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1a] 
欽定四庫全書
中州人物考卷三 容城孫竒逢撰
忠節
鐵尚書鉉
鉉鄧州人洪武中國子生授禮科給事中調五軍斷事
奏對詳明上喜賜字鼎石藩府坐法刑官久鞫不能奏
當上屬鉉立决上益喜凡兩法司疑獄盡屬鉉未幾陞
山東㕘政建文二年李景隆駐德州鉉督餉飛芻挽粟
[003-1b]
水陸並進軍興不乏五月靖難兵圍濟南甚急鉉暨徐
將軍盛統兵髙僉憲宋㕘軍張都統王太守王府校等
悉力防禦令軍民詐降開城候文皇入急下鐡板幾中
比出戰令軍士噪罵文皇窘大怒攻至秋七月不能克
舍之南去宋㕘軍説鉉曰濟南天下之中北兵今南去
其留守北平者類老弱且永平保定雖叛諸郡縣堅守
者實多郭布政軰書生大㕘能出竒兵陸行抵眞定南
朝諸將潰逸者稍稍收合不數日可至北平其間豪傑
[003-2a]
有聞義而起者大㕘便宜部署號召招徠之北平可破
也北平破北兵回顧家室必散歸徐沛間素稱驍勇大
㕘檄諸守臣倡集義勇候北平歸合南兵征進者晝夜
躡之大㕘館榖北平休飬士馬迎其至擊之彼背腹受
敵大難旦夕平耳鉉以軍餉盡于徳州城守三月士卒
困甚而南將皆駑材無足恃莫若固守濟南牽北兵使
江淮有備北兵不能越淮歸必道濟吾邀而擊之以逸
待勞全勝計也乃設宴天心水靣亭犒問卒苦述賦賡
[003-2b]
歌激發忠義未幾又有東昌之㨗建文君以却敵之賞
賞鉉進布政使再陞兵部尚書㕘盛庸軍務賜金幣誥
命封三代鉉入謝京師賜宴餽粟肉小河之㨗中原震
動文皇欲北還以諸將言再戰得勝遂長驅渡江鉉感
憤欲自裁文皇登極鉉尚擁殘兵駐淮南已而擒鉉至
不肯屈令一顧終不可得割其耳鼻竟不肯顧劈碎其
體至死罵不絶聲時年三十七子福安戍河池康安先
卒父仲明年八十三母薛俱置海南
[003-3a]
野史氏曰遜國一案諸臣之䝉顯戮者前牓續牓雖
止五十一人而下賞格令綁縛來京以慘死者不知
幾千百人也北平屬州縣官朱寧等棄去二百九十
有一人至雪菴和尚河西傭補鍋匠等潜踪秘跡接
踵遯去者又不知幾千百人也此見髙皇培植之厚
鼓舞方殷故轉盻間即食忠臣之報為從前所未有
天道不爽豈待問哉雖然家庭骨肉之間而慘殺至
此髙皇寧不有恫心乎説者曰方鐵諸公早自裁于
[003-3b]
文皇初到金川門之日免得令人涕泪千古
逯鎭撫德山
德山汝陽人少負大志國初屢從征伐以功授管軍鎮
撫癸夘秋上討偽漢德山大戰于鄱陽湖以死甲辰夏
上舉報功典命有司建忠臣祠同韓成等三十六人祀
于康郎山贈德山武節將軍驍騎尉封汝陽縣子
王千戸鳯顯
鳳顯羅山人初授管軍千戸從上征討多所克㨗癸卯
[003-4a]
秋與偽漢友諒戰死于鄱陽湖甲辰夏命有司建祠祀
之贈鳯顯武節將軍驍騎尉封羅山縣子
王侍郎良
良字天性一字文信祥符人厯官刑部左侍郎建文三
年問燕國人罪從末减左遷浙江按察使至浙江謁岳
鄂王墓誓曰茍愧武穆非人也建文君遜位大慟九月
詔召良良集臬司諸印私第躊躇未能决妻問故曰我
分應死未知所以處汝耳妻曰我何難君為男子乃為
[003-4b]
婦人謀乎遂餽良食抱㓜子欷歔如厠置其子池旁自
投池死良殮妻畢即列薪于戸寫遺囑付家人令妾抱
㓜子往匿某僉事家或曰托諸汴商遂舉火闔室自焚
死事聞上曰死本良分也朝廷印信良不得輒毁良毁
印不得無罪徒其家于邊台人陳燧私識良死事毎談
及流涕沾襟正德戊寅浙江按察使梁材提學副使劉
瑞改公署水鑑亭為祠祀良
野史氏曰公之躊躇未决者所以令其妻之自决也
[003-5a]
而妻果明决至此死生倉卒之際而義理分明從容
就義又為㓜子思存匿之所當是時夫婦之死各慊
其心此便是朝聞夕可着一毫勉强不得陳燧談及
流涕亦人心之同然也
侯尚書泰
泰字順德南陽人累官刑部尚書靖難師起泰主抗禦
之䇿壬午二月運糧至濟寧五月復運糧至淮安時京
師已告急矣六月赴京師行至髙郵被執七月十日就
[003-5b]
戮弟敬祖子玘尋亦坐死
邊侍郎昇
昇滎澤人洪武初以明經貢入禮部累官兵部侍郎有
氣節多技能文皇初渡江昇率兵拒之殊死戰及敗被
獲語不屈上怒命左右殛之
薛大理巖
巖陕州閿鄉人慷慨負志撡有治才口辯洪武間為鎭
江知府多惠政累官大理寺少卿建文初特見信任辛
