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1a] 
欽定四庫全書
十六國春秋卷五十八
後秦録六
姚興下
𢎞始十三年春正月興子廣平公弼有寵於興委以朝
政天水姜紀遂傾心謟附之紀本吕氏叛臣阿諛姦詐
好間人之親戚時弼為雍州刺史權鎮安定紀宻與弼
謀令傾心亊常山公顯黨樹左右以求入朝興遂徴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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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尚書令侍中大將軍既居左右虚襟引納收結朝士
勢傾東宫國人惡之㑹興以勃勃乾歸作亂西北傉檀
䝉遜擅兵河右疇咨將帥之臣欲得重將鎮撫二方隴
東太守郭播言於興曰嶺北二州鎮戸皆數萬若得文
武之才以綏撫之足以靖塞姦路興曰吾每思得亷頗
李牧鎮撫四方便宜行事然任非其人恒致負敗卿試
舉之播曰清潔善撫邊則平陸子王元始雄武多竒畧
則建威王煥賞罰必行臨敵不顧則奮武彭蚝興曰蚝
[058-2a]
令行禁止則有之非綏邊之才也始煥年少吾未知其
為人播曰廣平公弼才兼文武宜督鎮一方願陛下逺
鑒前車近悟覆轍興不從乃以太常索稜為太尉領隴
西内史乞伏乾歸感而悅之遣使送所掠守宰謝罪乞
降興以勃勃之難權宜許之遣鴻臚署乾歸征西大將
軍河州牧河南王及其子熾磐鎮西將軍左賢王平昌
公興如三原顧謂羣臣曰古人有言闗東出相闗西出
將三秦饒雋異汝潁多竒士吾應天明命跨據中原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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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已東淮漢已北未嘗不傾已招求冀匡不逮然明
不照下弗感懸魚至於智效一官行著一善吾厯級而
進之不使有後門之歎卿等宜明揚側陋相助為吾舉
之可也右僕射梁喜對曰奉㫖求賢弗敢休倦未見弼
亮大才王佐之器可謂世之乏賢興曰自古帝王之興
莫不將則孫吴相兼蕭鄧終不採將於往賢求相於後
哲隨時任才皆能制治卿自識拔不明旁求不至奈何
厚誣四海乎羣臣咸悅太史令任猗言於興曰白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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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北方東西竟天五百里當有破軍殺將流血之徴也
二月安逺將軍姚詳鎮杏城為赫連勃勃所逼糧盡矢
竭委守南奔至於大蘓勃勃平北將軍鹿奕干要之衆
盡潰散遂為所執死之興遣衛大將軍常山公顯迎詳
顯聞詳敗留屯杏城遂以顯為都督安定嶺北二鎮諸
軍事潁川太守平都自許昌來朝言於興曰劉裕敢懐
奸計屯聚芍陂有擾邊之心宜遣燒之以散其謀興曰
裕甚輕弱安敢窺吾邊疆茍有奸心不在其身其在子
[058-3b]
孫乎召尚書楊佛嵩謂之曰吴兒不自知乃有非分之
意待至孟冬當遣卿帥精騎三萬燒其積聚嵩曰陛下
若任臣以此役者當從肥口濟淮直趨夀春舉大衆以
屯城縱輕騎以掠野使淮南蕭條兵粟俱了足令吴兒
俯仰回惶神爽飛越興大悅㑹客星入東井所在地震
前後一百五十六公卿抗表請罪興曰災譴之來咎在
元首近代或歸罪三公甚無謂也朕當考躬省已以思
宋景之義公等何愆宜悉冠履以復厥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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𢎞始十四年夏四月西秦乞伏乾歸為部下所殺其子
熾磐新立羣臣咸勸興取之興曰乾歸先已返善方當
懐撫因䘮伐之非朕之本心也冬十月仇池公楊盛阻
兵謀叛侵擾祁山遣建威將軍趙琨率騎五千為前鋒
立節將軍姚伯夀統歩卒為之後繼前將軍恢左將軍
