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069 歐陽文粹-宋-歐陽修 (master)


[023-1a]
外集卷第二十三 歐陽文忠公集七十三
  雜題跋
   書李翺集後
予為西京留守推官得此書於魏君書五十篇子甞
讀韓文所作哀歐陽詹文云詹之事既有李翺作傳
而此書亡之惜其遺闕者多矣
   書梅聖俞稾後
凡樂逹天地之和而與人之氣相接故其疾徐奮動
可以感於心歡欣惻愴可以察於聲五聲單出於金
石不能自和也而工者和之然抱其器知其聲節其
[023-1b]
㢘肉而調其律吕如此者工之善也今指其器以問
於工曰彼簨者簴者堵而編執而列者何也彼必曰
鼗鼔鍾磬絲管干戚也又語其聲以聞之曰彼清者
濁者剛而奮柔而曼衍者或在郊或在廟堂之下而
羅者何也彼必曰八音五聲六代之曲上者歌而下
者舞也其聲器名物皆可以數而對也然至乎動盪
血脉流通精神使人可以喜可以悲或歌或泣不知
手足鼔舞之所然問其何以感之者則雖有善工猶
不知其所以然焉盖不可得而言也樂之道深矣故
工之善者必得於心應於手而不可述之言也聽之
[023-2a]
善亦必得於心而㑹以意不可得而言也堯舜之時
䕫得之以和人神舞百獸三代春秋之際師襄師曠
州鳩之徒得之為樂官理國家知興亡周衰官失樂
器淪亡散之河海逾千百歲間未聞有得之者其天
地人之和氣相接者既不得泄於金石疑其遂獨鍾
於人故其人之得者雖不可和於樂尚能歌之為詩
古者登歌清廟大師掌之而諸侯之國亦各有詩以
道其風土性情至於投壷饗射必使工歌以逹其意
而為賔樂盖詩者樂之苗裔與漢之蘇李魏之曹劉
得其正始宋齊而下得其浮淫流佚唐之時子昻李
[023-2b]
杜沈宋王維之徒或得其淳古淡泊之聲或得其舒
和髙暢之節而孟郊賈島之徒又得其悲愁欝堙之
氣由是而下得者時有而不純焉今聖俞亦得之然
其體長於本人情狀風物英華雅正變態百出哆兮
其似春凄兮其似秋使人讀之可以喜可以悲陶暢
酣適不知手足之将鼔舞也斯固得深者邪其感人
之至所謂與樂同其苗裔者邪余甞問詩於聖俞其
聲律之髙下文語之疵病可以指而告余也至其心
之得者一作/直不可以言而告也余亦将以心得意㑹
而未能至之者也聖俞乆在洛中其詩亦往往人皆
[023-3a]
有之今将告歸余因求其稾而寫之然夫前所謂心
之所得者如伯牙鼔琴子期聽之不相語而意相知
也余今得聖俞之稾猶伯牙之琴絃乎
   讀李翺文
予始讀翺復性書三篇曰此中庸之義䟽爾智者誠
一作/識其性當讀一作/復中庸愚者雖讀此不暁也不作
可焉又讀與韓侍郎薦賢書以謂翺特窮時憤世無
薦已者故丁寧如此使其得志亦未必然以韓為秦
漢間好俠一作/事行義之一豪儁亦善論一作/諭人者也
最後讀幽懐賦然後置書而歎歎已復讀不自休恨
[023-3b]
翺不生於今不得與之交又恨予不得生翺時與翺
上下其論也凡昔二字一/作況廼翺一時人有道而能文者
莫若韓愈愈甞有賦矣不過羡二鳥之光榮歎一飽
一作/而無時爾此其二字一/作推是心使光榮而飽則不復
云矣若翺獨不然其賦曰衆囂囂而雜處兮咸歎老
而嗟卑視予心之不然兮慮行道之猶非又怪神堯
以一旅取天下後世子孫不能以天下取河北以為
憂嗚呼使當時君子皆易其歎老嗟悲之心為翺所
憂之心則唐之天下豈有亂與亡㢤然翺幸不生今
時見今之事則其憂又甚矣奈何今之人不憂也余
[023-4a]
行天下見人多矣脫有一人能如一作/知翺憂者又皆
一作/䟽逺與翺無異其餘光榮而飽者一聞憂世之
言不以為狂人則以為病癡子不怒則笑之矣嗚呼
在位而不肯自憂又禁他人使皆不得憂可歎也夫
一作/皇祐三年十月十七日歐陽脩書
   書春秋繁露後
漢書董仲舒傳載仲舒所著書百餘篇第云清明竹
林玉柸繁露之書盖略舉其篇名今其書纔四十篇
又緫名春秋繁露者失其真也予在館中校勘羣書
