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k0034 吳興備志-明-董斯張 (master)


[029-1a]
欽定四庫全書
 吳興備志卷二十九   明 董斯張 撰
  璅徴第二十四之三
趙子昻有古琴二一曰大雅一曰松雪因以大雅名堂
號松雪焉婿王筠菴國器字徳璉即䝉父也堯山堂/外記
松雪肌極細潤常服止用軟綾絹遇絺葛肌即傷擦元
主以其儀觀非常且宋宗室懼為衆望所歸竊忌之一日
歩至館閣適據案讀乃黙從後相其肩背笑云此不過
[029-1b]
秀才官耳自是信任不疑上/
趙子固公從弟子昻自苕中來訪公閉門不納夫人勸
之始令從後門入坐定苐問弁山笠澤近來佳否子昻
曰佳公曰弟奈山澤佳何子昻慙退公便令蒼頭濯其
坐具樂部/私語
余從徳清趙氏見文敏公家用簿書法隨手運筆精妙
凡養蠶樹桑稼穡工料奴婢日給與今不殊第往往用
&KR1287作食及烏豆之𩔖動至百斤百石此皆今時南方不
[029-2a]
用豈古今習俗有不同者耶姚士麟/見只編
趙松雪公宋之宗室而仕元人皆議之有題其畵者趙
家公子玉堂仙畵出苕溪似輞川多少青山紅樹裏豈
無十畆種𤓰田其譏之也深矣恐亦傷於太刻天命有
在宋祀巳墟族屬疎逺又無責任仰事俯育為祿而仕
民之道也但當辭尊居卑時懐黍離之感而已
趙子昻過揚州迎月樓趙家其主求作春聨遂題之曰
春風閬苑三千客明月揚州第一樓其家以紫金壺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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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圃/雜記
松雪㣲時嘗館於嘉定沈文輝沈方營義塾松雪乘興
遽為書榜自謂愜意及落成累書不逮竟用初筆嘉定/縣志
元有松人謁趙文敏公公在内未出問是何人答曰吾
是雲間人公隨應曰君非日裡鬼閑中/今古
錢塘祝吉甫居西湖上搆小樓眺盡湖山之勝賓客嘗
滿隣有富豪築髙墻數仞蔽之吉甫因欎欎不樂趙松
雪訪吉甫登樓為書二字扁曰且看無何隣以通畨簿
[029-3a]
録家徙垣屋摧毁小樓内湖山如故西湖/志餘
趙文敏孟頫胡石塘長孺至元中有以名聞於上被召
入見問文敏㑹甚麽奏曰做得文章曉得琴棋書畵次
問石塘奏曰臣曉得那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本
事時胡所戴笠相偏欹上曰頭上一箇笠兒尚不端正
何以治國平天下竟不録用農田/餘話
趙文敏小像一軸止半身其面圓而俊偉神觀煥爛世
祖所謂神仙中人也公有七言律詩題其上後有男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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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裝四字友人劉無已家見之眉公/筆記
趙松雪與夫人管氏畵像余嘗見於茅山趙繼先家繼
