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1a] 
欽定四庫全書
東城雜記卷上
錢唐厲鶚撰
永夀寺
寺在慶春艮山二門城隅之間四面皆菜畦野沼舊名
永夀菴為南海普濟寺下院康熙四十三年
聖祖仁皇帝賜御書額永夀寺
富景園
[001-1b]
武林城東曰東園者宋御園也元張氏展城後迤東十
里許民居甚鮮多為池塘畦稜因槩以東園名鄉先輩
或云宋東苑似未得其詳按宋史孝宗紀乾道七年秋
九月甲午從太上皇帝太上皇后幸東園光宗紀紹熙
五年夏四月夀聖皇帝幸東園葉紹翁四朝聞見録孝
宗内禪光皇實憲聖所命孝宗遂得日奉長樂極天下
之養北宫去東園最近旬浹間即請憲聖臨幸屬芙蓉
臨池秀發遂白憲聖請登龍舟撤去闌幕卧看尤佳憲
[001-2a]
聖欣然從之潛說友咸淳臨安志富景園在新門之東
孝宗奉憲聖太后嘗請游幸又重於數戒有司故營是
園以邇北宫規置略倣湖山今亦湮廢悉𨽻慈元殿嵗
收花果之入焉呉自牧夢梁録城東新門外東御園即
富景園四水潛夫武林舊事富景園新門外俗呼東花
園灌圃耐得翁都城紀勝城東新開門外東御園今名
富景園王士㸃禁扁園有集芳慶樂聚景玉津玉壺富
景翠芳並在杭以上諸書班班可考所云新門明代名
[001-2b]
永昌
本朝以其同闖賊偽年號改曰望江俗稱草橋門内地
里人尚呼園前街者是已郎瑛七修類稾云東花園宋
之富景園也内有百花池今園前民家尚存大池相傳
舊矣臨安志又云昇仙橋富景園前南新草橋富景園東
今望江門内䕶國禪院前有小橋不通舟楫俗呼為登
仙橋即昇仙橋也近山隂許右文尚質寓杭雜咏云富
景園開曲巷東風光直與玉津同百花池上頻移艇閒
[001-3a]
殺江南垂釣翁述古可謂詳核矣又平湖沈修齡遐菴
有經富春園故址調寄摸魚兒詞云過城東版兒巷口
斜陽催送殘景空園喬木無情物不帶昭陽鴉影還記
省奈回首花天月地和烟暝鵑聲啼盡問淺碧荒池淡
黄疎柳閒話不堪聽銅駝裏誰惜枝枝紅杏昇仙橋外
留映繁華已作浮雲散幾度春風消領闌曲凭數檢校
垂旒彈指三生頃昆明刼冷看漢苑螢飛蘇臺鹿走喚
起夢鷗醒予亦有過富景園故址調寄臺城路詞云生
[001-3b]
年落托東城下溪雲素心都負跡似潛夫身如灌圃只
記南朝衰柳牆根井口抱一片晴沙眼波微溜縱不言
愁露桃愁到不言後探春那回行遍冷餳猶未賣人尚
中酒藏謎花樓戲嬰水館别有凭闌紅袖新烟信否過
幾度酸風翠梢眉鬬竚立誰知暝鴉飛去久
宋畫院
陳仲醇泥古録云武林地有號園前街者宋畫院故址
也
[001-4a]
程源
南渡後程源為伊川嫡孫無憀殊甚嘗鬻米於臨安新
門之草橋著為道學正統圖嘉定十七年聖㫖訪求伊
川後特與録用源補迪功郎除貳令監丞元祐初起伊
川誥詞云勅鄉貢進士程頥孔子曰舉逸民天下之民
歸心焉吾思起草茅巖穴以粉澤太平而大臣以爾好
學篤行薦於朝願得試用故加以爵命起爾為洛人矜
式此故事也盛名之下尚謹處哉紹興元年九月二日
[001-4b]
勅通直郎程頥朕惟周衰聖人之道不得其傳世之學
者違道以趨利舍已以為人其欲聞仁義道徳之說孰
從而聴之間有老師大儒不事章句不習訓傳能自得
於正心誠意之妙則曲學阿世者又從而排陷之卒使
流離顛疐無所為而死其禍賊於斯文者亦甚矣爾潛
心大業無待而興者也方退居洛師則子弟從之者孝
弟忠信及進侍講帷則拂心逆指務引其君於當道朕
錫以贊書寵以延閣尚其靈明知享比哉可特贈直龍
[001-5a]
圖閣嘉定庚辰徐公僑為江東倉跋前後二制詞曰右
伊川先生舉逸民追贈之誥詞也昔先生居洛以道自
任元祐初始應詔未幾以間去中興首明黨議而先生
下世矣先生之孫源將以二詞劖諸石先生之道雖不
行於時此益以見我朝崇儒重道之意東陽徐某謹書
出葉紹翁四/朝聞見録
程源授迪功郎制
勅故左通直郎崇政殿說書贈朝請大夫直龍圖閣諡
[001-5b]
正程頥四世孫源朕惟道徳性命之㫖具載魯論孟氏
之書闗洛諸儒講明益備奈何頃嵗各欲専門遂致邇
來横生邪說朕所以悉贈先儒之諡并及張吕之儔曲
阜來歸既尊崇於孔氏元日發制復訪後於伊川觀之
年高廩而奉祀源方强仕遂命以官庶幾感發人心推
