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e0014 太平治迹統類-宋-彭百川 (master)


[016-1a]
欽定四庫全書
 太平治迹統𩔖卷十六
             宋 彭百川 撰
  神宗開熙河
河州大首領轄穆珍者邈川大首領嘉勒斯賚之孫也嘉
勒斯賚本西域胡僧李立遵携來吐蕃立文法言是佛種
由是吐蕃咸皆信服之吐蕃之俗俱辮髪謂佛為嘉勒
謂兒子為斯賚故稱嘉勒斯賚初據宗噶爾城以立遵為輔祥
[016-1b]
符中用立遵䇿將衆十萬穿古渭州入冦時曹偉以引
進使知秦州領騎卒六千守伏差城聞已過畢利城偉
率諸將渡渭逆之遂合戰三都谷賊軍雖衆然器甲殊
少在後有所持俱白棓毛連以備刼虜而已偉知其勢
弱不足畏欲以氣凌之自引百騎穿賊陣出其後外髙
指揮軍中鼓譟夾擊賊大潰斬首三千級明日視林薄
間中傷及投崖死者萬計偉威名大振嘉勒氏自此衰弱
視中國如神明惕息不敢動立遵歸又病死乃徙居邈
[016-2a]
川更以邈川温布格為輔遣使秦川求内屬詔授斯賚
寧遠大將軍愛州刺史以布格為歸化將軍後布格謀
亂斯賚殺之以改莅青唐景祐中授兩使留後異時與
回鶻嵗遣使自蘭州入鎮戎軍以修朝貢朝廷亦命陜
西州縣特置驛謂之嘉勒氏位及元昊將叛慮嘉勒氏制其
後舉兵攻蘭州諸羌南侵至馬銜山築瓦山會斷蘭州
舊路留兵鎮守自此嘉勒氏不能入貢而囘鶻亦退保西
州元昊遂叛命久為邊害朝廷患之議者謂嘉勒氏尚在
[016-2b]
河湟間又與元昊世仇儻遣使通諭朝廷之意使西戎
有後顧之憂則邊患少息矣仁宗然之寶元中遂遣屯
田員外郎劉渙奉使自古渭州抵青唐城因少邈川都
統爵命受之俾持角以攻元昊斯賚謝恩大喜請舉兵
助中國討賊自此元昊始病於牽制而嘉勒氏復與中國
通矣既而元昊大舉襲嘉勒氏而斯賚堅壁鄯州不與戰
元昊渡水嘗植幟以誌深淺斯賚潛使人移所植及元
昊衆潰於誌處溺死過半自是數以計敗元昊取西凉府
[016-3a]
而斯賚得斯多淑之衆十餘萬回鶻亦以數萬人歸之
其勢遂强於諸羌朝廷命為保順河西節度使洮涼兩
州刺史斯賚初娶立遵妹生二子一曰轄正一曰瑪爾
珍朝廷俱命為團練使自母失寵為尼即俱遁去轄正居
河州龕谷生穆珍瑪爾珍居宗噶爾城元昊妻以女遂附
元昊瑪爾珍懦不能制所部温氏亦叛歸元昊斯賚再娶
喬氏有才色生棟戬年長桀黠遂殺二兄并其衆斯賚老
國事一以委之秦鳯經略使張方平使人誘棟戬入誘棟
[016-3b]
戬所併乃勵力結部落將雪恥又值其婦翁瑪爾斯多沁
以罪責於秦州乃歸明住坐秦州之境且屢乞河州刺史
秦州為奏得敕告然以其居逼邊恐後為患乃諭以爾
歸河州即給付於是穆珍遷於武勝謂巡檢程從簡曰武
勝亦河州界可以給付真命矣從簡以候申師司為報
偶牙校送斯賚加恩告穆珍乃執牙校語以得刺史告
身即放爾歸秦州枷從簡劾以妄許之罪既而出從簡
令親諭之及歸穆珍又縶留從簡穆珍自知與漢有隙
[016-4a]