先其遺𦙍也松雪鬚髪少斑然面上童顔幞頭紫袍玉
帶象笏署云魏國公趙某夫人貌豐偉所服乃禙子然
俱坐錦墩繼先謂聞之祖父此元主宣入賜坐命畵工
貎者也兩山/墨談
予過演福寺僧房見趙子昻親書探梅訪僧一絶句云
輕輕踏破白雲堆半為尋僧半探梅僧不逢兮梅未放
[029-4a]
野猿笑我却空囬松雪集失載七修/𩔖藁
趙魏公刻私印曰水晶宫道人錢塘周草忩先生宻以
瑪瑙寺行者屬比之魏公遂不用此印後見先生同郡
崔進之藥肆懸一牌曰養生主藥室乃以敢死軍醫人
對之進之亦不復設此牌魏公語人曰吾今日方為水
晶宫吐氣矣輟耕/録
趙魏公夫人管道昇善書畵吾竹房嘗題其所畵竹石
竹房有一私印是好嬉子三字即以此印倒用於䟦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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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皆以為竹房之誤魏公見之曰此非誤也這瞎子道
婦人㑹作畵倒好嬉子何氏/語林
顧信字善夫居太倉善筆札從趙文敏公游每得文敏
書即鑱諸石寘一亭扁曰墨妙文敏為其好學樂為之
張㫤吳中/人物志
周弁翁釀白醪字曰秋玉佩韋軒/客談
飛來峯諸處元僧楊璉眞伽鑿成觀音羅漢像以千百
計中天竺佛殿後壁山水乃王叔明所畵嵗久剥落有
[029-5a]
遜齋子為補之開化方豪題其上云飛來峯天竒也自
楊總統鐫之天竒鑿矣叔明畵人竒也自遜齋子補之
人竒損矣此二者山中千古不平之疑案也予法官也
不翻是案何以服人為時𫝊誦西園/雜記
蘓友龍字伯䕫金華人元季自承事郎轉文林郎行樞
宻院照磨偽吳張士誠據姑蘓既降公持詔書往湖州
責其戍將潘允明行郊迎禮禮成允明欲西向坐公公
曰以爵則吾幕僚雖相向坐亦以為過然吾所持者詔
[029-5b]
書君敢與詔使抗禮耶挾胡床中席而坐允明懼服臨
發贐米百斛錦二十端公笑辭曰君謂使者而可以貨
取耶宋學/士集
張士誠取三興土築王府基嘉興宜興長興紫桃軒/又綴
前江浙副提舉劉基嘗游西湖有异雲起西北光映湖
水時魯道原宇文公諒諸同游者皆以為慶雲將分韵
賦詩基獨縱飲不顧大言曰此天子氣也應在金陵十
年後有王者起其下吾當輔之時杭城猶全盛諸老大
[029-6a]
駭以為狂悉去之啟運/録
沈萬三名富字仲榮其弟萬四名貴字仲華本湖州
南潯人父沈祐始徙蘓之長洲東蔡村貴之子漢傑又
徙于化周莊今南京㑹同館乃其故宅初居東蔡村時
人以汙菜之地歸之祐躬率子弟服勞糞治有方瀦洩
有法由是致富不貲後流雲南尋命選大戸家為京六
曹得漢傑之子曰玠者擢員外郎受官辭祿上器重之
至今𫝊二家子孫在流所者尚富或云善㸃化術留青/日札
[029-6b]
劉三吾撰沈漢傑墓志沈之先為吳興人後徙長洲之
東蔡村萬三諱富字仲榮與其弟萬四仲華率先兩浙
輸其稅為石者萬又嘗獻白金為兩千百以佐用度太
祖却之不得乃俾造廊房者六百五十披甲馬者千以
萬四曾孫玠為倉曹戸部員外郎玠之父曰漢傑卒塟
南興隆蕩之北先外舅東樓公則云仲榮子茂旺國初
獻白金千錠黄金百斤凡京城廳守街道橋梁甲馬錢
榖之𩔖多取資於沈乃以茂為廣積庫提舉侄孫為户
[029-7a]
