳩工未㡬
祠成肖二先生之像於前而列二先生與其師若友之
書於側使學者仰瞻像設而知所尊俯翫簡編而知所
慕非以善教得民者其孰能之詩曰高山仰止景行行
[023-7b]
止越之士宜知所勉矣既成而權教授王君遂書來道
諸生之意俾余為記余嘗竊攷二先生之事則有可言
者和靖患學者聞見之雜傳襲之繆雅不欲以言語示
人晩侍經筵所進語解一編寂寥簡短而藴奥畧具盖
欲學者黙識而心㑹文公患學者講學之廢而析理不
明因經傳之遺言探聖賢之微㫖往往成書最後以論
孟中庸大學四書集道之大成合諸家之說擇焉惟恐
不精取衆說之善語焉惟恐不詳盖欲學者目撃而道
[023-8a]
存二先生之事不同如此要其終而論則和靖之學似
曾子守約欲以施博文公之學似孟子詳說所以反約
孔氏之門無曾子則空言汨而道不傳無孟子則微言
隠而道不明而二先生之在程門亦似之由是而言則
二先生之生實道統攸係人極之所以立人心之所以
未昩繄二先生是頼豈惟越人祠之將天下實祠之余
故喜為之書以見天下之祠先生自越始而越人之祠
二先生自汪侯始云侯名統字仲宗紹定庚寅春分日
[023-8b]

   平江司法㕔修造記
平江法曹舊廨在子城内或徇所便曠弗居他官乗而
居之郡度不可復則以舊醋庫畀焉以其庳且弊也來
者皆欲撤而新之卒憚其難弗果今法曹趙君汝渠至
踰年始鳩工庀材聳其前為大門敞其中為治事之庭
而榜其東曰雲舍盖掇狄梁公語以寄其將母之懐西
曰賦梅盖徵何法曹事以致其慕賢之意而又翼其旁
[023-9a]
為吏舍若兩廡然他皆循其舊而增葺之凡祭祀賓客
寢處庖湢之所畢具盖累政之所難君之所易可謂能
矣既成以書來求記余與君素昩然知其為故章泉先
生趙昌父里中人其從昌父游久則其染教餐和非一
日矣故其至郡即受知於太守李侯夀朋朱侯在二侯
通介不同而皆延之入幕則君之賢可想其能撤弊廨
而新之疑皆仰給郡縣而最其費且千緡其得於郡者
纔什之三餘皆取諸入幕之添給與司法之圭租夫添
[023-9b]
給上所予圭租職所有載而歸之私誠對諸天地而無
愧者顧捐以為公廨費則君之賢益信余平生仰章泉
之高以其好閒静似晉之陶喜吟詠似唐之杜而惟定
交書尺中不及一拜牀下以為終身恨乃今得以骩骳
之文自托於章泉之友幸矣其敢以固陋辭抑余聞唐
人之詩曰無已太康職思其居又曰無已太康職思其
外今法曹廨成其居亦已康矣獨不可思其職之居以
及於職之外乎律令法曹職也近世上官多以意用之
[023-10a]
意所欲重吏不敢麗之輕意所欲輕吏不敢麗之重然
則持其平使勿傾非法曹所當思乎常平金榖法曹職
之外者而給納繫之郡有靳而弗歸者焉有假而弗歸
者焉䑕竊之弗知上雨旁風之弗察天時一乖民命
殆矣然則㑹之使勿虧守之使勿失非法曹所當思乎
君曰吾之來也早夜以思之行無越思以迄於是子贅
矣雖然子言吾砭也敢不受而鑱之石與來者共圖之
君名某今官某郎盖甲戌進士云
[023-10b]
   洮湖陳氏義莊記
子孫者父祖遺體之所傳也墟墓者父祖遺體之所藏
也夫茍皆其所傳也則夫富貴福澤欲均而畀之者固
父祖之心也而不幸有貧者焉則夫推其有餘以贍其