[003-6a]
已閏三月兵屢敗方孝孺建議草詔令巖齎至北軍又
作宣諭文數百言刋印千紙付巖宻付諸將士使歸心
巖見文皇曰殿下且釋甲謁孝陵即暮下令旋師文皇
叱其紿已左右欲兵之文皇曰此天子命使也釋之而
其謀不行及内難平免巖死謫廣西永樂初安南國王
為黎季犂所弑其孫陳天平自老撾來歸季犂子蒼請
還君之上命廣西總兵官都督黄中以兵五千送歸國
中舉巖為輔行至芹站伏發刼天平去巖亦被擄自經
[003-6b]
而死
傅給事安
安字志道太康人也以縣吏起家歴四夷館通事舍人
鴻臚寺序班洪武二十七年轉兵科給事中明年復遷
禮科都給事中永樂初時西域賽瑪爾堪弗賓上遣安
持節往使至其國以順逆禍福諭之賽瑪爾堪酋長負
固不服且諷安使降安曰吾天朝使臣可從汝反耶酋
長怒因羇留域庭凡十三年艱苦備嘗志節益勵酋長
[003-7a]
知終不可屈乃以禮送還國因獻名馬珠玉以謝自是
王貢遂通安既歸以老病不能任事懇乞骸骨上憫之
賜一品服致仕仍令有司月給米十二石輿夫八人宣
徳四年卒于家上遣官諭祭仍命有司治䘮事墓在朱
仙鎭岳廟後初安之使西域也方壯齡比歸鬚眉盡白
同行御史姚臣太監劉惟俱物故官軍千五百人而生
還者十有七人而已安卒後子霖舉賢良方正任錦衣
衛經歴
[003-7b]
趙郎中敏
敏字子聰汝陽人也大父好徳洪武間官至吏部尚書
嘗召與四輔官内黄何顯周等内殿坐論治道上悦命
畫工圖其像又賜衣一襲及誥命以示褒異父毅永樂
初以薦授工科都給事中累遷工部右侍郎兼詹事府
少詹事奉使交趾卒于途敏少英毅善屬文復工書翰
同儕皆以為弗及年二十餘舉于鄉授兵部主事正統
九年邊冦不靖㨿麓川以叛上遣兵部尚書王驥率京
[003-8a]
營及四省軍徃征敏與㕘謀事寧轉吏部郎中十四年
秋額森入冦中人王振勸上親征敏白吏部尚書王直
率百官諫止不聽敏遂扈從出居庸闗八月十四日師
次宣府敵報踵至兵部尚書鄺埜請疾驅入闗而嚴兵
為殿不報明日次土木營中無水士馬皆饑渇埜請還
又不許㑹日暮風沙起敵四靣集矢下如雨須臾師覆
及風止不知車駕所在衆欲歸敏曰昔嵇紹蕩隂之事
諸君獨不聞邪今君有難臣當誓死以赴乃易服躍馬
[003-8b]
而北陷于陣死焉景泰元年贈敏奉直大夫䕃子遵為
國子生
李光禄可登
可登字思善輝縣人父文泰舉人官奉議大夫以孝稱
可登中𢎞治甲子鄉試官兵部司務嘉靖三年因議大
禮忤㫖廷杖卒隆慶改元詔褒其忠贈光禄寺少卿
野史氏曰甚矣議事之不可過激也如世宗繼統之
事遺詔不言繼嗣而諸臣跪伏左順門大呼髙皇帝
[003-9a]
孝宗皇帝必以繼嗣争諭退不從下學士豐熈給事
張翀于獄而楊慎王元正等乃撼奉天門大哭羣臣
皆哭聲震闕帝大怒逮馬理等一百三十四人俱下
詔獄併何孟春金獻民等共二百二十人為首者戍
邊四品以上奪俸五品以下扑責病創死者十有九
人楊愼等竟死戍所意從古無無理之事諸臣皆一
時正人祗縁以過激作忠遂使君父亦以過激失禮
此豈小失愚謂大臣定國是須平情知學着不得一
[003-9b]
毫憤激
李按察情
情字宗善靈寶人𢎞治六年進士授監察御史彈劾不
避權倖逆瑾銜之謫驛丞瑾誅起僉事陞江西副使姚
源洞賊王察等叛情率兵討之竟為賊所殺事聞贈按
察使録一子入監賜祭于家時登封李錫為主簿尉氏
馬聰為照磨同死于難
野史氏曰宗善初以忤瑾而謫官既以勦賊而致命
[003-10a]
其人之忠節可見矣
許忠節逵
逵字汝登固始人長身巨口猿臂燕頷沈静有謀畧正
德三年進士初為樂陵知縣流賊猖獗他縣閉門自守
或遺賊芻粟飲食弓馬或棄城走逵募死士千人人持
大梃随賊向往突擊人馬俱斃賊不敢近境以功陞山
東按察僉事分廵遼海東寧道禮神愛民下士詳獄邊
鎭懷輯陞江西副使時宸濠蓄逆内外搆結莫可誰何
[003-10b]
逵每縶其黨引法批繩剪其羽翼又密勸廵撫孫燧先
發後聞燧以為不可使賊反有名然亦重竒逵凡規防
機宜悉與逵議宸濠反逵不屈曰孫都堂朝廷大臣不
可輒無禮宸濠並縛逵逵罵賊汝反萬段磔汝汝悔無
及宸濠遂呼賊推燧與逵出逵顧燧曰早聽我言當不
至此益罵賊不絶口至惠民門挺立賊刀斫其頸屹不
動賊衆共推抑令跪竟不得一跪遂死逵父家居聞江
西有變殺都御史副使二人即為位易服哭人怪問故
[003-11a]