部員外郎坐事當辟以營建工未就但黥其額後為藍
黨猶得乘馬出入工畢盡録其家發遼陽戍籍其田數
千頃每畆定賦九斗三升至今吳民粮額之重坐此近/峯
聞/畧
大理少卿吳興楊先生復在南京時頗家貧畜三豕日
命童子於後湖採蘋藻飼之有法司官家人與童子爭
且毆之法司官以先生不能避嫌先生戲作一絶句云
太平門外後湖邊不是君家祖上田一㸃浮萍容不得
[029-7b]
如何肚裏好撑船寓圃/雜記
成化間湖有苕溪社諸公則教授汪翁善侍講陳秉中
封主事吳昻知縣汪善廵檢沈觀詩人邱吉唐廣吳玲
沈祥陳鑾醫官李昻醫士王傑畵工畢文布衣范濬吳
瓛史珣每嵗一月一㑹皆賦詩一章後有樂天鄉社乃
致政諸公如斷事沈政知州陸震知縣俞叙縣丞史紀
教諭王鑾復同義官尹政范淵俞敞王玭游剛宣寜游
觀布衣張海范濬沈祥馬海包敏吳玲陳敬中張康孫
[029-8a]
敞范生軰不數年諸公代謝所存張馬范孫諸人為耆
英㑹皆暮年無事素善文墨時泰家豐從容晏集以樂
其生邱吉史珣即家貧草澤亦以斯文結好然不介意
盖先民風俗淳厚絶無世俗之態如此峴山/志
杭州戒壇焚毁朝命布按兩司重建所費甚廣因召湖
州吳汝輝嘉興曹良數人勸募汝輝入見請問幾何方
伯曰度得銀萬両則可汝輝曰願一力當之憲長楊紀
宗曰何易如此得無誑耶汝輝曰民有一子不肖雖有
[029-8b]
所積死後必為他人所取何如奉承勝事時兩司官皆
在聞之稱歎既而汝輝以十木匣裝銀千錠詣獻於司
憲長特設席於後堂邀請同僚共宴復以彩帳親送之
寓圃/雜記
盛事述中子先父登進士者萬厯庚辰董禮部嗣成又
三年癸未父道醇叔侄尚書閔少保珪宗伯如霖婦翁
與壻同在大位者嘉靖中吳太保鵬為吏部尚書而壻
董公份為學士無何亦遷工部尚書三代甲科同時俱
[029-9a]
在者禮部尚書董份辛丑子南工部給事中道醇癸未
孫禮部郎中嗣成庚辰三代俱無恙四總河道者潘公
季馴初以僉都理河道丁憂歸再以副都任三以副都
御史徃任以宫保尚書歸四復以右都御史任大臣眉
夀者蔣㳟靖瑶八十九劉清惠麟董宗伯份俱八十六
顧宫保應祥八十三閔莊懿八十二早逹者蔡侍郎汝
楠十八嵗第進士弇山堂/别集
 閔元衢曰先宗伯于先莊懿為從孫非叔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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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尚書閔珪讞獄不稱上㫖怒甚一日與尚書劉大
夏論及之劉與閔同年交厚且知其為人欲觧救之而
未敢言俟上諭畢對曰法司執法恩歸朝廷似未可深
怪上曰爾第云古昔何人如此執法大夏見聖怒莫知
所對上詰之對曰嘗聞孟子云舜為天子臯陶為士執
之而已上黙然久之怒意未觧大夏竊意所對欠避諱
心悔其失上徐曰朕亦知閔珪是老成人物欲求一人
以易之不可得但此事執之太過耳明日奏下允刑部
[029-10a]
之議吁上之明燭人心而強於從善如此治世/遺聞
武宗駕至淮安太守薛贇沿河皆拆去民房以便扯船
縴皆索民間絹帛兩淮為之大擾過揚州蔣瑶為揚州
太守獨不拆房曰沿河非聖駕臨幸之地扯船自有河
岸可行何必毁壊民居有罪知府自當之江彬𫝊㫖要
