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253 象山集-宋-陸九淵 (master)


[005-1a]
象山先生全集卷之五

  與吕伯恭
往歲先判府窀穸願比扵執事而卒不果旣欲展慰
又不果去冬因東陽郭伯清宅人嘗拜䟽略申慰誠
計必徹聼某前此雖得一再瞻見殊未得欵聼教誨
竊惟執事聦明篤厚人人自以為不及樂教導人樂
成人之美近世鮮見如某踈愚所聞扵朋友間乃辱
知為最深苟有所懐義不容黙天下事理固有愚夫
愚婦之所與知而大賢君子不能無蔽者元獻晏公
[005-1b]
尹南京日文正范公居母夫人憂元獻屈致教導諸
生文正孳孳誨誘不倦從之㳺者多有聞于時竊聞
執事者儼然在憂服之中而户外之屨亦滿伯夷柳
下恵孟子雖言其聖至所願學則孔子文正雖近世
大賢至其居憂教授豈大賢君子之所蔽乎執事之
所爲標的者宜不在此執事天資之美學問之愽此
事之不安扵心未契扵理要不待煩說愽引而後喻
竊聞凡在交㳺者皆不爲執事安諒執事之心亦必
不自安也夫苟不安何憚而不幡然改之乎扵此而
改其所以感發諸生亦不細矣舜聞善若决江河沛
[005-2a]
然莫之能禦君子之過及其更也人皆仰之伏願不
憚改過以全紀孝之心不勝至願
  與吕子約
學者之病隨其氣質千種萬熊何可勝窮至扵各能
自知有用力處其致則一唐虞三代盛時邪說詖行
不作民生其間漸扵聖人之化自無昏塞之氣乖薄
之質其遷善逺罪之處不謀同方雖然自下升髙積
小之大縱令不跌不止猶當次第而進便欲無過夫
豈易有以夫子之天縱猶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
可以無大過矣瞻之在前忽然在後顔子之粹而猶
[005-2b]
若是如有所立卓爾之地竭其才而未能進此豈可
遽言乎然開端發足不可不謹養正渉邪則當早辨
學之正而得所養如木日茂如泉日流誰得而禦之
今之學者氣不至甚塞質不至甚薄鄕善之志號為
篤切鞭勉巳至循省已熟乃日困扵茫然之地而無
所至止是豈非其志有所䧟學有所蔽而然耶臨深
履米此古人實處浴沂之詠曲肱陋巷之樂與此不
相悖違豈今之學失其正無所至止謬生疑懼浪為
艱難者所可同日道㢤二書皆言近實似知其病考
其要歸乃非實省但循此轍恐成坐玩歲月終無近
[005-3a]
實時耳愚見如此若謂不然後便幸有以見教
  與戴少望
某銓曹報罷歸巳及秋侍親粗適無足道者向辱下
問諄諄時竭愚心辱以爲可語益用不敢不自盡扵
左右别旣經時兄亦渉歴千里而歸婺女宿留龍窟
卧病與凡航川輿陸者無往而非進學之地來示謂
向意爲學而新功殊未蒙有以見教者何耶起居食
息酬酢接對辭氣容貌顔色之間當有日明日充之
功如木之日茂如川之日増乃爲善學古人之多多
形容詠嘆者固皆吾分内然戕賊䧟溺之未免則亦
[005-3b]
安得不課其進雖如顔子夫子猶曰未見其止易知
易從者實有親有功可乆可大豈若守株坐井然㢤
如中庸大學論語諸書不可不時讀之以聼其發揚
告教戕賊䧟溺之餘此心之存者時時發見若火之
始然泉之始逹苟充養之功不繼而乍明乍㓕乍流
乍窒則淵淵其淵浩浩其天者何時而可復耶任重
道逺繄兄是望敢布胸臆少見切磋之誠且以求教
  與舒西美
某時下從諸兄講學不敢自棄頗有日益恨不得吐
露以求教也今歲都下與朋友講切自謂尤更直截
[005-4a]
知前日今時學者悠悠不進號為知學耳實未必知
