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a0047 朱子語類-宋-黎靖德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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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朱子語類卷一百二十三
   陳君舉陳同父葉/正則附
先生問徳粹去年何處作考官對以永嘉問曾見君舉
 否曰見之曰説甚話曰説洪範及左傳曰洪範如何
 説曰君舉以為讀洪範方知孟子之道性善如前言
 五行五事則各言其徳性而未言其失及過於皇極
 則方辨其失曰不然且各還他題目一則五行二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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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事三則八政四則五紀五則皇極至其後庶徵五
 福六極乃權衡聖道而著其驗耳又問春秋如何説
 滕云君舉云世人疑左丘明好惡不與聖人同謂其
 所載事多與經異此則有説且如晉先蔑奔人但謂
 先蔑奔秦耳此乃先蔑立嗣不定故書奔以示貶曰
 是何言語先蔑實是奔秦如何不書奔且書奔秦謂
 之示貶不書奔則此事自不見何以為褒昨説與吾
 友所謂專於博上求之不反於約乃謂此耳是乃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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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鑿上益加穿鑿疑誤後學可學因問左氏識見如
 何曰左氏乃一箇趨利避害之人要置身於穏地而
 不識道理於大倫處皆錯觀其議論往往皆如此且
 大學論所止便只説君臣父子五件左氏豈知此如
 云周鄭交質而曰信不由中質無益也正如田客論
 主而責其不請喫茶使孔子論此肯如此否尚可謂
 其好惡同聖人哉又如論宋宣公事曰宋宣公可謂
 知人矣立穆公其子饗之命以義夫是何等言談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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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曰此一事公羊議論却好曰公羊乃儒者之言可
 學又問林黄中亦主張左氏如何曰林黄中却㑹占
 便宜左氏踈脱多在君子曰渠却把此殃苦劉歆昔
 吕伯恭亦多勸學者讀左傳嘗語之云論孟聖賢之
 言不使學者讀反使讀左傳伯恭曰讀論孟使學者
 易向外走因語之云論孟却向外走左氏却不向外
 走讀論孟且先正人之見識以参他書無所不可此
 書自傳恵公元妃孟子起便沒理㑹大抵春秋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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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㸔今人説春秋有九分九釐不是何以知聖人之
 意是如此平日學者問春秋且以胡文定傳語之可/學
陳君舉得書云更望以雅頌之音消鑠羣慝章句訓詁
 付之諸生問他如何是雅頌之音今只有雅頌之辭
 在更沒理㑹又去那裏討雅頌之音便都只是瞞人
 又謂某前畨不合與林黄中陸子静諸人辨以為相
 與詰難竟無深益蓋刻畫太精頗傷易簡矜持已甚
 反渉吝驕不知更何如方是深益若孟子之闢楊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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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只得恁地闢他説刻畫太精便只是某不合説得
 太分曉不似他只恁地含糊他是理會不得被衆人
 擁從又不肯道我不識又不得不説説又不識所以
 不肯索性開口道這箇是甚物事又只恁鶻突了子
 静雖占姦不説然他見得成箇物事説話間便自然
 有箇痕跡可見只是人理㑹他底不得故見不得然
 亦易見子静只是人未從他便不説及鈎致得來便
 直是説方始與你理㑹至如君舉胸中有一部周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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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撑腸拄肚頓着不得如逰古山詩又何消説着他
 只是他稍理㑹得便自要説又説得不着如東坡子
 由見得箇道理更不成道理又却便開心見膽説教
 人理㑹得又曰他那得似子静子静却是見得箇道
 理却成一部禪他和禪識不得賀孫/
金溪之學雖偏然其初猶是自説其私路上事不曽侵
 過官路來後來於不知底亦要彊説便説出無限亂
 道前軰如歐公諸人為文皆善用其所長凡所短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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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不拈出來説所以不見踈脱今永嘉又自説一種
 學問更沒頭沒尾又不及金溪大抵只説一截話終
 不説破是箇甚麽然皆以道藝先覺自處以此傳授
 君舉到湘中一收收盡南軒門人胡季随亦從之問
 學某向見季随固病其不能自立其胷中自空空無
 主人所以纔聞他人之説便動季随在湖南頗自尊
 大諸人亦多宗之凡有議論季随便為之判斷孰是
 孰非此正猶張天師不問長少賢否只是世襲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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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淳曰湖南之從南軒者甚衆且久何故都無一箇
 得其學曰欽夫言自有弊諸公只去學他説話凡説
 道理先大拍下然欽夫後靣却自有説諸公却只學
 得那大拍頭必大/
因説鄉里諸賢文字以為皆不免有藏頭亢腦底意思
 有學者來問便當直説與之在我不可不説若其人
 半間不界與其人本無求益之意故意來磨難則不
 宜説外此説儘無害我畢竟説從古聖賢已行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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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不是為姦為盜怕説與人不知我説出便有甚罪
 過諸賢所見皆如此秪縁怕人譏笑遂以此為戒便
 藏頭不説某與林黄中争辨一事至今亦只是説不
 以為悔夫道若大路然何掩蔽之有打空説及某人