日夜練兵其祖不能禁部族往往歸附用其妻弟霞裕勒
為謀主與夏人解仇朝廷務懐來卒授以河州刺史治
平間斯多死起復棟戬為冠軍大將軍員外置同正員
充保順軍節度使洮州營内觀察處置押蕃落等使上
即位加檢校太保前此闗中士人數言其利害雖張載
之年少時亦欲結客取之范仲淹帥延安招置府第但
修制科至登進士第其志乃已王安石之子雩年十三
得秦州卒言洮河事歡曰此可撫而有也使夏人得之
[016-4b]
則吾敵强而邊受患博矣其後王韶上熈河之䇿葢取
此王韶者始為建昌軍帥理㕘軍時蔡挺提㸃江西刑
獄受知於挺後數嵗知慶州詔游西邊謂挺且言將應
制科欲知西州本末挺遂以前後士大夫之言邊事者
悉示之其間有向室議洮河一説韶恱之乃為平戎䇿
以獻其䇿曰古者禦戎無上䇿謂戎狄荒忽在要服之
外也今河西李氏據兩路皆漢唐舊郡在邦域之中所
謂癰疽伏疹留滯脅下心腹之患也觀其蓄威養鋭竊
[016-5a]
號稱制朝夕東向盱雎以窺中國之利此其志非止於
來去荒忽利剽刼而已也國家奈何以戎狄待之曽不
念子孫百世之後將有慼國内侮之憂也方承平無事
四方萬里無雞鳴犬吠之警然賊人猶窺我邊邑犯我
城郭萬一腹心之内有方二三千里水旱四方盜賊者
相繼當是時賊人之情其可以恩信保耶議者但欲備
邊固守為不可攻之計殊不知腹心一擾則邊守自闕
此唐吐番所以陷涇隴也昔拓抜民始居雲中宋頁允
[016-5b]
新初居振武當時議者亦不謂其能深入中國為腹心
之患也今自綏銀宥至於沙肅十四州軍之地東西二
千餘里其又豈特雲中振武一城之地耶夫勞中國以
事戎狄誠非為國之長䇿然勢有不得已者又安可端
坐俟其侵逼哉今欲徑舉重兵擣其巢穴則國家重生
邊事納其誠欵則不可先違誓約輕動士衆使曲在我
也愚以為國家必欲討平西賊莫若先復河湟則李氏
背腹皆受敵表裡交擊之患不攻而自覆矣今自武威
[016-6a]
之南古渭州之西皆漢隴西安定金城三郡地所謂隍
中大小榆土地肥饒宜五谷者皆在今洮河蘭鄯之間
漢氏所以開屯田建城邑而臣諸羌者也自唐開元以
以後吐蕃侵入盡陷河北即今為羌人所據者已三四
百年矣今戬雖在河湟間而沿邊諸侯自為種落如穆
珍霞裕勒溪巴烏之徒皆與漢界相近在洮河間其種
落大者不過一二萬小者二三千人皆分離散處不相
統一此正可以并合而兼撫之誠能厚以恩信結其宗
[016-6b]
黨使其傾心向慕欣然有歸服之意但得大族首領五
七人其餘小種皆可驅迫而用之矣諸種既服嘉勒氏
雖盛其敢傲睨而不歸我嘉勒氏既歸於我則西河李
氏在吾掌股中矣急之可以蕩覆其巢穴緩之可以脅
制其心腹此所謂見形於彼而收功在此也愚故以謂
欲驟親之則不為吾用急撫之則其心愈離此無異驅
虎豹於山林而使之轅阨也令之猶不從召之安可致
乎愚以謂此由國家未嘗得撫戎狄之術故也夫虎豹
[016-7a]
之在山林其貪忍殘暴惟肉是嗜驟親之則傷人此固
不可以恩信待也然後有善畜養者得而馴擾之至可
以駕馭而驅使之無不如意羌戎之人貪愛慕義樂為