明道統俾務躬行之實無為邪說之歸爾其懋哉朕意
深矣可特授迪功郎嘉定十七年六月三日右見李秀
巖心傳道命録觀之伊川先生三世孫源之父也
[001-6a]
東皋隠者
元末東皋隠者范思賢其先在宋時有為防禦使用醫
小兒名隠者去防禦五世其業益精其為醫務利人不
務利於人名愈顯又性至孝壬辰之冦鈔掠市井亟擕
其母出沒賊中走匿湖山之叢薄家貲不顧也所居錢
唐城束地平衍有草木禽魚之樂暇日輒賦詩鼓琴圖
冩山川人物以為娯或勸之仕輒曰吾不能隨世俗俯
仰不願仕也因自稱曰東皋隠者作東皋隠者贊贊曰
[001-6b]
有美隠君心夷而氣沖其行既周其惠又以充東皋之
陽有木鬱葱或偃而歌或踞而桐俯仰宇宙爵胡我降
表兹貞白穆其清風是用作歌以播於邦此天台徐一䕫
大章始豐類稾之文也大章又有述徳一篇略云余有
子方晬病勿能乳哺吾家去思賢十里許晨起走告之
思賢曰子苐先往日加午刻吾來視之既返大雨如注
將午平地流潦盈尺吾已必其不來而思賢戴雨笠被
毳褐跨欵段馬踵門索兒視予抱兒前視之曰無傷也
[001-7a]
授以匕劑曰服是當愈吾兒今已長大而思賢墓有宿
草恒念之不置云云蓋思賢隠於醫而能以仁厚信誼
存心有古高士之風不徒以技術著故一時名流多投
贈之作廬陵張光弼昱題范思賢東皋隠居云海水桑
田幾變遷桃花依舊郡城邊蔬園百畝充官稅藥價一
生供酒錢詩句興來題綵筆道心悟後付朱絃院曹誰
信同僚後屈指交游十五年臨海陳敬初基東皋隠者
詩為范思賢作云錢唐隠者東皋子讀書賣藥青門裡
[001-7b]
云是先朝防禦孫至今住近蒲橋市蒲橋東頭楊柳青
門前好山終日横承家善起小兒疾好古不求當世名
韓康之後誰流亞宋清巳矣無來者世上如今市道人
紛紛見彈思鴞炙眼明有此東皋生百年義重黄金輕
江湖放浪詩千首風月徘徊鶴一聲顧余亦是忘機客
買藥青門始相識為君長嘯上東皋極目千峰倚空碧
楊維楨呉氏歸本序
錢唐呉觀善字思賢自杭之淞謁東維先生曰善之外
[001-8a]
高祖徐防禦氏在宋為小兒醫贅壻曰范防禦氏范無
子又贅宋四明教授呉氏子從明字公亮承其家而嗣
其業南渡後自汴徙家杭之東青門從明生徳誠提領
平江醫學徳誠生仁榮杭州路醫學録仁榮生四子長
即觀善也善通經史學不専攻岐黃氏之書嘗讀文正
范公傳公幼隨母適朱而未嘗一日敢忘其本生卒復
范姓君子反本之道也吾隨外甥氏宗于范今將反本
於呉禮也已作堂先廬之東名以歸本丐先生大手筆
[001-8b]
一志庶呉氏子姓有以知水木本源之義也吾悼秦法
子壯則出贅世襲以為風義道不正遂不子其子而子
其壻致宗祀不明氏族無辨有司詔民者又不以釐而
正之至使一門沓雜戸籍其壊倫紀也甚矣善能反本
於范徐二宗之外而急歸正於呉非讀書達禮篤正之
君子能至是乎缺一/字此鐵史筆之故吾樂與之文使代
之不肖子姓蹈秦風之錮弊者有所儆也夫東維/子集
癡絶生
[001-9a]
陶南村輟耕録王思善繹自號癡絶生其先睦人居杭
之新門篤志好學雅有才思至正乙酉間檇李葉居仲
寓思善之東里教授余從永嘉李五峰先生孝光訪之
時思善在諸生中年方十二三已能丹青亦解冩真先
生即俾作一圓光小像面部僅大如錢而宛然無毫髮
異先生喜作文以華之爾後余託交於其尊人日華曄
遂與思善為忘年交思善繼得呉中顧思道逵緒言開
發益造精微故於小像特妙非惟貌人之形兼得人之
[001-9b]
神氣云郁逢慶續書畫題跋記有楊竹西高士小像嚴
陵王繹冩勾呉倪瓚作松石遂昌鄭元祐抱遺叟楊維
楨西磵居士蘇大年扶風馬文璧勾呉高淳東海散民
錢鼒席帽山人王逢虚白道人茅毅贊思善之筆流傳
於世者殊不多見也
海神壇
咸淳臨安志海神壇在東青門外太平橋之東淳祐十
二年有㫖中興以來依海建都宜以海神為大祀下太
[001-10a]
常議禮詔守臣馬光祖建殿望祭自寶祐之元嵗以春
秋二仲遣從官行事宋史樂志有淳祐祭海神詞十六
首是時西北地久失於金源而祭祝猶及之其西海位
奠玉帛潤安云蓋高斯覆猶隔封疆酌獻類安云我秩
祀典四海一家北海位奠玉帛瀚安云一視同仁我心
則怡酌獻溥安云惟徳之涼曷奄九州撰詞者不無冀
望恢復之意而國是日非元起沙漠未幾巴延之師且
駐江上海潮三日不至神之憑依果安在哉今太平橋