見有八十餘篇然多錯亂重複又有民間應募獻書
[023-4b]
者獻三一作/二十餘篇其間數篇在八十篇外乃知董
生之書流散而不全矣方俟校勘而予得罪夷陵秀
才田文𥘉以此本示予不暇讀明年春得假之許州
以舟下南郡獨卧閱此遂誌之董生儒者其論深極
春秋之旨然惑於改正朔而云王者大一元者牽於
其師之說不能髙其論以明聖人之道惜哉惜哉景
祐四年四月四日書
   書韋應物西澗詩後
右唐韋應物滁州西澗詩今州城之西乃是豐山無
所謂西澗者獨城之北有一澗水極淺遇夏潦漲溢
[023-5a]
但為州人之患其水亦不勝舟又江潮不至此豈詩
家務作佳句而實無此耶然當時偶不以圖經考正
恐在州界中也聞左司郭貟外新授滁陽欲以此事
問之
   論尹師魯墓誌
誌言天下之人識與不識皆知師魯文學議論材能
則文學之長議論之髙材能之羙不言可知又恐太
略故條㭊其事再述于後述其文則曰簡而有法此
一句在孔子六經惟春秋可當之其他經非孔子自
作文章故雖有法而不簡也脩於師魯之文不薄矣
[023-5b]
而世之無識者不考文之輕重但責言之多少云師
魯文章不合秪著一句道了既述其文則又述其學
曰通知古今此語若必求其可當者惟孔孟也既述
其學則又述其論議云是是非非務盡其道理不苟
止而妄隨亦非孟子不可當此語既述其論議則又
述其材能備言師魯歷貶自兵興便在陜西尤深知
西事未及施為而元昊臣師魯得罪使天下之人盡
知師魯材能此三者皆君子之極羙然在師魯猶為
末事其大節乃篤於仁義窮逹禍福不媿古人其事
不可徧舉故舉其要者一兩事以取信如上書論范
[023-6a]
公而自請同貶臨死而語不及私則平生忠義可知
也其臨窮逹禍福不媿古人又可知也既已具言其
文其學其論議其材能其忠義遂又言其為仇人挾
情論告以貶死又言其死後妻子困窮之狀欲使後
世知有如此人以如此事廢死至於妻子如此困窮
所以深痛死者而切責當世君子致斯人之及此也
春秋之義痛之益至則其辭益深子般卒是也詩人
之意責之愈切則其言愈緩君子偕老是也不必號
天呌屈然後為師魯稱冤一作/怨也故於其銘文但云
蔵之深固之宻石可朽銘不滅意謂舉世無可告語
[023-6b]
但深蔵牢埋此銘使其不朽則後世必有知師魯者
其語愈緩其意愈切詩人之義也而世之無識者乃
云銘文不合不講徳不辯師魯以非罪盖為前言其
窮逹禍福無媿古人則必不犯法況是仇人所告故
不必區區曲辯也今止直言所坐自然知非罪矣添
之無害故勉徇議者添之若作古文自師魯始則前
有穆脩鄭條輩及有大宋先逹甚多不敢斷自師魯
始也偶儷之文苟合于理未必為非故不是此而非
彼也若謂近年古文自師魯始則范公祭文已言之
矣可以互見不必重出也皇甫湜韓文公墓誌李翺
[023-7a]
行狀不必同亦互見之也誌云師魯喜論兵論兵儒
者末事言喜無害喜非嬉戱之戯喜者好也君子固
有所好矣孔子言回也好學豈是薄顔回乎後生小
子未經師友苟恣所見豈足聽哉脩見韓退之與孟
郊聮句便似孟郊詩與樊宗師作誌便似樊文慕其
如此故師魯之誌用意特深而語簡盖爲師魯文簡
而意深又思平生作文惟師魯一見展卷疾讀五行
俱下便暁人深處因謂死者有知必受此文所以慰
吾亡友爾豈恤小子輩哉
   書沖厚居士墓銘後
[023-7b]
東南固多學者而徐氏尤為大族其子弟從予學者
往往有聞于時視其子弟則可知其父兄之賢也廬
陵歐陽脩書
   讀裴寂傳
予甞與尹師魯論自魏晉而下佐命功臣皆可貶絶
以其貳心舊朝叶成大謀二字一/作謀主雖曰忠於所事而
非人臣之正也及讀裴寂傳迹其終始良有以哉始
寂為晉陽宫監私以宫人饋髙祖因見親暱可謂貳
隋矣及太宗以博奕啗之遂開義師之謀卒成唐室
武周為冦請行自敗不即就誅者非特佐命有功豈
[023-8a]
非曩時私狎之恩哉坐交沙門法雖免官見放復有
所陳太宗數之曰計公勲庸不至於此數以武徳時
一作/官政之繆皆歸其人又聞妖言不自明乃欲殺人