學號為有志耳實未必有志若果知學有志何更悠
悠不進事業固無窮盡然古先聖賢未嘗艱難其途
徑支離其門户夫子曰吾道一以貫之孟子曰夫道
一而已矣曰塗之人可以為禹曰人皆可以為堯舜
曰人有四端而自謂不能者自賊者也人孰無心道
不外索患在戕賊之耳放失之耳古人教人不過存
心養心求放心此心之良人所固有人惟不知保養
而反戕賊放失之耳苟知其如此而防閑其戕賊放
失之端日夕保養灌漑使之暢茂條逹如手足之捍
[005-4b]
頭面則豈有艱難支離之事今曰向學而又艱難支
離遲囬不進則是未知其心未知其戕賊放失未知
所以保養灌漑此乃為學之門進徳之地得其門不
得其門有其地無其地兩言而决得其門有其地是
謂知學是謂有志既知學旣有志豈得悠悠豈得不
進元英春間相聚始𥘉亦間關旣而感發端的臨别
時曾畧箴其自喜過當旣過曁陽便悔所以箴之者
適所以病之今聞不甚進其原皆起扵此别有書言
之尊兄朴茂無他蹊徑苟能端的自反灼知䧟溺戕
賊之處特逹自奮誰得而禦之不然恐未免為不知
[005-5a]
學為無志而巳矣
  與髙應朝
比得書知為學進進甚喜為學不當無日新易賛乾
坤之簡易曰易知易從有親有功可乆可大然則學
無二事無二道根本苟立保養不替自然日新所謂
可乆可大者不出簡易而巳應朝旣自知資質偏駁
不廢磨礲亦復何憂亦復誰禦然當知染習未盡大
體實不得為無傷也未及作子約書寫至此思子約
書中有宜扵靜未宜扵動之說此甚不可動靜豈有
二心旣未宜扵動則所謂宜扵靜者亦未宜也先作
[005-5b]
應之書不及此成之到此講切曲折却具應之書中
大抵學者各倚其資質聞見病状雖復多端要為戕
賊其本心則一而巳作書多不能詳要之詳亦未必
有益苟有根本自䏻不懈怠不倦與同志切磋亦何
患不進學如顔子猶曰未見其止惟益勉之
  與楊敬仲
此心之良戕賊至扵熟爛視聖賢幾與我異類端的
自省誰實為之改過遷善固應無難為仁由巳聖人
不我欺也直使存養至扵無間亦分内事耳然懈怠
縱弛人之通患舊習乗之捷扵影響慢㳺是好傲雪
[005-6a]
是作㳺逸淫樂之戒大禹伯益猶進扵舜盤盂几杖
之銘成湯猶頼之夫子七十而從心吾曹學者省察
之功其可巳乎承喻未甞用力而舊習釋然此真善
用力者也舜之孶孳文王之翼翼夫子言主忠信又
言仁能守之又言用其力扵仁孟子言必有事焉又
言勿忘又言存心養性以事天豈無所用其力㢤此
中庸之戒謹恐懼而浴沂之志曲肱陋巷之樂不外
是矣此其用力自應不勞若茫然而無主泛然而無
歸則将有顛頓狼狽之患聖賢樂地尚安得而至乎
  二
[005-6b]
日新之功有可以見教者否易簡之善有親有功可
乆可大苟不懈怠廢放固當日新其徳日遂和平之
樂無復艱屯之意然怠之乆為積習所乗覺其非而
求復力量未宏則未免有艱屯之意誠知求復則屯
不乆而解矣此理勢之常非助長者比也頻復所以
雖厲而無咎仁者所以先難而後獲也若扵此别生
疑惑則不耘助長之患必居一扵此矣當和平之時
小心翼翼繼而不絶日日新又日新則艱屯之意豈
復論哉顧恐力量未能至此耳
  與項平甫
[005-7a]
孟子揠苗一段大槩治助長之病真能不忘亦不必
引用耘苗凡此皆好論辭語之病然此等不講明終
是為心之累一處不穩當他時引起無限疑惑凡此
皆是英爽能作文好議論者多有此病若是朴拙之
人此病自少所以剛毅木訥近仁而曾子之魯乃能
傳夫子之道凡人之病患不能知若真知之病自去
矣亦不待費力驅除真知之却只說得勿忘兩字所
以要講論者乃是辨明其未知處耳
  與舒元賔