[001-10b]
在慶春門内東河橋之東地近城曲平逺虚曠望見西
湖諸峰浮螺攅黛於屋山樹杪亦佳境也
聞子將嚴印持結社
杭州明季先有讀書社創自聞孝廉子將啟祥張文學
天生元馮公子千秋延年暨嚴印持調御忍公武順無
勅勅後乃合於呉中復社子將中萬厯壬子鄉試天啟
壬戌與嘉定李長蘅同上公車聞警報踵至未及國門
而返著有自娯齋集千秋為具區祭酒之孫祭酒秀水
[001-11a]
人娶於武林沈氏遂家焉愛西湖之勝築快雪堂湖上
千秋因入籍錢唐中崇禎己卯副榜貢入太學歸隠秋
月菴有煮鶴稾秋月菴稾三嚴自餘杭家錢唐高隠不
出兄弟有作朋集天生工書法遺文多散逸東里有報
國院在慶春門城隅舊為香林廨院天啟初重建仁和
錢宫贊曽作碑記其辭云余與聞子將嚴印持諸公結
社其中即讀書社舊地也復社名流數丁陽九標榜太
盛幾罹黨禍而數君子蟬蛻自全龍潛不見多以山水
[001-11b]
禪喜為託比之申屠蟠郭林宗有足多者焉碑有不野
而望超不山而聞寂二語狀境殊勝
讀書社文序
泰和蕭伯玉士瑋與聞子將最善嘗作讀書社文序略
云山之致在烟嵐無嵐則枯水之致在淪漪無漪則腐
文之致在氣韻無韻則死文之有韻如山之自嵐水之
自波舉吾之所挾以為至貴至妙一無所托而後自然
之韻乃出焉蘇子瞻云觀士人畫如閱天下馬取其意
[001-12a]
氣所到乃若畫工往往只取鞭策皮毛槽櫪芻秣無一
㸃俊發㸔數尺許便欲倦夫文有所挾以為長人所可
得而知者此皆鞭策槽櫪類也至意氣所到天韻獨出
止可鼻叅不容目飽廣陵散於今絶矣余至武林聞子
將出讀書社諸君子文與余視之脫口落墨不墮毫楮
獨留一種天然秀逸之韻倐忽往來撲人眉端如山嵐
水波風烟出入年來文章之道蕉鹿之爭紛紛未已為
士師者良亦獨難子將以一世沈濁不可以莊語遺物
[001-12b]
離人而游於獨固善移諸君之情矣
灌園生
元末潘時雍居郡城東宋輦院故址有隙地十餘畝古
井一區簡淡力學詩句脫塵嘗賦徐一䕫獨樹軒云瀟
灑幽軒面水開軒前老樹倚雲栽閒來倚杖過三匝醉
後支頥看百回風雨欲隨龍化去雲霄常聽鶴飛來結
鄰擬共榮枯事遮莫人知是散材客居海鹽之黃灣見
海宇兵起遂歸抱甕而隠自號灌園生崇徳貝廷琚瓊
[001-13a]
為作灌園賦并序云錢唐潘時雍治圃於城東門築垣
四周引水成渠以灌園自號其意以為無功而食人之
食者元氣之賊萬物之蠧也故勞焉而後食身執其役
以給朝夕之費二親無戚戚之憂萊妻有同志之驩吁
豢於富貴者不知澹泊之為高耽於榮利者不知道徳
之為大既榮而覆古今一轍則灌園之利不已多乎昔
於陵仲子辭三公而為人灌園充其廉也向秀吕安灌
園於山陽安其逸也潘岳去長安令而閒居灌園病其
[001-13b]
拙也時雍亦若人匹與或者疑其居有闤闠罔利之習
座有俗客鳴聲之聒又安能效彼之所為者非知言也
乃述賦以廣其意云賦曰步青門而長嘯遊余心于古
初目藻麗而弗近敦樸素而為廬食五鼎為不及飲一
瓢為有餘幸免𨽻於征戍或弦琴而讀書恥桔橰之尚
巧逐末景而區區其地襟江帶湖青紆黛蓄拱以連山
突怒起伏實東南之形勝為帝王之行都周金城兮萬
雉列甲第而當衢族茂許史家儗陶朱肆有藍田之玉
[001-14a]
斗量南海之珠技博古今之妙音㑹八方之殊傾國遇
乎燕趙跕利屣而曳輕裾若神人之綽約耀氷雪之肌
膚於是命相開藩鎮我南服象天河而鑿池儗紫微而
建閣集貂蟬之濟濟衞虎豹之肅肅殫慮乎庶務者蕭
曹之倫鋪張乎太平者枚馬之屬衣襲綺紈食兼粱肉
塗比車蓋庭奏絲竹巖棲者未睹其盛家食者思發其
所畜也乏匡時之明略乃退處乎齊民墾不食之棄壤
托鹿豕以為羣疏濁流而逺注闢斜徑而支分筍長渭
[001-14b]
川之竹菜生雲夢之葷蒲荒秋雨菘茂早春甘者如薺
脆者勝芹始芽茁而冒土忽葉布而覆雲荼三名而可
食虉五色而成文候靈雞而畢起庶戒逸而務勤冀擷
秀於寒暑必浹潤於朝曛恒獨往而無求爰四顧而欣
欣乳鳩呼而相應惡草蔓而當耘感生成之攸遂亦有
藉乎人人其或風雨之晨燈火之夕俎豆娯親琴尊命
客揄竿有鮮充庖有辛夏果磊落秋瓜輪囷兹田夫之
所美又焉得獻之吾君嗚呼章綬不優於野服瑤臺何
[001-15a]
異於蓬室諒乘軒而取譏雖抱甕而奚恤寧陋彼而榮