父曰副使必吾兒也吾兒素有此志今果然矣嘉靖改
元贈副都御史加贈禮部尚書諡忠節立祠祀逵官其
子瑒錦衣百尸進正千尸世襲
野史氏曰三人做好事予童而聞此言長交四方士
樂陵人為余談禦賊智畧固始人為予談立身風節
其死逆藩也罵不絶口刀斫其頸屹不動賊衆摧抑
令跪竟不得烈矣哉孫許之死事文成之成事各做
一事乃共成其事故曰三人做好事
[003-11b]
王光禄冕
冕字服周洛陽人正徳十二年進士初授萬安令踰年
宸濠叛所過屠燒無孑遺郡縣長吏望風潜走冕聞變
即奮募義勇得死士數千人㑹都御史王守仁率兵至
冕以衆從時我軍已復南昌濠解安慶圍還救至鄱陽
湖兩軍相拒濠盡金帛犒士殊死戰自晨至午我兵不
利守仁憂之俄而風順冕宻白守仁以小艇實葦于中
擬建昌人語就賊艦乗風舉火濠兵大驚遂潰敗焚溺
[003-12a]
死者無算濠易舟挾宫女四人而遁冕追及濠投水水
淺濠不死遂并宫女執之檻送京師伏誅嘉靖初論封
封守仁新建伯其下爵賞有差而冕仍知萬安縣久之
遷兵部主事命守山海闗甫五旬妖卒作亂侍吏欲拽
冕趨避冕曰不可吾有親在乃急趨母所執兵以衛賊
至執之以刃脇之不從遂見害守臣䟽聞詔贈光禄寺
少卿命有司建祠祀之子西星舉鄉試第一
野史氏曰公以縣令佐陽明擒濠功最大而酬爵不
[003-12b]
及復惜其死小盗手因録其功遂予之節
任太僕賢
賢裕州人以母䘮家居正德八年六月適流賊至同知
郁采請協心拒守賢與采共招集鄉兵三千人登城拒
守城陷罵賊不屈遂遇害一家死者十三人廵按御史
覈實以聞贈太僕寺少卿予祭塟廕一子為國子生
劉尚寶校
校字宗夏郾城人也㓜篤慤稍長嗜學無間書夜以孝
[003-13a]
友信義自勵母安人訓之嚴甚意少怫必跪請移時乃
已處弟栻朴無私藏一日奴留牙筯一束于寢驚曰此
離析漸也笞出之正德六年舉進士明年授刑部主事
迎父就養京邸至定州卒校即跣奔抱屍一哀而絶已
稍蘇見靣目有塵餂拭之奉其䘮歸塟服闋仍補主事
校在刑部决獄明允不以上官之意向改法上官雖不
悦亦不能軒輊也十四年毅皇南廵校與郎中俸原明
軰進諫語切直亡諱上怒罸跪門五日已復杖之奪俸
[003-13b]
六月越二日校卒是為四月辛酉也年四十有三初僚
友具䟽草子元婁年十一侍側閲之校叱曰逺之豈汝
所知及跪或有憂色校朗誦文忠烈留取丹心照汗青
之句聞者竦然及杖將斃乃仰天大謼以不及見母為
恨且顧元婁曰善繼我志善事若大母與母元婁痛苦
號謼復張目叱之曰若讀書固不多豈不知事君能致
其身邪語畢而逝世宗即位追奬諫者校贈奉議大夫
尚寶寺卿遣官諭祭于家録元婁為國子生
[003-14a]
劉主事珏
珏汲縣人貢士刑部照磨武廟將南廵珏連䟽伏闕諫
止上大怒令同諫者跪于午門五日因下獄廷杖卒車
駕亦不果出世皇嗣位詔贈刑部主事命有司諭祭廕
其子釴為太學生以旌其忠
野史氏曰時被杖諸臣立斃杖下者十有一人雖閹
焰愈張而士氣益振然國家之元氣寧堪此幾番銷
鑠哉嘗按武宗之南幸也時寧藩異謀已著内外咸
[003-14b]
以為憂脩撰舒芬等䟽入以次部寺並連名䟽諌上
大怒召舒芬張衍慶姜龍等百七人跪午門外五日
下黄鞏陸震等六人于錦衣衛獄又下林大輅周叙
余廷瓉等七十餘人于獄俱罸跪五日京師隂霾晝
晦金吾指揮張英肉袒露刃以死諫有㫖命錦衣衛
將舒芬等百八十餘人各杖有差死者十一人二公
與焉
黄太常綰
[003-15a]
綰字公綬息縣人進士授刑部主事正德十四年上將
南幸綰同衆伏闕叩諫廷杖三十罸跪門五日得不死
遷本部郎中恤刑江西多所全活因執法議獄忤權貴
人出守紹興竟被逮紹人哭聲振野醵金錢為贈綰選
二錢至今清江有二錢太守之謡下詔獄卒諸薦紳為
棺殮以歸隆慶元年詔贈太常少卿命有司立祠春秋
祀
王尚寶正志
[003-15b]
正志河南人任富平知縣萬厯二十八年因忤論税監
被逮拷問斃于獄左都御史鄒元標吏部尚書張問達
等題覆贈尚寶司少卿
野史氏曰黄太常以諫南廵廷杖跪門得不死竟以
忤權貴死詔獄可謂薑桂之性老而彌辣者矣王尚
寶亦以忤税監死詔獄閹焰雖張而公之氣已振君
子之節終不為小人奪正氣固常在天地間也
時知縣植
[003-16a]
植字良材通許人也父傑知州大父泰布政使植儀觀
