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g0017 古列女傳-漢-劉向 (master)


[006-1a]
劉向古列女傳卷之六
 辯通傳
  齊管妾婧
妾婧者齊相管仲之妾也寗戚𣣔見桓公道無従乃
爲人僕将車宿齊東門之外桓公因出寗戚撃牛角
而啇歌甚悲桓公異之使管仲迎之寗戚稱曰浩浩
乎白水管仲不知所謂不朝五日而有憂色其妾婧
進曰今君不朝五日而有憂色敢問國家之事耶君
之謀也管仲曰非汝所知也婧曰妾聞之也毋老老
毋賤賤毋少少毋弱弱管仲曰何謂也昔者太公望
[006-1b]
年七十屠牛于朝歌市八十為天子師九十而封于
齊由是觀之老可老耶夫伊尹有㜪氏之媵臣也湯
立以為三公天下之治太&KR0685由是觀之賤可賤耶睪
子生五嵗而賛禹由是觀之少可少耶駃騠生七日
而超其母由是觀之弱可弱耶于是管仲乃下席而
謝曰吾請語子其故昔日公使我迎寗戚寗戚曰浩
浩乎白水吾不知其所謂是故憂之其妾笑曰人也
語君矣君不知識矣古有白水之詩詩不云乎浩浩
白水儵之魚君来召我将安居國家未定従我
焉如此寗戚之𣣔得仕國家也管仲大悦以報桓公
[006-2a]
桓公乃修官職齊戒五日見寗子因以為相齊國以
治君子謂妾婧為可與謀詩云先民有言詢于蒭蕘
此之謂也
 頌曰
桓遇寗戚 命管迎之 寗稱白水 管仲憂疑
妾進問焉 為說其詩 管嘉報公 齊淂以治
[006-2b]
[006-2b]
 椘江乙母
椘大夫江乙之母也當恭王之時乙為郢大夫有入
王宫中盗者令尹以罪乙請于王而絀之䖏家無㡬
何其母亡布八尋乃徃言于王曰妾夜亡布八尋令
尹盗之王方在小曲之臺令尹侍焉王謂母曰令尹
信盗之寡人不為其富貴而不行法焉若不盗而誣
之椘國有常法母曰令尹不身盗之也乃使人盗之
王曰其使人盗柰何對曰昔孫叔敖之為令尹也道
不拾遺門不閉關而盗賊自息今令尹之治也耳目
不眀盗賊公行是故使盗得盗妾之布是與使人盗
[006-3a]
何以異也王曰令尹在上冦盗在下令尹不知有何
罪焉母曰吁何大王之言過也昔者妾之子為郢大
夫有盗王宫中之物者妾子坐而絀妾子亦豈知之
㢤然終坐之令尹獨何人而不以是為過也昔者周
武王有言曰百姓有過罪予一人上不眀則下不治
相不賢則國不寕所謂國無人者非無人也無理人
者也王其察之王曰善非徒譏令尹又譏寡人命吏
償母之布囙賜金千鎰母譲金布曰妾豈貪貨而失
大王㢤怨令尹之治也遂去不肯受王曰母智若此
其子必不愚乃復召江乙而用之君子謂乙母善以
[006-3b]
㣲喻詩云猷之未逺是用大諌此之謂也
  頌曰
 江乙失位 乙母動心 既歸家庭 亡布八尋
 指責令尹 辭甚有度 王復用乙 賜母金布
[006-4a]
[006-5a]
  晉弓工妻
弓工妻者晉繁人之女也當&KR0685公之時使其夫為弓
三年乃成&KR0685公引弓而射不穿一札&KR0685公怒将殺弓
人弓人之妻請見曰繁人之子弓人之妻也碩有謁