此聊逍遙以終日金谷廢而蛙鳴玉津空而狐穴中雖
侈於五畝後孰恤夫一石乃為之歌曰朝汲於河兮其
流湯湯暮觀我圃兮其葉已黄炎風卷沙兮白日藏尚
昬其事兮毋棄而荒又歌曰登彼陸兮猛虎噬人涉彼
海兮白波滔天我藝而灌兮入以事親誓勿彼適兮危
其身歌既闋幽情暢白露下初月上陶然一適混乎無
象安通塞之有時蹇余行其焉往又寄時雍詩云潘岳
[001-15b]
閒居學灌園一椽茅屋近青門野烏得食頻將子慈竹
團陰定長孫賓客過門車馬合兒童汲井轆轤喧春風
金谷空流水且共高歌醉瓦盆張光弼為灌園生潘時
雍賦云却惡喧囂逺市廛自耕荒僻浙河邊時非蘇子
投書日髩是潘郎作賦年飯客夜舂鸚鵡粒灌園春引
桔橰泉嗒然鼾睡茅茨下榮辱何因到爾前按青門謂
東青門今名慶春門每經行菘塍𤓰架間髣髴時雍故
居所在也
[001-16a]
西嶺草堂續記
洪武中天台徐大章一䕫有錢唐泯上人西嶺草堂續
記云錢唐泯上人志行絶俗蚤依雲門法師受度至正
中雲門來主下天竺之席上人實侍左右其所棲息則
西嶺之草堂近焉西嶺草堂者唐元和中杭之高僧道
標師所居也僧史稱神氣清茂為道既高而詩尤精妙
與呉興皎然㑹稽靈徹齊名時之名人以摩雲霄三語
贊之上人甚慕焉其言曰吾上視師雖不與同世而與
[001-16b]
同鄉里使師顏面肢體而與吾殊也我則不敢知茍顏
面肢體不與吾殊亦奚不可及之有則其中之所存蓋
可見已將謀復作草堂㑹兵燹日熾而西嶺之勝汩沒
於風塵之中上人曾不少沮仍擇地郡城之東搆屋四
楹限以周垣植竹與樹其前後有陂池春夏水長水氣
上行與竹樹㑹清芬可挹上人閉門危坐披閱内典以
探教觀之要暇則曳袖長吟顧瞻西山搜精錬奇而西
嶺岧嶤宛在眉睫間因署名曰西嶺草堂致其志也余
[001-17a]
曰古之桑門上首積行累業蜚聲一時垂名後世僧史
所載蓋亦不鮮姑以錢唐言之若聖達觀之神異辨才
淨之辨博孤山圓之孤峻咸似宜慕者而上人顧獨於
師是取蓋必有所以然者吾嘗思之學道之士以今慕
古必取其質之近似者惟其質之近似故其慕之也切
慕之也切精神念慮𠖇孚黙契則其入道也易今人生
而同世以某問某猶有不知者上人之生去師五百有
餘嵗而獨慕之非有所似惡能自信若是向余謁雲門
[001-17b]
於天竺見上人氣貌不凡心甚敬之别去日久其法友
與余相見輒談上人行業精進而余猶未悉其藴間一
造耳草堂甫成止余就宿青燈永夜接膝蒲團之側神
清思逺窺其風致隠然有上摩雲霄之意區區世相何
得而溷之哉然後知上人不徒慕也吾經有云惟其有
之是以似之草堂之作亦何必規規於西嶺之下哉㑹
上人謁余請著西嶺草堂續記於是乎書
高雲閣
[001-18a]
明雲間莫雲卿是龍有聞於時近吾杭莫雲卿如鍄亦
以文雅好事為名流所重毛稚黃贈詩所謂昔字雲卿
者君其伯仲間是也家東園有高雲閣疏泉列樹頗極
清曠毘陵惲壽平格與之友善游杭必寓閣上多有題
咏句如露蔓平窺石烟蘺半浸池薜荔愁中鬼桃花刼
外身舊雨青氊在新愁白髮知無山多怨鶴得樹亦棲
鸞一時園林高致賓主交情令人想見余友陳玉几藏
壽平在杭日手札二與毛稚黃云從東園縁柳塘行三四
[001-18b]
里逢橋五六過城北茅子鴻新居時芻牧駏馬駝蹀躞
奔驛吹角之聲相聞暝矣不取故道從市中肩摩而趨
抵高雲閣中新月已挂高柳之半露蟲大作吟聲此時
意君已就卧或尚立檐下哦秋風得奇語正思惲子來
叫絶然興倦後不能再穿深巷呼君同上新橋看月也
與王丹麓云五月廿三日期又競稚黃東琪虎男次日
訪北墅王丹麓㑹大風雨諸子不果來因思客嵗丹麓
從氷雪中訪我東園我輩今日盤桓不及王郎逺矣口
[001-19a]
吟自嘲并題扇寄北墅密雨千門正未開無人同破北
山苔雲邊悵望回舟客曾比王郎踏雪來壽平又嘗自
號東園客
九宫貴神壇
徐一䕫宋行都考九宫貴神壇在東青門外一里許以
今地度之菜市橋側東青巷是門之遺址元張氏改築
杭城拓開於橋東里許壇當在慶春門内城隅矣按咸
淳臨安志九宫貴神壇紹興十三年因太常丞朱輅之
[001-19b]
請以春秋二仲舉行祭禮屋而不壇十八年太常主簿
林大鼐乞詔有司建壇於國城之東從之神之版位則
夢粱録所云北太乙西南攝提正東軒轅東南招搖中
