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1a] 
嵇中散集巻第九
釋難宅無吉凶攝生論一首附
荅釋難宅無吉凶攝生論一首
釋難宅無吾凶攝生論一首附
易曰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孝經曰爲之宗廟
以鬼享之其立本有如此者子貢稱性與天道不
可得聞仲由問神而夫子不荅其抑末有如彼者
是何也兹所謂明有禮樂幽有鬼神人謀鬼謀以
成天下之亹亹也是以墨翟著明鬼之篇董無心
設難墨之說二賢之言俱不免於殊途而兩惑是
何也夫甚有之則愚甚無之則誕故二子者皆偏
[009-1b]
辭也子之言神將爲彼耶唯吾亦不敢明也夫私
神立則公神廢邪忌設則正忌䘮宅墓占則家道
苦背向繁則妖心興子之言神其爲此乎則唯吾
之所疾爭也茍大獲其類不患微細是以見缾水
而知天下之寒察旋機而得日月之動足下細蠶
種之說因忽而不察是噎溺未知所在亦莫辨有
舟稼也夫命者所禀之分也信順者成命之理也
故曰君子修身以俟命知命者不立於巖墻之下
何者是天遂之寳也猶食非命而命必胥食故然
矣若吾論曰居怠行逆不能令彭祖夭則足下舉
信順之難是也論之所說信順既修則宅葬無貴
[009-2a]
故譬之壽宫無益殤子耳足下不云殤子以宅延
彭祖亦以宅壽壽夭之說使之灼然若信順之遂
期怠逆之夭性而徒曰天下或有能說之者子而
不言誰與能之夫多食傷性良藥巳病相之所一
也誣彼實此非所以相證也夫壽夭不可求之宅
而得之和故論有不知之 足下忘於意而責於
文抑不本矣難曰唐虞之世命何同延長平之卒
命何同短今論命者當辨有無無疑衆寡也茍一
人有命千萬皆一也若使此不得係命將係宅耶
則唐虞之世宅何同吉長平之卒居何同凶亦復
吾之所疑也難曰事之在外而能爲害者不以數
[009-2b]
盡單豹恃内而有虎按足下之言是豹忘所宜懼
與懼所宜忘故張毅修表亦有内熱之禍雖内外
不同鈞其非和一曙失之終身弗復是亦虎隨其
後矣夫謹於邪者慢於正詳於宅者略於和 以
爲先亦非齊於所稱也今足下廣之望之乆矣元
亨利貞卜之吉繇隆凖龍顔公侯之相者以其數
所遇而形自然不可爲也使凖顔可假則無相繇
吉可爲則無卜矣今設爲吉宅而幸福報譬之無
以異假顔凖而望公侯也是以子陽鏤掌巨君運
魁咸無益於敗亡故吾以無故而居者可占何惑
象數之理也設吉而後居者不可則何假爲之說
[009-3a]
也然則非宅制人人實徴宅耶其無宅也似未思
其本耳獵夫從林其所遇者或禽或虎遇禽所吉
遇虎所凶而虎也善卜可以知之耳是故知吉凶
非爲吉凶也故其稱曰無逺近幽深遂知來物不
曰遂爲來物矣然亦卜之盡葢理所以成相命者
也至乎卜世與年則無益於周錄矣若地之吉凶
有虎禽之類然此地茍惡則當所往皆凶不得以
西東有異背向不同宫姓無害商則爲災福德則
吉至刑禍則凶來也故詩云築室百堵西南其戸
古之營居宗廟爲先廐庫次之居室爲後緣人理
以從事以此議之即知無太歲刑德也若修古無
[009-3b]
違亦宜吾論如無所 不知誰從難曰不謂吉宅
能獨成福猶夫良農既懷善藝又擇沃土復加耘
耔乃有盈倉之報此言當哉誠三者能修則農事