文宗出自鷲峽鎮西將軍秦州刺史嵩出自羊頭峽右
衛將軍胡翼度從隂宻出汧城分道討盛興將輕騎五
千自雍赴之與諸將㑹於隴口天水太守王松怱言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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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曰先王神略無方威武絶世冠軍徐洛生猛毅兼人
佐命夾輔再入仇池無功而還非楊氏智勇所能全也
直是地勢嶮固使之然耳今以趙琨之衆使君之威凖
之先朝實未見成功使君具悉形便何不表聞嵩不從
盛率衆與琨相持伯夀畏懼弗進琨衆寡不敵為盛所
敗興斬伯夀引兵而還嵩乃具陳松怱之言興善之賞
帛百疋遂以楊佛嵩為都督嶺北討虜諸軍事安逺將
軍雍州刺史率嶺北見兵討赫連勃勃發數日興謂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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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曰佛嵩驍猛果銳每臨敵對冦不可制抑吾每節之
配兵不過五千人今衆旅既多遇賊必敗且去已逺追
之不及吾深憂之將若之何其下咸以為不然未㡬果
為勃勃所執絶吭而死
𢎞始十五年春正月興立昭儀齊氏為皇后下書以故
丞相緒太宰碩徳太傅旻大司馬崇司徒尹緯等二十
四人配享於萇廟興以大臣屢䘮令所司更詳臨赴之
制所司白興依故事東堂發哀興不從每大臣死皆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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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之三月庚午遣使至魏復修和好夏四月太尉索稜
以隴西降西秦乞伏熾磐劉裕以西陽太守朱齡石為
益州刺史帥師討譙縱于成都秋七月平之斬縱傳首
建康
𢎞始十六年夏五月貳原氐𦍑仇常叛興遣後將軍歛
成鎮軍將軍彭白狼北中郎將洛都討之成等為常所
敗甚懼詣趙興太守姚穆歸罪穆欲送殺之成恐奔赫
連勃勃興遣東平公紹與廣平公弼率禁衛諸軍
[058-6a]
鎮撫嶺北遼東侯彌姐亭地率其部人南居隂宻刼掠
百姓弼收亭地送之殺其衆七百餘人徙二千餘戸於
鄭城興寢疾妖賊李宏反於貳原仇常復以兵應之興
輿疾往討斬常執宏而還徙常部人五百餘戸於許昌
左將軍文宗有寵於太子泓廣平公弼深嫉忌之誣文
宗有怨言以侍御史亷桃生為証興怒賜文宗死自是
羣臣累足不敢復言弼之短弼寵愛方隆所欲施行無
不信納乃以嬖人天水尹冲為給事黄門侍郎唐盛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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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書侍御史興左右機要皆其黨人漸欲廣樹爪牙彌
縫其闕右僕射梁喜侍中任謙京兆尹尹昭乘間言於
興曰父子之際人所難言然君臣之義不薄於父子臣
等理不容黙並后匹嫡未始不傾國亂家廣平公弼姦
兇無狀潛有陵奪之心陛下寵之太過假其威權傾險
無頼之徒莫不輻輳其側市巷諷議皆言陛下將有廢
立之計誠如此者臣等有死而已不敢奉詔興曰安得
有此喜等復曰若無之則陛下愛弼適所以禍之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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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左右減其威權非但弼有泰山之安社稷宗廟亦有
磐石之固矣興黙然不應大司農竇温司徒左長史王
弼皆密疏勸興立弼為太子興雖不從亦不責也興疾