 鄉里皆推其有所見其與朋友書言學不至於不識
 不知順帝之則處則學為無用先生曰近來人自要
 向髙説一等話要知初學及此是為躐等詩人這句
 自是形容文王聖徳不可及處聖人教人何嘗不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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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由識入來㝢/
或曰永嘉諸公多喜文中子曰然只是小它自知定學
 做孔子不得了才見箇小家活子便悦而趨之譬如
 泰山之髙它不敢登見箇小土堆子便上去只是小
 僴/
因説永嘉之學曰張子韶學問雖不是然他却做得來
 髙不似今人卑汚又曰上蔡多説知覺自上蔡一變
 而為張子韶學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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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紀綱天下凡措置許多事都是心法從這裏流出
 是多少正大今若去逐些子捜抉出來評議恐不得
 凡㸔文字也須待自有忽然湊合見得異同處若先
 去逐些安排比並便不是因問君舉説漢唐好處與
 三代暗合是如何曹曰亦只是事上㸔如漢初待羣
 臣不專執其權畧堂陛之嚴不恁地操切如財散於
 天下之類曰這也自是事勢到這裏見得秦時君臣
 之勢如此間隔故漢初待宰相如此然而蕭何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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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功勞㡬年宰相一旦繋獄這喚做操切不操切又
 如周勃終身有功後來也下獄對問又如賈誼書中
 所説是如何財用那時自寛曉不得不散在郡縣且
 如而今要散在郡縣得也不得上靣又不儲蓄財賦
 閒在那裏只是每年合天下之所入不足以供一年
 之用一月之入不足以供一月之用逐時挨展將去
 將漢初來㸔要散之郡縣得否這只是閒説第一項
 最是飬許多坐食之兵其費最廣州郡自是州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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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許多大軍見如何區處無祖宗天下之半而有祖
 宗所無之兵如州郡兵還飬在何用若留心太守又
 㑹去教他攀些弓射些弩教他做許多模様也只是
 不忍將許多錢糧白與他到有厮殺時你道他與你
 去厮殺否只是徒然問君舉曾要如何措置曰常常
 憂此但措置亦未曾説出問㸔唐事如何曰聞之陳
 先生説唐初好處也是將三省推出在外這却從魏
 晉時自有裏靣一項唐初却盡屬之外要成一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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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經禍變後便都有諸王出來克復如肅宗事及代
 宗後來雖是郭子儀也有箇主出來曰三省在外怕
 自隋時已如此只唐時併屬之宰相諸王克復代宗
 事只是郭子儀怕别無諸王唐官㸔他六典將前代
 許多官一齊盡置得徧官如何不冗今只㸔漢初時
 官如何到得元成間如何又㸔東漢初如何到東漢
 末時如何到三國魏晉以後如何只管添只管雜賀/孫
器逺言鄉間諸先生所以要教人就事上理㑹教著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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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縁是向時諸公多是清談終於敗事曰便是而今自
 恁地説某尚及見前軰都不曾有這話是三十年前
 如此不曾將這箇分作兩事如所謂推倒墻撞倒壁
 如此麄話那時都恁地麄却有好處南渡時有許多
 人出來做得事經變故後將許多人都摧折了到而
 今却是氣卑弱了凡事都無些子正大只是細巧曰
 陳先生要人就事上理會教實之意盖怕下梢用處
 不足如司馬公居洛六稔只理㑹得箇通鑑到元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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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來做事却有未盡處所以激後來之禍如今須先
 要較量教盡曰便是如今都要恁地説話如溫公所
 做今只論是與不是合當做與不合當做如何説他
 激得後禍這是全把利害去説溫公固是有從初講
 䆒未盡處也是些小事如役法變得未盡只是東南
 不便他西北自便之那時節已自極了只得如此做
 若不得溫公如此做更自有一場出醜今只將紙上
 語去㸔便道溫公做得過當子細㸔那時節若非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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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如何做溫公是甚氣勢天下人心甚麽様感動溫
 公直有旋乹轉坤之功溫公此心可以質天地通幽
 明豈容易及後來吕微仲范堯夫用調停之説兼用
 小人更無分别所以成後日之禍今人却不歸咎於
 調停反歸咎於元祐之政若真是見得君子小人不
 可雜處如何要委曲遮䕶得蔡確也是卒急難去也
 是猾他置獄傾一從官得從官置獄傾一参政得参
 政置獄傾一宰相得宰相㸔溫公那時已自失委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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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如王安石罪既已明白後既加罪於蔡確之徒論
 來安石是罪之魁却於其死又加太傅及贈禮皆備
 想當時也道要委曲周旋他如今㸔來這般却煞不
 好要好便合當顯白其罪使人知得是非邪正所謂
 明其為賊敵乃可服須是明顯其不是之狀若更加
 旌賞却惹得後來許多羣小不服今又都沒理㑹怕
 道要做朋黨那邊用㡬人這邊用㡬人不問是非不
 别邪正下稍還要如何某㸔來天下事須先論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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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處如分别是非邪正君子小人端的是如何了方好
 於中間酌量輕重淺深施用賀孫/
器逺言陳文大意説格君且令於事上轉移他心下歸
 於正如蕭何事漢令散財於外可以去其侈心成其