揚州報大戸蔣曰揚州止有四箇大戸其一是兩淮塩
運司其二是揚州府其三是揚州鈔關主事其四是江
都縣揚州百姓窮别無大戸江又𫝊㫖云朝廷要選繡
[029-10b]
女蔣曰揚州止有三箇繡女江問今在何處蔣曰民間
並無知府有親女三人朝廷必欲選時可以備數江語
塞其事遂寢揚州安堵如故後武宗崩薛贇治罪蔣累
官工部尚書四友/叢説
吳興蔣尚書瑶嘗為揚州太守抵任之日過一委巷適
樓居㓜女悞將盆水傾下濺公袍帶盡汚矣公無幾㣲
動色頃之捕卒縛㓜女父至公曰彼出不意中耳何罪
立釋之復問曰得無驚㓜女乎勞以金錢去越數載公
[029-11a]
以乏嗣從廣陵娶妾所娶即前女也舉二子昌公後謂
非徳報耶陸伯生/樵史
劉清惠公麟觧尚書歸里常衣白布袍首烏紗巾徒步
過其友定陶大尹趙公守家已而某叅政者突至不知
其為劉公也頗易之公逡廵一揖而退主人送客入叅
政問揖者為誰答曰南坦公也叅政大慚沮時叅政之
輿從赫奕甚且相見不為禮故也大尹之子為余言又
尚書少從大尹父館千户明經者授舉子業故與大尹
[029-11b]
善來則烹牛肚麺觔炊飲待之公所好如此客座/贅語
吳甘泉長興吕山人也博物洽聞於書無所不讀而尤
精於數其學主先天加一倍法而以時日占之吉㓙成
敗之理具有左騐時都御史俞公諫撫吳郡牒報者日
至公以為憂延甘泉而問焉甘泉以數推之曰賊必來
來未及城而敗計其時盖中秋節也已而果然余將舉
山妻塟事而甘泉適至試以塟日隂晴卜之甘泉曰自
午而前半隂晚乃雨至期卒如所料所著書數千卷時
[029-12a]
人稱之曰甘泉先生伍餘福莘/野纂聞
箬溪顧先生應祥官廵撫家居盛暑中有二司訪之呼
田間一老奴揮扇奴取小兀坐先生後先生不覺也既
覺詰之奴曰汝有風足矣何管我坐為主賔大笑此奴
不可謂知禮然膴仕而風味若此山家真率了無官套
令人嘆羡云見聞/雜記
武康張沂字希曽彈張后隂強陽弱外家不法事疏出
屠吏部滽駭而謂之曰汝死於此矣不意孝宗允其奏
[029-12b]
屠使速去以避禍後孝宗思之曰某乃好官人何乆不
見復舉為南京工部名自此重暖姝/山筆
太宰黙泉吳公鵬筮仕都水司主事提督徂徠泉前任
為湖州陳公良謨公特訪之别時問曰兄何以教我陳
公具一小册題曰交新忠告條於左曰某事吾所經畫
頗當君宜仍之某事宜於前而今有弊吾欲改而未改
君宜易之某人可用君用之弗疑某人不可用吾欲黜
未黜凡十餘條吳公初至按冊試一二衆以為宜乃遂
[029-13a]
悉措諸行人翕然稱善吳公後官冡宰以是與陳公為
相知先進/遺風
孝豐吳封君南山公之父諱玒行八其人謹愿畏法一
日自外歸過其别墅望見東園中有人正在樹偷栗乃
亟勒馬轉迂路三四里抵家語其故且曰設吾過而彼
見之必倉皇墜地非死則重傷矣今恣其所取損吾幾
何哉見聞/紀訓
歸安施相之佐翊之佑兄弟俱為知州致仕家居田産
[029-13b]
叅差有唇齒之隙親友日為處分不能觧同邑溪亭嚴
公鳳素以孝友著聞事兄如父周䘏保愛無所不至是
時偶遇翊之于舟中語及産事公顰蹙謂曰吾兄懦吾
正苦之使得如令兄之力量可以盡奪吾田吾復何憂
因揮涙不已翊之乃惻然見聞/紀訓
駙馬都尉崔元以關説獄情為刑部主事陸澄所劾且
并其名帖封入上曰刑官執法不容囑托自其職分何
必以帖封奏竟置不問後澄以議不合見擯迨大禮既
[029-14a]
定乃自悔議禮之非初為人所詿誤後質於師王守仁
