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1a]
欽定四庫全書
朱子語類卷五十九
孟子九
告子上
性猶杞栁章
問告子謂以人性為仁義猶以杞栁為桮棬何也曰告
子只是認氣為性見得性有不善須拗他方善此惟
是程先生斷得定所謂性即理也至/
[059-1b]
孟子與告子論杞栁處大槩只是言杞栁桮棬不可比
性與仁義杞栁必矯揉而為桮棬性非矯揉而為仁
義孟子辯告子數處皆是辯倒着告子便休不曾説
盡道理節/
桮棬想如今卷杉台子模様杞栁只是而今做合箱底
栁北人以此為箭謂之栁箭即蒲栁也義剛/
性猶湍水章
人性無不善雖桀紂之為窮㓙極惡也知此事是惡恁
[059-2a]
地做不柰何此便是人欲奪了銖/
生之謂性章
生之謂氣生之理謂性閎/祖
性孟子所言理告子所言氣同/
問生之謂性曰告子只説那生來底便是性手足運行
耳目視聽與夫心有知覺之類他却不知生便屬氣
禀自氣禀而言人物便有不同處若説理之謂性則
可然理之在人在物亦不可做一等説植/
[059-2b]
問生之謂性曰他合下便錯了他只是説生處精神魂
魄凢動用處是也正如禪家説如何是佛曰見性成
佛如何是性曰作用是性盖謂目之視耳之聼手之
捉執足之運奔皆性也説來説去只説得箇形而下
者故孟子闢之曰生之謂性也猶白之謂白歟又闢
之曰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歟三節謂
猶戯謔然只得告子不知所答便休了竟亦不曾説
得性之本體是如何或問董仲舒言性者生之質也曰
[059-3a]
其言亦然大/雅
蜚卿問生之謂性莫止是以知覺運動為性否曰便是
此正與食色性也同意孟子當時辨得不恁地平鋪
就他蔽處撥啓他却一向窮詰他止從那一角頭攻
將去所以如今難理㑹若要解煞用添言語犬牛人
謂其得於天者未嘗不同惟人得是理之全至於物
止得其偏今欲去犬牛身上全討仁義便不得告子
止是不曾分曉道這子細到這裏説不得却道天下
[059-3b]
是有許多般性牛自是牛之性馬自是馬之性犬自
是犬之性則又不是又曰所以謂性即理便見得惟
人得是理之全物得是理之偏告子止把生為性更
不説及理孟子却以理言性所以見人物之辨賀/孫
生之謂性只是就氣上説得盖謂人也有許多知覺運
動物也有許多知覺運動人物只一般却不知人之
所以異於物者以其得正氣故具得許多道理如物
則氣昏而理亦昏了或問如螻蟻之有君臣橋梓之
[059-4a]
有父子此亦是理曰他只有這些子不似人具得全
然亦不知如何只是這㡬般物具得些子或曰恐是
元初受得氣如此所以後來一直是如此曰是氣之
融結如此燾/
告子説生之謂性二程都説他説得是只下面接得不
是若如此説却如釋氏言作用是性乃是説氣質之
性非性善之性文蔚問形色天性如何曰此主下文
惟聖人可以踐形而言因問孔子言性相近也習相
[059-4b]
逺也亦是言氣質之性王徳修曰據某所見此是孔
子為陽貨而説人讀論語多被子曰字隔上下便不
接續曰若如此説亦是説氣質之性文/蔚
犬牛禀氣不同其性亦不同節/
問犬牛之性與人之性不同天下如何解有許多性曰
人則有孝悌忠信犬牛還能事親孝事君忠也無問
濓溪作太極圖自太極以至萬物化生只是一箇圈
子何嘗有異曰人物本同氣禀有異故不同又問是
[059-5a]
萬為一一實萬分又如何説曰只是一箇只是氣質
不同問中庸説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
性則能盡物之性何故却將人物滚作一片説曰他
説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重聲言/兩則字
能盡物之性初未嘗一片説節/
或説告子生之謂性章曰説得也是不須别更去討説
只是子細看子細認分數各有隊伍齊整不紊始得
今只是恁地説過去被人詰難便説不得知覺運動
[059-5b]
人物皆異而其中却有同處仁義禮智是同而其中
却有異處須是子細與㸔梳理教有條理又曰物也
有這性只是禀得來偏了這性便也随氣轉了又曰
畜獸禀得昬塞底氣然間或稟得些小清氣便也有
明處只是不多義/剛
因説生之謂性曰既知此説非是便當曵翻看何者為
是即道理易見也閎/祖
孟子闢告子生之謂性處亦傷急要他倒只就他言語
[059-6a]
上拶將去已意却不曾詳説非特當時告子未必服
後世亦未能便理㑹得孟子意也/
孟子答告子生之謂性與孟季子敬叔父乎敬弟乎兩
段語終覺得未盡却是少些子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底語空如許撈攘重復不足以折之也只有長者義
乎長之者義乎此二語折得他親切僴/
食色性也章
衆朋友説食色性也先生問告子以知覺處為性如何
[059-6b]
與彼長而我長之相干皆未及對先生曰告子只知
得人心却不知有道心他覺那趨利避害饑寒飽煖
等處而不知辨别那利害等處正是本然之性所以
道彼長而我長之盖謂我無長彼之心由彼長故不
得不長之所以指義為外也義剛/
問告子已不知性如何知得仁為内曰他便以其主於
愛者為仁故曰内以其制是非者為義故曰外又問
他説義固不是説仁莫亦不是曰固然可/學
[059-7a]
告子謂仁愛之心自我而出故謂之内食色之可甘可
悦由彼有此而後甘之悦之故謂之外又云上面食
色性也自是一截下面仁内義外自是一截故孟子
辨告子只謂何以謂仁内義外也愛便是仁之心宜
處便是義又云彼白而我白之言彼是白馬我道這
是白馬如着白衣服底人我道這人是着白言之則
一若長馬長人則不同長馬則是口頭道箇老大底
馬若長人則是誠敬之心發自於中推誠而敬之所
[059-7b]
以謂内也子/䝉
白馬之白也無以異於白人之白也看來孟子此語答
之亦未盡謂白馬白人不異亦豈可也畢竟彼白而
我白之我以為白則亦出於吾心之分别矣僴/
李時可問仁内義外曰告子此説固不是然近年有欲
破其説者又更不是謂義專在内只發於我之先見
者便是如夏日飲水冬日飲湯之類是己若在外面
商量如此便不是義乃是義襲其説如此然不知飲
[059-8a]
水飲湯固是内也如先酌鄉人與敬弟之類若不問
人怎生得知今固有人素知敬父兄而不知鄉人之
在所當先者亦有人平日知弟之為卑而不知其為
尸之時乃祖宗神靈之所依不可不敬者若不因講
問商量何縁㑹自從裏面發出其説乃與佛氏不得
擬議不得思量直下便是之説相似此大害理又説
義襲二字全不是如此都把文義説錯了只細㸔孟
子之説便自可見時/舉
[059-8b]
性無善無不善章
告子曰性無善無不善也或曰性可以為善可以為不
善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此三者雖同為説氣質之
性然兩或之説猶知分别善惡使其知以性而兼言
之則無病矣惟告子無善無不善之説最無狀他就
此無善無惡之名渾然無所分别雖為惡為罪總不
妨也與今世之不擇善惡而顛倒是非稱為本性者
何以異哉僴/
[059-9a]
告子説性無善無不善非惟無善并不善亦無之謂性
中無惡則可謂無善則性是何物節/
性無善無不善告子之意謂這性是不受善不受惡底
物事受字饒/本作管他説食色性也便見得他只道是手能
持足能履目能視耳能聼便是性釋氏説在目曰視
在耳曰聞在手執捉在足運奔便是他意思植/
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性無定形不可言孟子亦説天
下之言性者則故而已矣情者性之所發節/
[059-9b]
問乃若其情曰性不可説情却可説所以告子問性孟
子却答他情盖謂情可為善則性無有不善所謂四
端者皆情也仁是性惻隐是情惻隠是仁發出來底端
芽如一箇榖種相似榖之生是性發為萌芽是情所
謂性只是那仁義禮智四者而已四件無不善發出
來則有不善何故殘忍便是那惻隐反底冒昧便是
那羞惡反底植/
問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曰孟子道性善性無形容
[059-10a]
處故説其發出來底曰乃若其情可以為善則性善
可知若夫為不善非才之罪也是人自要為不善耳
非才之不善也情本不是不好底李翺滅情之論乃