 愛民之心説北齊宣帝云云/曰欲事君者豈可以此
 為法自元魏以下至北齊最為無綱紀法度自家却
 以為事君法賀孫/
永嘉㸔文字大字平白處都不㸔偏要去注疏小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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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㝷節目以為博只如韋𤣥成傳廟議渠自不理㑹得
 却引周禮守桃掌守先王先公之廟祧注去先公之
 遷主藏於后稷之廟先王之遷主藏於文武之廟遂
 謂周后稷别廟殊不知太祖與三昭三穆皆各自為
 廟豈獨后稷别廟又云后稷不為太祖甚可怪也閎/祖
季通及敬之皆云永嘉貌敬甚至及與官祠乃繳之云
 朱某素來迂闊臣所不取但陛下進退人才不當如
 此以問先生先生云不曾見此文字怎見得閎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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徳粹問陳君舉福州事曰無此只是過當作一添倅而
 一州之事皆欲為之益之初九曰利用為大作元吉
 無咎象曰下不厚事也初九欲為九四作事在下本
 不當處厚事以為上之所任故為之而致元吉乃為
 之又不然不惟己不安而亦累於上璘錄云初九上/為四所任而作
 大事必盡善而後无咎若所作不盡善未免有咎也/故孔子釋之曰下不厚事也盖在下之人不當重事
 若在下之人為在上之人/作事未能盡善自應有咎向編近思錄説與伯恭此
 一段非常有不必入伯恭云既云非常有則有時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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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豈可不書以為戒及後思之果然可學○璘/錄少異
陳同父縱横之才伯恭不直治之多為諷説反被他玩
 揚○陳/同父
説同父因謂吕伯恭烏得為無罪恁地横論却不與他
 剖説打教破却和他都自被包裹在裏今來伯恭門
 人却亦有為同父之説者二家打成一片可怪君舉
 只道某不合與説只是他見不破天下事不是是便
 是非直截兩邊去如何恁地含糊鶻突某鄉來與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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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多豈是要眼前好㸔青天白日在這裏而今人雖
 不見信後世也須有人㸔得此説也須回轉得㡬人
 又嘆息久之云今有一等自恁地髙出聖人之上一
 等自恁䧟身汙濁要擔頭出不得賀孫/
同父才髙氣粗故文字不明瑩要之自是心地不清和
 也道夫/
先生説㸔史只如㸔人相打相打有甚好㸔處陳同父
 一生被史壊了直卿亦言東萊教學者㸔史亦被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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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壊泳/
陳同父祭東萊文云在天下無一事之可少而人心有
 萬變之難明先生曰若如此則鷄鳴狗盜皆不可無
 因舉易曰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天下何思何慮同
 歸而殊塗一致而百慮天下何思何慮又云同父在
 利欲膠漆盆中閎祖/
鄭厚藝圃折𠂻當時以為邪説然尚自占取地歩但不
 知權其説之行猶使人知君臣之義如陳同父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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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乖乃不知正曹丕既簒乃曰舜禹之事吾知之矣
 此乃以已而窺聖人謂舜禹亦只是簒而文之以揖
 遜爾同父亦是於漢唐事迹上㝷討箇仁義出來便
 以為此即王者事何異於此必大/
因言陳同父讀書譬如人㸔刼盗公案㸔了須要斷得
 他罪及防備禁制他教做不得它却不要斷他罪及
 防備禁制他只要理㑹得許多做刼盜底道理待學
 他做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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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謂同父口説皇王帝霸之畧而一身不能自保先生
 曰這只是見不破只説箇是與不是便了若做不是
 恁地依阿苟免以保其身此何足道若做得是便是
 委命殺身也是合當做底事賀孫/
陳同父學已行到江西浙人信向已多家家談王伯不
 説蕭何張良只説王猛不説孔孟只説文中子可畏
 可畏可學/
陸子静分明是禪但却成一箇行户尚有箇㨿處如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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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則説則只是要教人都曉不得嘗得一書來言世
 間有一般魁偉底道理自不亂於三綱五常既説不
 亂三綱五常又説别是箇魁偉底道理却是箇甚麽
 物事也是亂道他不説破只是籠統恁地説以謾人
 及人理㑹得來都無效驗時他又説你是未曉到這
 裏他自也曉不得他之説最誤人世間獃人都被他
 瞞不自知義剛○/葉正則
葉正則説話只是杜撰㸔他進卷可見大畧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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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進卷待遇集毁板亦毁得是淳/
葉正則作文論事全不知些著實利害只虛論因及許
 多云云/又見一文論社倉事戴肖望尚有些實説然
 不是如此葉則都是閒説振/
見或人所作講義不知如何如此聖人見成言語明明
 白白人尚曉不得如何須要立一文字令深於聖賢
 之言如何教人曉得戴肖望比見其湖南説話却平
 正只為説得太容易了兼未免有意於弄文賀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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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之學只是禪浙學却專是功利禪學後來學者摸
 索一上無可摸索自㑹轉去若功利則學者習之便
 可見效此意甚可憂
 
 
 
 
 朱子語類卷一百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