畢矣若或盡以邪用求之於虚則宋人所謂予助
苖長敗農之道也今以冡宅喻此宜何比耶爲樹
藝乎爲耘耔也若三者有比則請事後說若其無
徴則愈見其誣矣今卜相有徴如彼冡宅無驗如
此非所以相半也按書周公有請命之事仲尼非
子路之禱今鈞聖而鈞疾何是非不同也故知臣
子之心盡斯心而巳所謂禮爲情皃者故於臣弟
則周公請命親其身則尼父不禱足下圖宅將爲
[009-4a]
禮也其爲實也爲禮則事異於古爲實則未聞顯
理如是未得吾所以爲遺而足下失所願矣至於
時日先王所以誡不怠而勸徒事耳俗之時日順
妖忌而逆事理時名雖同其用適反以三賢校君
愈見其合未知所異也難曰智之所知未若所不
知者衆此較通世之常滯也然智所不知不可以
妄求智所能知惡其以學哉故古之君子修 擇
術成性存存自盡焉而已矣今據足下所言在所
知耶則可辨也所不知耶則妄求也二者宜有一
於此矣夫小知不及大知故乃反於有無爲有者
亦蟪蛄矣子尤吾之驗於所齊吾亦懼子遊非其
[009-4b]
域儻有忘歸之累也
荅釋難宅無吉凶攝生論
夫先王垂訓開端中人言之所樹賢愚不違事之所
由古今不忒所以致教也若玄機神妙不言之化自
非至精孰能與之故善求者觀物於微觸類而長不
以巳爲度也按如所論甚有則愚甚無則誕今使小
有便得不愚耶了無乃得離之也若小有則不愚吾
未知小有其限所止也若了無乃得離之則甚無者
無爲謂之誕也又曰私神立則公神廢然則惡夫私
之害公邪之傷正不爲無神也向墨子立公神之情
狀不甚有之說使董生託正忌之塗執不甚無之言
[009-5a]
二賢雅趣可得合而一兩無不失耶今之所辨欲求
實有實無以明自然不詭持論有工拙議教有精麄
也尋雅論之指謂河洛不誠借助鬼神故爲之宗廟
以神其本不荅子貢以求其然則足下得不爲託心
無鬼 齊契於董生耶而復顯古人之言懼無鬼之
弊皃與情乖立從公廢私之論欲彌縫兩端使不愚
不誕兩機董墨謂其中央可得而居恐辭辨雖巧難
可俱通又非所望於覈論也故吾謂古人合德天地
動應自然經世所立莫不有徴豈匿設宗廟以期後
嗣空借鬼神以誷將來耶足下將謂吾與墨不殊今
不辭同有鬼但不偏守一區明所當然使人鬼同謀
[009-5b]
幽明並濟亦所以求衷所以爲異耳論曰鈞疾而禱
不同故於臣弟則周公請命親其身則尼父不禱所
謂禮爲情皃者也難曰若於臣子則宜修情皃未聞
舜禹有請君父也若於身則否未聞武王閼禱之命
也湯禱桑林復爲君父耶推此而言宜以禱爲益則
湯周用之禱無所行則孔子不請此其殊塗同歸隨
時之義也又曰時日先王所以誡不怠而勸從事足
下前論云時日非盛王所有故吾問惟戊之事今不
荅惟戊果是非而曰所誡勸此復兩許之言也縱令
惟戊盡於誡勸尋論按名當言有日耶無日耶又曰
俗之時日順妖忌而逆事理按此言以惡夫妖逆故
[009-6a]
去之未爲盛王了無日也夫時日用於盛世而來代
襲以妖惑猶先王制雅樂而季世繼以滛哇也今憤
妖忌因欲去日何異惡鄭衞而㓕韶武耶不思其本
見其所弊輙疾而欲除得不爲遇噎溺而遷怒耶足
下既巳善卜矣乾坤有六子支幹有剛柔統以隂陽
錯以五行故吉凶可得而時日是其所由故古人順
之焉有善其流而惡其源者吾未知其可也至於河
洛宗廟則謂匿而不信類禡祈禱則謂偽而無實時
日剛柔則謂假以爲勸此聖人專造虚詐以欺天下