釋老之言程子情其性性其情之説亦非全説情不
好也璘/
徳粹問孟子道性善又曰若其情可以為善是如何曰
且道性情才三者是一物是三物徳粹云性是性善
情是反於性才是才料曰情不是反於性乃性之發
[059-10b]
處性如水情如水之流情既發則有善有不善在人
如何耳才則可為善者也彼其性既善則其才亦可
以為善今乃至於為不善是非才如此乃自家使得
才如此故曰非才之罪某問下云惻隐羞惡辭遜是
非之心亦是情否曰是情舜功問才是能為此者如
今人曰才能曰然李翺復性則是云滅情以復性則
非情如何可滅此乃釋氏之説䧟於其中不自知不
知當時曾把與韓退之看否可學/
[059-11a]
問孟子言情才皆善如何曰情本自善其發也未有染
汚何嘗不善才只是資質亦無不善譬物之白者未
染時只是白也徳明/
孟子論才亦善者是説本來善底才淳/
孟子言才不以為不善盖其意謂善性也只發出來者
是才若夫就氣質上言才如何無善惡端䝉/
問孟子論才專言善何也曰才本是善但為氣所染故
有善不善亦是人不能盡其才人皆有許多才聖人
[059-11b]
却做許多事我不能做得些子出故孟子謂或相倍
蓰而無筭者不能盡其才者也砥/
或問不能盡其才之意如何曰才是能去恁地做底性
本是好發於情也只是好到得動用去做也只是好
不能盡其才是發得畧好便自阻隔了不順他道理
做去若盡其才如盡惻隐之才必當至於博施濟衆
盡羞惡之才則必當至於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
取諸人禄之千乗弗顧繫馬千駟弗視這是本來自
[059-12a]
合恁地淊滔做去止縁人為私意阻隔多是略有些
發動後便遏折了天便似天子命便似將告勑付與
自家性便似自家所受之職事如縣尉職事便在捕
盜主簿職事便在掌簿書情便似去親臨這職事才
便似去動作行移做許多工夫邵康節擊壤集序云
性者道之形體也心者性之郛郭也身者心之區宇
也物者身之舟車也賀/孫
天生烝民有物有則盖視有當視之則聽有當聽之則
[059-12b]
如是而視如是而聽便是不如是而視不如是而聽
便不是謂如視逺惟明聽徳惟聰能視逺謂之明所
視不逺不謂之明能聽徳謂之聰所聼非徳不謂之
聰視聽是物聰明是則推至於口之於味鼻之於臭
莫不各有當然之則所謂窮理者窮此而已
又舉天生烝民云云/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故有
物必有則民之秉彛也故好是懿徳聖人所謂道者
是如此何嘗説物便是則
[059-13a]
或問集注言才猶材質才與材字之别如何曰才字是
就理義上説材字是就用上説孟子上説人見其濯
濯也則以為未嘗有材是用木旁材字便是指適用
底説非天之降才爾殊便是就理義上説又問才字
是以其能解作用底説材質是合形體説否曰是兼
形體説便是説那好底材又問如説材料相似否曰
是義剛/
孟子言人之才本無不善伊川言人才所遇之有善有
[059-13b]
不善也道夫/
問孟子言才與程子異莫是孟子只將元本好處説否
曰孟子言才正如言性不曾説得殺故引出荀楊來
到程張説出氣字然後説殺了士毅/
先生言孟子論才是本然者不如程子之備蜚卿曰然
則才亦禀於天乎曰皆天所為但理與氣分為兩路
又問程子謂才禀於氣如何曰氣亦天也道夫曰理
純而氣則雜曰然理精一故純氣粗故雜道夫/
[059-14a]
問孟程所論才同異曰才只一般能為之謂才問集注
説孟子尃指其出於性者言之程子兼指其禀於氣
者言之又是如何曰固是要之才只是一个才才之初
亦無不善縁他氣禀有善惡故其才亦有善惡孟子
自其同者言之故以為出於性程子自其異者言之
故以為禀於氣大抵孟子多是專以性言故以為性
善才亦無不善到周子程子張子方始説到氣上要
之須兼是二者言之方備只縁孟子不曾説到氣上
[059-14b]
覺得此段話無結殺故有後來荀楊許多議論出韓
文公亦見得人有不同處然亦不知是氣禀之異不
妨有百千般様不同故不敢大段説開只説性有三
品不知氣禀不同豈三品所得盡耶廣/
孟子説才皆是指其資質可以為善處伊川所謂才禀
於氣氣清則才清氣濁則才濁此與孟子説才小異
而語意尤宻不可不考乃若其情非才之罪也以若
訓順者未是猶言如論其情非才之罪也盖謂情之
[059-15a]
發有不中節處不必以為才之罪爾退之論才之品
有三性之品有五其説勝荀揚諸公多矣説性之品
便以仁義禮智言之此尤當理説才之品若如此推
究則有千百種之多姑言其大槩如此正是氣質之
説但少一箇氣字耳伊川謂論氣不論性不明論性
不論氣不備正謂如此如性習逺近之類不以氣質
言之不可正是二程先生發出此理濓溪論太極便
有此意漢魏以來忽生文中子已不多得至唐有退
[059-15b]
之所至尤髙大抵義理之在天地間初無泯滅今世
無人曉此道理他時必有曉得底人
金問公都子問性首以情對如曰乃若其情則可以為
善矣是也次又以才對如曰若夫為不善非才之罪
是也繼又以心對如曰惻隐羞惡之類是也其終又
結之曰或相倍蓰而無筭者不能盡其才者也所問
者性而所對者曰才曰情曰心更無一語及性何也
明道曰禀於天為性感為情動為心伊川則又曰自
[059-16a]
性之有形者謂之心自性之動者謂之情如二先生
之説則情與心皆自夫一性之所發彼問性而對以
情與心則不可謂不切所問者然明道以動為心伊
川以動為情自不相侔不知今以動為心是耶以動
為情是耶或曰情對性言静者為性動者為情是説
固然也今若以動為情是則明道何得却云感為情
動為心哉横渠云心綂性情者也既是心綂性情伊
川何得却云自性之有形者謂之心自性之有動者
[059-16b]
謂之情耶如伊川所言却是性統心情者也不知以
心綂性情為是耶性綂心情為是耶此性情心道者
未有至當之論也至若伊川論才則與孟子立意不
同孟子此章言才處有曰非才之罪也又曰不能盡
其才者也又曰非天之降才爾殊也又曰以為未嘗
有才焉如孟子之意未嘗以才為不善而伊川却説
才有善有不善其言曰氣清則才善氣濁則才惡又
曰氣清則才清氣濁則才濁意者以氣質為才也以
[059-17a]
氣質為才則才固有善不善之分也而孟子却止以
才為善者何也伊川又曰孟子言非才之罪者盖公
都子正問性善孟子且答他正意不暇一一辨之也
審如是説則孟子云非天之降才爾殊與夫以為未
嘗有才焉者豈皆答公都子之正問哉其後伊川又
引萬章之問為證謂孟子嘗問象殺舜事孟子且答
他這下意未暇與他辨完廪浚井之非夫完廪浚井
自是萬章不能燭理輕信如此孟子且答正問未暇
[059-17b]
與他言此猶可言也如此篇論才處盡是孟子自家
説得如此即非公都子之言其曰未暇一一辨之却
是孟子自錯了未暇辨也豈其然乎又説孟子既又
答他正意亦豈容有一字之錯若曰錯了一字不惟
啓公都子之詰難傳之後世豈不惑亂學者哉此又
才之一字未有至當之論也曰近思録中一段云心
一也有指體而言者注云寂然不動是也有指用而
言者注云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夫寂然不動是
[059-18a]
性感而遂通是情故横渠云心統性情者也此説最
為稳當如前二先生説話恐是記録者誤耳如明道
感為情動為心感與動如何分得若伊川云自性而
有彤者謂之心某直理㑹他説不得以此知是門人
記録之誤也若孟子與伊川論才則皆是孟子所謂
才止是指本性而言性之發用無有不善處如人之
有才事事做得出來一性之中萬善完備發將出來
便是才也又云惻隠羞惡是心也能惻隠羞惡者才
[059-18b]
也如伊川論才却是指氣質而言也氣質之性古人
雖不曽説着考之經典却有此意如書云惟人萬物
之靈亶聰明作元后與夫天乃錫王勇智之説皆此
意也孔子謂性相近也習相逺也孟子辨告子生之
謂性亦是説氣質之性近世被濓溪拈掇出來而横
渠二程始有氣質之性之説此伊川論才所以云有善
不善者盖主此而言也如韓愈所引越椒等事若不着
箇氣質説後如何説得他韓愈論性比之荀揚最好
[059-19a]
將性分三品此亦是論氣質之性但欠一箇氣字耳
謨○此下去偽人傑錄皆云又問既是孟子指本性/而言則孟子謂才無不善乃為至論至伊川却云未
暇與公都子一一辨者何也曰此伊川一時被他/們逼且如此説了伊川如此等處亦多不必泥也
問尹叔問伊川曰語其才則有下愚之不移與孟子非
天之降才爾殊語意似不同曰孟子之説自是與程
子之説小異孟子只見得是性善便把才都做善不