篤太子泓以兵屯於東華門侍疾於諮議堂廣平公弼
潛謀為亂招集黨與數千人披甲伏於其第候興死欲
殺泓自立撫軍將軍東平公紹及侍中任謙右僕射梁
喜冠軍將軍姚讃京兆尹尹昭輔國將軍歛曼嵬並典
禁兵宿衛於内姚裕遣使告上庸公懿於蒲坂并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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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兄在藩鎮者論弼逆狀懿流涕告將士曰上今寢疾
臣子所宜冠履不整而廣平公弼擁兵私第不忠於儲
宫正是孤狥義亡身之日諸君皆忠烈之士亦當與孤
同狥斯舉將士聞之莫不奮怒攘袂曰惟殿下所為生
死不敢有二於是盡赦囚徒散布帛數萬疋賜其將士
建牙誓衆將赴長安鎮東將軍豫州牧陳留公洸治兵
於洛陽平西將軍平原公諶治兵於雍皆欲赴長安討
弼㑹興疾瘳升前殿朝見羣臣征虜將軍劉羗泣言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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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曰陛下寢疾數旬奈何忽有此事興曰朕過庭無訓
使諸子不睦愧於四海卿等各陳所懐以安社稷京兆
尹尹昭曰廣平公弼恃寵不䖍阻兵懐貳自宜寘之刑
書以明憲典陛下若含忍未便加法者且可削奪威權
使散居藩國以紓闚𨵦之禍全天性之恩興謂右僕射
梁喜曰卿以為何如喜曰臣之愚見如昭所陳興以弼
文武兼才未忍致法免其尚書令以將軍公就第上庸
公懿等聞興疾瘳各罷兵還鎮陳留公洸及弟平原公
[058-8b]
諶等皆抗表罪弼請致之刑法興不許時魏遣使來聘
且請婚於興㑹平陽太守姚成都入朝興謂之曰卿久
處東藩與魏隣接應悉彼事形今來求婚吾已許之終
能分災共患逺相接援否成都曰魏自柴壁克㨗以來
戎甲未曾損失士馬桓桓師旅充盛今修和親兼以婚
姻之好豈但分災共患而已實亦永安之福也興大悅
遣散騎常侍尚書吏部郎嚴康報聘并致方物懿洸宣
諶皆來入朝使裕言於興曰懿等今悉在外欲有所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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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曰汝等正欲論弼事耳吾已知之不復煩見也裕曰
弼茍有可論陛下所宜垂聽若懿等言違大義便當肆
之刑辟奈何逆拒之於是引見懿等於諮議堂宣流涕
曰先帝以大聖起基陛下以神武定業方隆七百之祚
為萬世之羙安可使弼謀傾社稷宜委之有司肅明刑
憲臣等敢以死請興曰吾自處之非汝等所憂也撫軍
東曹屬姜虬上疏曰廣平公弼懐奸積年謀禍有嵗傾
䧟羣豎為之畫足釁成逆著取嗤戎裔昔文王之化刑
[058-9b]
于寡妻今聖朝之亂起自愛子雖欲含忍其瑕掩蔽其
罪而逆黨猶繁扇惑不已弼之亂心何由可革宜斥散
凶徒以絶禍端興以虬表示梁喜曰天下之人莫不以
吾兒為口實將何以處之喜曰信如虬言陛下宜早裁
决一旦禍機竊發悔之晩矣興黙然不忍誅弼免官而
已太子詹事王周亦虚襟引士樹黨東宫弼惡之每䂓
䧟害周抗志確然不為之屈興嘉其守正以為中書監
𢎞始十七年春二月晉荆州刺史司馬休之據江陵雍
[058-10a]
州刺史魯宗之據襄陽與劉裕相攻遣使求援興遣征
虜將軍姚成王及建義將軍司馬國璠率騎八千赴之
成王進次南陽司馬休之等為劉裕所敗引歸休之遂
與魯宗之及譙王司馬文思新蔡王司馬道賜寜朔將
軍梁州刺史馬敬輔國將軍竟陵太守魯軌寜朔將軍
南陽太守魯範來奔三月廣平公弼恨宣之毁已遂譛
宣於興㑹宣司馬權丕至長安興責丕以不能匡輔將
誅之丕性傾巧因誣宣罪狀以求自免興大怒遣使就
[058-10b]
杏城收宣下獄使弼將三萬人鎮秦州京兆尹尹昭言
於興曰廣平公與皇太子不平今擁强兵於外陛下一
旦不諱臣恐社稷必危小不忍亂大謀者陛下之謂也
興弗納復以弼為中軍大將軍配兵三千屯於渭北赫