于君&KR0685公見之妻曰君聞昔者公劉之行乎羊牛踐
葭葦惻然為痛之恩及草木豈𣣔殺不辜者乎秦穆
公有盗食其駿馬之肉反飲之以酒椘荘王臣援其
夫人之衣而絶纓與飲大樂此三君者仁着于天下
䘚享其報名垂至今昔帝堯茅茨不剪采椽不斵土
階三等猶以為為之者勞居之者逸也今妾之夫治
[006-5b]
造此弓其為之亦勞其幹生于太山之阿一日三覩
隂三覩陽傳以燕牛之角纒以荆䴢之筋糊以阿魚
之膠此四者皆天下之妙選也而君不䏻以穿一札
是君不䏻射也而反欲殺妾之夫不亦謬乎妾聞射
之道左手如拒右手如附枝右手發之左手不知此
盖射之道也&KR0685公以其言而射穿七札繁人之夫立
得出而賜金三鎰君子謂弓工妻可與䖏難詩曰敦
于既堅舎矢既鈞言射有法也
  頌曰
 晉&KR0685作弓 三年乃成 公怒弓工 将加以刑
[006-6a]
 妻徃說公陳其幹材列其勞苦公遂釋之
[006-6b]
[006-6b]
 齊傷槐女
齊傷槐女者傷槐衍之女也名婧景公有所爱槐使
人守之植木懸之下令曰犯槐者刑傷槐者死于是
衍醉而傷槐景公聞之曰是先犯我令使吏拘之且
加罪焉婧懼乃造于相晏子之門曰賤妾不勝其𣣔
碩得俻數于下晏子聞之笑曰嬰有淫色乎何為老
而見奔殆有說内之至㢤既入門晏子望見之曰怪
㢤有深憂進而問焉對曰妾父衍幸淂充城郭為公
民見隂陽不調風雨不時五榖不滋之故禱祠于名
山神女不勝麴孽之味先犯君令醉至于此罪固當
[006-7a]
死妾聞眀君之蒞國也不損禄而加刑又不以私恚
害公法不爲六畜傷民人不爲野草傷禾苗昔者宋
景公之時大旱三年不雨召太上而卜之曰當以人
祀景公乃降堂北面稽首曰吾所以請兩者乃爲吾
民也今必當以人祀寡人請自當之言未䘚天大雨
方千里所以然者何也以䏻順天慈民也今吾君樹
槐令犯者死𣣔槐之故殺婧之父孤妾之身妾恐傷
執政之法而害眀君之義也鄰國聞之皆謂君爱樹
而賊人其可乎晏子惕然而悟眀日朝謂景公曰嬰
聞之窮民財力謂之暴崇玩好嚴威令謂之逆刑殺
[006-7b]
不正謂之賊夫三者守國之大殃也今君窮民財力
以美飲食之具繁鐘鼓之樂極宫室之觀行暴之大
者也崇玩好嚴威令是逆民之眀者也犯槐者刑傷
槐者死刑殺不正是賊民之深者也公曰寡人敬受
命晏子出景公即時命罷守槐之役㧞植懸之木廢
傷槐之法出犯槐之囚君子曰傷槐女䏻以辭免詩
云是䆒是圗亶其然乎此之謂也
 頌曰
景公爱槐 民醉折傷 景公将殺 其女悼惶
奔告晏子 稱説先王 晏子為言 遂免父亡
[006-8a]
[006-9a]
 椘野辯女
椘野辯女者昭氏之妻也鄭蕳公使大夫聘于荆至
于狭路有一婦人乗車與大夫轂撃而折大夫車軸
大夫怒将執而鞭之婦人曰君子不遷怒不貳過今
于狭路之中妾已極矣而子大夫之僕不肯少引是
以敗子夫夫之車而反執妾豈不遷怒㢤既不怒僕
而反怨妾豈不貳過㢤周書曰無侮鰥寡而畏髙眀
今子列大夫而不為之表而遷怒貳過释僕執妾鞭
其㣲弱豈可謂不侮鰥寡乎吾鞭則鞭耳惜子大夫