知有所謂氣禀各不同如后稷岐嶷越椒知其必滅
若敖是氣禀如此若都把做善又有此等處須説到
[059-19b]
氣禀方得孟子已見得性善只就大本處理㑹更不
思量這下面善惡所由起處有所謂氣禀各不同後
人㸔不出所以惹得許多善惡混底説來相炒程子
説得較宻因舉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
二之則不是雖如此兼性與氣説方盡此論盖自濓
溪太極言隂陽五行有不齊處二程因其説推出氣
質之性來使程子生在周子之前未必能發明到此
又曰才固是善若能盡其才可知是善是好所以不
[059-20a]
能盡其才處只縁是氣禀恁地問才與情何分别情
是才之動否曰情是這裏以手/指心發出有箇路脉曲折
随物恁地去才是能主張運用做事底同這一事有
一人㑹發揮得有不㑹發揮得同這一物有人㑹做
得有人不㑹做此可見其才又問氣出於天否曰性
與氣皆出於天性只是理氣則已屬於形象性之善
固人所同氣便有不齊處因指天氣而言如天氣晴
明舒豁便是好底氣禀得這般氣豈不好到隂沉黯
[059-20b]
淡時便是不好底氣禀得這般氣如何㑹好畢竟不
好底氣常多好底氣常少以一嵗言之一般天氣晴
和不寒不暖却是好能有㡬時如此㸔來不是夏寒
便是冬暖不是愆陽便是伏隂所以昬愚㓙狠底人
常多又曰人之貧富貴賤夀夭不齊處都是被氣滚
亂了都沒理㑹有清而薄者有濁而厚者顔夭而跖
夀亦是被氣滚亂汨沒了堯舜自禀得清明純粹底
氣又禀得極厚所以為聖人居天子之位又做得許
[059-21a]
大事業又享許大福夀又有許大名譽如孔子之聖
亦是禀得清明純粹然他是當氣之衰禀得來薄了
但有許多名譽所以終身栖栖為旅人又僅得中夀
到顔子又自沒興了淳○/㝢司
伊川性即理也自孔孟後無人見得到此亦是從古無
人敢如此道驤○/集注
伊川性即理也四字攧撲不破實自已上見得出來其
後諸公只聼得便説將去實不曾就已上見得故多
[059-21b]
有差處道夫/
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盖本然之性只是
至善然不以氣質而論之則莫知其有昬明開塞剛
柔強弱故有所不備徒論氣質之性而不自本原言
之則雖知有昬明開塞剛柔強弱之不同而不知至
善之源未嘗有異故其論有所不明須是合性與氣
觀之然後盡盖性即氣氣即性也若孟子專於性善
則有些是論性不論氣韓愈三品之説則是論氣不
[059-22a]
論性端/䝉
問程子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如孟子性
善是論性不論氣荀揚異説是論氣則昧了性曰程
子只是立説未指孟子然孟子之言却是專論性過/
問氣者性之所寄故論性不論氣則不備性者氣之所
成故論氣不論性則不明曰如孟子説性善是論性
不論氣也但只認説性善雖説得好終是欠了下面
一截自荀揚而下便秪論氣不論性了道夫曰子雲
[059-22b]
之説雖兼善惡終只論得氣曰他不曾説着性道/夫
論氣不論性荀子言性惡揚子言善惡混是也論性不
論氣孟子言性善是也性只是善氣有善不善韓愈
説生而便知其惡者皆是合下禀得這惡氣有氣便
有性有性便有氣節/
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孟子終是未備所
以不能杜絶荀揚之口厚之問氣禀如何曰禀得木
氣多則少剛強禀得金氣多則少慈祥推之皆然可/學
[059-23a]
問二之則不是曰不可分作兩段説性自是性氣自是
氣如何不可分作兩段説他所以説不備不明須是
兩邊都説理方明備故云二之則不是二之者正指
上兩句也㽦録云論性不論氣論/氣不論性便是二之或問明道説生之
謂性云性即氣氣即性便是不可分兩段説曰那箇
又是説性便在氣禀上禀得此氣理便搭附在上面
故云性即氣氣即性若只管説氣便是性性便是氣
更沒分曉矣僴/
[059-23b]
或問二之則不是曰若只論性而不論氣則收拾不盡
孟子是也若只論氣而不論性則不知得那原頭荀
揚以下是也韓愈也説得好只是少箇氣字若只説
一箇氣而不説性只説性而不説氣則不是又曰須
是去分别得他同中有異異中有同始得其初那理
未嘗不同才落到氣上便只是那麄處相同如飢食
渴飲趨利避害人能之禽獸亦能之若不識箇義理
便與他一般也又曰惟皇上帝降𠂻於下民民之秉
[059-24a]
彛這便是異處庻民去之君子存之須是存得這異
處方能自别於禽獸不可道蠢動含靈皆有佛性與
自家都一般義剛/
性氣二字兼言方備孟子言性不及氣韓子言氣不及
性然韓不知為氣亦以為性然也
横渠曰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
如禀得氣清明者這道理只在裏面禀得氣昏濁者
這道理亦只在裏面只被這昬濁遮蔽了譬之水清
[059-24b]
底裏面纎㣲皆可見渾底裏面便見不得孟子説性
善只見得大本處未説到氣質之性細碎處程子謂
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二之則不是孟
子只論性不知論氣便不全備若三子雖論性却不
論得性都只論得氣性之本領處又不透徹荀子只
見得不好人底性便説做惡揚子只見得半善半惡
人底性便説做善惡混韓子見得天下有許多般人
故立為三品説得較近其言曰仁義禮智信性也喜
[059-25a]
怒哀樂愛惡欲情也似又知得性善荀揚皆不及只
是過接處少一箇氣字淳/
問横渠言氣質之性去偽終未曉曰性是天賦與人只
一同氣質所禀却有厚薄人只是一般人厚於仁而
薄於義有餘於禮而不足於智便自氣質上來去/偽
富嵗子弟多賴章
心之所同然者謂理也義也孟子此章自富嵗子弟多
賴之下逐漸譬喻至此其意謂人性本善其不善者
[059-25b]
䧟溺之爾同然之然如然否之然不是虚字當從上
文看盖自口之同嗜耳之同聼而言謂人心豈無同
以為然者只是理義而已故理義悦心猶芻豢之悦
口㽦/
問理義之悦我心理義是何物心是何物曰此説理義
之在事者節/
理義之悦我心章云人之一身如目之於色耳之於聲
口之於味莫不皆同於心豈無所同心之所同然者
[059-26a]
理也義也且如人之為事自家處之當於義人莫不
以為然無有不道好者如子之於父臣之於君其分
至尊無加於此人皆知君父之當事我能盡忠盡孝
天下莫不以為當然此心之所同也今人割股救親
其事雖不中節其心發之甚善人皆以為美又如臨
難赴死其心本於愛君人莫不悦之而皆以為不易
且如今處一件事苟當於理則此心必安人亦以為
當然如此則其心悦乎不悦乎悦於心必矣先生曰
[059-26b]
諸友而今聼某這説話可子細去思量看認得某這
話可以推得孟子意思子/䝉
黄先之問心之所以同然者何也謂理也義也聖人先
得我心之所同然耳先生問諸公且道是如何所應
皆不切先生曰若恁地看亦字某決定道都不曾將
身去體看孟子這一段前面説許多只是引喻理義
是人所同有那許多既都相似這箇如何㑹不相似
理只是事物當然底道理義是事之合宜處程先生
[059-27a]
曰在物為理處物為義這心下看甚麽道理都有之
如此做人人都道是好才不恁地做人人都道不好
如割股以救母固不是王道之中然人人都道是好
人人皆知愛其親這豈不是理義之心人皆有之諸
公適來都説不切當都是不曾體之於身只畧説得
通便道是了賀/孫
器之問理義之悦我心猶芻豢之悦我口顔子欲罷不
能便是此意否曰顔子固是如此然孟子所説正是
[059-27b]
為衆人説當就人心同處看我恁地他人也恁地只
就麄淺處看自分曉却有受用若必討箇顔子來證
如此只是顔子㑹恁地多少年來更無人㑹恁地看
得細了却無受用㝢/
器之問理義人心之同然以顔子之樂見悦意曰不要
髙看只就眼前看便都是義理都是衆人公共物事
且如某歸家來見説某人做得好便歡喜某人做得
不好便意思不樂見説人做官做得如何見説好底
[059-28a]
自是快活見説不好底自是使人意思不好豈獨自
家心下如此别人都是如此這只縁人心都有這箇
義理都好善都惡不善賀孫/
或問口耳目皆心官也不知天所賦之氣質不昬明清
濁其口耳目而獨昬明清濁其心何也然夷惠伊尹
非拘於氣禀者處物之義乃不若夫子之時豈獨是
非之心不若聖人乎曰口耳目等亦有昏明清濁之