央天符西北青龍正西咸池東北太隂正南天乙是也
神之靈爽則宋史禮志所載九宫貴神所主風雨霜雪
雹疫所係甚重是也九宫壇分祭初獻亞獻官六部侍
郎以上終獻官監察御史光禄卿丞見宋史輿服志紹
興祀九宫貴神歌辭十首見樂志方秋厓岳立春都堂
[001-20a]
受誓祭九宫壇詩云輦路春融雪未乾雞人初唱五更
寒瓊幡第一畨花信吹上東皇太乙壇
多喇傳楊維楨撰/
杭城東輝和爾氏奴曰多喇年十九勤敏謹質善事其主
主卒某郡宦所多喇誓弗出主户適他姓主奉主婦日
謹主婦有機密不以託諸侍必多喇託至正壬辰秋冦
至杭刼官民帑藏輝和爾氏家掠貨不得反接主婦柱下
拔刀礪頸上諸侍婢皆踰牆壁走獨多喇以身覆主婦
[001-20b]
請代死且請於冦曰將軍利吾貨豈利殺人哉吾主鑰
皆吾掌主婦弗知也吾盡探藏與若乞免吾主婦死冦
允解主婦縳乃悉探所藏珠玉寶器散堂上冦俘貨且
欲穢其身多喇持刀欲自屠曰我主二千石誓死不辱
他主況非我同類乎冦義之去已而泣拜主婦曰棄主
貨全主命權也妾受命主鑰失貨而全軀不義也妾請
從此死遂自殺楊子曰紅巾冦杭官守者往往棄官遁
否者佞事賊名節大閑一蕩去弗顧多喇一婦奴耳終
[001-21a]
其身事主至以受命自劾非蹈忠節識大閑乎嘻使若
所為為國男子非盡臣道乎故余為之傳如五代史録
王凝氏之妻者云嘻
長生寺
余所居舎東一牛鳴地有庵曰曹源無多屋宇環以嘉
木鑑以清池頗宜坐夏榜曰古長生寺按咸淳臨安志
長生寺周顯徳四年呉越王建紹興十九年㫖充九宫
壇齋宫後至元間重建明洪武辛未詔天下清理佛教
[001-21b]
遂併附於潮鳴寺而廢至萬厯四十年改為小菴仍曰
古長生者存舊蹟也范石湖成大次韻尹少稷察院九
官壇齋宿詩云草草馳三里蕭蕭共一餐吏方緜禮蕝
公自將詩壇隙月窺牀近窻風刮坐寒鴉鳴未忍散端
為合併難正指斯地近錫山秦對巖松齡遊杭宿曹源
菴贈息機上人詩云小築傍招提安禪絶所思艱難行
脚後容易退耕時佛火分池面茶烟合竹枝語深忘去
住一榻髩如絲此詩甚佳菴僧書於板以示過客而秦
[001-22a]
太史蒼峴山人集不載
張隠君卿子
張隠君遂辰字卿子一字相期號西農少頴異於書無
不窺工為詩以國子生游金陵時名大起見賞于董尚
書其昌陳徵君繼儒明末潛名里巷為醫自給能探丸
起人死人爭迎致之卜築東城詩格益澄澹孤峭多自
得之語在西泠流派外可自名家隠君每於嵗闌定勉
誡子息云家足過年之用座無寒士之求不惟有愧本
[001-22b]
心抑且無别庸俗又嘗述其祖龍墩公貧止一布袍除
日逢急者即解贈之清門世徳可以激薄停澆矣著有
白下湖上蓬宅衰晩四編蓬宅者録其東城所作也忍
公無勅招入六逸社簡謝云東城有老生三五接茅屋
聲名雖翳如志色不降辱乞食拙叩門爵年少賜粟二
嚴天放翁舉逸嗣其六高㑹相招邀寧恥敝冠服寄情
在琴歌養老事觴肉詎惜恕疎狂禮容亦簡足持論昩
茍同古風良可掬白首永晏言娯懐還厚俗冬暁尋東
[001-23a]
鄰諸子云東城愛清暁日出在寒林殘葉響氷面微霜
留屋隂事皆縁老謝跡剩有孤尋忽漫聞村犬悠然門
巷深隠几云一區城曲地還餘隠几蕭蕭落木初賭墅
圍棋無子弟故家遺俗有琴書天遙欲縱高飛鵠池白
長留禁射魚尚惜興疎交漸絶朝來斗酒為誰儲孫宇
台治題張卿子隠居云東城何逶迤樹木紛扶疎中有
賢人室緑水繞前除門外多車轍室中唯圖書草木皆
秀色僮僕鮮嗟吁客至感心醉朋來結相於借問主人
[001-23b]
誰其人乃為儒伏邴無恒軌嚴鄭有先驅願得聆謦欬
執手日躊躇今里人名隠君所居曰張卿子巷在土橋
北
許然明
許次紓字然明號南華方伯茗山公之幼子跛而能文
好蓄奇石好品泉又好客性不善飲讌客每徹宵旦金
錯到手隨盡坐是屢困出遊閩楚燕齊數千里外嘗裹
金數鎰歸歸數月又盡貧自若也與黃貞父呉伯霖張
[001-24a]
仲初馮開之諸公善家東城近慈雲寺並城對池境甚
蕭灑所著詩文甚富有小品室簜櫛齋二集今失傳余
曾得其所著茶疏一卷論產茶採摘炒焙烹㸃諸事凡
三十六條深得茗柯至理與陸羽茶經相表裏前有呉
興姚叔度紹憲同里許才甫世奇二序稱然明歿後三
年感夢於才甫曰欲以茶疏災木今以累子才甫因授
剞劂文士結習不能忘情於身後事亦奇矣