一作/滅口遂𬒳流放列其四罪貸不致理盖由進身
之私恩衰即敗也韓彭之功猶終不保況寂也哉
   書梅聖俞河豚魚詩後
予友梅聖俞於范饒州席上賦此河豚魚詩余每體
中不康誦之數過輙佳亦屢書以示人為竒贈翰林
東閤書
   書三絶句詩後
[023-8b]
前一篇梅聖俞詠泥滑滑次一篇蘇子羙詠黄鸎後
一篇余詠畫眉鳥三人者之作也出於偶然𥘉未始
相知及其至也意輙一作/趣同歸豈非其精神㑹通遂
暗合耶自二子死余殆絶筆於斯矣翰林東閤書
   跋晏元獻公書
右觀文殿大學士兵部尚書晏元獻公二帖公為人
真率其詞翰亦如其性是可佳也
   跋李西臺書
嘉祐三年三月晦日和叔携以過余因得覽之不能
釋手嗟今之人清尚如西臺君者何少也遂書其後
[023-9a]
而還之廬陵歐陽脩
   同前
李公為人端重清方為當時所重不徒愛其筆蹟也
嘉祐三年三月晦日脩題
   跋李翰林昌武書
昌武筆畫遒峻盖欲自成一家冝其見稱於當時也
脩覽其書知此道七字一/作風雅寂寞乆矣嚮時蘇梅二子
以天下兩窮人主張斯道一時士人一作/人士傾想其風
采奔走不暇自其淪亡遂無復繼者豈孟子所謂折
枝之易第不為邪覽李翰林詩筆見故時朝廷儒學
[023-9b]
侍從之臣未甞不以篇章翰墨為樂也
   記舊本韓文後
予少家漢東漢東僻陋無學者吾家又貧無蔵書州
南有大姓李氏者其子堯一作/彦■輔頗好學予為兒童
時多遊其家見有弊筐貯故書在壁間發而視之得
唐昌黎先生文集六卷脫落顛倒無次序一作/第因乞
李氏以歸讀之見其言深厚而雄博然予猶少未能
悉究其義徒見其浩然無涯若可愛是時天下學者
楊劉之作號為時文能者取科第擅名聲以誇榮當
世未甞有道韓文者予亦方舉進士以禮部詩賦為
[023-10a]
事年十有七試于州為有司所黜因取所蔵韓氏之
文復閱之則喟然一有/而字嘆曰學者當至於是而止爾
因怪時人之不道而顧已亦未暇學徒時時獨念于
予心以謂方從進士干禄以養親苟得禄矣當盡力
于斯文以償其素志後七年舉進士及第官于洛陽
而尹師魯之徒皆在遂相與作為古文因出所蔵昌
黎集而𥙷綴之求人家所有舊本而校定之其後天
下學者亦漸趨於古而韓文遂行于世至于今盖三
十餘年矣學者非韓不學也可謂盛矣嗚呼道固有
行於逺而止於近有忽於往而貴于今者非惟世俗
[023-10b]
好惡之使然亦其理有當然者而孔孟惶惶於一時
而師法於千萬世韓氏之文没而不見者二百年而
後大施於今此又非特好惡之所上下盖其乆而愈
明不可磨滅雖蔽于暫而終耀于無窮者其道一有/皆字
當然也予之始得於韓也當其沈没棄廢之時予固
知其不足以追時好而取勢利於是就而學之則予
之所為者豈所以急名譽而干勢利之用哉亦志乎
乆而已矣故予之仕於進不為喜退不為懼者盖其
志先定而所學者冝然也集本出於蜀文字刻畫頗
精於今世俗本而脫繆尤多凡三十年間聞人有善
[023-11a]
本者必求而改正之其最後卷秩不足今不復𥙷者
重増其故也予家蔵書萬卷獨昌黎先生集為舊物
也嗚呼韓氏之文之道萬世所共尊天下所共傳而
有也予於此本特以其舊物而尤惜之
   題薛公期畫
善言畫者多云鬼神易為工以謂畫以形似為難鬼
神人不見也然至其隂威慘淡變化超騰而窮竒極
怪使人見輙驚絶及徐而定視則千狀萬態筆簡而
意足是不亦為難哉此畫雖傳自妙本然其筆力精
勁亦自有嘉處嘉祐八年仲春旬休日竊覽而嘉之
[023-11b]
題還薛公期書室廬陵歐陽脩題一作俗言見畫鬼/神者易為工以其
人不常見也然而隱見出没於有無之際千狀萬態/筆簡而意足難矣及其變化飛騰窮竒極怪使人見
輙驚絶豈不又難哉此畫雖所傳好本然其筆力精/勁亦自有佳處廬陵歐陽脩竊覽而嘉之遂題其後
以還公期書室嘉/祐八年仲春休日
   跋杜祁公書
右杜祁公墨蹟公當景祐中為御史中丞時余以鎮
南軍掌書記為館閣校勘始登公門遂見知奨後十