異如易牙師曠之徒是其最清者也心亦由是而已
[059-28b]
夷惠之徒正是未免於氣質之拘者所以孟子以為
不同而不願學也
牛山之木章
孟子激發人説放心良心諸處説得人都汗流
問牛山之木一章曰日夜之所息底是良心平旦之氣
自是氣是兩件物事夜氣如雨露之潤良心如萌蘖
之生人之良心雖是有梏亡而彼未嘗不生梏如被
他禁械在那裏更不容他轉動亡如將自家物失去
[059-29a]
了又曰日夜之所息却是心夜氣清不與物接平旦
之時即此良心發處惟其所發者少而旦晝之所梏
亡者展轉反覆是以夜氣不足以存矣如睡一覺起
來依前無狀又曰良心當初本有十分被他展轉梏
亡則他長一分自家止有九分明日他又進一分自
家又退止有八分他日㑹進自家日㑹退此章極精
㣲非孟子做不得許多文章别人縱有此意亦形容
不得老蘓們只就孟子學作文不理㑹他道理然其
[059-29b]
文亦實是好賀孫/
或問日夜之所息舊兼止息之義今只作生息之義如
何曰近看得只是此義問凡物日夜固有生長若良
心既放而無操存之功則安得自能生長曰放之未
遠者亦能生長但夜間長得三四分日間所為又放
了七八分却摺轉來都消磨了這些子意思所以至
於梏亡也
吳仁父問平旦之氣曰氣清則能存固有之良心如旦
[059-30a]
晝之所為有以汨亂其氣則良心為之不存矣然暮
夜止息稍不紛擾則良心又復生長譬如一井水終
日攪動便渾了那水至夜稍歇便有清水出所謂夜
氣不足以存者便是攪動得太甚則雖有止息時此
水亦不能清矣銖○節/録别出
仁父問平旦之氣曰心之存不存係乎氣之清不清氣
清則良心方存立得良心既存立得則事物之來方
不惑如先立乎其大者則小者弗能奪也又曰大者
[059-30b]
既立則外物不能奪又問平旦之氣何故如此曰歇
得這些時後氣便清良心便長及旦晝則氣便濁良
心便著不得如日月何嘗不在天上却被些雲遮了
便不明吴知先問夜氣如何存曰孟子不曾教人存
夜氣只是説歇得些時氣便清又曰他前面説許多
這裏只是教人操存其心又曰若存得此心則氣常
時清不特平旦時清若不存得此心雖歇得些時氣
亦不清良心亦不長又曰睡夢裏亦七撈八攘如井
[059-31a]
水不打他便清只管去打便濁了節/
平旦之氣只是夜間息得許多時節不與事物接才醒
來便有得這些自然清明之氣此心自恁地虚静少
間才與物接依舊又汩沒了只管汨沒多雖夜間休
息是氣亦不復存所以有終身昏沉展轉流蕩危而
不復者賀/孫
器之問平旦之氣其初生甚㣲如何道理能養得長曰
亦只逐日漸漸積累工夫都在旦晝之所為今日長
[059-31b]
得一分夜氣便養得一分明日又長得一分明夜又
養得兩分便是兩日事日日積累嵗月既久自是不
可禦今若壊了一分夜氣漸薄明日又壊便壊成兩
分漸漸消只管無故曰旦晝之所為有梏亡之矣梏
之反覆夜氣不足以存到消得多夜氣益薄雖息一
夜也存不得又以愛惜錢物為喻逐日省節積累自
多賀孫○㝢/録别出
器之問孟子平旦之氣甚㣲小如何㑹養得完全曰不
[059-32a]
能存得夜氣皆是旦晝所為壊了所謂好惡與人相
近者㡬希今只要得去這好惡上理㑹日用間於這
上見得分曉有得力處夜氣方與你存夜氣上却未
有工夫只是去旦晝理㑹這兩字是箇大闗鍵這裏
有工夫日間進得一分道理夜氣便添得一分到第
二日更進得一分道理夜氣便添得二分第三日更
進得一分道理夜氣便添得三分日間只管進夜間
只管添添來添去這氣便盛恰似使錢相似日間使
[059-32b]
百錢使去九十錢留得這十錢這裏第二日百錢中
使去九十錢又積得二十錢第三日如此又積得三
十錢積來積去被自家積得多了人家便從容日間
悠悠地過無工夫不長進夜間便減了一分氣第一
日無工夫夜間又減了二分氣第三日如此又減了
三分氣如此梏亡轉深夜氣轉虧損了夜氣既虧愈
無根脚日間愈見作壊這處便是梏之反覆其違禽
獸不遠矣亦似使錢一日使一百却侵了一百十錢
[059-33a]
所有底便自減了只有九十第二日侵了百二十所
留底又減了只有八十使來使去轉多這裏底日日
都消磨盡了因舉老子言治人事天莫若嗇夫惟嗇
是謂早復早復謂之重積徳重積徳則無不克大意
也與孟子意相似但他是就養精神處説其意自别
平旦之氣便是旦晝做工夫底様子日用間只要此
心在這裏㝢/
器逺問平旦之氣縁氣弱易為事物所勝如何曰這也
[059-33b]
别無道理只是漸漸捱將去自有力這處只是志不
果復説第一義云如這箇只有箇進歩捱將去底道
理這只是有這一義若於此不見得便又説今日做
不得且待來日這事做不得且備員做些子這都是
第二第三義賀孫/
問平旦之氣少頃便為事物所奪氣禀之弱如何可以
得存曰這箇不容説只是自去照顧久後自慣便自
然别卓/
[059-34a]
敬子問旦晝不梏亡則養得夜氣清明曰不是靠氣為
主盖要此氣去養那仁義之心如水之養魚水多則
魚鮮水涸則魚病養得這氣則仁義之心亦好氣少
則仁義之心亦㣲矣僴/
問夜氣一章又説心又説氣如何曰本是多説心若氣
清則心得所養自然存得清氣濁則心失所養便自
濁了賀孫/
或問夜氣旦氣如何曰孟子此段首尾止為良心設爾
[059-34b]
人多將夜氣便做良心説了非也夜氣不足以存盖
言夜氣至清足以存得此良心爾平旦之氣亦清亦
足以存吾良心故其好惡之公猶與人相近但此心
存得不多時也至旦晝之所為則梏亡之矣所謂梏
者人多謂梏亡其夜氣亦非也謂旦晝之為能梏亡
其良心也謨/
夜氣不足以存是存箇甚人多説只是夜氣非也這正
是説那本然底良心且如氣不成夜間方㑹清日間
[059-35a]
都不㑹清今人日用間良心亦何嘗不發見為他又
梏亡了若存得這箇心則氣自清氣清則養得這箇
心常存到夜氣不足以存則此心陷溺之甚雖是夜
氣清時亦不足以存之矣此章前面譬諭甚切到得
後面歸宿處極有力今之學者最當於此用功
問夜氣一節曰今人只説夜氣不知道這是因説良心
來得這夜氣來涵養自家良心又便被他旦晝所為
梏亡之旦晝所為交滚得沒理㑹到那夜氣涵養得
[059-35b]
好時清明如一箇寳珠相似在清水裏轉明徹若頓
在濁水中尋不見了又曰旦晝所為壊了清明之氣
夜氣㣲了旦晝之氣越盛一箇㑹盛一箇㑹㣲消磨
得盡了便與禽獸不逺植/
景紹問夜氣平旦之氣曰這一段其所主却在心某嘗
謂只有伊川説夜氣之所存者良知也良能也諸家
解注惟此説為當仁義之心人所固有但放而不知
求則天之所以與我者始有所汨沒矣是雖如此然
[059-36a]
其日夜之所休息至於平旦其氣清明不為利慾所
昏則本心好惡猶有與人相近處至其旦晝之所為
又有以梏亡之梏之反覆則雖有這些夜氣亦不足
以存養其良心反覆只是循環夜氣不足以存則雖
有人之形其實與禽獸不逺故下文復云苟得其養
無物不長苟失其養無物不消良心之消長只在得
其養與失其養爾牛山之木嘗美矣是喻人仁義之
心郊於大國斧斤伐之猶人之放其良心日夜之所
[059-36b]
息雨露之所潤非無萌蘖之生便是平旦之氣其好
惡與人相近處旦晝之梏亡則又所謂牛羊又從而
牧之雖芽蘖之萌亦且戕賊無餘矣道夫問此莫是
心為氣所動否曰然章未所問疑有/未盡○道夫
問夜氣曰夜氣静人心毎日梏於事物斵喪戕賊所餘
無㡬惟夜氣静庻可以少存耳至夜氣之静而猶不
足以存則去禽獸不逺言人理都喪也前軰皆無明
説某因將孟子反覆熟讀毎一段三五十過至此方
[059-37a]
看得出後看程子却説夜氣之所存者良知良能也
與臆見合以此知觀書不可苟須熟讀深思道理自
見大/雅
問夜氣一章曰氣只是這箇氣日裏也生夜間也生只
是日間生底為物欲梏之随手又耗散了夜間生底
只聚得在那裏不曾耗散所以養得那良心且如日
間目視耳聼口裏説話手足運動若不曾操存得無
非是耗散底時節夜問則停留得在那裏如水之流
[059-37b]
夜間則閘得許多水住在這裏這一池水便滿次日
又放乾了到夜裏又聚得些小若從平旦起時便接
續操存而不放則此氣常生而不已若日間不存得
此心夜間雖聚得些小又不足以勝其旦晝之梏亡
少間這氣都乾耗了便不足以存其仁義之心如箇
舡閤在乾燥處轉動不得了心如箇寳珠氣如水若
水清則寳珠在那裏也瑩徹光明若水濁則和那寳
珠也昏濁了又曰夜氣不足以存非如公説心不存
[059-38a]
與氣不存是此氣不足以存其仁義之心伊川云夜
氣所存良知良能也這存字是箇保養䕶衛底意又
曰此段專是主仁義之心説所以此豈山之性也哉
下便接云雖存乎人者豈無仁義之心哉又曰此章
不消論其他𦂳要處只在操則存上僴/