而知張桂諸賢之是疏下吏部尚書桂蕚言澄修慝不
隱事君不欺宜聼自新以風各司于是詔復其官後上
閲明倫大典見澄原疏謂澄造悖理之論惑誘愚䝉又
假以悔罪為辭悖惡奸巧仍謫之纍瓦/編
 吕柟稱陸元靜人品甚髙其學問得於致良知者為
 獨深惜其矯情干譽所守不固為九重勘破也元/衢
山泉歸田之後以墳典為樂從一菴潯陽弇州諸公借
[029-14b]
書潯陽常兩評歐文而初本失之友人故借後本於山
泉深致恨恨且云故書之不闕即故人之不可忘也其
珍惜至此猶肯𫝊示於人視近之擁百城者雖懿戚素
交不一假借相去何如哉弇州有慎侍御子正借書絶
句云苕水穿階草滿除瀟然都似子雲居十年鉛槧頭
堪白又乞邢家未校書閔元衢䨇/林寓牘
吾湖前軰煞有眼力㑹㸔文字嘉靖戊戌㑹元袁公諱
煒閔午塘先生所取也癸丑㑹元曺公大章董潯陽先
[029-15a]
生所取也丁未㑹元胡公正䝉則吳霽寰先生以正郎
同考取之見聞/雜記
閔公午塘宦京都時得一棄宅人不敢居閔曰此宅幽
暗故隂氣盛也乃掲瓦推壁使暴烈日中乆之方修葺
居之竟無恙盖其隂氣已散故也説/餘
唐荆川厯數之學得箬溪顧尚書𫝊其法又得東臯周
䑓官印正嘗云知厯理又知厯數此吾之所以异於儒
生知死數又知活數此吾之所以異於厯官金陵/𤨏事
[029-15b]
余為比部郎嘗與蔡子木徐子與吳明卿謝茂秦飲謝
時再游京師詩漸落子木數侵之已被酒髙歌其䕫州
諸咏亦平平耳甫發歌明卿輙鼾寢鼾聲與歌聲相低
昻歌竟鼾亦止為若初醒者子木面色如土子與復與
子木論文不合而罷後五嵗而子木以中丞撫河南子
與守汝寜明卿謫歸徳司李張肖甫謫裕州同知皆屬
吏也子木張宴備賔主身行酒炙曰吾烏得有其一以
慢三君子尋具疏薦之弇州/巵言
[029-16a]
周氏紀言載唐一菴先生與衆友夜話將入寢問此時
還有事當料理否衆曰無一菴謂今天盛寒吾軰飲酒
樂甚諸從人尚未有寢所衆謝不及所以然者以此時
惟欠伸思睡而已而一菴獨體悉於衆情之所勿察真
仁人之言佛菩薩之慈悲也竹窓/二筆
有友人謁湖州唐一菴先生顔色彫瘁問治生之術何
為而可一菴語之曰天生人以耳目手足能視聼行持
此固天以治生之道付之足可養人惟不肯勤渠盡耳
[029-16b]
目手足之用是以貧苦耳君第勿惰其四肢當勿憂貧
其人欣然謝而去後二年謁先生則已鮮美無向時貧
窶色先生問之曰近年為童子師朝夕勤誨童子雲集
頼此以充衣食吾人慎勿惰其四肢哉推篷/寤語
嘉靖乙丑吾湖張莊僖公掌院公子天秩偕余至㑹塲
前閲示䀋塲侍御已出示不許舉人進柵内閑走捕者
因執張從一人欲送御史所張公子聲色不動其從者
亦不曰吾御史大夫人也任縛去既而釋之可見莊僖
[029-17a]
公家法之謹飭而子若僕之閑於教也
吳小陵先生一儒于茅公坤為鄉同年戊戌同上春官
又同邸寓茅舉進士小陵下第安其寓不徙且為茅書
帖佐冗檢㸃他事得失進退之際漠然不介其懐也友
人兄弟同寓於杭弟報㨗兄茫茫遷他所去然則小陵
之賢於人逺矣哉後庚戌成進士官至太平知府
張莊僖公為給事中魏時亮所劾魏新進未知公之素
而張之親吳某托公永吏部不得怨公而掲之魏者公
[029-17b]
既去衆知所自來吳考察奪官魏江右人後副院席莊
僖子天徳行取至京深慮舊郄魏聞之引見且謝曰少
年入流言誤彈尊公終身為恨今乃得補過遂薦入䑓
湧幢/小品
壬戌都察院左都御史張永明以疾乞休許之令馳驛