不給寧非父祖之所望於同為子孫者歟夫茍知其為
遺體所藏也則夫善視而謹守之使芻牧不至不獨富
且貴者有是心也雖甚貧者亦有之而力有不給則夫
推其有餘以為墟墓無窮之計獨非富者所當自任其
[023-11a]
責乎吾邑洮湖陳府君盖兩得之君諱稽古字希榮由
曾祖提刑而下及君之兄襄陽帥數世皆以儒起家君
能以勤儉自力敝衣菲食有人所不堪者嵗晩生計益
裕閔宗族之不競憂墟墓之不保一日聚族出手書撥
良田以為義莊收其半之入以贍族餘以贍塋事未竟
而君卒其子伯晉奉而行之姪孫有澤有仁與承信郎
新監常州都商稅務煃孫婿從事郎新池州司理參軍
王立文從而紀綱之今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薛公
[023-11b]
極其婣黨之尊且重者又從而主張之故數年以來其
斂必時其散必公其㑹計必當煃猶慮事久而晦來者
不知府君之心或怠其事而斂有不時牽於私而散有
不公狃於為欺而㑹計有不當也俾叟為之記叟常患
近世禮教不明民俗日壊固有幸宗族之衰而啓兼并
之心羞宗族之貧且賤厭惡鄙薄而斥逺之不啻若路
人者有區分丘壟人自為守非已分所及雖耕鋤不顧
者亦有惑於邪說傾所有以奉緇黄自以為足以報其
[023-12a]
先而肉未及寒父祖之墟墓已為他人有者聞府君之
風寧不少愧故叟喜為之書所撥田以畝計凡一百四
十嵗收米以石計凡一百二十云
   金壇縣㕔壁記
金壇自隋末置金山縣唐初更為鎮至垂拱而復其更
今名則以地比茅山取義道家書其地北受丹徒丹陽
東受武進西受句曲諸山之水皆匯於邑之南又南匯
于洮湖田多下濕夏秋積潦瀰漫其上田十日不雨即
[023-12b]
涸故其民儉而勤邑𨽻潤距郡為最逺東南走諸臺非
孔道故其民愿而少訟士大夫以其民之儉且勤而足
以相養也以其民之愿而少訟而足以相安也以其溪
可漁泉可釀酒冽魚肥而足以相娯樂也又以其憑高
而望逺山出沒於蒼煙白鳥之外放舟而游紅蕖泛灧
於青蒲緑葦之間可以滌滯慮而暢幽懐也咸居之安
樂之不能去可不謂佳邑歟而前此軍務方殷為邑者
救過不暇政是以龎盖犴獄人命所繫而去來弗知帑
[023-13a]
庾邦賦所聚而支移莫考征榷之地所以與市民交關
而庭户閴然晝無人跡則他可想大夫陳君正用此時
來或戚之曰是不可為大夫奮然曰邑無不可為顧為
之何如耳夫政事修則財用足豈有他道哉乃明㑹計
而財用之入於官者吏不得乾沒乃定推排而財用之
出於民者吏不得並縁人識其情偽户知其虚實而軍
興調遣劑量由衷吏不得上下其手人用不擾而財亦
以裕廢者以興敝者以新而向之頽敗不可為之邑更
[023-13b]
為清明官府民曰幸矣大夫曰未也養士有學所以崇
聖化而子衿城闕常平有倉所以備先具而遺址蒿萊
吾豈忘之顧官寺之有題名所以使人瞻之在前懲其
不恪而勉其不及而吾邑惟鋟木壁間嵗久漫漶是於
治已之功有闕吾不可以後乃密市石於呉而授簡於
邑民劉某俾識其始某嘉大夫之能且慮來者知前人
之可仰不知前事之可師知後此繼承之易不知厥初
振起之難也故為之書若夫學校之規模日葺常平之
[023-14a]