慈雲寺宋刻
[001-24b]
雍正庚戌二月余過慈雲寺見階下生臺石柱上有宋
元符二年馮謹建普㑹塔一所題記殿壁又有宋景定
二年城東慈雲院甲乙流傳住持証據府帖碑乃是臨
安府給付住僧崇寧者篆額細如絲髮上作雲螭文甚
古城東宋刻僅存此耳
東門菜
晁無咎補之七述云杭之為州負海帶江而東南美味
之所聚焉水羞陸品不待賈而足菜則蔞蒿因陳紫蕨
[001-25a]
青蓴韭畦芋區茭首芹根藤花羞盤菊葉薦筥薑辛薤
淡薺甘荼苦此吾杭之菜見稱於文士之始然未詳所
產之地也周平園必大二老堂雜志云車駕行在臨安
土人諺云東門菜西門水南門柴北門米蓋東門絶無
民居彌望皆菜圃西門則引湖水注城中以小舟散給
坊市嚴州富陽之柴聚於江干繇南門而入蘇湖米則
來自北闗云此諺至今不改毘陵邵子湘長蘅西湖雜
興云杭州食單太濫奢西魚東菜總堪誇楊梅夏熟臯
[001-25b]
亭好石首鮮來頭水嘉一作西魚者以西湖產魚鮮美
異他處也
橫河
橫河東運河之支流西河水灌市河從城外過壩入焉
東西夾以雙橋如眉影窺鏡夢梁録云崇新門外小粉
塲前普安橋又名橫河橋其東名廣濟橋今但名東西
橫河橋而小粉塲則里人仍稱之其地近城闉樹色高
下屋宇參差雨篷烟艇早暮聚集虞長孺淳熈橫河打
[001-26a]
魚行云霏霏暁霧古城低竹
危橋漁艇迷此時月鈎
不落水大魚小魚爭出谿宿鷺憎人翻雪去鷺沙盡被
漁人踞飛罾十丈浪花浮赤脚何妨多沮洳魚驚迸散
背尾馳嚢頭戢戢交參差老夫無縁救不得飛紅斫玉
糜湯池鮹鰷泣釡沸聲切猶記蘆根有殘穴後身願復
灂前濡灑子仍憂值江鼈魂歸貝坻訴白龍白龍魚服
泳寒風漁人捕得燔枯處急雨打船帆影空龔蘅圃翔
麟調蔟水憶橫河紅葉云小艇東偏緑隂曽聴鳩邊雨
[001-26b]
幾番霜信宛剪就猩綃殘縷恰伴僧牆黃雪落帽風前
舞一㸃㸃逐亂流去夕陽暮浴水鳥斷霞攪碎只趂著
漁舠住千絲撒網便認作金鱗聚莫是舊溝漂出還有
人題句愁吟客夢過呉江路
沈正叔
沈大亨字正叔號樟亭宅在清泰門宋學士文通之後
少為諸生博極羣書善尺牘百函可立待而不善舉塲
之文以故艱於遇合中嵗遊京師時華亭徐文貞枋國
[001-27a]
知正叔才欲留撰青詞積貨可得中舎正叔曰吾得曵
裾王門可耳安能鬱鬱久居此遂入貲得楚府典寶正
昭王雅志典墳接遇賢士大夫盡禮正叔輔導之功居
多昭王春秋漸高艱于子一日引正叔至密地指太史
公書某傳謂之曰若堪屬此乎正叔遷延引避叩首曰
殿下年力方茂錫麟非逺臣實愚頑不敢奉教昭王咨
嗟太息愈欽重焉其守正如此子宜先字尚行號芝暘
為人情至哀樂過人長女為馮太史開之繼室太史時
[001-27b]
未遇食貧不能納禮尚行闢甥館居之父子墓石俱太
史所撰文也
項子京芝暘圖
余友趙谷林家藏項子京芝暘圖一軸山作小斧劈皴
崖上古松數株墨桃花一樹崖下芝一本流水潺湲一
高士黙坐相對款云芝暘圖山人項元汴為武林沈君
冩下有墨林山人印左方跋云汴與樟亭芝暘賢喬梓
道義相洽意氣同調厯交世傑凡其遨遊燕楚經必過
[001-28a]
晤把臂博古逍遙世上今此偕老人各守處僕自向罹
家難受制暴黨甚矣吾衰世故灰滅閉門待期遐棄素
交曷勝興慨方在戊子秋七月既望兒曹赴省告校重
䝉尊君推恩訪惠兼致不遺故情復辱長公寄貽龍井
小春茗合想同臭犬馬垂盡之年忽得宿好逺將之美
銘佩殊深不憚耄昏拭眵勉力走筆是楮擬作三生後
對來因拙技窮斯幸先一盼墨林子項元汴題下有墨
林項元汴二印蓋清泰門沈氏故物也
[001-28b]
如此江山亭詩卷
張左司如此江山亭詩卷明時藏城東景隆觀道士史
志中處案亭在呉山天慶觀嘉禾周桐村鼎跋云如此
江山者有所感而言也必宋遺民有為而作越若千載
登高而嘯咏者為一笑居士廬陵張光弼于時元社既
屋居士之為此遊一俯仰間何如其為感也作亭者之
感尚淺遊者為益深也遊後又無亭矣惟詩卷存獨居
士名章章然他或僅附驥耳此卷郎仁寶曾見之名賢
[001-29a]
妙墨失傳已久今檢張光弼集有如此江山清集同王
仲玉陸進之吕世臣作云呉越江山㑹此亭暮春風景
晝𠖇𠖇長空孤鳥望中沒落日數峰烟外青不用登臨
生感慨且憑談笑慰飄零古今何限英雄恨付與江湖
醉客聽其三人之作不可考矣