之䘮善也大夫慙而無以應遂释之而問之對曰妾
[006-9b]
椘野之鄙人也大夫曰盍従我于鄭乎對曰既有狂
夫昭氏在内矣遂去君子曰辯女䏻以辭免詩云惟
號斯言有倫有脊此之謂也
  頌曰
 辯女獨乗 遇鄭使者 鄭使折軸 執女忿怒
 女陳其冤 亦有其序 鄭使慙去 不敢談語
[006-10a]
[006-11a]
  阿谷䖏女
阿谷䖏女者阿谷之隧浣者也孔子南逰過阿谷之
隧見䖏子珮瑱而浣孔子謂子貢曰彼浣者其可與
言乎抽觴以授子貢曰為之辭以觀其志子貢曰我
北鄙之人也自北徂南将𣣔之椘逢天之暑我思譚
譚碩乞一飲以伏我心䖏子曰阿谷之隧隠曲之地
其水一清一濁流入于海欲飲則飲何問乎婢子授
子貢觴迎流而挹之投而棄之從流而挹之滿而溢
之跪置沙上曰禮不親授子貢還報其辭孔子曰丘
已知之矣抽琴去其軫以授子貢曰為之辭子貢徃
[006-11b]
曰嚮者聞子之言穆如清風不拂不窹私復我心有
琴無軫碩借子調其音䖏子曰我鄙野之人也陋固
無心五音不知安䏻調琴子貢以報孔子孔子曰丘
已知之矣過賢則賔抽絺綌五両以授子貢曰為之
辭子貢徃曰吾北鄙之人也自北徂南将𣣔之椘有
絺綌五両非敢以當子之身也碩注之水旁䖏子曰
行客之人嗟然永久分其資財棄于野鄙妾年甚少
何敢受子子不早命切有狂夫名之者矣子貢以告
孔子孔子曰丘巳知之矣斯婦人逹于人情而知禮
詩云南有喬木不可休息漢有逰女不可求思此之
[006-12a]
謂也
  頌曰
 孔子出逰 阿谷之南 異其處子 𣣔觀其風
 子貢三反 女辭辯深 子曰逹情 知禮不淫
[006-12b]
[006-12b]
 趙津女姢
趙津女姢者趙河津之女趙蕳子之夫人也𥘉簡子
南撃椘與津吏期簡子至津吏醉卧不䏻渡簡子𣣔
殺之姢懼持檝而赱簡子曰女子走何為對曰津吏
息女妾父聞主君来渡不測之水恐風波之起水神
動駭故禱祠九江三淮之神供具偹禮御釐受福不
勝玉祝杯酌餘&KR0377醉至于此君𣣔殺之妾碩以鄙軀
易父之死蕳子曰非女子之罪也姢曰主君欲因其
醉而殺之妾恐其身之不知痛而心不知罪也若不
知罪殺之是殺不辜也願醒而殺之使知其罪簡子
[006-13a]
曰善遂釋不誅簡子将渡用檝者少一人姢攘卷操
檝而請曰妾碩備父持檝蕳子曰不榖将行選士大
夫齋戒沐浴義不與婦人同舟而渡也姢對曰妾聞
昔者湯伐夏左驂牝&KR0784右驂牝靡而遂放桀武王伐
殷左驂牝騏右驂牝䮲而遂克紂至于華山之陽主
君不𣣔渡則已與妾同舟又何傷乎簡子恱遂與渡
中流為蕳子發河激之歌其辭曰升彼阿兮面觀清
水揚波兮杳冥 禱求福兮醉不醒誅将加兮妾心
驚罰既釋兮凟乃清妾持檝兮操其維蛟龍助兮主
将歸浮来擢兮行勿疑蕳子大恱曰昔者不榖夢娶
[006-13b]
妻豈此女乎将使人祝祓以為夫人姢乃再拜而辭
曰夫婦人之禮非媒不嫁嚴親在内不敢聞命遂辭
而去簡子歸乃納幣于父母而立以為夫人君子曰
女姢通逹而有辭詩云来逰来歌以矢其音此之謂

 頌曰
趙蕳渡河 津吏醉荒 将𣣔加誅 女姢恐惶