棟宇聿新某老矣尚能從搢紳先生後為大夫賦之大
夫字疇若三山人其名與官自以序列於左紹定辛夘
中秋上澣日記
   句容縣重建縣學記
奉議郎古括呉君淇來宰句容當軍事方殷軍須旁午
之時能内事拊摩以不失聖天子愛養元元之心外謹
供億以不違賢方伯綏靖邊方之畧既内外兩盡上下
交孚田里晏然絃歌有裕深惟觀民設教王政所先化
[023-14b]
民成俗令長之事而是邑也厥田惟下厥賦中以下田
供中賦故其民勤其用儉惟勤惟儉不見異物而遷焉
故其俗最近古易以入徳而望是邑者三茅之山峯巒
囘環竹樹深密有泉石之勝而無巖崖谿谷之險隠君
子之所宜居相傳以為秦之亂茅氏兄弟實居之若武
陵源然其居之安遂往而不反而誕者乗之以為於此
昇仙焉使聞者遐想至者企慕庶乎遼東之去有時而
歸緱山之㑹有時而復幸旦暮遇之則九醖之觴可得
[023-15a]
而飲五百嵗之桃可得而食駕鶴驂鸞可騰躍而上也
而理卒無是則始愧其誕憂其窮竊取屈平九歌司命
名篇之意以名其山之隠君子以為仙駕雖不可望而
死生禍福之在人容有可得而轉移者盖昔吾山之隠
君子在天之靈實司之使世之貪生而畏死懼禍而邀
福者争趨之以庶乎久生而無禍而理復無是則又窘
於說之窮愧其誕之覺並縁傳記所載吾夫子問禮老
耼之事肖土木像二名其倨傲鮮腆者為老耼而以其
[023-15b]
謙以自牧者為夫子曰老耼吾師孔子吾師之弟子也
庶㡬夫知敬吾夫子者必知敬其師知敬其師者必知
信其徒之說不知老耼以清浄冲黙為道豈誕者所能
師夫子既聖不居不恥下問儻以所嘗問為師則問官
名於郯子問每事於太廟彼外裔之長駿奔走執豆籩
之人皆師乎故為前之二說則自誣其山之隠君子為
後之說則不惟厚誣吾夫子併與其所自以為師之老
耼誣之其誕可勝誅乎雖然為是說者東西南北之人
[023-16a]
非吾邑之人也彼其以誕承誕以愚詐愚而吾邑之俗
近古而易以入徳者自若也然則興學以道之以正人
心息邪說閑先聖之道非賢令長事乎君於是撙縣費
之浮計學廩之羡益之以邑人之願助市材之美諏工
之良㳙日之吉撤舊宇一新之殿陛邃嚴儼王者之制
堂廡廣脩放侯泮之規宸章有殿先哲有祠而士知所
尊校文有㕔肄業有齋而士知所勉下至庖湢積貯之
所僕𨽻之舍各稱其安總之為屋六十而牆之袤丈者
[023-16b]
百經始於紹定庚寅季秋之朔閱十有六月乃成計米
以石厥費凡四百有五十錢以緡凡三千八百有四十
工以日凡萬有一千二百公不告匱盖以均節有道私
不告勞盖以勞來有方既成屬余記其事余惟君之此
舉所關者大不但為子衿城闕而已方緒次顛末君復
以書來言古之學者必至大學而後成大學之道在明
明徳余故以明徳名堂而手書以掲之子盍為我申言
其義某惟明徳在人天所均賦而學以明之自致知始
[023-17a]
夫茍致其知矣則是非明辨而異端可得惑乎知至而
後意誠心正則無妄念無邪思而憑虚御風等說可得
入乎由是而身脩則視聽言動罔不由禮安有自放於
禮法之外由是而家齊則家人父子各盡其道安有自
絶於倫類之間又由是而推之以治國平天下則堯舜
禹湯文武所以為克明其徳反是則周穆秦皇漢武所
以為耄荒而不可救藥也君曰然此固吾黨之士不待
