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1a] 
象山先生全集卷之十六
書
與章德茂
此月両拜手翰如奉談麈慰浣之劇伯兄以老病不
獲進謁爲恨重蒙致禮之勤豈勝感戢小兒持之獲
侍尊爼所以待遇者皆過其分尤切悚愧如聞屬有
手足之戚諒深追悼後時修慰不專尚幸裁恕小兒
頗能道餘教萬一警䇿多矣荆州迯卒視州郡爲逆
旅周流自如莫知禁戢平日若此緩急安能防閑比
方稍修其籍革頂名之弊圖致請扵大府丐與隣郡
[016-1b]
爲約以絶迯逸之患適得公移甚愜下意即已行下
巡尉義勇等嚴其跡捕近有襄陽迯卒投募在此捕
者㝷至即令擒去矣敝邑自某入境迯卒亦不少有
未獲者恐在府下徑差人跡捕或恐此軰群黨欲丐
移文兵官巡尉義勇等爲之應援倘蒙捕獲亦可懲
後也干冐威尊不勝惶恐
二
某備數屬壘倐閱半祀名雖北鄙寔帶嚴城光潤所
蒙最爲親切粗謹職守未至
敗無非大府之賜尺
牋闕焉不干記史是猶陟嵩華而忘山泳江湖而忘
[016-2a]
水揆之常情宜獲罪戾比得邸吏别報乃知姓名首
塵薦剡所以奨借之辭寵甚聞之惕然弗稱是懼治
古公道還扵盛世前軰典刑蔚乎斯在敢不益勵素
志勉竭駑朽蘄無負斯言世俗私謝之禮則不敢以
累門下伏冀髙明必垂洞察職事所當控聞者雖有
公状亦合更具禀劄慮勤聴覽且恃照臨之密邇皆
缺弗致今受知之深乃如此尢不容以言謝
三
奉十八日手誨愛民閔雨之誠尚賢戢姦之㫖可謂
両盡而兼著豈勝歎仰公道之任歸門下乆矣非適
[016-2b]
今日某區區之志粗知所擇雷同苟合竊亦所耻同
官相與當何求哉事惟其宜理惟其當議論設施不
必在已相期相勉大抵以此平居論事始有未合各
獻其宜仇然自竭反復之乆是非已明伏義如響人
得所欲殆莫知𥘉說爲誰主之也仰視㓕私之訓妄
謂或庶幾焉核實之命不容不以情報今茲旱勢可
畏殊甚襄鄂之間沂漢之舟鱗積灘底曠旬淹月而
不得進漢上雨晹可見扵此矣江流増减大府具知
之瀕淮並江諸郡屬嘗具禀續加詢訪舉亡異辭敝
邑𥘉六日致禱雖未即得霈澤壇遺之所朝莫致敬
[016-3a]
祠官未常不沾濕也惟望日終日晴徹四無纎雲既
望之朝率郡官迎致上泉復冐雨而歸自是日及今
隂雨無曠日境内獨襄水西鄕先得大雨七日八日
之夕自城上望雨色如黛震霆爲之逹旦十二三間
襄水東鄕如獨山等處亦得大雨至十七八間㳂江
鄕及與安樂東鄕徃徃得大雨矣比日郡城乃始霶
霈南鄕最旱處亦且得雨雨意至今未怠當陽亦十
七八以來雨始加大江東西田土較之此間相去甚
遠江東西無曠土此間曠土甚多江東西田分早晚
早田者種占早禾晚田種晚大禾此間田不分早晚
[016-3b]
但分水陸陸田者只種麥豆麻粟或蒔𬞞栽桑不復
種禾水田乃種禾此間陸田若在江東西十八九爲
早田矣水田者大率仰泉在両山之間謂之浴田實
谷字俗書從水江東西謂之源田瀦水處曰堰仰溪
流者亦謂之浴蓋爲多在低下其港陂亦謂之堰江
東西陂水多及髙平處此間則不能蓋其爲陂不能
如江東西之多且善也惟南鄕去山既遠且近江髙
平之地多又邇大府居民差衆故多不仰泉石之田
此田最下歲入甚多白楊一鄕此田居十五以匕梨
陂柘陂等鄕不下十二惟西北東鄕分則無此田矣
[016-4a]
然所謂水田者不善治堰則並髙處亦與平田相類