五年余以尚書禮部郎中龍圖閣直學士留守南都
公已罷相致仕于家者數年矣余歲時率僚屬候問
起居見公福壽康寧言笑不倦歲餘予遭内艱去居
[023-12a]
于潁服除來京師蒙恩召入翰林為學士與公書問
徃還無虚月又二歲公以疾薨于家予既泣而論次
公之功徳而銘之又集在南都時唱和詩為一卷以
傳二家之子孫又發篋得公手書簡尺歌詩類為十
卷而蔵之余與時寡合辱公之知乆而愈篤冝於公
有不能忘矧公筆法為世楷模人人皆寳而蔵之然
世人莫若余得之多也嘉祐八年六月晦日
   跋永城縣學記
唐世執筆之士工書者十八九盖自魏晉以來風流
相承家傳少習故易為能也下逮懿僖昭哀衰亡一/作
[023-12b]
之亂冝不暇矣接乎五代四海分裂士大夫生長
干戈於積屍白刃之間時時猶有以揮翰馳名於當
世者豈又唐之餘習乎如王文秉之小篆李鄂郭忠
恕之楷法楊凝式之行草至於羅紹威錢俶皆武夫
驕将之子酣樂於狗馬聲色者其於字畫亦有以過
人及宋一天下於今百年儒學稱盛矣唯以翰墨之
妙中間寂寥者乆之豈其忽而不為乎将俗尚苟簡
廢而不振乎抑亦難能而罕至也盖乆而得三人焉
嚮時蘇子羙兄弟以行草稱自二子亡而君謨書特
出於世君謨筆有師法真草惟意所為動造精絶世
[023-13a]
人多蔵以為寳而予得之尤多若茘枝譜永城縣學
記筆畫尤精而有法者故聊誌之俾世蔵之知余所
好而吾家之有此物也廬陵歐陽某書嘉祐八年歲
在癸卯中元日
   書茘枝譜後
善為物理之論者曰天地任物之自然物生有常理
斯之謂至神圎方刻畫不以智造而力給然千狀萬
態各極其巧以成其形可謂任之自然矣二十七字/一作千態
萬狀維不以智造而力給一/任之自然故能各極其巧而其一無/此字醜好精麤壽
夭多少皆有常分不有尸之敦為之限數由是言之
[023-13b]
又若有為之者一無此/十字是皆不可詰於有無之間故
謂之神也牡丹花之絶而無甘實茘枝果之絶而非
名花昔樂天二字一/作人有感於二物矣是孰尸其賦予
邪然斯二者惟一一無/此字不兼萬一無/此字物之羙故各得
一作/得各極其精此於造化不可知而推之至理冝如此
也余少逰洛陽花之盛處也因為牡丹作記君謨閩
人也故能識茘枝而譜之因念昔人甞有感於二物
而吾二人者適各得其一之詳故聊書其所以然而
以附君謨譜之末嘉祐八年七月十九日廬陵歐陽
脩題
[023-14a]
   跋學士院題名
余嚮在翰林七年甞以謂宰輔有任責之憂神仙無
爵禄之寵既都榮顯又享清閑而兼有人天之樂者
惟學士也自頃以來叨𬒳恩私俾參政論力疲矣而
勤勞不得少息心衰矣而憂患浩乎無涯却思玉堂
如在天上偶因發篋閑覽題名不覺慨然遂書於此
嘉祐八年中秋日
 熈寧四年正月二十九日載覽至却思玉堂如在
 天上之語因思余作内制集序亦為此語英宗皇
 帝甞加稱賞為之泫然感涕不能止也六一居士書
[023-14b]
   跋茶録
善為書者以真楷為難而真楷又以小字為難羲獻
以來遺迹見於今者多矣小楷維樂毅論一篇而巳
今世俗所傳出故髙紳學十家最為真本而斷裂之
餘僅存者百餘字爾此外吾家率更所書温彦博墓
銘亦為絶筆率更書世固不少而小字亦止此而已
以此見前人於小楷難工而傳於世者少而難得也
君謨小字新出而傳者二集古録目序横逸飄發而
茶録勁實端嚴為體雖殊而各極其妙盖學之至者
意之所到必造其精予非知書者以接君謨之論乆
[023-15a]
故亦粗識其一二焉治平甲辰
 古之善書者必先楷法漸而至於行草亦不離乎
 楷正張芝與旭變怪不常出乎筆墨蹊徑之外神
 逸有餘而與羲獻異矣襄近年粗知其意而力已
 不及烏足道哉此蔡忠恵公所題
   跋觀文王尚書舉正
右觀文學士尚書王公字伯中清徳之老也余晚接
公逰愛其為人未㡬公以病卒因録其遺迹而蔵之
實思其人不獨玩其筆也天聖中公與謝絳希深黄
鑑唐卿修國史余為進士𥘉至京師因希深始識公
[023-15b]