告而知者雖然是道也豈吾黨所得私哉當刻之石以
[023-17b]
正誕者之罪為愚者砭云
   二十三都義莊記
義役之利力出於衆而不偏弊於一家事定於豫而不
驟費於一日又權不在官而吏無所容其私故役至而
人不争役可募人而已不專任其責故役久而人不病
嚚訟以息禮遜以興兹豈非法之良民之幸歟然方事
之初不公則不足以服人不寛則不足以傳逺若吾邑
二十三都之事庶乎兩盡是道者厥初都之蔣氏兄弟
[023-18a]
曰拱曰雄飛與其姪曰一䕫文顯堯民松年及同都鄧
氏曰祖禹森公輔起王氏曰立政立民立定陳氏曰用
唐氏曰用成元亮高如山梁㮤袁公明謀以為吾曹之
生理雖未至甚裕而都之人莫先焉繼自今役日頻事
亦日難為謀之長莫如義役而不公則不足以服人故
捨田各稱其力而不敢有不及又以為不寛則不足以
傳逺故計費必公其贏而常儲之使有餘惟其不敢有
不及故人雖多言莫能議其私惟其儲之使有餘故嵗
[023-18b]
雖不稔不復憂其匱既盡美矣而諸君又以為積貯無
所則事體涣散數不可稽斂散無方則陳腐相因用或
無藝故當一都之㑹買地以為基結屋以為莊繚以牆
垣固其扄鐍使出納惟謹而數易以稽嵗取其贏以買
公田公田有贏則欲盡歸田之出於私家者更有餘則
將用近世朱文公之制别之為社倉春散秋斂以惠其
都之人其斂之也稍加息焉庶變通不窮而用不得無
藝一舉而成大利二始也上户自為計終也小民均其
[023-19a]
利始也頼義役之贏而社倉以基終也資社倉之息而
義役以固豈非既盡美矣又盡善歟莊成屬余為記事
之始末余實與聞之故不得辭役之成實寳慶丙戌十
一月旦莊之成實紹定已丑四月既望凡諸家始出之
私田與續置之公田皆載之下方云紹定癸已十月旦
漫塘叟劉某記
   石氏静山堂記
泉以亷名亷非泉之實過之者亷也溪以愚名愚非溪
[023-19b]
之實居之者愚也石子名其所居九華之麓曰静山而
求記於余問山之所以名石子曰静固山之實也而動
者人之常山固静矣而人居是山者不能以常静則名
固非山之所得有也若吾之生平蹤跡半天下凡所過
通邑大邦必識其豪傑所過名山大川必察其風土之
宜物産之異與其地之險易俗之厚薄其志盖將有為
也及夫年運而往静觀時事屬饜世故知夫天地大物
固非綿力薄才所能任造化真機亦非私意小知所能
[023-20a]
識以莛撞鐘以蠡測海祗為無益故浩然而歸收其壯
志斂其英氣逍遙乎兹山以與造物者游此固静之實
也以我之静合彼之静孔子曰仁者樂山又曰仁者静
其庶乎余曰若子所言居山而安乎山則庶矣而子豈
一於静者静極復動則子雖身居是山而是心已飛馳
於八極之表是山也將與世之欺世盗名者不異或遂
不顧其初翩然而去則蕙帳空松關寂不但猿驚鶴怨
兹山之靈亦為之汗顔矣子以為如何石子曰噫子言
[023-20b]
過矣吾將寄子言於壁以終求所以不負兹山則書以

   金壇縣丞㕔壁記
丞以貳其長自省府寺監皆然獨邑乎哉然丞邑者率
以位偪為嫌以渉筆占位為常視其長之得失邑之治
不皆若已無與焉者豈非以唐韓文公為崔斯立作記
有取於吟哦自適而然歟余觀斯立之為人盖寄懐事
外而虚言以為欺者文公之記抑有譏焉不然則為之