匹夫之諒且猶耻之今議古人得無不可乃爾也凢
此數事猶䧟於誣妄冢宅之見伐不亦宜乎前論曰
[009-6b]
若許負之相條侯英布之黥而後王一欄之羊賔至
而有死者性命之自然也今論曰隆凖龍顔公侯之
相不可假求此爲相命自有一定相所當成人不能
壞相所當敗智不能救䧟常生於衆險雖可懼而無
患抑當貴於厮養雖辱賤而必貴薄姬之困而後昌
皆不可爲不可求而闇自遇之全相之論必當若此
乃一途得通本論不滯耳吾適以信順爲難則便曰
信順者成命之理必若所言命以信順成亦以不信
順敗矣若命之成敗取足於信順故是吾前難壽夭
成於愚智耳安得有性命自然也若信順果成相命
請問亞夫由幾惡而得餓英布修何德以致王生羊
[009-7a]
積幾善以獲存死者負何罪以逢災耶既持相命復
惜信順欲飾二論使得並通恐似矛楯無俱立之勢
非辯言所能兩濟也論曰論相命當辨有無無疑衆
寡茍一人有命則長平皆一矣又曰知命者不立巖
墻之下吾謂知命者當無所不順乃畏巖墻知命有
在立之何懼若巖墻果能爲害不擇命之長短則知
與不知立之有禍避之無患也則何知白起非長平
之巖墻而云千萬皆命無疑衆寡耶若謂長平雖同
於巖墻故是相命宜值之則命所當至期於必然不
立之誡何所施耶若此果有相也此復吾之所疑也
又曰長平不得係於命將係宅耶則唐虞之世宅何
[009-7b]
同吉本疑前論無非相命故借長平之異同以難相
命之必然廣求異端以明事理豈必吉宅以質之耶
又前論巳明吉宅之不獨行今空抑此言欲以誰難
又曰長平之卒宅何同凶茍大同足嫌足下愚於吾
也適至守相便言千萬皆一校以至理負情之對於
是乎見既虛立吉宅■而無獲欲救相命而情以難
顯故云如此可謂善戰矣論曰卜之盡葢理所以成
相命者也此復吾所疑矣前論以相命爲主而尋益
以信順此一離婁也今復以卜成之成命之具三而
猶不知相命竟須幾箇爲足也若唯信順於理尚少
何以謂成命之理耶若是相濟則卜何所補於卜復
[009-8a]
曰成命耶請問卜之成命使單豹行卜知將有虎災
則隠居深宫嚴備自衞若虎猶及之爲卜無所益也
何云成相耶若謂豹卜而得脫本無厄虎相也卜爲
妄語矣若謂凢有命皆當由卜乃成則世有終身不
卜者皆失相夭命耶若謂卜亦相也然則卜是相中
一物也安得云以成相耶若此不知卜筮故當與相
命通相成爲不當各自行也論曰無故而居可占猶
龍顔可相也設爲吉宅而後居以幸福報無異假顔
凖而望公侯也然則人實徴宅非宅制人也按如所
言無故而居可占者必謂當吉人之瞑目而前推遇
任命以闇營宅自然遇吉也然則豈獨吉人凢有命
[009-8b]
者皆可以闇動而自得正是前論命自然不可增减
者也驟以可爲之信順卜筮成不可増减之命矣奚
獨禁可爲之宅不盡相命唯有闇作乃是眞宅耶若
瞑目可以得相開目亦無所加也智者愈當軄之周
公營居何故躊躇於澗瀍問龜筮而食洛耶若龜筮
果有助於爲宅則知闇作可有不盡善之理矣茍闇
作有不盡則不闇豈非求之術耶若必謂龜筮不能
盡相於闇往想亦不失相於考卜也則卜與不卜爲
與不爲皆期於自得自得茍全則善占者所遇當識
何得無故則能知有故則不知也然貞宅之異假顔
貴夫無故識之貞宅之與設爲其形不同以功成俱
[009-9a]
是吉宅也但無故爲貞宅授吉於闇遇設爲减福於