而未接其逰後三十年余為翰林學士公以書殿兼
職經筵始得竊從公後故得公手筆不多嗚呼天聖
之間三人者皆一時之選今皆亡矣其遺迹尤可惜
矧公素以書名當世也治平元年清明前一日書
   跋學士院御詩
列聖御製刻石龕在玉堂北壁扃鏁甚嚴至和元年
秋余𥘉蒙恩召為學士甞因事獨對便殿先帝宻諭
将幸玉堂及欲如祖宗時夜召學士因問唐朝故事
余奏曰唐世學士以獻替為職業至於進退大臣常
參宻議故當時號為内相又謂之天子私人其職在
[023-16a]
禁近故唐制學士不與外人交通比來選用非精致
上恩禮亦薄漸見踈外無異百司若聖君有意崇奨
則當漸修故事予遂退而建言不許私謁執政時人
喧然共以為非盖流俗習見近事不知學士為禁職
舊制不通外人也真宗時劉子儀當直既不為丁晉
公草制明日晏元獻公入直劉見晏來遽趨一作/移
出相遇不揖掩面而過盖當時學士猶交直也近時
當直者多不宿宿者暮入晨出玉堂終日閴然吏人
共守空院而巳職隳事廢已乆自朝廷近臣皆不知
故事流俗不足怪也因覽刻石遂并記之于後治平
[023-16b]
元年清明日
 院中名畫舊有董羽水僧巨然山在玉堂後壁其
 後又有燕肅山水今又有易元吉猿及狟皆在屏
 風其諸司官舍皆莫之有亦禁林之竒玩也余自
 出翰苑夢寐思之今中書樞宻院惟内宴更衣則
 借學士院解歇每至裴回畫下不忍去也
   跋薛簡肅公
右薛簡肅公詩并書其背乃天聖四年司農卿李湘
門狀是歲丙寅至今丁未實四十二年矣偶得於家
人篋中因褾軸而蔵之公之清節直道余既銘之而
[023-17a]
有傳在國史此不復書治平四年閏月十八日
   跋醉翁吟
余以至和二年奉使契丹明年改元嘉祐與聖俞作
此詩後五年聖俞卒作詩殆今十有五年矣而聖俞
之亡亦十年也閱其辭翰一為泫然遂軸而蔵之熈
寧三年五月十三日
   題青州山齋
吾常喜誦常建詩云竹逕通幽處禪房花木深欲効
其語作一聮乆不可得廼知造意者為難工也晚來
青州始得山齋宴息因謂不意平生想見而不能道
[023-17b]
以言者乃為已有於是益欲希其髣髴竟爾莫獲一
言夫前人為開其端而物景又在其目然不得自稱
其懷豈人才有限而不可彊将吾老矣文思之衰邪
兹為終身之恨爾熈寧庚戍仲夏月望日題
   跋三絶帖
南唐澄心堂紙為世所珍今人家不復有曼卿詩與
筆稱雄於一時今亦未有繼者謂之三絶不為過矣
余家蔵此盖三十餘年熈寧壬子正月雨中記六一
居士
外集卷第二十三
[023-18a]
論尹師魯墓誌故條析石本作故/又條悉可當之石本作可/以當之
而不簡類稾作而/或不簡必求其可當務盡其道理石本無/二其字
歷貶石本作歷/官屢貶盡知師魯四字上石/本有不字仁義石本作/忠義
石本無/其字呌屈類稾作/呌地於其銘文石本無/其字乃云銘文
石本無/文字以非罪石本無/以字未必為非石本作/皆非故不此下/一有
必/字若謂石本作/若為皇甫湜韓文公墓誌李翺行狀類稾/作皇
甫湜作韓文公/誌與李翺行狀誌云石本作/誌言之戯石本作/之喜孔子言石/本
作仲/尼言故師魯之誌故字下一/有於字豈恤此下石本/有彼字
跋永城縣學記唯以真蹟作/唯於廢而真蹟廢字/上有遂字世人真/蹟
無人/字
[023-18b]
  此卷論尹師魯墓誌即辨誌也遂寧府有石刻載
  師魯妻𥘉怒誌文簡略新進士孔嗣宗請詣潁州
  與公辨論凡留半月公爲添換并遺辨誌又荅嗣
  宗兩帖與今本書簡第七卷同但増一節云此不
  當辨爲世人多云云恐尹氏惑之使其妻子不足
  故須委曲近曽録寄范公今録奉呈爲語尹氏凡
  三十九字據此則所謂添換尚或可疑姑附于此■
  外集第十九卷與杜訢書云尹氏子卒請韓太尉
  别爲墓表以此見朋友與孝子用心常異然則當
  時固無甚添換也
[023-1a]
居士集卷第二十三 歐陽文忠公集二十三
  碑銘二首