瓌偉少以志節自負僉事賈定器其才以女妻之顧數
試不第入粟補國子生居常感激欲奮㧞樹功名以見
于世正徳六年春授四川梁山主簿㓗身惠民聲稱籍
籍時蜀冦方四北畧漢中東窺鄖襄西薄重慶廵撫都
御史林俊率兵討之檄植督餽饟數加奬諭㑹知縣闕
且遉賊出沒隣境遣植還至則增陴浚隍廣儲㣥募勇
敢泣盟于戎曰國家承平日久民不知兵賊醜乃敢厲
[003-16b]
民違天天必厭禍吾儕協心共濟進畀退誅懷貳者斬
以殉人皆震駴罔不用命十一月二十八日賊薄境植
先伏鋭卒于多喜山扼險要自營于蟠龍溪犄角以應
是夜賊至乃大舉火縱兵斬獲數十級餘遁去慮其復
至乃于城周塹原絫石起戰樓于城上躬擐甲胄指使
戰守屹為保障遣使請兵于俊賊騎旁午于道不能達
方四南攻忠州憤敗于梁也退合陳二兵復北冦十一
月二十一日趨城下植繫印于肘誓與存亡率衆死守
[003-17a]
梁城三靣負山瞰溪西門夷坦受攻以身當其危而南
則義官曽明守之方冦進攻植命礟弩交下遂少卻抵
暮冦營于石馬山越四日南城墉墮圮曽先以貨賂賊
得匿去植哭之曰天也遂遣素倚信者取子寵以隨乃
慿垝墉率諸吏卒固守又二日方冦分翼夾攻復督壯
士五百出墉力戰殺數百賊蹀血波道陳冦繼進悉衆
合圍植知力不可支乃左挈子右揮戈以蔽西門失守
遂被執置寵于地曰吾不忍汝生為人奴死于人手欲
[003-17b]
刃之賊遽抱子奪刃褫衣而灼其身植仰天嘆曰嗟乎
植蒞官不九月而與賊拒者幾三旬外援不至民疲力
殫矣汝獨不聞檻藍廷瑞于京師磔鄢本恕于襄陽乎
汝猶敢乃爾我奮殺汝而反見執辱及有位灼何畏耶
方冦壯其言曰汝健男子若能事我妻子當更完聚共
圖富貴植瞪目大數之冦知不可致命卒斫其肩顧印
在肘奪弗與因并斫其首以死時年四十有七方冦以
子畀一老嫗復資金帛曰善育之無使主簿無後賈氏
[003-18a]
在官廨聞植既執經于别室賊至縱火大刼女九歲哀
母死趨火就焚方冦入城令所部敢有殺主簿家族者
斬卒具實告冦嗟嘆久之仍令撲其火而所經室巋然
獨存越二日援軍始至植姪孫永壽始來解賈氏訪求
植屍初賊退醫秦覃購得之容色不變舁至廨同殮焉
歲壬申正月二日也老嫗負子道遇其母偕至覃乃館
榖于家事已廵按御史王綸䟽聞詔曰時植贈知縣賈
氏貞烈可嘉女赴火死俱旌表仍廕子寵入監所在給
[003-18b]
舟轝歸塟後數年梁人感德建祠奉祀
王指揮邦直
邦直字國寧磁州人父潺府谷知縣邦直生而駢脇有
神力稱王千觔云弱冠補州學已食廪矣而非所好也
乃學騎射窮韜畧有求試請纓頸繋單于之志一日遇
賊于道發一矢不中中石為之泐賊取矢視如杠駭焉
不敢近嘉靖二十一年邊警急詔舉才勇兵科戴夣桂
薦邦直于朝命詣大同賛議總督侍郎翁萬達與語甚
[003-19a]
懽乃延入幕府以國士遇之解衣授食分坐談邊邦直
亦願以肝胆相歸踰年畨人入冦萬達使邦直同㕘將
張鳯率義兵五百人出塞外覘視抵鵓鴿峪窺山上賊
數十騎徃來邦直蹙而擊之無孑遺者復見山下百餘
騎奔焉邦直與鳯謀可悉取殱之後者曰將軍功竒矣
可勿逞竟飛騎以徃踰谷口數里至大陸溝中伏兵約
三萬餘騎列兩大翼而陣邦直激衆奮勇以矢石急擊
而身自引弓射殺賊首賊憤合圍七重戰七日夜邦直
[003-19b]
斬級千餘㑹天雨雪矢石俱盡邦直潰圍而出義兵從
者惟王國順一人邦直嘆曰吾與汝等本欲立功沙漠
以報主恩不意衆寡不敵損亡殆盡且鳯既亡而吾獨
存何顔靣入軍門耶䇿馬復入賊營力竭被害賊固壯
之環其尸相視嚙指翌日引退我軍輿其尸而歸自敵
營還者云諸部落皆悲泣謂是役死傷不勝紀邦直之
死諸鎭將士知與不知皆盡哀萬達親為文祭之䟽請
恤録擬張世忠故事乞諡立祠與張鳯並祀而以李尚
[003-20a]
倫等八人附焉贈邦直都指揮僉事廕子化熈千户世
襲
野史氏曰良材國寧二公皆諸生耳欲樹功名以自
見一簿梁山一賛幕府官㣲秩卑豈竪功立名之地
乃竟烈烈而死勲庸未建而節義昭垂以視世之公
孤將相湮沒無聞者何如哉
陳同知聞詩
聞詩字庭訓柘城人性純篤舉嘉靖丁酉鄉試以親老
[003-20b]
未仕及親殁哀毁骨立人以孝稱癸丑秋劇賊師尚詔
倡亂被執欲屈之不從乃自絶飲食誓以必死至三日
得間自經事聞旌其門贈鳯陽府同知立祠與檢校董
綸并祀
孫副使好古
好古湯隂人以進士官監軍道死奢酋之難其僕尋其