矣少者不十一多者不十三通之不過十二上泉距
郡城幾三十里迎泉之日迂視其田計其龜坼者十
一二外此皆尚有水然堰中已乾而不繼必大敗今
得雨可無害也惟白楊鄕等處髙平田全未種者見
施行今種晚榖及可助食者今歲亦幸有湖北平時
水浸有不可種禾者民皆種禾若復無水患又得時
雨或者可𥙷未種之田耳小兒歸就試經從大府輙
布此令進謁竊惟軫憂斯民之深所欲亟聞故詳及
之伏幸台察
[016-4b]
四
屬奉手誨益深佩服小子持之再望道德之光蒙接
遇之寵爲幸厚矣家問中備述餘教尤深感激傳有
聞民有姓易者爲乏食户强以錢取去倉粟或云在
長林境中及物色之乃無此事又云在當陽境内方
此詢究尚未報也俟得其實續當布聞比來雨澤無
不霑足但次第有過多之患十三日偶天隂與僉判
教授知縣人以一馬數卒行視田間苗甚秀發水皆
盈溢向曾龜坼者今得水茂暢過扵不缺水者髙坡
未揷秧者今揷已過半秧田甚多尚徃徃成群揷秧
[016-5a]
問何以能備此秧則曰年例如此若其不脩陂池不
事耘耨則皆枯死此地惰習未易空言勸之今冬欲
措置革此習又未知果能革否陸地耕種粟豆者却
多中稔爲有餘矣前書所謂湖田者雖未及物色勢
不能不病水耳襄陽唯南漳宜城間得雨外此皆乆
無雨是間舟泊襄水灘下者𥘉七八間得信猶言水
澁不能前進𥘉七日有微雨不成水十二三間自北
來者却云襄陽得雨成水但未通洽未知此後如何
乆傳北界旱甚河之南北至相食𥘉未敢信今東自
承楚西自均房來者其言若一恐或有是竊惟長者
[016-5b]
愛民之心追配禹稷無間扵遠邇内外獨恨華夷首
足之分未克大正皇朝德施仁風獨有限隔君子之
憂未容遽釋旦晚召還両地以究設施則樂民之樂
爲有日矣春間趙路分良弼來閱禁旅介然如古節
士㝷有孟正將通成統領和因事相繼過此適值同
官習射率然延至其間以觀其技馳射精熟議論慷
慨異時所見武弁不多其比陶冶下風者人材如此
推而廣之何事不可爲哉長林汪宰𥘉甚不堪姦民
之訟既見某薄治其吏亦不能無疑因曉以吾人無
他扵此軰行法以防微不得不爾即遂釋然奸民肆
[016-6a]
其欺罔以快私忿眞大蠧也長林具析申狀皆是事
實併用備申伏幸過目昨日得公移聞二縣以酒折
鋪兵糧長林斷無此矣長林鋪兵皆在軍倉請米軍
庫請錢皆是一色白米好錢未嘗有折支也當陽方
此詢之然以理揆之沈宰處事極有理不至如所聞
或恐有疑似又當有曲折須其報即具申也近日以
所獲刼盗中有二人是攫客稍以榜約束之兼聞此
軰群黨擾寺觀與鄕村民户頗甚故不得不裁之亦
不敢以禀聞也西蜀之飢淮浙之蝗皆令人不能置
懷處州豪民爲盗猶可憐也此上雖雨澤粗足尚用
[016-6b]
懔懔日俟教誨以免罪戾伏幸終惠
五
稍踈記室之詢徒積傾仰今歲之旱諸鄕皆有少損
而南鄕頗甚𥘉擬瀕江湖下鄕常歲所不種者今歲
可種謂可以𥙷近両月間江漢之流無雨而漲溢者
凡三所種之田與𬞞茄麻粟皆爲烏有同官赴試與
𬒳檄而出者皆親目其事歸言其状爲之怛然比已
分委同官四出檢視前數日方歸所得尤詳旱澇之
餘米榖自少而諸處糴米之舟皆鱗次㟁下如都綂
司至使人扵鄕村攔截載負米者本軍今歲以民艱
[016-7a]
食逐時發常平以賑之所糶幾二千石見樁糶過常
平錢二千緡倉臺公移踵至催以此錢趂時糴米以
備來年賑濟雖分差人於熟鄕収糴而來糶者絶少
比數日以來米不出市民復艱食見出常平賑糶近