歸永明清謹自持在中䑓頗以振飭紀綱為任是時文
選郎中吳汝桂都給事中胡應嘉等鼓黨與干擅朝政
公卿多畏避之永明不為撓遂為其黨魏時亮所醜詆
[029-18a]
竟不安於位而去公論惜之按是時永明爭部院見堂
之禮選郎羅某見詘而其黨遂羣起而攻之雖以徐階
當國而不能挽其去可謂介於石不終日者矣其後時
亮謫官盖償永明之無故見罷也而萬厯中舉朝無知
前事者特起時亮官至尚書世廟識/餘錄
吳俊伯如佛門中講師雖多而不識本来面目藝苑卮/言評文
徐㓜文張來儀如鄉士女有質有情而乏體度張靜之
如小棹急流一瞬而過無復雅觀劉元瑞如閩人強作
[029-18b]
齊語多不辨孫太初如雪夜偏師間道入蔡又如鳴蜩
伏蚓聲振月露體滯泥壤施平叔如小邑民築室器物
俱完蔡子木如驕女織流黄不知絲理強自斐然吳峻
伯如子陽在蜀亦具威儀又如初地人見聲聞入大乘
則逺藝苑巵/言評詩
吳興臧公繼芳嘗守吾郡以清白稱比遷楚臬使卒於
官僚友檢其槖裝磬如也惟一竹簍封置空齋舉之頗
重諸大夫疑曰此中有物乎䕶藏以候公子至則啟視
[029-19a]
之乃一藥磨也諸大夫且笑且嘆昔鬰林守載石壓舟
以歸公其人矣陸伯生/樵史
歸安有蕭總管者滛祠也豪右欲詛有司輙先賽廟廟
壯麗特甚戚南𤣥為令時一日過之值賽期入廟中列
賽者階下諭以禍福恐其不觧譬之曰天久不雨若能
禱神得雨則善不爾廟且毁罪不赦也舁木偶道橋上
竟不雨遂沉木偶如言又數日舟行忽木偶自水躍舟
中侍人失色走曰蕭總管來蕭總管來君笑曰是未之
[029-19b]
焚也命繫之顧岸旁有社祠别遣黠𨽻易服入祠戒之
曰伺水中人出械以來已而果然盖䇿諸賽者必且賄
沒人為之也羅念菴前刑科都/給事中戚南𤣥狀
蔡公汝南嘗為楚方伯一日徐子與吳明卿並過武昌
公欵之黄鶴樓出詩草就正二君覽畢黙然不出一語
蔡大失望無何蔡公持中丞節撫洛二君皆以属郡守
入謁私相顧曰倘公記及黄鶴樓故事奈何反執手板
進公笑曰二君我故人也可行此耶歡然擕手即命酌
[029-20a]
二君退而悔曰真可愧矣陸伯生/樵史
臧公堯山守吾郡值金澤盗丁彪聚衆百餘人販塩湖
海間撫䑓議勦公曰盗本無他志兵一興當有玉石俱
焚者請無議勦諭令自歸脇從者卒縛彪以獻雲間/雜識
徐文貞當國按院陳公文峰建青宫太師坊上扁之日
按君率屬北向行四拜禮獨太守堯山臧公挺然獨立
按君問曰府官何以不拜對曰此特相公空銜耳且通
衢拜跪亦不雅觀按君黙然上/
[029-20b]
沈㢲州先生工部亞卿鏡宇公之封翁也家教甚嚴子
孫畏憚每夜膳畢子孫俱集燈下聽教必至更深寒暑
無異一日李子過訪留飯先生安席鏡宇公居長執杯
箸送先生主賔相對自始至終時先生四子俱侍並不
聞一字出聲亦可謂難得之家法矣見聞/雜記
邵康山先生為學人家居不謁太府萬石梁公一日問
唐師曰聞貴郡有邵春元何以不相見師曰他要講禮
過然後見耳萬公曰禮不必講相見自然上坐遂投帖
[029-21a]
先拜邵邵答之此不惟見萬公禮賢下士之髙節而邵
公之為人愈可想其清修自重矣
嘉靖乙丑肅皇帝春秋髙矣臣范應期對策領囬寓邸
恭讀御批第一甲第一名成祖著有司遵奉改正盖
應期悞冩成祖文皇帝為太宗文皇帝故御批云云可
見天生聖人其精明逈出前代彼閣部大臣烏能彷彿
其萬一也
凌公約言因閔午塘先生始識南渠吕先生本於都下