得書開讀殊覺未甚明快此事何必他求此心之良
[005-7b]
本非外鑠但無斧斤之伐牛羊之牧則當日以暢茂
聖賢之形容詠歎者皆吾分内事日充日明誰得而
禦之尊兄㸔到此不湏低囬思索特逹奮發無自沉
扵縈廽迂曲之處此事不借資扵人人亦無着力處
聖賢垂訓師友切磋但助鞭䇿耳
  與徐子宜
某無能連黜銓寺今始以免試擬隆興靖安簿六年
闕去家四百里乆離侍下欲急歸文字但託淳叟取
比來所得朋舊多好氣質講切端的亦自覺稍進兄
為學必日新恨不證扵兄也端卿蕃叟成之淳叟諸
[005-8a]
公自相講切皆自謂有益某觀之甚不謂然諸公雖
各不同然學失其正一也嘗論其說均為邪說其行
均為詖行淳叟最先知過成之相信甚篤然蒙滯竟
未開明端卿力戰大屈而後有省蕃叟相見始恐懼
而又不能飜然見李叔潤與之言惡俗交戕之處泫
然流涕感激良深自此亦可以為學第恨相處不乆
耳此心之良人所均有自耳目之官不思而蔽扵物
流浪展轉戕賊䧟溺之端不可勝窮最大害事名為
講學其實乃物欲之大者所謂邪說誣民充塞仁義
質之懿者乃使之困心疲力而小人乃以濟惡行私
[005-8b]
兄質性篤厚行已有耻不至有是然近來講學大率
病此不敢不相告劉伯正嘗相聚否聞其荘整廼是
有進不及作書煩爲致意天民重困猶昔皆聞見駁
雜之弊近嘗苦口與言稍能自反應之亦復荒唐今
此相聚相欵志嚮却篤知非甚明有可喜者亦可爲
天民慶也端木君舉象先益之諸兄時相聚否蔡行
之何以不來參部彭子復戴少望皆安在爲况如何
前年得少望書復書頗切磋之不知其書曾達否兄
講下多秀異否劉司業在江西民甚頼之以與同官
不恊得綿州去矣便中特此奉記室餘祝爲吾道自
[005-9a]

  二
婺女之行道經上饒往往聞說其守令無状與臨川
大不相逺旣而聞景明劾罷上饒南康康守方喜今
時監司乃能有此差强人意劉文潜作漕江西光前
絶後至其帥湖廣乃逺不如在江西時人才之難如
此某人始至人甚望之舊聞先兄稱其議論意其必
不碌碌乃大不然明不足以得事之實而姦黠得以
肆其巧公不足以遂其所知而權勢得以為之制自
用之果反害正理正士見疑忠言不入護吏而疾民
[005-9b]
陽若不任吏而實隂為所賣姦猾之謀無不得逞賄
賂所在無不如志聞有一二行遣形若治吏而偽文
詭辭謟順乞憐者皆可囬其意下人轉移其事如轉
户樞胥軰窺之審玩之熟為日乆矣所欲為者如取
如携不見有毫髪畏憚之意惟其正論誠意則扞格
而不入乃以此自謂其明且公也良民善士疾首蹙
額飲恨吞聲而無所控訴公人世界其來乆矣而尤
熾扵今日公人之所從得志本在官人不才然向者
邪說不甚盛風俗不甚壊公人未盡得顯然肆意官
人未盡與公人一律官人之才者固有實益亦難得
[005-10a]
盛譽官人之不才者亦尚藉常理常心黙有維持未
至泯然大亂十數年來公人之化大行官人皆受其
陶冶沉涵浸漬靡然一律而書生腐儒又以經術為
之羽翼為之干城沮正捄之勢塞懲治之路潜禦其
侮隂助其瀾故官人之才者雖易以自見易得盛譽
而無𥙷風俗無救大勢至其不才必至大亂中人無
以自立皆從風而靡隨波而流守正而材術不足以
自見者其心僅不泯㓕而不復可伸外之驅迫流狥
者亦不少矣此今時之大勢今之為善者猶持杯水
救車薪之火也然持杯水者常少而抱薪者常多某
[005-10b]
竊有區區之說以為可以絶薪而致水要在扵不厭
詳復不忽卑近相與就實以講求至理研覈其實母
遽以大意粗說蓋之則至理可明詖說可破至理明
詖說破則自其身逹之家國天下無不可為者君心