屍于亂軍中始得歸塟事載取節録義僕内天啟朝贈
大理卿廕一子衛千户世襲與祭塟
[003-21a]
野史氏曰或有疑任陳二公死盗賊手為小予謂但
論應死而死死便重于泰山夫死豈有小大哉設或
不死只有俛首從賊耳罵賊而死烈矣乗間而經并
孫公疆場殉身亦不辱是皆非茍死者故并傳之
夏太僕之令
之令字宣伯光山縣人萬厯癸丑進士兩任攸縣歙縣
令辛酉擢監察御史壬戌廵視内草場時逆璫魏忠賢
柄政之令廵視譙呵羣奄羣奄欲毆之之令摑其面而
[003-21b]
出忠賢怒嗾管草場中官具䟽重處内閣孫承宗曰夏
御史素戅三日前撲責首輔胥吏于端門下今若重處
是閣中借公行私不如置不問如御史無故毆中人便
治御史如中人有弊不容御史廵視而反劾御史豈可
偏中人乎小奄入報忠賢怒未釋癸亥以忤璫請告乙
丑逆黨卓邁倪文煥搆誣獻媚忠賢矯㫖逮下詔獄坐
賍行撫按嚴追敲吸進解戊辰烈宗御極贈太僕寺卿
廕子賜祭塟給賍銀五百己巳封三代如之令官
[003-22a]
蘓考功繼歐
繼歐許州人進士官吏部考功郎逆璫魏忠賢羅織士
大夫繼歐里居被逮死之載孫文忠三十五忠詩餘俟
考
野史氏曰璫賢竊政慘死諸臣載各不同孫文忠有
三十五忠詩鹿忠節叙同難録止十九人追贈三代
誥命黄石齋西湖両朝節義碑只載十七人其餘紀
者紛紛而夏御史之名莫或有遺焉蘓考功死事
[003-22b]
孫文忠載甚眞兩公之死當善惡倒置縉紳䘮節時
寧直為兩河砥柱而已哉説者曰逆賢之禍更慘于
瑾則明之亡也不于逆闖陷神京之日而于諸賢駢
首就戮之日則元氣之斲削也盡矣
李通政夣辰
夣辰字元居睢州人崇禎戊辰進士歴官通政使壬午
家居逆闖破睢州公正色不屈逆闖知其賢具酌延之
有一紳舉杯將飲公厲聲曰賊酒可飲乎羣賊欲兵之
[003-23a]
闖云我知汝賢不忍殺汝何為不知命也公曰早賜一
劍乃見相知夜半遂自經而死
野史氏曰予弟竒彦舊客京師雅知公予恨未識其
面迄來河朔此中人士為予道公殉義事余益恨昔
未得識其面也生平未核第述大節或詳或畧惟㨿
所見所聞殊不以詳畧分優劣也
黄忠烈絅
絅字季侯光州人性直苦學㓜讀書東鄉不造城市事
[003-23b]
父以孝聞兄弟互相課業絅成天啟壬戌進士初令南
宫與民休息丙寅授禮部祠祭主事轉儀郎辛未遷紹
興太守越俗競尚靡麗絅敦簡素課士子文除浮詭擢
淮海兵憲以丁父艱未任値中州冦亂乙亥冬攻光州
圍三晝夜絅守南門東城為賊砲所摧絅率内丁巷戰
退至黄毛堰復與賊戰一日男廪生彛如分守東北隅
遇害女為潘氏婦聞城破赴水死丁丑起復補蘭州兵
憲戊寅冬闖賊擄掠西陲絅招番兵合我軍授方畧以
[003-24a]
全師伏山中率千人挑戰賊即合圍絅命舉砲者三伏
兵四起出賊不意斬首四千有竒就撫者二千餘人李
賊敗走僅三百餘騎自冦起多年未有之膚功也㨗聞
奉㫖紀録頒賞有差轉洮岷道復轉本省按察使絅無
兵符而識者預為嘆息癸未冬督師孫失利而李賊勢
復猖獗冦潼闗陕中郡縣或破或降西安竟屬孤城攻
半月城陷絅方取朝服北拜被李賊縛去百計誘降且
欲重用絅曰我當年恨未斬爾頭使爾敗走今反以偽
[003-24b]
爵餌我耶適有井遂以身殉元配恭人王氏先赴水死
以冦㨿闗中屍竟未獲絅死賊嘉之殮以棺令卒看守
事聞皇帝㫖下殉難諸臣應有祭塟後優恤死事諸臣
贈絅太常寺卿諡忠烈賜祭塟廕一子
野史氏曰忠烈公生多亮節以一兵憲當李賊全衆
尚能鼓番合師斬首四千餘使兵符在握全秦未必
淪䘮豈至肆毒晉豫禍連北畿哉此賈生之所以痛
哭而長太息者也
[003-25a]
都㕘議任
任字𢎞若祥符人萬厯癸丑進士歴官榆林㕘議値逆
闖攻榆林任戰死性戅直居鄉時諸鄉大夫所習為者
任有所不為人咸以為抝故汲長孺之名歸之丙子官
晉臬時申頒藩國規儀先是晉藩權閹某煽横輒假名
目欲箝制監司郡縣官時監司官多屈任獨否閹恚之
㑹規儀朔望監司官當朝王藩閫約任往任㨿㑹典朔
望朝王唯都布二司不及按察司者正以明刑肅紀東
[003-25b]
府有諸不法事司且得而紏察之故不令與二司同朝
或云閹且以違朝廷制搆公矣任曰朝廷之所有我不
敢無朝廷之所無我不敢有揭㑹典示之閹亦憚畏未
幾廵按御史某搆學使袁監司不敢一顧任時與周旋
袁赴部鞫貧無贏資任以三百金遺之以此怒御史坐