操檝進說 父淂不䘮 維久難蔽 終遂發揚
[006-14a]
[006-15a]
  趙佛肹母
趙佛肹母者趙之中牟宰佛肹之母也佛肹以中牟
畔趙之法以城畔者身死家収佛肹之母将論自言
我死不當士長問其故母曰為我通于主君乃言不
通則老婦死而已士長為之言于㐮子㐮子問其故
母曰不得見主君則不言于是襄子見而問之曰不
當死何也母曰妾之當死亦何也㐮子曰而子反母
曰子反母何為當死㐮子曰母不䏻教子故使至于
反母何為不當死也母曰吁以主君殺妾為有説也
乃以母無教耶妾之職盡久矣此乃在于主君妾聞
[006-15b]
子少而慢者母之罪也長而不䏻使者父之罪也今
妾之子少而不慢長又䏻使妾何負㢤妾聞之子少
則為子長則為友夫死従子妾䏻為君長子君自擇
以為臣妾之子與在論中此君之臣非妾之子君有
暴臣妾無暴子是以言妾無罪也㐮子曰善夫佛肹
之反寡人之罪也遂释之君子曰佛肹之母一言而
發㐮子之意使行不遷怒之徳以免其身詩云既見
君子我心冩兮此之謂也
  頌曰
佛肹既叛 其母任理 将就于論 自言襄子
[006-16a]
 陳列母職子長在君㐮子說之遂释不論
[006-16b]
[006-16b]
  齊威虞姬
虞姬者名姢之齊威王之姬也威王即位九年不治
委政大臣佞臣周破胡專權擅勢嫉賢姤䏻即墨大
夫賢而曰毁之阿大夫不肖反曰譽之虞姬謂王曰
破胡讒䛕之臣也不可不退齊有北郭先生者賢眀
有道可置左右破胡聞之乃悪虞姬曰其㓜弱在于
閭巷之時嘗與北郭先生通王疑之乃閉虞姬于九
層之臺而使有司即窮騐問破胡賂執事者使竟其
罪執事者誣其詞而上之王視其詞不合于意乃召
虞姬而自問焉虞姬對曰妾姢之幸淂䝉先人之遺
[006-17a]
體生于天壌之間去蓬廬之下侍眀王之讌昵附王
著廌床蔽席供執掃除掌奉湯沐至今十餘年矣惓
惓之心兾幸𥙷一言而為讒臣所擠湮于百重之下
不意大王乃復見與之語妾聞玉石墜泥不為汙柳
下覆寒女不為亂積之于大雅故不見疑也經瓜田
不納履過李園不整冠妾不避此罪一也既䧟難中
有司受賂聴用邪人䘚見覆冐不䏻自眀妾聞寡婦
哭城城為之崩亡士嘆市市為之罷誠信發内感動
城市妾之冤明于白日雖䘖號于九層之内而衆人
莫為毫釐妾之罪二也既有汙名而加此二罪義固
[006-17b]
不可以生所以生者為莫白妾之汙名也且自古有
之伯竒放野申生𬒳患孝順至眀反以為殘妾既當
死不復重陳然碩戒大王羣臣為邪破胡最甚王不
執政國殆危矣于是王大寤出虞姬顯之于朝市封
即墨大夫以萬户烹阿大夫與周破胡遂𧺫兵収故
侵地齊國震懼人知烹阿大夫不敢餙非務盡其職
齊國大治君子謂虞姬好善詩云既見君子我心則
降此之謂也
  頌曰
 齊威惰政 不治九年 虞姬譏刺 反害其身
[006-18a]
 姬列其事上指皇天威王覺窹䘚距強秦
[006-18b]
[006-18b]
  齊鍾離春
鍾離春者齊無塩邑之女宣王之正后也其為人極
醜無雙臼頭深目長指大莭印鼻結喉肥項少髮折
腰出胞皮膚若&KR0238年四十無所容入衒嫁不售流棄