題如此江山亭詩卷姚綬/
呉山故有如此江山亭初不知作於何嵗名于何人末
得廬陵張光弼清集詩遺卷紫芝老人俞和首作籒文
[001-29b]
碧巖周氏冩圖清絶可愛足以光斯亭于既湮開後來
之賡和也是卷今為旌徳史𤣥隠所藏嘗求諸大夫士
題咏多以光弼詩中感慨遂為宋元興亡處致意諄諄
乎如此江山不曰江山如此上立論無乃過求矣乎且
古今江山之趣恒得之林下人其於亭館臺榭興之所
到輒以命名就斯亭論之有如此江山可亭矣論亦為
通彼豈以一亭之名之微即係以古今興亡之大故哉
但以登亭而飲者顧瞻徘徊撫景興感以人非而物在
[001-30a]
嘅今昔之異同發之性情亦理之自然也則今使有如
光弼輩與客復擕飲斯地求昔之亭已摧沒于荒茅蒼
竹之間久矣又將何如其感慨耶余輩生逢如此盛世
歸田之餘得以優游林下與諸幽人貞士詠歌太平又
獲紹續昔賢之作之後亦幸矣間於一飯之頃亦不敢
忘江湖之憂於如此江山奚足深論哉至若王公貴人
志在行道樹勲業昭聲光于宇宙有弗暇於此或暫得
之亦唯一登眺一賦詠之耳求如林下人之趣不可得
[001-30b]
也𤣥隠藏之尚伺弗暇於此而或一登眺賦詠者出而
諗之何如
城東倡和序
元戴帥初表元城東倡和序略云嵗在大徳戊戌嘉興
顧伯玉客至杭東城杭之賢而文者皆與之游而屠存
博白廷玉以嵗晏立春前一日過廬清談劇飲甚適既
少倦即與循闗坰步江臯眺太伯錢鏐之荒墟弔陶朱
子胥之遺跡意色蒼莽襟神飛竦退而存博遂先成古
[001-31a]
詩二韻六言五章以紀其事既而廷玉有和既和人别
為詩而張仲實陳無逸諸賢又皆有和詩遂不可勝紀
其氣如椒蘭之交襲而馥也其音如簫鐘之遞居而不
亂也其數如針芥磁鐵之不相違而相入也山野土木
之人無能與於兹㑹辱以小序見命不敢固辭余按顧
伯玉名文琛嘗為郡國所舉辟游燕不遇歸陳無逸名
康祖龍泉人官澧陽教張仲實名楧號菊存杭人系出
西秦循王五世孫牟巘翁之壻官江隂學正白廷玉名
[001-31b]
珽號湛淵杭人官江浙儒學提舉屠存博名約號月汀
杭人官溧水教諸公皆知名可考惜倡和詩已散佚不
傳矣
劒石銘
劒石元時在城東景隆觀句曲外史張伯雨為銘并序
云石在景隆觀長踰等廣不及尺黝碧如鐵鐔鍔具焉
余作銘未幾夜半有力者負去銘曰錬質鴻䝉挺鋒嶻
嶭正一之氣勿壅勿遏星精内藴玉理旁達瑩謝鵜膏
[001-32a]
書存紅沫倚天卓地排氣鎭魃兆兹神宫善建不拔
戴文進畫蹟
明宣廟召戴文進入京為畫院謝廷循所忌逃歸杭隠
於諸寺為作佛教諸像今東城華藏潮鳴二寺挂軸尚
有存者杭人相傳文進初為銀工所造釵朶種種花鳥
人物精巧絶倫思以是傳於後後見銷銀者即已手製
也悔而學畫遂有名女亦工畫文進墓在西湖橫春橋
葉居仲
[001-32b]
元葉廣居字居仲至正乙酉間嘗居杭新門之東里教
授見輟耕録及閱魏文靖公驥自得齋集序知其先居
杭而後遷嘉禾也序云自得齋詩文集者錢唐葉盛維
新集其祖元江浙儒學提舉公之所著也惟葉初為括
蒼之松陽人以維新之十六世祖銀青府君居元祐黨
籍持節濤江遂為杭人後遷嘉禾其子孫青紫蟬聮儒
術相業在宋盛時人罕與儷公生於其族實宋吏部尚
書贈開府儀同三司南陽郡公諡文康時之六世孫夷
[001-33a]
考文康以積學從政正色立朝若居臺閣而擊韓侂胄
之姦任侍從而定建儲之策述禮經㑹元以明周公建
邦立極敦禮崇樂之要其文學政事誠表表偉偉于當
時者也公承其家學於書無所不讀其所長者春秋與
時之名士曲江惟善錢公嚴陵道原魯公暨廉夫楊公
皆以是經名重浙水東西若公之詩文尤舂容浩瀚其
理致體裁究其所至殆近古之作者惜乎厯年滋久故
散佚不傳者多今維新所集蓋不過千百而什一也公
[001-33b]
名廣居字居仲别號自得故集以自得名云今集已失
傳僅輯其詩六首以備東里文獻云爾題范寛烟嵐秋
晩圖云范寛作畫絶代無巖壑交錯青珊瑚玉堂仙人
妙題品謂子/昻十載見題如見圖亂後圖書盡狼籍奇珍
委地無人識蕭條錦褾世間稀拂拭墨痕三歎息題崔
君誼友竹軒圖云孔方絶交亦已久忘形三徑相追攀
高軒時過翠羽蓋美人或贈青琅玕清風慎截鳴鳯琯
滄海勿垂釣鼇竿一朝羣材盡登用空山無人同嵗寒
[001-34a]