連勃勃攻杏城興遣弼救之至冠泉而杏城䧟守將姚
逵死之興如北地弼次於三樹遣弼及輔國將軍歛曼
嵬向新平興還長安秋九月赫連勃勃遣其將赫連建
帥衆冦貳縣遂入平凉守將姚恢與建戰於五井平凉
[058-11a]
太守姚周都為建所獲進兵新平廣平公弼討之戰於
龍尾堡大破之擒建送於長安初勃勃攻彭雙方於石
堡方力戰拒守積年不能克至是聞建敗引師而去司
馬休之等至長安興謂之曰劉裕崇奉晉帝豈便有闕
乎休之曰臣前下都琅邪王徳文泣謂臣曰劉裕供御
主上克薄珍竒以事勢推之方為社稷之憂未可測也
乃署休之為鎮軍將軍揚州刺史宗之等並有拜授揚
武將軍安鄉侯康宦驅掠白鹿原氐胡數百家奔上洛
[058-11b]
上洛太守宋林拒之商洛人黄金等起兵攻宦宦率衆
歸罪興赦之復其爵位時白虹貫日熒惑在瓠𤓰星中
一夜忽然三失不知所在後八十日出於東井留守盤
旋是嵗大旱赤地昆明池水竭童謡訛言國内諠擾有
術士言於興曰將有不祥之事終當自消時興藥動廣
平公弼稱疾不朝聚兵於第興聞之怒甚收弼黨殿中
侍御史唐盛孫元等殺之太子泓言於興曰臣誠不肖
不能緝諧兄弟致弼搆造是非仰慙天日此皆臣之罪
[058-12a]
也陛下若以臣為社稷之憂除臣而國家安願賜臣死
若垂天性之恩不忍加臣刑戮者乞聽臣守藩興惨然
改容召姚讃梁喜尹昭歛曼嵬於諮議堂密謀收弼東
平公紹時屯兵雍城馳遣告之數日不决弼黨洶懼興
慮其為變乃收弼囚之中曹窮治黨與將殺之泓流涕
固請乃止興謂梁喜曰太子天性平和心少猜忌必能
容納羣賢保全吾子於是赦弼黨與蘭臺令張泉夕言
於興曰熒惑入東井旬紀而返未餘月復來守心王者
[058-12b]
惡之宜修仁虚已以答天譴興納之冬十月壬子興遣
散騎常侍姚敞等送女西平公主於魏太宗拓跋/嗣以后
禮納之鑄金人不成乃以為夫人而寵遇甚厚
𢎞始十八年春正月正旦興朝羣臣於太極前殿沙門
賀僧慟泣不能自勝衆咸怪之賀僧者莫知其所從來
言事皆有効驗興甚神禮之嘗與隠士數人預於燕㑹
興使魯宗之將兵冦襄陽未至而卒其子輔國將軍軌
引兵攻晉晉雍州刺史趙倫之擊敗之二月興如華隂
[058-13a]
使太子泓監國入居西宫興疾篤遂還長安泓欲出迎
宫臣諫曰今主上疾篤奸臣在側廣平公弼希冀非常
變故難測今殿下若出進則不得見主上退則有弼等
一作/不測之禍安所歸乎自宜深抑情理以寜社稷泓曰臣
子聞君父疾篤而端居不出何以自安對曰全身以安
社稷孝之大者也泓從之乃止迎於黄龍門樽下弼黨
見興升輿咸懐危懼黄門侍郎尹冲等先謀欲因泓出
害之尚書姚沙彌謂冲曰若太子有備不來迎侍當奉
[058-13b]
乘輿直趨廣平公第宿衛將士聞乘輿所在自當來奔
誰與太子共守乎且吾屬以廣平公之故已䧟身於逆
節將何所自容今奉乘輿南幸因以舉事是仗大義非
但救廣平公之禍吾屬前罪亦可申雪冲等不從欲隨
興入宫作亂復未知興之存亡疑而不發興既入宫命
太子泓録尚書事使東平公紹及右衛將軍胡翼度典
兵禁中防制内外遣殿中上將軍歛曼嵬收弼第中甲
仗納之武庫興疾轉篤其妹南安長公主問疾不應興
[058-14a]
少子耕兒出告其兄南陽公愔曰上已崩矣宜速决計
愔即與其黨尹冲姚武伯等率甲士攻端門歛曼嵬勒
兵拒戰胡翼度率禁兵閉四門愔等遣壯士登門縁屋
而入及於馬道泓侍疾在諮議堂遣歛曼嵬率殿中兵
登武庫拒戰太子右衛率姚和都帥東宫兵入屯馬道
南愔等既不得進遂燒端門興力疾臨前殿賜弼死禁
兵見興喜躍貫甲爭進赴賊賊衆駭擾和都勒東宫兵
自後擊之愔等奔潰逃於驪山其黨建康公吕隆奔雍
[058-14b]
尹冲及弟尹泓奔於建康興引紹及讚梁喜尹昭歛曼
嵬等入内寢受遺詔輔政明日遂卒時晉義熈十二年
也年五十一在位二十二年偽謚文桓皇帝廟號髙祖
葬於偶陵
先是魏太史奏熒惑在瓠𤓰中忽亡不知所在於法
當入危亡之國先為童謡妖言然後行其禍罰太宗
召名儒十餘人使與太史議熒惑所詣崔浩對曰按
春秋左氏傳神降於莘以其至之日推知其物庚午
[058-15a]
之夕辛未之朝天有隂雲熒惑之亡當在二日庚之
與午皆主於秦辛為西夷今姚興據長安熒惑必入
秦矣衆皆怒曰天上失星人間安知所詣浩笑而不
應後八十餘日熒惑出東井留守勾已久之乃去秦
大旱昆明池竭童謡訛言國人不安間一嵗而秦亡
衆乃服浩之精妙
[058-15b]
十六國春秋卷五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