莫執于是乃拂拭短褐自詣宣王謂謁者曰妾齊之
不售女也聞君王之聖徳碩借後宫之埽除頓首司
馬門外唯王幸許之謁者以聞宣王方置酒于漸臺
左右聞之莫不掩口大笑曰此天下強顔女子也豈
不異㢤于是宣王乃召見之謂曰昔者先王為寡人
娶妃匹皆巳俻有列位矣今女子不容于郷里布衣
[006-19a]
而𣣔于萬乗之主亦有何竒䏻㢤鍾離春對曰無有
特竊慕大王之美象耳王曰雖然何喜良久曰竊嘗
喜隠宣王曰隱固寡人之所碩也試一行之言未䘚
忽然不見宣王大驚立發隱書而讀之退而推之又
未䏻得眀日又更召而問之不以隠對但揚目銜齒
舉手拊膝曰殆㢤殆㢤如此者四宣王曰碩遂聞命
鍾離春對曰今大王之君國也西有衡秦之患南有
強椘之讐外有二國之難内聚奸臣衆人不附春秋
四十壮男不立不務衆子而務衆婦尊所好忽所時
一旦山陵崩弛社稷不㝎此一殆也漸臺五重黄金
[006-19b]
白玉琅玕籠䟽翡翠珠璣幕絡連餙萬民罷極此二
殆也賢者匿于山林謟䛕強于左右邪偽立于本朝
諫者不得通入此三殆也飲酒沉湎以夜繼晝女樂
俳優縦横大笑外不修諸侯之禮内不秉國家之治
此四殆也故曰殆㢤殆㢤于是宣王喟然而嘆曰痛
㢤無&KR1069君之言乃今一聞于是折漸臺罷女樂退謟
䛕去雕琢選兵馬實府庫四辟公門招進直言延及
側陋卜擇吉日立太子進慈母拜無&KR1069君為后而齊
國大安者醜女之力也君子謂鍾離春正而有辭詩
云既見君子我心則喜此之謂也
[006-20a]
  頌曰
 無&KR1069之女 干説齊宣 分别四殆 稱國亂煩
 宣王㴀之 四辟公門 遂立太子 拜無&KR1069
[006-20b]
[006-20b]
  齊宿瘤女
宿瘤女者齊東郭採桑之女閔王之后也項有大瘤
故號曰宿瘤初閔王出逰至東郭百姓盡觀宿瘤採
桑如故王怪之召問曰寡人出逰車騎甚衆百姓無
少長皆棄事来觀汝採桑道旁曽不一視何也對曰
妾受父母教採桑不受教觀大王王曰此竒女也惜
㢤宿瘤女曰婢妾之職屬之不二予之不忌中心謂
何宿瘤何傷王大悅之曰此賢女也命後乗載之女
曰頼大王之力父母在内使妾不受父母之教而随
大王是奔女也大王又安用之王大慙曰寡人失之
[006-21a]
又曰貞女一禮不備雖死不從于是王遣㱕使使
以金百鎰徃聘迎之父母驚惶𣣔洗沐加衣裳女曰
如是見王則變容更服不見識也請死不徃于是如
故隨使者閔王㱕見諸夫人告曰今日出逰淂一聖
女今至斥汝屬矣諸夫人皆恠之盛服而䘙遅其至
也宿瘤駭宫中諸夫人皆掩口而笑左右失貌不䏻
自止王大慙曰且無笑不餙耳夫餙與不餙固相去
十百也女曰夫餙相去千萬尚不足言何獨十百也
王曰何以言之對曰性相近習相逺也昔者尭舜桀
紂俱天子也尭舜自餙以仁義雖為天子安于節儉
[006-21b]
茅茨不剪采椽不斵後宫衣不重采食不重味至今
數千歳天下歸善焉桀紂不自餙以仁義習為苛文
造為髙臺深池後宫蹈綺縠弄珠玉意非有饜時也
身死國亡為天下笑至今千餘嵗天下歸悪焉由是
觀之餙與不餙相去千萬尚不足言何獨十百也于