   忠武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武恭王
   公神道碑銘并序
惟王氏之先為常山眞定人後世葬河南密而密分
入于管城遂為鄭州管城人其封國仍世于魯惟魯
武康公事太宗皇帝秉節治戎出征入衛乃受遺詔
輔眞宗有勞有勤報䘏追崇以有兹魯國是生魯武
恭公公少以父任為西頭供奉官至道二年遣五將
討李繼遷公從武康公出鐵門為先鋒殺獲甚衆軍
[023-1b]
至烏白池諸將失期不得進公告其父曰歸師過險
爭必亂乃以兵前守隘號其軍曰亂行者斬由是士
卒無敢先後雖武康公亦爲之按轡追兵望其軍整
不敢近武康公歎曰王氏有子矣後以御前忠佐爲
軍頭廵檢邢洺男子張洪霸聚盜二州間歷年吏不
能捕公以氈車載勇士爲婦人服盛飾誘之邯鄲道
中賊黨爭前邀劫遂皆就擒由是知名公以將家子
宿衛眞宗爲内殿直殿前左班都虞候捧日左廂都
指揮使累遷英州團練使今天子即位改博州團練
使知廣信軍徙知冀州遷康州防禦使歷龍神衞捧
[023-2a]
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侍衛親軍歩軍馬軍殿前都
虞候歩軍副都指揮使桂福二州觀察使是時章獻
太后猶臨朝有詔補一軍吏公曰補吏軍政也敢挾
詔書以干吾軍亟請罷之太后固欲與之公不奉詔
乃止及太后上僊有司請衛士坐甲公以為故事無
爲太后喪坐甲又不奉詔於是天子知一作/以公可任
大事明道二年拜檢校太保簽署樞密院事遂爲副
使明年以奉國軍留後同知院事又明年領安徳軍
節度使又明年加檢校太尉宣徽南院使公為將善撫
士而識與不識皆喜為之稱譽其狀貌雄偉動人雖
[023-2b]
里兒巷婦外至夷狄皆知其名氏御史中丞孔道輔
等因事以為言乃罷公樞密拜武寧軍節度使言者
不已即以為右千牛衛上將軍知隨州士皆為之懼
公舉止言色如平時惟不接賔客而巳乆之徙知一/作
曹州而孔道輔卒客有謂公曰此害公者也公愀
然曰孔公以職言事豈害我者可惜朝廷亡一直臣
於是言者終身以為愧而士大夫服公為有量慶曆
二年起公為保靜軍留後知青州未行而契丹聚兵
幽涿遣使者有所求自河以北皆警乃拜公保静軍
節度使知澶州契丹使者過澶州見公喜曰聞公名
[023-3a]
乆矣乃得見於此邪公為言巳衰老中國多賢士大
夫因指坐客歷陳其世家使者竦聽是歲徙眞定府
定州等路都部署改宣徽南院使判成徳軍未行徙
判定州兼三路都部署公治其軍無撓其私亦不貸
其過居頃之士皆可用契丹使人覘其軍或勸公執
而戮之公曰吾軍整而和使覘者得吾實以歸是屈
人兵以不戰也明日大閱于郊公執桴鼔誓師號令
簡明進退坐作肅然無聲乃下令曰具糗糧聽鼔聲
視吾旗所鄕契丹聞之震恐㑹復議和兵解徙知陳
州道過京師天子遣中貴人問公欲見否公謝曰備
[023-3b]
邊無功幸得蒙恩徙内地不敢見明年徙河陽不行
以宣徽使奉朝請已而出判相州六年拜同中書門
下平章事判澶州明年徙鄭州封祁國公又明年乞
骸骨不許以為㑹靈觀使巳而復判鄭州徙澶州除
集慶軍節度使徙封冀國公皇祐三年遂以太子太
師致仕大朝㑹許綴中書門下班居一歲天子思之
起為河陽三城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鄭州
六年以本官為樞密使徙封魯國公旣而上以富公
弼為宰相是歳契丹使者來公與之射使者曰天子
以公典樞密而用冨公為相得人矣語聞上喜賜公
[023-4a]
御弓一矢五十公善射至老不衰甞侍上射辭曰幸
得備位大臣舉止為天下所視臣老矣恐不能勝弓
矢上再三諭之乃手二矢再拜一發中之遂將釋復
位上固勉之再發又中由是左右皆驩呼賜以襲衣
金帶自寶元慶暦之間元昊叛河西兵出一無/出字乆無
功士大夫爭進計䇿多所改作公笑曰奈何紛紛兵
法不如是也使士知畏愛而怯者勇勇者不驕以吾