[029-21b]
凌時尚未領鄉薦也後數年入南雍肄業呂為少司成
矣師生之分懸絶吕特訪之於寓又十餘年凌謁銓曺
受全椒令吕入内閣凌執官衘帖子謁之吕趨迎曰何
以套為必欲以生平禮延之上座凌固辭吕笑曰使汝
作相終欲置吾傍坐耶令從者堅持其坐不能動凌竟
當客禮焉吕公盛徳何止加人一等見聞/雜記
按院臨湖太守萬公雲鵬率屬官入見安吉州守某偶
稱按院為老爺盖一時之悞非違衆足㳟也太守面叱
[029-22a]
之曰不才按院亦色動既出烏程令前峯戴公歸安令
南𤣥戚公白太守曰知州稱呼過誤老大人只宜退而
教之面叱非禮萬公隨揖二令曰承教果是我過當了
次日又至兩邑門外投侍生單帖囑門吏曰多上覆吾
特來謝教公之勇於從諫𩔖如此一守二令其皆有古
人之風矣哉事在嘉靖七年間
姥溪施運同名可大祖號隣溪年六十餘鬚髮皤然矣
與客對坐時有族叔在襁褓中者乳母抱而過焉隣溪
[029-22b]
忽竚立客問曰何故答曰家叔過此成𢎞間人物而又
深於詩禮者鍾祥毓秀曽孫聨登科甲者二人
徐子與先生好客尤好少年美麗者一客醜甚自負能
詩介蔡子木先生薦之子與蔡作書盛言客自喜可喜
狀以家人將之恐客之窺書而求易也子與得之大歡
亟延入愕然笑吃吃不止贈以詩曰自信金聲能擲地
誰知玉貌不如人客猶得意𫝊示為重湧幢/小品
隆慶四年九月大學士髙拱極論先朝得罪諸臣不宜
[029-23a]
㮣擢顯先帝之過上是而褒之浙江撫臣谷中虚乞加
主事唐樞秩拱寢奏史/㮣
御史房寰督學南畿多物議忌海忠介剛正極力醜詆
至目為天下大盗古今劇賊章再上進士彭旦陽顧涇
凡諸敬陽不平連名劾寰掃滅公論排擠公忠乞賜罷
黜寰有大援三臣皆得罪削籍南駉卿沈公繼山疏曰
近一二年來今日以建言防人之口明日以出位加人
之罪且移文各衙門譏察禁阻而進士觀政復令堂官
[029-23b]
約束教訓夫約束貪競等風可也而反約束其讜言直
諫教訓忠良等語可也而反教訓其箝口緘唇此風一
倡其弊何極諫官避禍市寵不言矣而庶官又不當言
大臣持祿養交不言矣而小臣又不許言萬一有權奸
大孽機宻重情皇上孰從聞之然則今日約束教訓甚
非國家之利也臣豈不知臣之言也是亦出位不䝉喜
事之譏必受好名之罰然使舉朝俱不言事斯人盡不
顧名世道將何所底止哉請復彭遵古等官務除壅蔽
[029-24a]
之習亟反依違之風疏上䝉㫖切責寰復攻海沈二公
肆言臣為善二十年既與沈思孝枘鑿不謀生平大節
亦可㮣見又言臣曲謹木彊無不如海瑞獨瑞崇詭餙
虚希寵干進則不屑為即少世廟一疏又不敢效語絶
詭誕天下共疾其罔上無恥竟獲優容予謂四賢一不
肖今再覩矣伍袁萃林/居漫錄
李臨川先生以名諫僉臬投簮歸老樸儉一如寒素嘗
謂予曰今貴家子弟往往致餙精舍爐香缾卉珍玩種
[029-24b]
種羅列於前而一經四籍未嘗觸目口語人曰此吾讀
書處也余每憶少小為諸生時床前但燃一缸内人女
紅余攤書共照每至夜分未嘗無得也此盖先生所為
錚錚林下者乎見只/編
李臨川先生初授新淦縣令蕭公廪方為御史有名過
之先生來謁未即見先生曰柱史至縣界則令為主公
為客令來謁則公為主我為客不得遲遲蕭頗愠曰偏
只知縣過口既見色甚厲後㑹曾見䑓談及言狀曾曰
[029-25a]
此賢令未可輕議蕭後再過李再見深引過謝之前軰
風度如此湧幢/小品
徳清有老人蔡四者余于丙子嵗見之年百有四齡矣