來屢謀岀賞牓禁米舟下河而吏軰輙以恐有遏糴
之嫌爲言𥘉以其有理亦與同官熟論而從之近日
事勢尤逼又見郢州以百千之賞禁米舟下河此間
新發舉人親戚之家犯其禁用朱漕之言免其罪竟
納賞錢試以問吏吏復爲遏糴之說昨日同官相聚
復有議洩米之禁因評吏言果出於公乎抑有私意
[016-7b]
乎同官皆謂此軰必有親故厚善之人商販米者故
以此爲地耳豈有公心哉疑未决間忽𬒳使臺公牒
深恠事未施行已蒙止絶殆所謂止邪扵未形絶惡
扵未萌雖然此事乃如吏軰之意敝邑元無是事不
知誰敢致此說扵大府疑必有交鬪其間者有不可
不察也某平時不能飾說况在門下尤不敢不用其
情鄕來襄陽遏米價米舟至者皆困不能前然卒以
賂津吏有夜竊過者常謂法禁徃徃不足恃比年場
務益艱商旅多行私路私路舊微小少所知者今皆
坦途通行北境連年不熟今歲尤甚近聞米過唐鄧
[016-8a]
間多不以舟小民趍目前之急不暇爲後日計况肯
爲鄕曲計爲州縣計乎使米粟有餘無禁其洩可也
今方甚不足以坐視其洩恐亦未宜敝邑𥚹小今歲
纔數旬不雨市輙無米鄕民素無蓋藏同官出入村
塢者皆謂未常見囷倉人家多茅茨其室廬不能深
奥大率可窺其有者乃儋石之儲耳風俗所自来非
一日今日不爲之計後將益弊今所謂洩米非洩扵
南之患洩扵北之患也已若有餘或能粗給則推以
與人乃所願也此方有旦暮之憂而不爲後日計者
方累累舉所恃以洩恐不容坐視薄遽亟此布禀丐
[016-8b]
察言者之奸續容商議所以處之之宜别當具禀伏
幸台察
與張元善
漕臺數有便郵其發多值冗不克附問累託象先致
意㑹次當必及之嚴山蓋倉其說未善若謂以舟致
之㐮陽則江漢湍淺曠日持乆當漲溢時風濤險悍
類不可行陸運則自嚴山至班竹號六十五里山路
阻隘﨑嶇其實不止此數又類有水隔春夏之間毎
用阻絶本軍至班竹八十五里乃坦塗又嚴山非市
井去處人煙踈闊儲草則可儲粟則難扵㸔守莫若
[016-9a]
葺軍倉以儲粟今子城既固如在枕上矣長林巡視
小路常親歴其地叙說甚詳已備在公状中幸裁之
九江德化丞鄧約禮字文範階爲文林今冬當代其
家世建昌乃臨川李侍郎德遠之壻其居舊遭回祿
未赴徳化時寓居李氏今其妻兄官滿歸臨川鄧丞
欲及未代前一歸建昌營居舎願丐使臺一檄若蒙
垂允但付此間旦晚即附徃也亦嘗託象先轉凂諒
必無阻此公鄕里之秀端慤純正甚有宦業比年攝
両邑當事之難拯其敝壞更使爲佳地民之戴之不
忍其去無愧史冊所書異時真可備藥籠中物韓昌
[016-9b]
黎字戒以在得人卒章要哉言乎敝邑両令皆賢教
官時有禆𥙷自簽以下皆悉心營職無有異志唯稅
官頗謬近得一指使佐之其職頓舉拙者不過扶持
勸勉使其善意不替有加庶幾蒙成以免戾今農賈
安帖吏卒抑畏盗賊衰息作則輙獲訟牒之少乃至
曠旬械笞塵委五刑植立試用希濶用必聚觀此豈
迂拙所能坐致竊自幸者亦同官適逢其人耳方至
此時積訟頗多非其俗惡乃不能無敗群者耳此軰
遨逰城市持吏長短無理致爭期扵必勝敵不能甘
遂成長訟諸司不止乃至臺部𥘉既精求案牘辯其
[016-10a]
曲直既又曉以義理使得自新能自伏義願改者固
十八九至扵怙終之人雖稍柔服扵一時尚圗復逞
扵他日同惡亦視此爲消長所大幸者諸司皆賢明
此軰無所復逞今訟之日少俗之日厚亦正以此向
來得書謂未識張監張監趍向甚正議論有典刑到