問兩日作工夫如何某答畧如舊所對曰夜氣章如何
答以萌蘖生上便見得無止息本初之理若完全底
人此氣無時不清明却有一等日間營營梏亡了至
[059-38b]
夜中静時猶可收拾若於此更不清明則是真禽獸
也曰今用何時氣曰總是一氣若就孟子所説用平
旦氣曰夜氣不足以存先儒解多未是不足以存此
心耳非謂存夜氣也此心虚明廣大却被他梏亡日
間梏亡既甚則夜一霎時静亦不存可見其都壊了
可/學
盖卿問夜氣一章曰夜氣是母所息者是子盖所息者
本自㣲了旦晝只管梏亡今日梏一分明日梏一分
[059-39a]
所謂梏之反覆而所息者泯夜氣亦不足以存若能
存便是息得仁義之良心又曰夜氣只是不與物接
時植/
問夜氣之説曰只是借夜氣來滋養箇仁義之心炎/
夜氣存則清過這邊來閎/祖
子上問夜氣曰此段緊要在苟得其養無物不長苟失
其養無物不消璘/
牛山之木譬人之良心句句相對極分明天地生生之
[059-39b]
理本自不息惟旦晝之所為有所梏亡然雖有所梏
亡而夜氣之所息平旦之氣自然有所生長自此漸
能存養則良心漸復惟其於梏亡之餘雖畧略生長
得些子至日用間依舊汩於物欲又依然壊了則是
梏之反覆雖夜間休息其氣只恁地昏亦不足以存
此良心故下面又説苟得其養無物不長苟失其養
無物不消見得雖梏亡之餘有以養之則仁義之心
即存縁是此心本不是外面取來乃是與生俱生下
[059-40a]
又説存養之要舉孔子之言操則存舎則亡見此良
心其存亡只在眇忽之間才操便在這裏才舎便失
去若能知得常操之而勿放則良心常存夜之所息
益有所養夜之所養愈深則旦晝之所為無非良心
之發見矣又云氣與理本相依旦晝之所為不害其
理則夜氣之所養益厚夜之所息既有助於理則旦
晝之所為益無不當矣日間梏亡者寡則夜氣自然
清明虚静至平旦亦然至旦晝應事接物時亦莫不
[059-40b]
然賀孫/
人心於應事時只如那無事時方好又舉孟子夜氣一
章云氣清則心清其日夜之所息是指善心滋長處
言之人之善心雖已放失然其日夜之間亦必有所
滋長又得夜氣澄静以存養之故平旦氣清時其好
惡亦得其同然之理旦晝之所為有梏亡之矣此言
人纔有此善心便有不善底心來勝了不容他那善
底滋長耳又曰今且看那平旦之氣自别廣云如童
[059-41a]
䝉誦書到氣昏時雖讀數百遍愈念不得及到明早
又却自念得此亦可見平旦之氣之清也曰此亦只
就氣上説故孟子末後收歸心上去曰操則存舎則
亡盖人心能操則常存豈特夜半平旦又云惻隐羞
惡是已發處人須是於未發時有工夫始得廣/
問良心與氣合下雖是相資而生到得後來或消或長
畢竟以心為主曰主漸盛則客漸衰主漸衰則客漸
盛客盛然後勝這主故曰志動氣者十九氣動志者
[059-41b]
十一賀孫云若是客勝得主畢竟主先有病賀孫/
再三説夜氣一章曰氣清則心清其日夜之所息平旦
之氣盖是静時有這好處發見縁人有不好處多所
以纔有好處便被那不好處勝了不容他好處滋長
然孟子此説只為常人言之其實此理日間亦有發
見時不止夜與平旦所以孟子收拾在操則存舍則
亡上盖為此心操之則存也人/傑
劉用之問夜氣之説曰他大意只在操則存舍則亡兩
[059-42a]
句上心一放時便是斧斤之戕牛羊之牧一收斂在
此便是日夜之息雨露之潤他要人於旦晝時不為
事物所汨文/蔚
問夜氣一章曰這病根只在放其良心上盖心既放則
氣必昏氣既昏則心愈亡兩箇互相牽動所謂梏之
反覆如下文操則存舍則亡却是用功緊切處是箇
生死路頭又云梏之反覆都不干别事皆是人之所
為有以致之燾/
[059-42b]
孟子言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只是狀人
之心是箇難把捉底物事而人之不可不操出入便
是上面操存舍亡入則是在這裏出則是亡失了此
大約泛言人心如此非指已放者而言亦不必要於
此論心之本體也端䝉/
操則存舍則亡只是人能持此心則心在若捨之便如
去失了求放心不是别有一物在外旋去收拾囘來
只是此心頻要省察才覺不在便收之爾按先生他/語只操便
[059-43a]
存只求便/是不放如復卦所謂出入無疾出只是指外而言
入只是指内而言皆不出乎一卦孟子謂出入無時
心豈有出入只要人操而存之耳明道云聖賢千言
萬語只要人收已放之心釋氏謂一大藏教只是一
箇注脚所謂聖賢千言萬語亦只是一箇注脚而已
謨/
問操則存曰心不是死物須把做活物看不爾則是釋
氏入定坐禪操存者只是於應事接物之時事事中
[059-43b]
理便是存若處事不是當便是心不在若只管兀然
守在這裏驀忽有事至于吾前操底便散了却是舍
則亡也仲思問於未應接之時如何曰未應接之時
只是戒謹恐懼而已又問若戒謹恐懼便是把持曰
也須是持但不是硬捉在這裏只要提教他醒便是
操不是塊然自守砥/
人心操則存舎則亡須是常存得造次顛沛必於是不
可有一息間斷於未發之前須是得這虚明之本體分
[059-44a]
曉及至應事接物時只以此處之自然有箇界限節
制湊著那天然恰好處廣/
操則存舍則亡非無也逐於物而忘返耳
子上問操則存舍則亡曰若不先明得性善有興起必
為之志恐其所謂操存之時乃舍亡之時也璘/
操則存須於難易間驗之若見易為力則真能操也難
則是别似一物操之未真也伯/羽
某嘗謂這心若未正時雖欲强教他正也卒乍未能得
[059-44b]
他正若既正後雖欲邪也卒乍邪未得雖曰操則存
舍則亡也不得恁地快自是他勢恁地伯/羽
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人更不知去操舍
上做工夫只去出入上做工夫
孟子言操舍存亡都不言所以操存求放之法只操之
求之便是知言問以放心求心如何問得來好他答
不得只舉齊王見牛事殊不知只覺道我這心放了
底便是心何待見牛時方求得伯/羽
[059-45a]
盖卿以為操則存便是心未嘗放舍則亡便是此心已
放曰是如此盖/
求放操存皆兼動静而言非塊然黙守之謂道/夫
操存舍亡只在瞬息之間不可不常常着精采也又曰
孟子求放心語已是寛若居處恭執事敬二語更無
餘欠賀/孫
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惟心之謂與為仁
由已而由人乎哉這箇只在我非他人所能與也非
[059-45b]
禮勿視聼言動勿與不勿在我而已今一箇無狀底
人忽然有覺曰我做得無狀了便是此心存處孟子
言求其放心亦説得慢了人/傑
問注云出入無定時亦無定處既云操則常存則疑若
有一定之所矣曰此四句但云本心神明不測不存
即亡不出即入本無定所如今處處常要操存安得
有定所某常説操則存克己復禮敬以直内等語不
須講量不須論辨只去操存克復便了只今眼下便
[059-46a]
是用功處何待擬議思量與辨論是非講究道理不
同若此等處只下着頭做便是不待問人僴/
因操舍而有存亡出入僴/
入不是已放之心入來升/卿
觸物而放去是出在此安坐不知不覺被他放去也是
出故學先求放心升/卿
道夫言嘗與子昂論心無出入子昂謂心大無外固無
出入道夫因思心之所以存亡者以放下與操之之
[059-46b]
故非真有出入也曰言有出入也是一箇意思言無
出入也是一箇意思但今以夫子之言求之他分明
道出入無時且㸔自家今汨汩沒沒在這裏非出入
而何惟其神明不測所以有出入惟其能出入所以
神明不測道/夫
或問出入無時非真有出入只是以操舍言曰出入便
是存亡操便存舍便亡又曰有人言無出入説得是
好某看來只是他偶然天姿粹美不曾大段流動走
[059-47a]
作所以自不見得有出入要之心是有出入此亦只
可以施於他一身不可為衆人言衆人是有出入聖
賢立教通為衆人言不為一人言賀孫/
操則存舍則亡程子以為操之之道惟在敬以直内而
已如今做工夫却只是這一事最𦂳要這主一無適
底道理却是一箇大底其他道理搃包在裏面其他
道理已具所謂窮理亦止是自此推之不是從外面
去尋討一似有箇大底物事包得百來箇小底物事
[059-47b]
既存得這大底其他小底只是逐一為他㸃過看他
如何模様如何安頓如今做工夫只是這箇最緊要
若是閒時不能操而存之這箇道理自是間斷及臨
事方要窮理從那裏捉起惟是平時常操得存自然
熟了將這箇去窮理自是分明事已此心依前自在
又云雖是識得箇大底都包得然中間小底又須着
逐一㸃掇過賀孫○/集義