可勝因敵而勝之爾豈多言哉其在樞密亦甞自請
臨邊不許凡大謀議必以咨之其在外則遣中貴人
詔問其言多見施用公自致仕復起掌樞密凡三歲
[023-4b]
以老求去位至六七上為之不得巳以為景靈宫使
徙忠武軍節度使又以為同羣牧制置使五日一朝
給扶者以子若孫一人是歲公年七十有八矣明年
二月辛未以疾薨于家詔輟視朝二日發哀于一作/於
苑中贈太尉中書令其遺言曰臣有俸禄足以具死
事不敢復累朝廷願無遣使者護喪無厚賻贈天子
惻然哀其志以黃金百兩白金三千兩賜其家固辭
不許以其年五月甲申葬于管城明年有詔史臣刻
其墓碑臣愚以謂自國家西定河湟北通契丹罷兵
不用幾四十年一日元昊叛幽燕亦犯約二邊騷動
[023-5a]
而老臣宿將無在者公於是時屹然為中國鉅人名
將雖未甞躬矢石攻堅摧敵而恩信巳足撫士卒名
聲巳足動四夷遂登朝廷典掌機密以老還仕復起
干家保有冨貴享終壽考雖古之將帥及于是者其
幾何人至於出入勤勞之節與其進退綢繆君臣之
恩意可以襃勸後世如古詩書所載皆應法可書一/作
謹按魯武恭公諱徳用字元輔曽祖諱方追封蔣
國公祖諱玄追封䢴一作/邢國公皆贈中書令父諱超
建雄軍節度使贈尚書令一有中/書今追封魯國公謚曰
武康公娶宋氏武勝軍節度使延渥之女𥘉為安定
[023-5b]
郡夫人追封榮國公夫人五男四女男曰咸熈東頭
供奉官蚤卒次曰咸融西京左藏庫使果州團練使
次曰咸庶一作/度内殿崇班早卒次曰咸英供備庫副
使次曰咸康内殿承制銘曰
魯始錫封以襃武康爰曁武恭乃克有邦桓桓武恭
其容甚飭偉其名聲以動夷狄公治軍旅不寛不煩
恩均令齊千萬一人公在朝廷出守入衛乃登大臣
與國謀議公曰老矣乞臣之身帝曰休哉汝予舊臣
亟其强起秉我樞鈞禮不䈥力老予敢侮公來在庭
拜母蹈舞若子與孫助其興俯凡百有位誰其敢儔
[023-6a]
惟時黃耇天子之優冨貴之隆亦有能保孰享其終
如公壽考公有世徳載勲旂常刻銘有詔俾嗣其芳
   贈刑部尚書余襄公神道碑銘并序
始興襄公旣葬于曲江之明年其子仲荀走于亳以
來告曰余氏世爲閩人五代之際逃亂于韶自曽髙
以來晦迹嘉遁至于博士府君始有禄仕而襄公繼
之以大曲江僻在嶺表自始興張文獻公有聲于唐
爲賢相至公復出爲宋名臣蓋余氏徙韶歷四世始
有顯仕而曲江寂寥三百年然後再有聞人惟公位
登天臺正秩三品遂有爵土開國郷州以繼美前哲
[023-6b]
而爲韶人榮至於襃䘏贈謚始終之寵盛矣蓋襃有
詔䘏有物贈有告而謚行考功有議有狀合而誌之
以閟諸幽有銘可謂備矣惟是螭首龜趺掲于墓隧
以表見於後世而昭示其子孫者冝有辭而闕焉敢
以為請謹按余氏韶州曲江人曽祖諱某祖諱某皆
不仕父諱某太常博士累贈太常少卿公諱靖字安
道官至朝散大夫守工部尚書集賢院學士知廣州
軍州事兼廣南東路兵馬鈐轄經略安撫使柱國始
興郡開國公食邑二千六百户食實封二百户治平
元年自廣朝京師六月癸亥以疾薨于金陵天子惻
[023-7a]
然輟視朝一日賻以粟帛贈刑部尚書謚曰襄明年
七月某甲子返葬于曲江之龍歸郷成山之原公為
人質重剛勁而言語恂恂不見喜怒自少博學强記
至於歷代史記雜家小說隂陽律曆外暨浮屠老子
之書無所不通天聖二年舉進士為贑縣尉書判拔
萃改將作監丞知新建縣再遷秘書丞刋校三史充
集賢校理天章閣待制范公仲淹以言事觸宰相得
罪諌官御史不敢言公䟽論之坐貶監筠州酒稅稍
徙泰州巳而天子感悟亟復用范公而因之以被斥
者皆召還惟公以便親乞知英州遷太常博士丁母
[023-7b]
憂服除遂還為集賢校理同判太常禮院景祐慶暦
之間天下怠於乆安吏習因循多失職及趙元昊以
夏叛師出乆無功縣官財屈而民重困天子赫然思
振頽弊以修百度旣巳更用二三大臣又増置諌官
四貟使言天下事公其一人也即改右正言供職公
感激奮勵遇事輙言無所廻避姦䛕權倖屏息畏之
其補益多矣然亦不勝其怨嫉也慶暦四年元昊納