任以來文移條理毎每可服張憲在九江時假道識
之蒙渠約飯亦自道其政大抵亦有家法聞到常徳
多病少見賔客公文亦多傳入宅書押若無所孰何
引大體卧護政亦何傷雖曰德星聚可也稽之事實
乃有大謬不然者今敗群之人皆走憲臺此軰不之
[016-10b]
他司而之憲臺殆必有侮而動今不問宜可動輙索
案案之徃也又不知所處動輙可恠聞憲臺之吏最
無禮而又能觀其文移行遣似皆出吏軰敝邑亦有
數事他郡可推而知之未欲盡述其本末若欲知之
後便禀聞也聞象先與之相善不知能有道以已之
乎奸吏猾民託以擾郡縣害良民傷政敗俗亦不細
矣官之不可非其人如此哉乆不奉問引筆輙累累
如此可一笑也
二
併啓三函良佩謙眷備承作止足慰傾馳事皆得請
[016-11a]
尤用感服近日得雨稍大境内頗周遍唯傍江陵界
上多未種此恐無及耳和糴一事得不及敝邑可謂
大惠屬者不雨曾未踰月民已艱食亟發常平之粟
四散賑之僅免狼狽繼此雨澤霑足倘得中下熟敝
邑欲自措置私糴少米貯之鄕間以爲異時之備此
謀或遂皆門下之賜也修城會子甚濟空乏餘㑹若
便得乃幸望示其期交納銀綱䖏免苛留之患皆藉
餘庇兊換㑹子二萬貫其數甚少聞之去年換㑹子
時官府行之㓕裂細民又不善觀掲示誤認下文立
限三月之内有不及之數並仍舊流轉交易買賣遂
[016-11b]
收不損壊者不赴塲換易及至限滿既行使不得悔
之無及今此懲前日之害叢凑來換官吏見發到㑹
子不多遂人限其數日限其人來者頗以爲病前日
令其限數日換三四千緡來者原原後又將不止又
以商人以㑹子難得滯留扵此所積或三四百千或
七八百千官吏見其數多又是商旅又限其數不肯
換與來訴淹留折閱之状勢不容不換與之所發㑹
子不供數日耳公移再求五萬勢恐未止此數若覺
未足又當上凂前日得新漕臺復書見其辭氣温厚
有前軰典刑甚爲之喜第前此不相識未欲遽以片
[016-12a]
𥿄輸腹心象先書中屢言林幹之賢欲通書偶亦未
及漕臺會次得借一言之重使獲區區牧飬之志不
勝幸甚郡縣非得使家相知聞相假借則吏文之能
掣肘者多矣切幸介念汪長林真愛民如子近有奸
民楊汝翼方九成者嗾其黨類十餘人擁帥庭訴其
虐民詞中有云欲訴本軍又恐知軍刪定太慈若只
送縣愈起讐民之意某在此𥘉未甞以姑息從事猾
吏奸民爲柔良害者屢䋲治之矣單辭虚偽或不待
両造而得其情㝷問根本與之反覆頃刻之間有姦
露辭屈伏罪而去者區區於此自謂有一日之長訟
[016-12b]
爭之少盗賊之衰殆亦以此愚民但見械笞塵委試
用希闊徃徃有慈仁之說其姦黠駔儈者實有所憚
且惡其不便扵已他未有可以中傷且倡和其間加
大慈等語以爲媒蘖之地帥庭之訟此其驗也帥方
禱雨未應此軰乗時投辭帥舊知長林方得書稱歎
其羙見規某不能拈出此牒㝷至亦不能不疑觀其
判辭不止扵疑遂至盛怒章文賢甚某卽以書觧之
渙若氷釋此等尤令人敬服王謙仲在隆興時曾傳
閒一事即以書告之政與此相類謾錄徃一觀此等
亦不可不知也後見謙仲報書云果有是事但所判
[016-13a]
甚平却不至扵長奸也此間號民淳但細民淳耳至
其豪猾則尤陸梁扵江浙也因筆不覺忉忉
象山先生全集卷十六
[016-13b]
[016-13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