夜氣之説常在日間舊看此不分明後來看伊川語有
[059-48a]
云夜氣不足以存良知良能也方識得破可學云此
一段首末自是論心曰然可/學
人心縁境出入無時如看一物心便在外看了即便在
此随物者是浮念此是本心浮念斷便在此其實不
是出入但欲人知出入之故耳無出入是一種人有
出入是一種人所以云淳夫女知心而不知孟子此
女當是完實不勞攘故云無出入而不知人有出入
者多猶無病者不知人之疾痛也方/
[059-48b]
伯豐問淳夫女子雖不識孟子却識心如何曰試且看
程子當初如何説及再問方曰人心自是有出入然
亦有資禀好底自然純粹想此女子自覺得他箇心
常湛然無出入故如此説只是他一箇如此然孟子
之説却大乃是為天下人説盖心是箇走作底物伊
川之意只謂女子識心却不是孟子所引夫子之言
耳㽦/
范淳夫之女謂心豈有出入伊川曰此女雖不識孟子
[059-49a]
却能識心此一段説話正要人看孟子舉孔子之言
曰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此别有説伊川言淳夫女却
能識心心却易識只是不識孟子之意去/偽
魚我所欲章
問舍生取義曰此不論物之輕重只論義之所安耳時/舉
義在於生則舍死而取生義在於死則舍生而取死上
蔡謂義重於生則舍生而取義生重於義則當舍義
而取生既曰義在於生又豈可言舍義取生乎蜚卿
[059-49b]
問生人心義道心乎曰欲生惡死人心也惟義所在
道心也權輕重却又是義明道云義無對或曰義與
利對道夫問若曰義者利之和則義依舊無對曰正
是恁地道/夫
上蔡謂義重於生則舍生取義生重於義則舍義取生
此説不然義無可舍之理當死而死義在於死不當
死而死義在於不死無徃而非義也閎祖/
因論夜氣存養之説曰某嘗見一種人汲汲營利求官
[059-50a]
職不知是勾當甚事後來思量孟子説所欲有甚於
生者所惡有甚於死者非獨賢者有是心也人皆有
之賢者能勿喪耳他原來亦有此心只是他自失了
今却别是一種心所以不見義理文蔚云他雖是如
此想羞惡之心亦須萌動亦自見得不是但不能勝
利欲之心耳曰只是如此濟甚事今夜愧恥明日便
不做方是若愧恥後又却依舊自做何濟於事文/蔚
或曰萬鍾於我何加焉他日或為利害所昏當反思其
[059-50b]
初則不為所動矣曰此是克之之方然所以克之者
須是有本領後臨時方知克去得不然臨時比並又
却只是擇利處去耳璘/
仁人心也章
仁人心也是就心上言義人路也是就事上言伯/羽
問仁人心義人路路是設譬喻仁却是直指人心否曰
路字非譬喻恐人難曉故謂此為人之路在所必行
爾謨/
[059-51a]
或問仁人心義人路曰此猶人之行路爾心即人之有
知識者路即賢愚之所共由者孟子恐人不識仁義
故以此喻之然極論要歸只是心爾若於此心常得
其正則仁在其中故自捨正路而不由放其心而不
知求以下一向説從心上去大/雅
敬之問仁人心也曰仁是無形迹底物事孟子恐人理
會不得便説道只人心便是却不是把仁來形容人
心乃是把人心來指示仁也所謂放其心而不知求
[059-51b]
盖存得此心便是仁若此心放了又更理㑹甚仁今
人之心静時昏動時擾亂便皆是放了時/舉
問揚氏謂孟子言仁人心也最為親切竊謂以心之徳
為仁則可指人心即是仁恐未安曰仁人心也義人
路也此指而示之近縁人不識仁義故語之以仁只
在人心非以人心訓仁義只人之所行者是也必/大
孟子説仁人心也此語最親切心自是仁底物事若能
保養存得此心不患他不仁孔門學者問仁不一聖
[059-52a]
人答之亦不一亦各因其人而不同然大槩不過要
人保養得這物事所以學者得一句去便能就這一
句上用功今人只説仁是如何求仁是如何待他尋
得那道理出來却不知此心已自失了程子榖種之
喻甚善若有這種種在這裏何患生理不存
人有鷄犬放則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某以為鷄犬
放則有未必可求者惟是心纔求則便在未有求而
不可得者道夫/
[059-52b]
孟子盖謂鷄犬不見尚知求之至於心則不知求鷄犬
之出或遭傷害或有去失且有求而不得之時至於
此心無有求而不得者便求便在更不用去尋討那
失底自是失了這後底又在節節求節節在只恐段
段恁地失去便不得今日這段失去了明日那段又
失一向失却便不是子䝉/
或問求放心曰此心非如鷄犬出外又着去捉他但存
之只在此不用去捉他放心不獨是走作喚做放才
[059-53a]
昏睡去也是放只有些昏惰便是放格録○/恪
或問求放心愈求則愈昏亂如何曰即求者便是賢心
也知求則心在矣今以已在之心復求心即是有兩
心矣雖曰譬之鷄犬鷄犬却須尋求乃得此心不待
宛轉尋求即覺其失覺處即心何更求為自此更求
自然愈失此用力甚不多但只要常知提醒爾醒則
自然光明不假把捉今言操之則存又豈在用把捉
亦只是説欲常常醒覺莫令放失便是此事用力極
[059-53b]
不多只是些子力爾然功成後却應事接物觀書察
理事事賴他如推車子初推他用些力車既行後自
家却賴他以行大/雅
放心只是知得便不放如雞犬之放或有隔一宿求不
得底或有被人殺終身求不得底如心則才知是放
則此心便在這裏五峯有一段説得甚長然説得不
是他説齊王見牛為求放心如終身不見此牛不成
此心便常不見只消説知其為放而求之則不放矣
[059-54a]
而求之三字亦剰了從周/
或問求放心曰知得心放此心便在這裏更何用求適
見道人題壁云苦海無邊囘頭是岸説得極好知言
中或問求放心答語舉齊王見牛事某謂不必如此
説不成不見牛時此心便求不得若使某答之只曰
知其放而求之斯不放矣而求之三字亦自剰了學/䝉
季成問為學當求放心曰若知放心而求之則心不放
矣知之則心已在此但不要又放了可也然思之尚
[059-54b]
多了而求之三字盖卿從旁而言曰盖卿嘗以為操
則存便是心未嘗放舍則亡便是此心已放曰是如
此盖卿/
人心纔覺時便在孟子説求放心求字早是遲了䕫孫/
求放心只覺道我這心如何放了只此念纔起此言未
出口時便在這裏不用擬議别去求之但常省之而
勿失耳伯/羽
求放心也不是在外面求得箇放心來只是求時便在
[059-55a]
我欲仁斯仁至矣只是欲仁便是仁了義/剛
求放心非以一心求一心只求底便是已收之心操則
存非以一心操一心只操底便是已存之心心雖放
千百里之逺只一收便在此他本無去來也伯/羽
季成問放心曰如求其放心主一之謂敬之類不待商
量便合做起若放遲霎時則失之如辨明是非經書
有疑之類則當商量盖卿/
孟子言求放心你今只理㑹這物事常常在時私欲自
[059-55b]
無着處且須持敬祖道/
收放心只是收物欲之心如理義之心即良心切不須
收須就這上看教熟見得天理人欲分明從周/
叔重問所謂求放心者不是但低眉合眼死守此心而
已要須常使此心頓放在義理上曰也須是有專静
之功始得時舉因云自來見得此理真無内外外面
有跬歩不合道理便覺此心慊然前日侍坐深有得
於先生醒之一字曰若長醒在這裏更須看惻隐羞
[059-56a]
惡是非恭敬之心所發處始得當一念慮之發不知
是屬惻隐耶羞惡是非恭敬耶須是見得分明方有
受用處時/舉
心兼攝性情則極好然出入無時莫知其鄉難制而易
放則又大不好所謂求其放心又只是以心求其心
心求心説易入謝氏有/物之説要識得○端䝉
求放心初用求後來不用求所以病翁説既復其初無
復之者文/蔚
[059-56b]
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不是學問之道只有求
放心一事乃是學問之道皆所以求放心如聖賢一
言一語都是道理賀孫/
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諸公為學且須於此着
切用工夫且學問固亦多端矣而孟子直以為無他
盖身如一屋子心如一家主有此家主然後能灑掃
門户整頓事務若是無主則此屋不過一荒屋爾實
何用焉且如中庸言學問思辨四者甚切然而放心
[059-57a]
不收則以何者而學問思辨哉此事其要諸公毎日若
有文字思量未透即可存着此事若無文字思量即
收歛此心不容一物乃是用功也壯祖/
學問之道孟子斷然説在求放心學者須先收拾這放
心不然此心放了博學也是閒審問也是閒如何而
明辨如何而篤行銖/
學須先以求放心為本致知是他去致格物是他去格