計典鐫任級三兵備榆林逆闖陷西安全秦郡衛皆風
靡獨榆林不下榆林固多世將家任倡義慫惥勵噐械
嚴飭捍禦登埤誓死士卒莫不鼓氣向義憑城殺賊幾
[003-26a]
萬級賊益奮急攻城城破士卒不降亦不逃巷戰三日
夜積屍塞路血流成渠任死之
野史氏曰逆賊長驅若入無人之境所與争鋒者獨
榆林與寧武保定耳周遇吉以武帥而當寧武張羅
俊以書生而當保定固各為其難榆林雖强兵勁弩
之區非公倡率其間安能禦數十萬之賊堅守七日
巷戰三日夜不降不逃乎國家三百年培植疆宇而
偏于三地鍾靈異公眞烈矣哉公之子曽乞為公立
[003-26b]
傳奈生平未核于傳山記公殉義畧撮其大節可概
生平矣
毛副使文炳
文炳字夣石鄭州人㓜以名節自勵事親以孝聞中天
啟丁卯舉人崇禎戊辰進士壽陽榆次兩為縣尹皆以
循良著聞擢禮科給事中抗論不回轉蒲州道再轉副
使分守兾寧道甲申二月流賊滿太原炳調度拒守書
夜不懈賊百法力攻城上矢石俱盡萬莫能支炳乃北
[003-27a]
向拜曰臣力竭矣城陷被執賊知其清正欲官之炳仗
義挺身惟求速死强以食以手揮于地賊怒刼之以兵
炳引頸就之士民擁門保救賊勸諭再三不忍加害炳
罵愈厲賊知其志不可奪乃殺之炳坦然曰成仁取義
吾事畢矣妻趙氏妾李氏俱投井死僕戴守經為收殮
三屍子兆夣尚㓜為賊携去其弟文燦追營尋獲晉士
民念炳德俱義助歸里炳居鄉多懿行嘗輸粟救荒全
活億萬人他如焚劵助䘮捐金脩城約束宗藩調停地
[003-27b]
方利弊一一皆實心任之後以衆論公舉崇祀鄉賢
野史氏曰夣石立身居官未得盡悉然當賊焰方張
而孤城自守惟有仗節死義以報君父此間不容髪
之㑹也君子而不仁多因此處不斷
趙布政建極
建極號石㠶永寧縣人萬厯已未進士官山西布政逆
闖陷太原公抗節罵賊碎首刃下䟽内稱其節烈如此
馮庠生奮庸
[003-28a]
奮庸宜陽縣庠生賦性醇謹聞張信民倡道澠池即負
笈率妻子徃㳺隨設科于正學書院訓詁諸生澠庠生
半出其門及冦䧟澠池為賊所執奮庸以大義責之賊
怒命之屈膝奮庸大罵賊遂裂尸至死罵不絶口一門
被害所著有觀燈説格物圖説行于世
靳光禄謙吉
謙吉字羲箴盧氏人萬厯戊午舉人崇禎癸酉流賊陷
盧氏謙吉被執令之跪挺身不屈罵不絶口賊怒殺之
[003-28b]
卒年三十八撫按以節聞于朝下詔優恤南渡贈光禄
寺丞
野史氏曰公之死人謂其為孝廉也不妨稍為圓通
我正謂其為孝亷也豈容不愛節義子曰志士仁人
有殺身以成仁無求生以害仁其斯人之徒與
李舉人毓梁
毓梁字石林孟縣人崇禎壬午舉人逆闖陷京師毓梁
聞之即誓死以殉㑹偽官持檄促之北上拜辭其母遂
[003-29a]
自縊而死弔者皆慟其母宋談笑自若以為得死所也
人髙其義為建祠
野史氏曰貞女未字閉門待聘惟父母之命是從如
強有力者脅而嫁之貞女不願也與其委順而失身
何如殞身以矢志余于諸君之死或慷慨或從容其
跡不同而較然不欺其志則一焉石林母猶慨然以
成子之志滂母比隆視侃母以功名成其子者尤難
矣
[003-29b]
賀副使仲軾
仲軾字景瞻獲嘉人父盛瑞進士歴㕘議為膳部郎以
清直著軾少而近癡嗜讀無他好㓜有羸疾盛瑞憂之
居宿于外三年絶葷酒疾得瘳癸卯舉于鄉庚戌成進
士筮仕醴泉令以艱歸服除補青浦醴故刁悍軾嚴之
以法分校闈中稱得士青浦有投獻之弊軾下令田歸
紳士役仍本人弊遂除為海忠介瑞新祠宇禮敬隐逸
士陳繼儒任諸要人右庚申陞刑部主事先是盛瑞脩
[003-30a]
乾清坤寧兩宫以節省塞漏巵杜請託竟中以考功法
軾上䟽㨿實辨得明遷戸部出守鎭江漕使以船不敷
欲分派諸運船弁借口恐有沉溺公曰該弁恐妨私貨
耳下令有任洒派餘米即行更領漕使如其言無敢作
梗者先是黔中用兵募鎭弁有能運餉至黔酬以衛印
指揮戴天錫往竣而衛弁懸印不讓出令者置不問公
力争曰天下事遇難苦則愚者職其勞遇安逸則狡者
享其利才知之士所以吞聲而天下事卒至不可收拾
[003-30b]
寧直為戴弁地耶上官竟不能奪丹陽姜志禮以忤魏
黨罷歸部劄為趙南星招尾後止書姜志禮三字院道
檄令提勘軾曰姜係四品京堂不奉㫖誰敢擅提竟不
問院道以利害嚴駁軾曰擇禍莫若守正之不移丁丑
陞陕西西寧道為璫賢私人所銜劾有負厰臣急公之
意鐫級不果行癸酉復起軾武德道御史袁化中死逆