[023-21a]
解嘲云爾而來者不察顧謂為職之宜然則然與夫食
焉而怠其事文公方述王承福之言以為官守者戒而
又述斯立之語以開之其然歟趙君全質之丞金壇異
於是余居田間雖罕與有位者接然得之輿誦其受輸
也平故民不殘其出納常平也謹故民有恃又其嚴於
律已而義利之間甚辨和以接物而上下之交無間言
暇日以壁間刋前人名氏嵗久無餘將礲石以繼俾余
記更端之由余以君之事足為來者則故不辭而為之
[023-21b]
書君名彦相今官承直郎盖魏王宫𨽻川郡王七世孫
真不負丞者云
   鎮江府減秋苗斛面記
州縣受常賦之輸有耗有費未免取贏於正數之外而
所取復有分𨽻藉賢牧守欲使惟正之供而勢有不可
所在皆然乾道間南徐郡太守宣城陳公天麟始於正
苗一石之外定為三斗八升之數仍使民自行槩吏不
得上下其手一時稱便其後數雖有定而斛斗更易官
[023-22a]
吏並縁増加視正數㡬倍蓰民或有詞上官問視常嵗
數何如曰如舊則委不問而斛斗之増大顧以為細故
弗察民是以無告今太守韓公到郡思所以廣上恩寛
民力戒飭受輸官吏毋求多於常數之外惟謹亦既底
績又思所以為此郡無窮之計乃盡索府縣倉斛斗一
凖文思院所頒更新之於是在官則三斗八升之數不
虧而民間輸送一石視常嵗殆不止獲三斗八升之利
千里宅生歡呼起舞既而合辭請於郡民劉某丐書其
[023-22b]
事於石以無忘公之徳某常病世人之論謂官民不兩
利茍利於官民必受弊民茍利矣官何以支由吾郡言
之則凡倉庾耗折之數觧發之費與凡分𨽻於監司府
縣者無一損於舊而民間之受惠如此謂官民為不兩
利得乎特患為民上者明不足以有察耳傳曰公生明
惟至公則明足以察韓公得之公諱大倫今以治最擢
位省郎就總淮浙兵餉兼知本府云端平甲午清明日

[023-23a]
   丁橋太霄觀記
地因人姓姓以人傳茅山旌隠君子之居吕城著故將
軍之績况姓不徒傳而地里有適相符者乎丹陽縣東
南六十里跨小溪為橋而姓以丁莫知其所自始橋東
南望冡阜纍然曰千墩溪北流五里合于大溪曰白鶴
問之土人曰吾里令威丁仙之故里也丁其姓白鶴其
所化以飛冡阜纍然者其所歌以警世也質之漢末遼
東華表柱所題信其辭曰丁令威丁令威化作遼東白/鶴飛遼海千年一度歸城郭如故人
[023-23b]
煙非何不學/仙冡纍纍然令威之事於傳無所考又丹陽距遼東
逺雖神仙馭風乗雲徃來倐忽亦不應遼濶如許疑以
傳疑圖志亦闕不録其地自梁大同間有觀曰靈應以
奉老子祠而祠令威於其側皇宋治平中更曰太霄嵗
久殿宇傾頹嘉定中知觀事薛汝顯與鄉之長者殷用
約殷沂殷喬年薛天錫賀明貢友龍包隲叚光祖茅文
徳始率衆鼎新之欲買田以安衆未能而汝顯沒弟子
張志元與其徒茅宗明欲使來者毋忘其師之功介余
[023-24a]
甥蔡天成謁余為記余素不為老氏學數謝不能而二
人請不已因思老氏之道雖非吾所謂道要亦有教焉
今夫十家之聚必有米鹽之市曰市矣則有市道焉相
時之宜以懋遷其有無揣人情之緩急而上下其物之
估以規圭黍勺合之利此固市道之常丁橋雖非井邑
而水可舟陸可車亦農工商賈一都㑹於此而作為宫
室舍方外奉清浄教使入其門者皆厭世俗之喧卑想