正心是他去正無忿懥等事誠意是他自省悟勿夾
[059-57b]
帶虚偽修身是他為之主不使好惡有偏伯/羽
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舊看此只云但求其放
心心正則自定近看儘有道理須是看此心果如何
須是心中明盡萬理方可不然只欲空守此心如何
用得如平常一件事合放重今乃放輕此心不樂放
重則心樂此可見此處乃與大學致知格物正心誠
意相表裏可學謂若不於窮理上作工夫遽謂心正
乃是告子不動心如何守得曰然又問舊看放心一
[059-58a]
段第一次看謂不過求放心而已第二次看謂放心
既求儘當窮理今聞此説乃知前日第二説已是隔
作兩段須是窮理而後求得放心不是求放心而後
窮理曰然可學/
問孟子只説學問之道在求放心而已不曾欲他為曰
上面煞有事在注下説得分明公但去看又曰説得
太緊切則便有病孟子此説太緊切便有病節/
上有學問二字在不只是求放心便休節/
[059-58b]
孟子曰求其放心而已矣當於未放之前看如何已放
之後看如何復得了又看是如何作三節看後自然
習熟此心不至於放季札/
孟子説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可煞是説得
切子細看來却反是説得寛了孔子只云居處恭執
事敬與人忠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若能如
此則此心自無去處自不容不存此孟子所以不及
孔子
[059-59a]
問先生向作仁説大率以心具愛之理故謂之仁今集
注仁人心也只以為酬酢萬變之主如何曰不要如
此看且理㑹箇仁人心也須見得是箇酬酢萬變之
主若只管以彼較此失了本意看書且逐段看如喫
物相似只咀嚼看如何向為人不理㑹得仁故做出
此等文字今却反為學者争論竇云先生之文似藥
方服食却在學者曰治病不治病却在藥方服食見
效不見效却在人竇問心中湛然清明與天地相流
[059-59b]
通此是仁否曰湛然清明時此固是仁義禮智綂㑹
處今人説仁多是把做空洞底物看却不得當此之
時仁義禮智之苖脉已在裏許只是未發動及有箇
合親愛底事來便發出惻隐之心有箇可厭惡底事
來便發出羞惡之心禮本是文明之理其發便知有
辭遜智本是明辨之理其發便知有是非又曰仁是
惻隐之母惻隐是仁之子又仁包義禮智三者仁似
長兄管屬得義禮智故曰仁者善之長徳明○/集注
[059-60a]
蜚卿問孟子説求放心從仁人心也説將來莫是收此
心便是仁存得此心可以存此仁否曰也只是存得
此心可以存此仁若只收此心更無動用生意又濟
得甚麽所以明道又云自能尋向上去這是已得此
心方可做去不是道只塊然守得這心便了問放心
還當將放了底心重新收來還只存此心便是不放
曰看程先生所説文義自是如此意却不然只存此
心便是不放不是將已縱出了底依舊收將轉來如
[059-60b]
七日來復終不是已徃之陽重新將來復生舊底已
自過去了這裏自然生出來這一章意思最好須將
來日用之間常常體認看這箇初無形影忽然而存
忽然而亡誠無為㡬善惡通書説此一段尤好誠無
為只是常存得這箇實理在這裏惟是常存得實理
在這裏方始見得㡬方始識得善惡若此心放而不
存一向反覆顛錯了如何别認得善惡以此知這道
理雖然説得有許多頭項看得熟了都自相貫通聖
[059-61a]
賢當初也不是有意説許多頭項只因事而言賀/孫
明道説聖賢千萬言語云云只是大槩説如此若已放
之心這箇心已放去了如何㑹收得轉來只是莫令
此心逐物去則此心便在這裏不是如一件物事放
去了又收囘來且如渾水自流過去了如何㑹收得
轉後來自是新底水周先生曰誠心復其不善之動
而已只是不善之動消於外則善便實於内操則存
舍則亡只是操則此心便存孟子曰人有鷄犬放則
[059-61b]
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可謂善喻然鷄犬猶有放
失求而不得者若心則求着便在這裏只是知求則
心便在此未有求而不可得者池本作便是反覆/入身來○賀孫
孟子説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此最為學第
一義也故程子云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欲人將已放
之心約之使反復入身來自能尋向上去某近因病
中兀坐存息遂覺有進歩處大抵人心流濫四極何
有定止一日十二時中有㡬時在軀殻内與其四散
[059-62a]
閒走無所歸着何不收拾令在腔子中且今縱其營
營思慮假饒求有所得譬如無家之商四方營求得
錢雖多若無處安頓亦是徒費心力耳大/雅
問明道云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收放心曰所謂講學讀
書固是然要知所以講學所以讀書所以致知所以
力行以至習禮習樂事親從兄無非只是要收放心
孟子之意亦是為學問者無他皆是求放心爾此政
與思無邪一般所謂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詩無邪
[059-62b]
使人知善而勸知惡而戒亦只是一箇思無邪耳㽦/
明道云聖賢千言萬語只要人將已放之心反復入身
來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達也伊川云人心本善
流而為惡乃放也初看亦自疑此兩處諸公道如何
須看得此兩處自不相礙乃可二先生之言本不相
礙只是一時語體用未甚完備大意以為此心無不
善止縁放了苟纔自知其已放則放底便斷心便在
此心之善如惻隐羞惡恭敬是非之端自然全得也
[059-63a]
伊川所謂人心本善便正與明道相合惟明道語未
明白故或者錯看謂是收拾放心遂如釋氏守箇空
寂不知其意謂收放心只存得善端漸能充廣非如
釋氏徒守空寂有體無用且如一向縱他去與事物
相靡相刄則所謂惻隐羞惡恭敬是非之善端何縁
存得賀孫/
明道曰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教人將已放底心反復入
身來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達池本下云看下二/句必不至空守此
[059-63b]
心無所/用也
問伊川曰心本善流入於不善須理㑹伊川此語若不
知心本善只管去把定這箇心教在裏只可静坐或
如釋氏有體無用應事接物不得流入不善池本云/四端備
於吾心心存然後能擴而充之心/放則顛㝠莫覺流入不善云云是失其本心如向
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妻妾之奉為之若此類是失其
本心又如心有忿懥恐懼好樂憂患則不得其正池/本
下云心不在焉亦是放/二説未嘗相礙○賀孫
[059-64a]
問程子説聖人千言萬語云云/此下學上達工夫也竊
謂心若已放了恐未易收拾不審其義如何曰孟子
謂出入無時莫知其鄉心豈有出入出只指外而言
入只指内而言只是要人操而存之耳非是如物之
散失而後收之也煇/
文字極難理㑹孟子要畧内説放心處又未是前夜方
思量得出學問之道皆所以求放心不是學問只有
求放心一事程先生説得如此自家自看不出問賀
[059-64b]
孫曉得否曰如程子説吾作字甚敬只此便是學這
也可以收放心非是要字好也曰然如灑掃應對博
學審問慎思明辨皆所以求放心賀/孫
福州陳烈少年讀書不上因見孟子求放心一段遂閉
門黙坐半月出來遂無書不讀亦是有力量人但失
之怪耳因曰今人有養生之具一失之便知求之心
却是與我同生者因甚失而不求或云不知其失耳
曰今聖賢分明説向你教你求又不求何也孟子於
[059-65a]
此段再三提起説其諄諄之意豈苟然哉今初求須
猛勇作力如煎藥初用猛火既沸之後方用慢火養
之久之須自熟也大/雅
人之於身也章
孟子文義自分曉只是熟讀教他道理常在目前胷中
流轉始得又云飲食之人無有失也則口腹豈適為
尺寸之膚哉此數句被恁地説得倒了也自難曉意
謂使飲食之人真箇無所失則口腹之養本無害然