璫久未塟公捐金為襄其事流冦猖獗烈宗避殿撤樂
聖語諄諄軾讀而垂涕作道約諭所屬文武將吏人人
[003-31a]
感動及旋里行李蕭然居家課弟姪軰不獨在舉子業
辛巳蝗旱施榖百石全活者數百人居繼母艱閉門著
書翻駁古今成案獨伸胸臆所欲言甲申二月冦氛相
逼所在納欵軾不時畫几案上曰人臣大節難虧讀書
貴有實用偽官到縣要軾入城公將帖擲地大怒曰賊
敢見我乎謂弟姪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出此入彼
一生功力在此吾今得死所後至巨栢莊具衣冠向北
拜闕繼登塋辭祖考復立姪行素之子為嗣孫題壁曰
[003-31b]
土崩瓦解到處成風亘古及今未聞此事予㓜承父訓
忠孝傳家國家一旦有急不以死報何以對吾皇何以
對吾祖考即登樓取酒與弟姪談笑自若復書今日方
知賀景瞻促弟姪下樓扃其户遂自縊東間北向妻恭
人王氏西向妾李氏張氏王氏俱縊于西以次東向是
日天忽書晦烈風折木伐屋歴三日夜顔色如生偽官
亦驚嘆羅拜卒年六十五歲所著有栢園初草冬官紀
事春秋歸義八卦等集共八十四卷
[003-32a]
野史氏曰余嘗叙列邇來忠臣殞身于魏璫者若而
人自楊漣左光斗而下一一可指數也甲申天子死
社稷致命遂志者若而人范景文倪元璐而下一一
可指數也然楊左諸公被逮下獄范倪諸公國破君
亡義不容茍生勢無可逃遁只有一死以報君父而
已矣若公者既身在林泉㣲箕靖獻于身前夷齊稿
骸于事後亦無不可乃矢志就義妻妾同殉急遽不
違禮殆與劉宗周同一科是可謂善處死者總之仗
[003-32b]
節殉義之臣須具一知中之愚仁中之過方得淋漓
足色彼仁柔者悠忽不斷知巧者規避多端一瞬失
之終身莫贖從來坐此咎者正自不少公䇿死之道
可謂仁至義盡矣
廬江王附長子翊檭/
王分封懷慶廬江王逆闖破懷慶賊欲令王降王公服
端坐大罵曰吾天朝藩王豈降汝逆賊乎不屈死之長
子翊檭被逆賊執之北上甲申三月過定興縣之故城
[003-33a]
店題自賛附鄉之耆老遂絶粒前途死之賛云國祚頺
傾父子遭刼一死懷陽一死冀北義闗忠孝夫復何説
望闕瞻雲淚流襟血天道如此善惡難别孤魂不散侍
君父側骨無人收肝腸痛裂史官有知標我苦節
野史氏曰世子手書得之許生藏之已十四年矣屢
入山屢入水此紙幸存而世子之忠孝大節昭如星
日余來蘓門聞廬江王殉義甚烈而世子復有父風
父子亦賢矣哉特表而出之
[003-33b]
劉文正理順
理順號湛露把縣人彌月而孤母育教甫成童而孝弟
肫肫宗族鄉黨咸嘉尚之弱冠舉于鄉清脩自勵不逐
時趨屢困公車戚友有目其寒者有嗤其老者皆置不
較亦有指囷分宅如昔人哀王孫者則識其惠償其直
平仲久敬之誼盖無忝焉思以一身維係風化綱紀人
倫且誨子學貴為第一流人以為吾受困者在病吾得
力者正在病周程張朱今知所從事矣但云博一第非
[003-34a]
所願也甲戌成進士殿試第一除翰林脩撰與劉宗周
金鉉陳龍正作知已交司起居注管理六曹章奏纂脩
大明㑹典及程子武經七書他人故事而已理順則悉
心討論俾為後日法繼登經筵啟沃獨任多所指陳又
遵㫖條列俱䝉嘉納至侍講青宫雖對少主倍為莊毅
典試閩中與呉公甘來聲氣孚合一榜稱得人後癸未
同考禮闈甲申同日殉難麗澤之益如此知制誥時不
事麗辭專以矜重端莊為體一日上欲勉勵閣臣閣臣
[003-34b]
不便撰勅命制誥者為之理順所撰規戒甚至雅稱上
意遂頒示之是時闖賊盤踞已久理順習知其勢漸薫
灼且知建幟擁旄者不肯實心辦賊徒將無數金錢為
功罪格每切向當事者言而柄非已撡乃嘆曰天下事
不可為矣吾其與國同休乎甲申三月中旬帝且欲死
社稷同鄉諸僚僉商進止理順正色告曰國存與存國
亡與亡古之制也無可商量處乃括俸金并旅邸費共
得百五十金送城上作犒軍需命家僮掘坑數尺為覆
[003-35a]
柩地十九日寅時整衣冠入朝期急叩帝作背城一戰
而賊已入城矣歸寓有門人傅翰林往謁問所向理順
曰既及吾門尚辨得一字無庸多言也送傅出杜門整
冠𢃄袍笏拜謝君親繼配萬安人妾李氏各就縊一子
尚㓜囑家僮善視乃自讃云成仁取義孔孟所傳文信
踐之吾何不然既占科名豈肯茍全三忠祠裏無愧前
賢字字端楷其神不亂又云他日來取吾骸恐沿途有