國論亦有致力處豈直州縣官吏間哉天生民而立
之君使司牧之張官置吏所以為民也民為大社稷
次之君為輕民為邦本得乎丘民為天子此大義正
理也今縣家親民撫字之職也縣家而害民州家得
以治之州家而害民使家得以治之今州家使家壅
之以胥吏塞之以僚屬所頼以通閭巷田畆之情者
[005-11a]
有𬒳害者赴愬也今乃以告訐把持之名而抑絶之
近來胥吏之妙用専在抑絶赴愬者之路懲一二以
威衆使之吞聲歛祍重足脅息而吾得以肆行而無
忌監司太守有服其役任其怨而不得享其利者有
相為相役而共享其利者
  與趙子直
比來道路田畆皆鼓舞盛徳汙吏黠胥頗亦歛戢鄉
來懐疑者皆巳冰釋矣然所在積弊非一日可去要
當耐乆緝理想大賢之心亦未易滿也大抵益國𥙿
民之心在吾人固非所乏弊之難去者多在簿書名
[005-11b]
數之間此姦貪寢食出沒之處而吾人之所踈者比
嘗攷究此等頗得其方蓋事節甚多難以泛攷要湏
扵一事精熟得其要領則其他却有縁通類舉之理
所謂一堵墻百堵調撫之秋輸鄉者病扵加合之無
藝又受領官吏髙下其手輕重不均有臨川陳知縣
鼎者議革其弊以為盡去之則州用軍糧名㑹等米
皆取扵此有不可闕扵是約其類毎斗加五十合而
令兩斛輸三斛官得以足民亦不病而又無輕重不
均之弊民大便之陳知縣既去後來又扵三斛之上
又加斛面曾有徐提舉者甚愛民一日不測入倉百
[005-12a]
姓皆訴斛面太重徐提舉方責罵受領官吏官吏輒
以州用軍糧名會米為解提舉不能加詰不知先已
兩斛納三斛已是筭足州用軍糧名㑹等米矣所謂
斛面者又在此外尅歛大抵不知節目名數之詳鮮
有不為其所欺者斛面之弊去年趙使君稍稍正之
民已大悅今歲撫雖小稔而連雨阻穫損折者巳十
三四今未穫者尚多巳穫者亦未得舂造苗限自當
有展而州縣殊無寛假之意稅租折變著令以納月
上旬時估中價凖折而折榖折穤侵民之直至扵再
倍其在今歲尤為可念列具詳細數納呈幸少留意
[005-12b]
觀之亦庶幾一堵墻百堵調者世儒耻及簿書獨不
思伯禹作貢成賦周公制國用孔子㑹計當洪範八
政首食貨孟子言王政亦先制民産正經界果皆可
耻乎官吏日以貪猥弊事日以衆多豈可不責之儒
者張官置吏所以為民而今官吏日増術以朘削之
如恐不及蹶邦本病國脉無復為君愛民之意良可
歎也百姓足君孰與不足損下益上謂之損損上益
下謂之益理之不易者也而至指以老生常談良可
歎也大著盡公守正今世鮮麗而諸公皆議其不宻
議者之心固有大病而在大著不為無疵語有失言
[005-13a]
之戒易有謹宻之辭不可不察也别紙所録利便不
可使胥吏見之
  與辛㓜安
輒有區區欲效芹獻伏惟少留聦明賜之是正竊見
近時有議論之蔽本出扵小人之黨欲為容姦瘦慝
之地而飾其辭說託以美名附以古訓要以利害雖
資質之美心術之正者苟思之不深講之不詳亦往
往為其所惑此在髙明必已洞照本末而某私憂過
計未能去懐敢悉布之且以求教古人未嘗不言寛
寛也者君子之德也古之賢聖未有無是心無是徳
[005-13b]
者也然好善而惡不善好仁而惡不仁乃人心之用
也遏惡揚善舉直錯枉乃寛徳之行也君子固欲人
之善而天下不能無不善者以害吾之善固欲人之
仁而天下不能無不仁者以害吾之仁有不仁不善
為吾之害而不有以禁之治之去之則善者不可以
伸仁者不可以遂是其去不仁乃所以為仁去不善
乃所以為善也故曰為國家者見惡如農夫之務去
草焉芟夷藴崇之絶其本根勿使能殖則善者信矣
夫五刑五用古人豈樂施此扵人㢤天討有罪不得