[059-65b]
人屑屑理㑹口腹則必有所失無疑是以當知養其
大體而口腹底他自㑹去討喫不到得餓了也賀孫/
公都子問鈞是人也章
耳目之官不能思故蔽於物耳目一物也外物一物也以
外物而交乎耳目之物自是被他引去唯心之官則思
故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惟在人思不思之間耳然此
物乃天之與我者所謂大者也君子當於思處用工能
不妄思是能先立其大者也立字下得有力夫然後耳
[059-66a]
目之官小者弗能奪也是安得不為大人哉大/雅
耳目亦物也不能思而交於外物只管引將去心之官
固是主於思然須是思方得若不思却倒把不是做
是是底却做不是心雖主於思又須着思方得其所
思若不思則邪思雜慮便順他做去却害事賀孫/
問不思而蔽於物蔽是遮蔽否曰然又問如目之視色
從他去時便是為他所蔽若能思則視其所當視不
視其所不當視則不為他所蔽矣曰然若不思則耳
[059-66b]
目亦只是一物故曰物交物則引之而已矣廣/
問物交物曰上箇物字主外物言下箇物字主耳目言
孟子説得此一段好要子細看耳目謂之物者以其
不能思心能思所以謂之大體問官字如何曰官是
主心主思故曰先立乎其大者昔汪尚書見焦先生
問為學如何焦先生只説一句先立乎其大者祖道/
心之官則思固是元有此思只恃其有此任他如何却
不得須是去思方得之不思則不得也此最要緊下
[059-67a]
云先立乎其大者即此思也心元有思須是人自主
張起來賀孫/
孟子説先立乎其大者則其小者不能奪也此語最有
力且看他下一箇立字昔汪尚書問焦先生為學之
道焦只説一句曰先立乎其大者以此觀之他之學
亦自有要卓然竪起此心方子録云立者/卓然竪起此心便是立所
謂敬以直内也故孟子又説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
心而已矣求放心非是心放出去又討一箇心去求
[059-67b]
他如人睡着覺來睡是他自睡覺是他自覺只是要
常惺惺趙昌父云學者只縁斷續處多曰只要學一
箇不斷續文蔚/
先立乎大者則小者不能奪今忘前失後心不主宰被
物引將去致得膠擾所以窮他理不得徳/明
此天之所以與我者古本此皆作比趙岐注亦作比方
天之與我者則心為大耳目為小其義則一般但孟
子文恐不如此比字不似此字較好廣/
[059-68a]
問集注所載范浚心銘不知范曾從誰學曰不曾從人
但他自見得到説得此件物事如此好向見吕伯恭
甚忽之問須取他銘則甚曰但見他説得好故取之
曰似恁説話人也多説得到曰正為少見有人能説
得如此者此意盖有在也廣/
有天爵者章
問脩其天爵而人爵從之曰從不必作聼從之從只修
天爵人爵自從後面來如禄在其中矣之意修其天
[059-68b]
爵自有箇得爵禄底道理與要求者氣象故大相逺去/偽
黄先之問此章曰那般處也自分曉但要自去體認那
箇是内那箇是外自家是向那邊去那邊是是那邊
是不是須要實見得如此賀孫問古人尚修天爵以
要人爵今人皆廢天爵以要人爵曰便是如此賀孫/
欲貴者人之同心章
看欲貴人之同心説曰大槩亦是然如此説時又只似
一篇文字却説不殺如孟子於此只云弗思耳三字
[059-69a]
便實知功夫只在這裏㽦/
仁之勝不仁也章
仁之勝不仁也猶水勝火以理言之則正之勝邪天理
之勝人欲甚易而邪之勝正人慾之勝天理若甚難
以事言之則正之勝邪天理之勝人慾甚難而邪之
勝正人慾之勝天理却甚易盖纔是蹉失一兩件事
便被邪來勝將去若以正勝邪則須是做得十分工
夫方勝得他然猶自恐怕勝他未盡在正如人身正
[059-69b]
氣稍不足邪便得以干之矣僴/
五榖種之羙者章
一日舉孟子五榖者種之美者也苟為不熟不如稊稗
誨諸生曰和尚問話只是一言兩句稊稗之熟者也
儒者明經若通徹了不用費辭亦一言兩句義理便
明白否則却是五榖不熟不如稊稗謨/
苟為不熟不如稊稗君子之志於道也不成章不達如
今學者要緊也成得一箇坯模定了出冶工夫却在
[059-70a]
人只是成得一箇坯模了到做出冶工夫却最難正
是天理人欲相勝之地自家這裏勝得一分他那箇
便退一分自家這裏退一分他那箇便進一分如漢
楚相持於成臯滎陽間只争這些子賀孫/
告子下
任人有問屋廬子章
親迎則不得妻不親迎則得妻如古者國有荒㓙則殺
禮而多昏周禮荒政十二條中亦有此法盖貧窮不
[059-70b]
能備親迎之禮法許如此僴/
曹交問曰章
孟子道人皆可以為堯舜何曾便道是堯舜更不假修
為且如銀坑有鑛謂鑛非銀不可然必謂之銀不可
須用烹煉然後成銀椿/
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這只是對那不孝不弟底説孝
弟便是堯舜之道不孝不弟便是桀紂僴/
歸而求之有餘師須是做工夫若茫茫恁地只是如此
[059-71a]
如前夜説讀書正是要自理㑹如在這裏如此讀書
若歸去也須如此讀書㸔孟子此一段發意如此大
却在疾行徐行上面要知工夫須是自理㑹不是别
人干預得底事賀/孫
淳于髠曰先名實者章
乃孔子則欲以㣲罪行不欲為苟去謂孔子於受女樂
之後而遂行則言之似顕君相之過不言則已為苟
去故因燔肉不至而行則吾之去國以其不致燔為
[059-71b]
得罪於君耳人/傑
魯欲使慎子為將軍章
毅然問孟子説齊魯皆封百里而先生向説齊魯始封
七百里者何邪曰此等處皆難考如齊東至於海西
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無捸魯跨許宋之境皆
不可謂非五七百里之濶淳問王制與孟子同而周
禮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諸侯方四百里伯三百
里子二百里男百里鄭氏以王制為夏商制謂夏
[059-72a]
商中國方三千里周公斥而大之中國方七千里所
以不同曰鄭氏只文字上説得好㸔然甚不曉事情
且如百里之國周人欲増到五百里須併四箇百里
國地方做得一國其所併四國又當别裂地以封之
如此則天下諸侯東遷西移改立宗廟社稷皆為之
騷動矣若如此䟎去不數大國便無地可容了許多
國何以處之恐其不然竊意其初只方百里後來吞
并遂漸漸大如禹㑹諸侯於塗山執玉帛者萬國到
[059-72b]
周時只有千八百國自非吞併如何不見許多國武
王時諸侯地已大武王亦不柰何只得就而封之當
時封許多功臣之國縁當初滅國者五十得許多空
地可封不然則周公太公亦自無安頓處若割取諸
國之地則寧不謀反如漢晁錯之時乎然則孟子百
里之説亦只是大綱如此説不是實考得見古制淳/
古者制國土地亦廣非如孟子百里之説如齊地東至
于海西至于河南至穆陵北至無棣土地儘濶禹㑹
[059-73a]
塗山執玉帛者萬國後來更相吞噬到周初只有千
八百國是不及五分之一矣想得併來儘大周封新
國若只用百里之地介在其間豈不為大國所吞亦
縁誅紂伐奄滅國者五十得許多土地方封許多人
問周禮所載諸公之國方五百里諸侯之國方四百
里云云者是否曰㸔來怕是如此孟子之時去周初
已六七百年既無載籍可考見不得端的如五十而
貢七十而助此説自是難行問王制䟽載周初封建
[059-73b]
只是百里後來滅國漸廣方添至數百里曰此説非
是諸國分地先來定了若後來漸添便須移動了㡬
國徙去别處方得豈不勞擾僴/
舜發於畎畝章
動心忍性者動其仁義禮智之心忍其聲色臭味之性
銖/
困心衡慮徴色發聲謂人之有過而能改者如此困心
衡慮者心覺其有過徴色發聲者其過形於外人/傑
[059-74a]
明道曰自舜發於畎畆之中云云若要熟也須從這裏
過只是要事事經歴過賀孫/
問若要熟也須從這裏過人須從貧困艱苦中做來方
堅牢曰若不從這裏過也不識所以堅牢者正緣不
曾親歴了不識似一條路須每日從上面往來行得
熟了方認得許多險阻去處若素不曾行忽然一旦
撞行將去少間定堕坑落塹去也僴/
教亦多術矣章
[059-74b]
予不屑之教誨也者趙氏曰屑潔也考孟子不屑就與
不屑不潔之言屑字皆當作潔字解所謂不屑之教
誨者當謂不以其人為潔而教誨之如坐而言不應/隐几而卧之類
大抵解經不可便亂説當觀前後字義也人/傑
朱子語類卷五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