余問何以得此夀老人曰童子欲夀乎然夀在天耳老
子食色猶人三十病瘵氣不絶者一線若有人語予曰
鹿角膠三字以告吾妻妻問之醫往武林搆得食僅觔
許遂完健如初自兹日服延筭到今顧語之他人則不
騐也豈非天乎時泗上趙卓菴侍御為令以粟帛禮待
[029-25b]
又四年而歿賢奕/編
神廟怒妖書離間意在必緝而錦衣百户崔徳妄以皦
生光邀功㑹審時皦已頻刑不能動舁至沈侍御裕前
沈厲聲曰妖書是汝作如何不招皦舉首乞憐曰實不
是小人作沈聲色愈厲皦怒目切齒恨而過之正法後
沈出差行至半途得病沉重謂僕從曰吾生平自揣無
愧惟審妖書時畧渉孟浪原不該硬坐皦某今昏惑中
每見某向我索命吾病其不起矣已而果卒史㮣但注
[029-26a]
造書東殿中書趙士禎之死而此則見於中涓劉若愚
酌中志畧然其時右少宗伯李九我頗羅織所斷十二
欵以及始禍之崔何皆無報也王冏伯于沈與趙各有詩
稱之豈亦悞于𫝊聞與病餘/贅筆
 一説沈愚皦云爾姑承認我於臨期免爾死皦遂不
 辯沈之卒在徳州上/
嵇竹城元夫川南太史之子也以簡傲忤嘉禾節推坐
死髙中𤣥當國出太史門營觧得免召入京中𤣥執手
[029-26b]
示六卿云此座主之子天下竒才也趨者輻輳却之不
應商人以萬金求請亦不應髙失位隨至蘆溝橋檢囊
中僅三十金付之歸貧甚嵗暮大雪坐涯次酌水給諫
李臨川時家居謂侍兒曰此時嵇必大困載酒熾炭棹
舟從之共醉贈貲而歸未幾卒湧幢/小品
謝在杭司理吳興時太守北人極忌衣白或出遇白衣
者輙置之法因前守卒於官甫蒞任盡撤其堂宇𪠘舍
掘地數尺重為架造百姓苦之在杭作吳興竹枝詞數
[029-27a]
首有云五月新絲白勝綿輕羅織就雪花鮮為郎製得
䨇襠子官府頭行不敢穿又云臘盡春生年復年望郎
長望太湖邊水門不閉聞簫鼓廽避黄堂採木舡太守
聞之不悦時當計吏遂隂中之調為東昌司理然民間
盛𫝊其詩為口實也竹忩/雜錄
胡彭述字信甫海塩人性好書見异冊至典質買之不
靳吳興書賈每一來欣然予之飲食有一賈疫舟中不
能歸命老蒼頭摇櫓送歸去人以為咲勿顧也嘗論次
[029-27b]
所藏書作好古堂書目自立序海鹽/圖經
余鎮中御書閣相傳為宋髙宗南渡過此留徽宗畵鷹
一幅而去又趙松雪滚馬圖一卷僧世守袁胥䑓戍吾
湖宿其處題曰御書閣下鷹還在明義菴中馬尚存明
義菴一曰法華即御書所剏處也今菴閣如故而二物
失之已久且胥䑓見時是嘉靖初年事失去是六十年
前事盖小沙彌竊去歸董氏質庫中僅得銀二両事覺
僧往還不可得訴於大宗伯潯陽公公厚贈留之然非
[029-28a]
所甚好為蒼頭持去不知歸何處乃孫青芝祠部問於
祖不應細訪求絶無踪跡盖妙畵通靈必鬼神所寳化
去久矣湧幢/小品
庚午雲間錢公之被逮也夢自俯伏於庭旁一人金盔
紫袍揎䄂而立又一人指之曰此救汝者問為誰曰姓
閔適伯兄冡宰公初任摠憲㑹讞間錢向公辯最深公
必隨事折之而其議刑緩急獨衆异梁大司馬身在事
外者也以危言相怵河南道御史吳屬官也至欲公書
[029-28b]
所議為據而公不為動也乃上疏報可是冬適停刑明
年夏特㫖釋而遣戍夢之靈至是哉錢公不勝感激聞
公致政從戍所以書來謝云病餘/贅筆
 梁名廷棟吳名阿衡皆中州人又同年也
 
 
 
 吳興備志卷二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