用知爾然則吉凶之形果自有理可以爲故而得故
前論有占成之驗也然則占成之形何以言之必遂
逺近得宜堂廉有制坦然殊觀可得而别利人以福
故謂之吉害人以禍故謂之凶但公矦之相闇與吉
會爾然則宅與性命雖各一物猶農夫良田合而成
功也設公矦遷後方樂其吉而往居之吉宅豈選能
而後納擇善而後福哉茍宅無情於擇賢不惜吉於
設爲則屋不辭人田不讓耕其所以爲吉凶薄厚何
得不均前吉者不求而遇後聞吉而往同於居吉宅
而有求與不求矣何言誕而不可爲也由是言之非
[009-9b]
從人而徴宅亦成人明矣若挾顔狀則英布黥相不
减其貴隆凖見劓不减公矦之標是知顔凖是公矦
之摽識非所以爲公矦質也故標識者非公矦質也
吉名宅宇與吉者宅實也無吉徴而自宅以徴假見
難可也若以非質之標識難有徴之吉宅此吾所不
敢許也子陽無質而鏤其掌即知當字長耳巨君簒
宅而運其魁即偏恃之禍非所以爲難也至公矦之
命禀之自然不可陶易宅是外物方圎由人有可
之理猶西施之潔不可爲而西施之服可爲也黼黻
芳華所以助 吉宅 家所以成相故世無人方而
有卜宅是以知人宅不可相喻也安得以不可作之
[009-10a]
人絶可作之宅耶至刑德皆同此一家非本論占成
居而得吉凶者也且先了此乃議其餘論曰獵夫從
林所遇或禽或虎虎凶禽吉卜者筮而知之非能爲
安知所言地之善惡猶禽吉虎凶獵夫先筮故擇而
從禽如擇居故避凶而從吉吉地雖不爲而可擇處
猶禽虎雖不可變而可擇從茍卜筮所以成相虎可
卜而地可擇何爲半信而半不信耶又云地之吉凶
有若禽虎不得宫姓則無害商則爲災也案此爲恠
所不解而以爲難似未察宫商之理也雖此理之吉
而或長於養宫短於毓商猶良田雖美而稼有所宜
何以言之人姓有五音五行有相生故同姓不昏惡
[009-10b]
不殖也人誠有之地亦宜然故古人仰凖隂陽俯協
剛柔中識性理使三才相善同㑹於大通所以窮理
而盡物宜也夫同聲相應同氣相求自然之分也音
不和則比絃不動聲同則雖逺相應此事雖著而猶
莫或識茍有五音各有宜土氣有相生則人宅猶禽
虎之類豈可見宫商之不同而謂之地無吉凶也論
曰天下或有能說之者子而不言誰與能之難曰足
下前論以云有能占成居者此即能說之矣故吾曰
天下當有能者今不求之於前論而復責吾難之於
能言亦當知冡宅有吉凶也又曰藥之巳病爲一也
實而宅之吉凶爲一也誣旣曰成居可占而復曰
[009-11a]
耶藥之巳病其驗又見故君子信之宅之吉凶其報
賒遥故君子疑之今若以交賒爲虛則恐所以求物
之地鮮矣吾見溝澮不疑江海之大覩丘陵則知有
泰山之高也若守藥則棄宅見交則非賒是海人所
以終身無山山客曰無大魚也論曰智之所知未若
所不知不可妄論也難曰智所不知相必亦未知也
今暗許便多於所知者何耶必生於本謂之無而强
以驗有也强有之驗將不盈於數矣而并所成驗者
謂之多於所知耳茍知然果有未還之理不因見求
隱尋論究緒由 而得卯未夫尋端之理猶獵師
以得禽也縱使尋迹時有無獲然得禽曷嘗不由之
[009-11b]
哉今吉凶不先定則謂不可求何異 獸不期則不
敢訊舉氣 足坐守無根也由此而言探頥索隱何
謂爲妄
嵇中散集卷第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