刼發者可暴吾柩示之遂縊死後果為賊發三年矣顔
[003-35b]
色如生理順生平積徳難以盡述學足濟時惜未柄用
耳嘗曰吾願在一日維一日綱常盖不慚形影不愧屋
漏數百年來大有闗于氣運也贈正詹事諡文正
野史氏曰公之自讃有云文信踐之吾何不然盖明
以信國自况余亦謂公于信國事有合焉信國以狀
元死宋之亡公亦以狀元死明之亡乃信國柄用獨
晚議猶謂其志大才踈惟以衣帯數語留正氣于人
間若公固心小而才足以有為者未嘗一日得展布
[003-36a]
其所學而視死如歸臨終賦詩與成仁取義之㫖數
百年同符其于信國何如也公之言曰我于周程張
朱知所從事眞當代大儒也哉才識兩合見危授命
理學節義統體一身公之死眞不死矣
張忠武侯慶臻
慶臻號鳯華永城縣人惠安伯甲申都城陷全家自焚
死卹贈太師諡忠武進侯
野史氏曰余于甲申殉義諸公心欽惠安伯之烈節
[003-36b]
及讀其前世叔暉公傳乃知貽厥孫謀者其由來逺
矣先軰種德後嗣立節此叚因縁斷不係乎風水
李主事中正
中正盧氏人進士官兵部主事流冦破城慷慨死之
張治中讃
讃永寧人己酉舉人為順天府治中冦變被執不屈死
其子太學生祚延同死
劉知縣芳奕
[003-37a]
芳奕洛陽人舉人慷慨有大略仕昌樂知縣歸里流冦
破城北向自盡
劉都督岱
岱陜州人神宗昭妃之弟官左都督冦陷京師岱闔門
舉火自焚男女百餘口無一存者
來舉人秉衡
秉衡洛陽人舉于鄉城破為偽將劉宗敏所執欲其易
服收用衡不從遂以鐡火索加其頸死孀母劉妻呉并
[003-37b]
子同時被害
王庠生敏
敏光州人為州諸生崇禎乙亥冬流賊攻光州城陷敏
與賊巷戰死其子琯舉人亦罵賊死
胡庠生詮
詮光州生員城陷抱先人木主罵賊赴水死
龔庠生業煥
業煥光州人廪生城陷與賊巷戰死州志列為義烈首
[003-38a]
附/元臣蔡子英
子英永寧人元進士以庫庫特穆爾薦授㕘判累擢都
督㕘軍及王師西征庫庫特穆爾軍敗子英单騎入終
南有司繪形求之檻送京師至江濵亡去未幾陜西又
購得之械過洛陽遇信國公湯和不為禮和怒焚其鬚
懾之終不屈其妻適寓洛欲與相見子英避不肯見至
京上命釋之授以官子英不受退而上書曰欽惟皇帝
陛下乗時而起提三尺劍削平羣雄混一四海九夷八
[003-38b]
蠻莫不賔貢臣釡魚漏網假息南山曩者見獲河南拘
送京師垂及渡江復得脱亡七年之久勞勤有司既違
陛下又忤大臣揆之常情雖死不足以贖其罪而陛下
以萬乗之尊欲全匹夫之節不降天誅反療其疾易其
冠裳賜以酒饌授以名爵陛下之量包乎天地之外矣
臣感恩無極非不欲竭犬馬之力以報覆載之仁但以
名義所在不敢改其初志自惟家本韋布遭值亂離撡
戈行伍智識粗淺過蒙主將知薦仕至七命躍馬食肉
[003-39a]
十有五年愧無尺寸之功以報國士之遇及國家板蕩
又復失節何靣目見天下士所以寧死不敢有他志也
盖臣之仕君猶女之適人一與之醮終身不改者馮道
歴仕五代司馬光曰不正之女中士羞以為家不正之
人中君羞以為臣偉哉言乎管子又曰禮義廉恥國之
四維四維不張國乃㓕亡方今金城湯池兵極其精噐
極其利府庫充實米粟紅腐國家之盛古未有也陛下
猶以為未足于是興學校明人倫褒死節奬忠義盖以
[003-39b]
為治天下之本莫大于禮義亷恥也夫以今天下之廣
人物之衆既不以臣一人而加少又豈以臣一人而加
多授臣以官何益于國舍臣不用何損于事陛下創業
垂統正當提挈大經大法以昭示聖子神孫功臣烈士
不宜以無禮義亷恥之俘馘而厠于維新之朝賢士大
夫之列也臣自被獲以來日夜所思惟追咎昔之不死
以為今日惟死可以塞責陛下乃待臣以禮沭臣以恩
臣固不敢賣死以市名然亦不敢全身以茍禄若察臣
[003-40a]
之愚全臣之志禁錮海南以終薤露之命則雖死于炎
瘴亦受賜多矣奏入上命館于儀曹忽一夜大哭不止
人問之故子英曰思舊主耳語聞上知其志不可奪遂
勅有司送其出塞
野史氏曰中州節義之士余最服膺子英但子英乃
元之節士明代不得而有之附録于此一以見中州
節義之多人而三百年中節義之報實髙皇崇重節
義有以培之也
[003-40b]
中州人物考卷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