太霄之清麗洗滌其念慮祓除其纒染以與造物者游
[023-24b]
否亦省嗜欲薄滋味養生全真而不為市道所溺其於
世教可不謂有功乎書其功以詔來者使毋忘其初宜
也余故不復辭而為之書時端平改元嵗次甲午清明
日記
   莊氏贍墳田記
婦人之仁不能及逺若五葉莊氏婦王氏其仁之至而
其事足以行逺者歟王氏烏衣故家譜牒猶存父起家
場屋為儒林郎石城縣丞而卒有子介卿蚤世孫天錫
[023-25a]
懦不自立王氏葬之大雲鄉堵莊之原既葬而家益貧
王氏大懼身沒之後墳墓不保乃傾平生蠶繅紡績之
贏建庵以居守者又買田六十畝以贍之且慮莊氏王
氏之子孫後各視為已私介其子壻俾漫塘叟書之石
以見是田也非王氏所携以來亦非莊氏所捐而子庶
二氏子孫不得析而墳墓得以永保嗚呼其慮之深其
事可謂逺也矣其志亦可哀也哉端平甲午重九前二
日記
[023-25b]
   竹磵記
可使食無肉不可使居無竹竹有何好而人愛之竹心
虚虚則不窒竹榦直直則不撓竹節堅堅則不折挺然
而無所附麗則有特操貫四時而不改柯易葉則有常
徳宜人知愛之而於磵谷之間者為尤勝盖其聳然而
上者若振衣千仞岡其叢然而下者如濯足萬里流或
風度林杪錚然如戛撃鳴球或泉墮石涯泠然如搏拊
琴瑟誠幽人勝士欲擇而居之而不得者清湘黄雲夫
[023-26a]
自然所居兼得之故以自號而求記於余聞者笑曰雲
夫飄然一身客游數千里隨寓而竹固無有磵亦安在
子之為記大似賦子虚烏有雲夫得記又似於青錦囊
中添一長物竟亦何益雲夫曰不然吾藉杯酒以揖江
山之勝托聲詩以發天地之藏遇酒輙飲飲而醉醉而
吟短章大篇或不足以盡情則曵杖而游憑髙而望
五湖如杯三山如拳石凡賦形宇宙間大者逺者小者
近者皆我几案間物况竹磵我先人之舊居其能自外
[023-26b]
於几案間乎幸善為我為記余曰唯則書以贈俾掲之
隨行以張其氣且以慰其懐土之思云
   白雲精舍記
羅季能既葬其親因營冢舍命族人之為佛者曰普恩
主之恩頗知書識理道游山澤間遇㑹意處即欣然忘
返季能既去家而仕恩復得異景於所居之偏結屋三
間棟宇高明面勢宏敞一峯聳秀鵠立當前而横塘之
水實漫其下水光山色上下澄鮮暮靄朝霞迭來獻狀
[023-27a]
恩居而樂之使請名於季能父季能父書來屬余且曰
盍有以慰罔極之思余謂物之在山莫如雲其舒巻無
心似有道者亦莫如雲請名曰白雲精舍而繫以辭曰
白雲孤飛大行之埜昔賢感之吾親舍下維季能父事
死如生悠悠我思天末雲横
   諸暨縣重建縣獄記
端平改元朝議大夫尚書吏部郎中牛君大年奉詔以
直敷文閣提㸃浙東刑獄行縣至越之諸暨問政之否
[023-27b]
臧而邑之人誦知縣事承議郎薛君興祖之賢不容口
以為自君之來追胥不入鄉科罰不及民獄無淹囚亦
無濫繫使者既慮囚至獄訂所聞益信惟獄屋承百年
之舊凜乎將壓而縣匱於財莫能新使者既嘉薛君之
賢且謂不及君更造後將病民欲有以資之而帑無羡
儲既歸飭吏問建臺以來折俎之當受者㡬何曰八百
緡時公已丐祠得請治裝將行曽不少靳符縣盡畀之
薛君既嘉與邑人共拜賢使者之賜深惟土木之役所
[023-28a]