是諸夫人皆大慙閔王大感瘤女以為后出令卑宫
室填池澤損膳减樂後宫不得重采期月之間化行
鄰國諸侯朝之侵三晉懼秦椘一立帝號閔王至于
此也宿瘤女有力焉及女死之後燕遂屠齊閔王逃
亡而弑死于外君子謂宿瘤女通而有禮詩云菁菁
[006-22a]
者莪在彼中阿既見君子樂且有儀此之謂也
  頌曰
 齊女宿癅 東郭採桑 閔王出逰 不為變常
 王召與語 諫辭甚眀 䘚升后位 名聲光榮
[006-22b]
[006-22b]
 齊孤逐女
孤逐女者齊即墨之女齊相之妻也𥘉逐女孤無父
母状甚醜三逐于郷五逐于里過時無所容齊相婦
死逐女造襄王之門而見謁者曰妾三逐于郷五逐
于里孤無父母擯棄于野無所容止碩當君王之盛
顔盡其愚辭左右復于王王輟食吐哺而𧺫左右曰
三逐于郷者不忠也五逐于里者少禮也不忠少禮
之人王何為遽王曰子不識也夫牛鳴而馬不應非
不聞牛聲也異類故也此人必有與人異者矣遂見
與之語三日始一日曰大王知國之柱乎王曰不知
[006-23a]
逐女曰柱相國是也夫柱不正則棟不安棟不安則
榱橑堕榱橑墮則屋㡬覆矣王則棟矣庶民榱橑也
國家屋也夫屋堅與不堅在乎柱國家安與不安在
乎相今大王既有眀哲而國相不可不審也王曰諾
其一日王曰吾國相奚若對曰王之國相比目之魚
也外比内比然後䏻成其事就其功王曰何謂也逐
女對曰朋其左右賢其夫妻是外比内比也其三日
王曰吾相其可易乎逐女對曰中才也求之未可得
也如有過之者何為不可也今則未有妾聞眀王之
用人也推一而用之故椘用虞丘子而得孫叔敖燕
[006-23b]
用郭隗而得樂毅大王誠䏻厲之則此可用矣王曰
吾用之柰何逐女對曰昔者齊桓公尊九九之人而
有道之士歸之越王敬螳蜋之怒而勇士死之葉公
好龍而龍為暴下物之所徴固不須頃王曰善遂尊
相敬而事之以逐女妻之齊國以治詩云既見君子
並坐鼓瑟此之謂也
  頌曰
 齊孤逐女 造㐮王門 女雖五逐 王猶見焉
 譚國之政 亦甚有文 與語三日 遂配相君
[006-24a]
[006-25a]
  椘䖏荘姪
椘䖏荘姪者椘頃㐮王之夫人縣邑之女也𥘉頃㐮
王好臺榭出入不時行年四十不立太子諌者蔽塞
屈原放逐國既殆矣秦𣣔襲其國乃使張儀間之使
其左右謂王曰南逰于唐五百里有樂焉王将徃是
時荘姪年十二謂其母曰王好淫樂出入不時春秋
既盛不立太子今秦又使人重賂左右以惑我王使
逰五百里外以觀其勢王已出姦臣必倍敵國而彂
謀王必不淂反國姪碩徃諌之其母曰汝嬰児也安
知諌不遣姪乃逃以緹竿為幟姪持幟㐲南郊道旁
[006-25b]
王車至姪舉其幟王見之而止使人徃問之使者報
曰有一女童伏于幟下碩有謁于王王曰召之姪至
王曰女何為者也姪對曰妾縣邑之女也𣣔言隱事
于王恐壅閼蔽塞而不淂見聞大王出逰五百里因
以幟見王曰子何以戒寡人姪對曰大魚失水有龍
無尾墙𣣔内崩而王不視王曰不知也姪對曰大魚
失水者王離國五百里也樂之扵前不思禍之起于
後也有龍無尾者年既四十無太子也國無弼輔必