寄楊廉夫二首云江樹春如綺湖山帶暖烟興來猶早
起愁絶不成眠賖酒過三月無家又一年故園歸去好
猿鳥亦欣然聞道西湖載酒還飛瓊弱翠擁歸鞍可無
私夢登金馬剩有新聲到玉鑾異國頓消鄉井念小堂
新作畫圖㸔野人未納彭宣履獨向清溪把釣竿題西
泠橋隠居云癭木裁冠鶴氅輕十年塵土厭飄零小山
舊隠雲封戸大藥新成月滿庭丹井夜交龍虎氣碧霄
春躡鳯凰翎西風客舎炎歊淨擬讀琴心内景經西湖
[001-34b]
竹枝云水長西湖一尺過湖頭狂客奈愁何鯉魚吹浪
楊花落聽得櫓聲歸思多
又
前録葉居仲詩近借得明杭前輩徐伯齡延之號籜冠
者所著蟫精雋於四明范氏之天一閣中載葉龍溪詩
云龍溪葉廣居字居仲號自得齋宋文康公六世孫雨
忩居士伯遜志信之孫也嘗擬黃庭經贈醫師方氏云
我有中庭𤣥𤣥根摠攝百氣超乾坤嘘吸日月通崑崙
[001-35a]
萬神寂寞緜緜存中有一物光燉燉化為真人朱冠褌
手執赤符如瓊璊是中實為𤣥牝門三彭潛伏守其閽
峯名天柱五岳尊千巖萬壑手可捫南離北坎無衝奔
黃媪為媒掌其婚是中有語約不煩子能守之可與論
愼勿適越北其轅伏其廬内尋其源方君之居近五雲
幽闕夜間常氤氲放之六合空無垠下視濁世癃痼繁
以妄易妄何紛紜鍼砭可磨艾可焚熊經止與陀扁倫
閶闔朝啟覲軒轅戔戔玉帛臨丘園雨晴偶成云白苧
[001-35b]
衣裳氷雪容沈郎多病怯東風陽城久拙征科政尹鐸
新成保障功滄海樓船何渺渺崆峒小麥自芃芃腐儒
自笑憂時切屢過田翁問嵗豐題宋徽宗墨竹云承平
天子玉為顏艮嶽秋風竹淚斑丹鳯不歸雲萬里空留
翠影落人間又回文詩云紅燭淚消香篆小扇羅如月
晩庭空風簾繡捲初醒酒靜院涼生水閣東書李博士
扇云水晶宫裏樹毿毿亂後情懐百不堪便面淡山寧
得似滿汀烟雨夢江南
[001-36a]
金中丞别業
金學曾字子魯號省吾仁和人隆慶戊辰進士初授工
曹旋擢楚學使時江陵奪情起視事言者且得罪公致
書政府中有不顧綱常廢斥正人之語辭指激切江陵
子入試公置不録既而分守湖南道攝臬篆嵗方大饑
公賑恤多方兼封大户倉平價以糶民賴以活者甚衆
直指某希江陵意疏劾公鐫三級遂罷歸結孤山吟社
有終焉之志江陵歿起用撫八閩數年以老乞休年七
[001-36b]
十九卒今東城土橋畔公别業在焉里人尚稱為金衙
莊也公嘗為太夫人造望江樓極高風帆沙鳥在闌檻
間兼擅水木之勝窈窕明靚逺隔市囂矣
圓魚大士像
閩人何壁客杭適金中丞家招讌過之庖人羮圓魚既
熟剖之見一肉觀世音首戴巾帔象白衣粧飾眉目衣
褶皆如畫右手下垂左手中按足踏芙蕖一朶座客無
不驚惋遂命覆羮見錢希言獪園
[001-37a]
臯園
臯園在城東隅清泰門稍北少司農嚴顥亭先生所築
即割金中丞别業之半中有梧月樓滄浪書屋跨溪小
太湖墨琴堂緑雪軒芙蓉城怡雲亭諸勝修竹一林平
山一簣蒹葭楊柳罨岸被涯引外沙河之流從水門穿
塹入園中流經亭閣間束而為澗展而為沼縠紋鏡光
隨風日波蕩復注籬外長溝以達於東河倚杖閒聴潺
湲有聲城市所無也先生有經世之才寄意每在山澤
[001-37b]
官都諫以憂歸日相羊其中與汪澹漪書云近匿迹東
城苦謝酬應古樹當軒流泉繞戸覺十數年墮落餘生
稍稍有清閒之樂何日策杖荒塗一罄疇昔乎及其殁
於京邸也徐華徵鄴挽以絶句云卜築東臯闢草堂城
隅樓角望蒼蒼清秋風景朱門客他日登臨憶侍郎即
謂此園也先生名沆字子餐餘杭人家錢唐順治乙未
進士父忍公三嚴先生之仲氏也
葯園送春句
[001-38a]
葯園在東城隅與臯園相望明季呉文學我匏搆軒檻
虚敞竹木蕭森玉照堂前玉蘭一株大可數抱高花如
雪蓋百餘年物康熈中蕭山毛西河太史竒齡與吾杭
諸名士集此作送春詩時橐筆數十人多有佳句末坐
錢景舒㫤年最少獨集唐二首其二五六用翁綬白居
易句百年莫惜千回醉一嵗惟殘半日春太史極賞歎
之後録入西湖詩話
東城乞士
[001-38b]
明季許元孝光禧靈長光祚雁行也靈長有書名結體
微熟元孝蕭然人外愛談名理著教典疏意一卷自署
曰東城乞士今藏吾友丁敬身齋中按梵語比丘此云
乞士
東城雜記卷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