誓請和將加封冊而契丹以兵臨境上遣使言為中
國討賊且告師期請止母與和朝廷患之欲聽重絶
夏人而兵不得息不聽生事北邊議未決公獨以謂
[023-8a]
中國猒兵乆矣此契丹之所幸一日使吾息兵養勇
非其利也故用此以撓我爾是不可聽朝廷雖是公
言猶留夏冊不遣而假公諌議大夫以報公從十餘
騎馳出居庸關見虜於九十九泉從容坐帳中辯言
一作/折徃復數十卒屈其議取其要領而還朝廷遂發
夏冊臣元昊西師旣解嚴而北邊亦無事是歲以本
官知制誥史館修撰而契丹卒自攻元昊明年使來
告捷又以公徃報坐習虜語出知吉州怨家因之中
以事左遷將作少監分司南京公怡然還郷里闔門
謝賔客絶人事凡六年天子毎思之欲用者數矣大
[023-8b]
臣有不喜者弟遷光禄少卿于家又以為某一本作/右領軍
衛將軍壽州兵馬鈐轄辭不拜皇祐二年祀明堂覃
恩遷衛尉卿明年知䖍州丁父憂去官而蠻賊儂智
髙䧟邕州連破嶺南州縣圍廣州乃即廬中起公為
秘書監知潭州即日疾馳在道改知桂州廣南西路
經略安撫使公奏曰賊在東而徙臣西非臣志也天
子嘉之即詔公經制廣東西賊盜乃趨廣州而智髙
復西走邕州自智髙初起交趾請出兵助討賊詔不
許公以謂智髙交趾叛者冝聽出兵母沮其善意累
䟽論之不報至是公曰邕州與交趾接境今不納必
[023-9a]
忿而反助智髙乃以便冝趣交趾㑹兵又募儂黃諸
姓酋豪皆縻以職與之誓約使聽節制或疑其不可
用公曰使不與智髙合足矣及智髙入邕州遂無外
援旣而宣撫使狄青㑹公兵敗賊於歸仁智髙走入
海邕州平公請復終喪不許諸將班師以智髙尚
在請留公廣西委以後事遷給事中諌官御史列䟽
言公功多而賞薄再遷尚書工部侍郎公留廣西逾
年撫緝完復嶺海肅然又遣人入特磨襲取智髙母
及其弟一人俘于京師斬之拜集賢院學士乆之徙
知潭州又徙青州再遷吏部侍郎嘉祐五年交趾冦
[023-9b]
邕州殺五廵檢天子以謂恩信著於嶺外而為交趾
所畏者公也驛召以為廣西體量安撫使悉發荆湖
兵以從公至則移檄交趾召其臣費嘉祐詰責之嘉
祐皇恐對曰種落犯邊罪當死願歸一本/作留取首惡以
獻即械五人送欽州斬于界上公還邕人遮道留之
不得明年以尚書左丞知廣州英宗即位拜工部尚
書代還道病卒享年六十有五公經制五管前後十
年凡治六州所至有惠愛雖在兵間手不釋卷有文
集二十卷奏議五卷三史刋誤四十卷娶林氏封魯
郡夫人子男三人伯莊殿中丞早卒仲荀今為屯田
[023-10a]
貟外郎叔英太常寺太祝女六人皆適士族孫一本/有男
四人孫女五人銘曰
余遷曲江仍世不顯奮自襄公有聲甚逺始興開國
襲美于前兩賢相望三百年間偉歟襄公惟邦之直
始登于朝官有言責左右獻納姦䛕屏息慶曆之治
實多𥙷益逢時有事奔走南北功書史官名在夷狄
出入艱勤險夷一徳小人之讒公廢于里一方有警
公起于家威行信結嶺海幽遐公之在焉帝不南顧
胡召其還殞于中路返柩來歸韶人負土伐石刻辭
立于墓門以貽來世匪止韶人
[023-10b]


居士集卷第二十三
 熈寧五年秋七月男發等編定
  紹熈二年三月郡人孫謙益校正
王武恭公碑河南密此下一/有縣字過險一作/遇險號其軍一作/號令
其/軍能捕一作/敢捕
余襄公碑曾祖諱從祖諱榮父諱慶一本/如此兵馬鈐轄
鈐字上一/有都字某甲子一作/乙酉成山一作成/家山猶留猶字上一/有然字
某衛將軍一作雅/州刺史嘉之一作/喜之廣東西一作廣/南東西入海一/作
[023-11a]
太常寺太祝一作大/理評事皆適士族一作長適職方貟/外郎郭師愈次適
屯田貟外郎孫邵次適宿州觀察支使周熊次適祕/書省校書郎章惇𥙿次適越州上虞縣主簿張元淳
一尚/㓜孫男四人一作七人嗣恭嗣昌皆大理評事嗣/隆太常寺奉禮郎嗣徽嗣光嗣立嗣
京未/仕
右石本所書較集本/加詳盖刻時所增
[023-11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