且殆也墻𣣔内崩而王不視者禍亂且成而王不改
也王曰何謂也姪曰王好臺榭不恤衆庻出入不時
[006-26a]
耳目不聪眀春秋四十不立太子國無強輔外内崩
壤強秦使人内間王左右使王不改滋曰以甚今禍
且搆王逰于五百里之外王必遂徃國非王之國也
王曰何也姪曰王之致此三難也以五患王曰何謂
五患姪曰宫室相望城郭濶逹一患也宫垣衣繡民
人無褐二患也奢侈無度國且虗竭三患也百姓飢
餓馬有餘秣四患也邪臣在側賢者不逹五患也王
有五患故及三難王曰善命後車載之立還反國門
已閉反者已㝎王乃彂鄢郢之師以擊之僅䏻勝之
乃立姪為夫人立在鄭子䄂之右為王陳莭儉爱民
[006-26b]
之事椘國復強君子謂荘姪雖違于禮而終守以正
詩云北風其喈雨雪霏霏恵而好我携手同歸此之
謂也
  頌曰
椘䖏荘姪 雖為女童以幟見王 陳國禍凶
 設王三難 五患累重 王載以歸 終䘚有功
[006-27a]
[006-28a]
  齊女徐吾
齊女徐吾者齊東海上貧婦人也與鄰婦李吾之属
㑹燭相従夜績徐吾最貧而燭數不属李吾與其属
曰徐吾燭數不属請無與夜也徐吾曰是何言與妾
以貧燭不属之故𧺫常先息常後&KR0904掃陳席以待来
者自與蔽薄坐常處下凡為貧燭不屬故也夫一室
之中益一人燭不為暗損一人燭不為眀何爱東壁
之餘光不使貧妾得䝉見哀之恩長為妾役之事使
諸君常有恵施于妾不亦可乎李吾莫䏻應遂復與
夜終無後言君子曰婦人以辭不見棄于隣則辭安
[006-28b]
可以已乎㢤詩云辭之輯矣民之恊矣此之謂也
  頌曰
 齊女徐吾 㑹績獨貧 夜託燭眀 李吾絶焉
 徐吾自列 辭語甚分 䘚淂容入 終沒後言
[006-29a]
[006-30a]
  齊太倉女
齊太倉女者漢太倉令淳于公之少女也名緹萦淳
于公無男有女五人孝文皇帝時淳于公有罪當刑
是時肉刑尚在詔獄繫長安當行㑹逮公罵其女曰
生子不生男緩急非有益緹縈自悲泣而随其父至
長安上書曰妾父爲吏齊中皆稱亷&KR0685今坐法當刑
妾傷夫死者不可復生刑者不可復属雖𣣔改過自
新其道無由也妾碩入身爲官婢以贖父罪使得自
新書奏天子憐悲其意乃下詔曰盖聞有虞之時畫
衣冠異章服以爲示而民不犯何其至治也今法有
[006-30b]
肉刑五而姦不止其咎安在非朕徳薄而教之不眀
歟吾甚自媿夫訓道不純而愚民䧟焉詩云愷悌君
子民之父母今人有過教未施而刑已加焉或𣣔改
行爲善而其道無繇朕甚憐之夫刑者至㫁支體刻
肌膚終身不息何其痛而不徳也豈稱爲民父母之
意㢤其除肉刑自是之後鑿顛者髠抽脅者笞刖足
者鉗淳于公遂淂免焉君子謂緹縈一言發聖主之
意可謂得事之冝矣詩云辭之懌矣民之莫矣此之
謂也
  頌曰
[006-31a]
 緹縈訟父 亦孔有識 推誠上書 文雅甚備
 小女之言 乃感聖意 終除肉刑 以免父事
劉向古列女傳卷之六終
[006-31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