不然耳是故大舜有四裔之罰孔子有兩觀之誅善
[005-14a]
觀大舜孔子寛仁之實者扵四裔兩觀之間而見之
矣近時之言寛仁者則異扵是蓋不究夫寛仁之實
而徒欲為容姦瘦慝之地殆所謂以不禁姦邪為寛
大縱釋有罪為不苛者也罪疑為輕罪而有疑固宜
惟輕與其殺不辜寜失不經謂罪疑者也使其不經
甚明而無疑則天討所不容釋豈可失也宥過無大
刑故無小使在趨走使令之間簿書期㑹之際偶有
過誤宥之可也若其貪黷姦宄出扵其心而至扵傷
民蠧國則何以宥為扵其所不可失而失之扵其所
不可宥而宥之則為傷善為長惡為悖理為不順天
[005-14b]
殆非先王之政也自古張官置吏所以為民為之囹
圄為之械繋為之鞭箠使長吏操之以禁民為非去
其不善不仁者而成其善政仁化懲其邪惡除亂禁
暴使上之徳意布宣于下而無所壅底今 天子愛
養之方丁寜扵詔旨勤䘏之意焦勞扵宵旰賢牧伯
班宣惟勤勞來不怠列郡成風咸尚慈恕而縣邑之
間貪饕矯䖍之吏方且用吾君禁非懲惡之具以逞
私濟欲置民扵囹圄械繋鞭箠之間殘其支體竭其
膏血頭㑹箕歛槌骨瀝髓與奸胥猾徒厭飫咆哮其
上巧爲文書轉移出沒以欺上府操其竒贏與上府
[005-15a]
之左右締交合黨以蔽上府之耳目田畆之民刼扵
刑威小吏下片紙因纍纍如驅羊刼扵庭廡械繋之
威心悸股慄箠楚之慘號呼籲天墮家破産質妻鬻
子僅以自免而曾不得執一字之符以赴愬于上上
之人或浸淫聞其髣髴欲加究治則又有庸鄙淺陋
明不燭理志不守正之人為之緩頰敷陳仁愛寛厚
有體之說以杜吾窮治之意㳺揚其文具僞貌誕謾
之事以掩其罪惡之迹遂使明天子勤恤之意牧伯
班宣之誠壅底而不逹百里之宰真承宣撫字之地
乃復轉而為豺狼蝎蟁之區日以益甚不可驅除豈
[005-15b]
不痛㢤若是者其果可宥乎果可失乎至扵是而又
泛言寛仁之說以逆蔽吾窮治之途則其滋害遺毒
縱惡傷和豈不甚哉其與古人寛仁之道豈不戾㢤
今之貪吏毎以應辦財賦為辭此尤不可不辯今日
邦計誠不充𥙿賦取扵民者誠不能不益扵舊制居
計省者誠能推支費浮衍之由察收歛滲漏之處深
求節約檢尼之方時行施舎已責之政以寛民力以
厚國本則扵今日誠為大善若未能為此則亦誠深
計逺慮者之所惜然今日之苦扵貪吏者則不在此
使吏果不貪則因今之法循今之例以賦取扵民民
[005-16a]
猶未甚病也今貪吏之所取供公上者無㡬而入私
囊者或相十百或相千萬矣今縣邑所謂應辦月解
歲解者固多在常賦之外然考其所從出則逐處各
有利源利源所在雖非著令之所許而因循為例民
亦視以為常而未甚病也利源有優狹優者應辦為
易狹者應辦差難然通而論之優者多狹者少若循
良之吏則雖在利源狹處亦寜書下考不肯病民今
之貪吏雖在利源優處亦啓無厭之心搜羅旣悉而
旁縁無藝張竒名以巧取持空言以横索無所不至
方且託應辦之名為缺乏之說以欺其上顧不知事
[005-16b]
實不可掩明者不可欺通數十年之間取其廉而能
者與其貪之尤者而較之其爲應辦則同而其賦取
誅求扵民者或相千萬而不啻此貪吏之所借以爲
說而欺上之人者最不可不察也貪吏害民害之大
者而近時持寛仁之說者乃欲使監司郡守不敢按
吏此愚之所謂議論之蔽而憂之未能去懐者也不
識執事以爲如何今江西繄安撫修撰是頼願無揺
扵鄙陋之說以究寛仁之實使
聖天子愛養之方勤恤之意無逺不曁無幽不逹而
執事之舊節素守無所屈撓不勝幸甚卷之五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