闕者衆或狥吏而屬之吏必有並縁為姦者藉得集事
而孤賢使者之知奈何即盡屛羣吏擇士之賢者分委
之使凡所市各以其土之有而所酬一以其時之直闢
其地使寛而明培其基使高且固岸以石而水不能齧
繚以牆而人不能踰析而為牢者五男女各異而敞其
中為勘㕔峙而為庫者四衣糧囚具各異而環其旁為
𨽻舍又覆地以板使蒸濕不至飾牀以漆使蚤蝨不侵
其為慮甚周其為計甚逺先期貽書使余紀其成余於
[023-28b]
牛君有研席之舊於薛君亦薄有連其將何辭而以病
故因仍不果暨薛君書再至知為垂絶之筆而君之死
既浹日矣余捧書泣且念牛君既得請奉祠而汲汲捐
金以曲成賢大夫之美薛君已盖棺有日而拳拳求記
以無忘賢使者之知二事皆世所罕余顧以病不能及
薛君之存大書以警頽俗余實有負姑述其畧以授薛
君之弟庶㡬昔人掛劒之義云牛君字隆叟石埭人某
年進士薛君字某某處人某年進士余為漫塘叟劉某
[023-29a]
時端平乙未秋八月既望
   平江府虎丘山書院記
祕書丞永嘉曹君提舉常平茶鹽事於浙西權斂散之
宜而水旱有儲究阜通之理而公私有裕又持受輸之
平而輸者說申義役之勸而役者安既田里晏然臺無
留事一日領客登虎丘致敬於先正和靖先生尹公惇
祠下慨然有懐以為方紹興五六年間中原震蕩南土
未安内之所急者帷幄决勝之謀外之所急者奔走禦
[023-29b]
侮之士先生惸然一老漂泊蜀中猶鳬雁之飛於江湖
何算而我高宗皇帝一聞侍臣之舉求之惟恐不及慮
其出之難既飭宣司具禮以津遣慮其來之緩復飭所
至加禮以勸行金遞絡繹於中塗膚使肅迎於候館脩
門未入而列之經筵講席未温而陞之禁從禮貌之隆
冠絶當代我高宗之意夫豈徒哉二老歸而周興四皓
來而漢定天命人心之去留固有非知力所能與者異
時經筵密勿志意交孚危微精一之㫖既有以續堯舜
[023-30a]
禹湯文武六七聖人之傳緝熙光明之學又有以垂我
宋聖子神孫億萬斯年之式皇乎休哉初先生退自經
筵來館於此猶榜曰三畏齋其持敬不倦如此嘉定中
郡守陳君芾始因郡人黄士毅等請即三畏齋之舊繪
像建祠君以為貎像之有嚴雖足慰典刑之仰而佩衿
之益逺寧能無城闕之嗟擬計積累之贏畧倣先朝四
書院之制並祠築室以舍學者買田收榖以食之而儲
和靖與其師若友之書於中庶履其地必思其人誦其
[023-30b]
書必求其㫖事方權輿而知府事真寧張君嗣古提典刑
獄前使者浚儀趙君汝&KR2626後使者南豐曽君頴秀復從
旁從臾之且各捐資以助由是材不靳直工不靳傭指
期而成不愆於素繼自今朋簮日盍户屨日滿有學聚
問辨之益無孤陋寡聞之蔽斯文未䘮於此有觀焉既
成而屬余以記余方病呉人迷於佛而不知反以為曹
君此舉上而光昭我高宗皇帝聖徳之大下而迓續我
和靖先生道統之傳而所以美教化移風俗稱其為部
[023-31a]
使者又於是乎在故不辭而為之書君諱豳今官朝奉
郎余為漫塘叟劉某時端平乙未八月中澣
 
 
 
 
 
 
[023-31b]
 
 
 
 
 
 
 
 漫塘集巻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