人用其暴戾又豈甚於虎豹哉觀其種性所習雖生梗
頑硬難以道御而純固誠慤易以恩誘患國家未嘗得
人親撫之也為今之計莫若擇通材明敏之士志慮軒
豁能通知其意者朝夕出入於其間往來巡行察其疾
苦有生梗頑硬者即稍以恩信綏之使其人皆知上位
[016-7b]
有愛我之意欣然相勸襁負而歸於我矣此撫屬羌之
䇿也韶又獻和戎六事上命樞密院召問方略以為秦
鳳路經略安撫司機宜文字時青唐俞龍珂大族難制
議請討且城之韶乃因按邊上從數騎直抵其帳招誘
之且留宿以示不疑龍珂遂率其屬十二萬口來附於
是青唐渭源諸族俱納地周環二千里上嘉龍珂首善
拜為西頭供奉官龍珂謂押判使曰平生聞包中丞拯
朝廷忠臣今既歸漢乞賜姓包上如其請遂賜之姓包
[016-8a]
名順又詔髙遵裕即鹽井川建第賜之賞韶為右正言
直集賢院建古渭寨為通逺軍使詔知軍事以圖武勝
是嵗熈寧五年也秋七月詔築乞神平堡而番酋穆爾
居瑪爾邦山與水巴族相結時入冦詔平兵度行一嶺逼
之斬首百餘級焚其帳洮西震動會穆珍渡河來冦而
穆爾復依其聲勢保集瑪爾邦山閏月知徳順軍景思立
以涇原第六將兵并第一等弓箭手五千騎出南路且
分遣諸將一擊穆爾一擊穆珍韶將大軍從東征趨武
[016-8b]
勝未至則迎擊韶賊兵敗還走追至其城酋領霞裕勒棄
城夜遁唯曲散王阿南阿出降乃城武勝八月以為鎮
洮軍以髙遵裕知軍事以結呉延珍為禮賓副使鎮洮
軍洮西一帶番部鈐轄賜以器備甚寵延珍者穆珍諸
弟也王師討穆珍於鞏令城穆珍敗走延珍舉其族并
大首領李凌戬等出降故命之且詔沿邊安撫司曉諭
木征限一月降優與官爵不從即多設方略擒討仍以
内殿崇班告一道錢五千緡募人輔送冬以乞神平堡
[016-9a]
為慶平堡隸鎮洮軍又以鎮洮軍為熈州陞鎮洮軍為
節度額以熈河洮岷山逺通軍為一路置馬步軍都總
管經略安撫使所應制置事令經略安撫司詳具以聞
進王韶為龍圖閣待制知熈州兼馬步軍都總管經略安
撫使移髙遵裕知通逺軍兼總管已而霞裕勒歸熈州聽
命以凌戬為右侍禁充結河一帶蕃部巡檢凌戬此穆
珍母黨也其明年春景思立引兵由香子城進討河州
力戰數合斬不用命者數人軍聲大振王韶引精兵從
[016-9b]
之捕斬賊首千餘級穆珍遁走生擒其妻子以屬吏韶
入河州諸羌反襲香子城大掠輜重侍禁田瓊戰牛精
各失利及其子永吉俱死詔急遣苗授救香子敗之斬
首四千餘級守香子鈐轄奚起城中兵與苗授合遂進
討牛精諸谷助賊蕃部焚其帳斬千餘級過塞不通景
思立復引兵通道又斬三千餘級盡得所掠獲牛羊芻
粟不可勝計詔囘軍復擊諸羌而穆珍復入河州韶乃
城香子反復遣將渡洮河破康樂城之及城劉家川
[016-10a]
堡又自領兵破丹諾爾而城之俱戍以兵穆珍弟霞烏察
急攻䧟止不能下去圍臨江兵不敵熈河番漢部巡檢
劉惟吉率所部兵赴之力戰霞烏察敗遂走於是第功
行賞以王韶為禮部郎中樞密直學士景思立為東上
閣門使河州刺史遷奚起為皇城使劉惟吉為左藏庫
副使餘減年推恩有差遂以思立知河州改苗授知徳
順軍專管轄涇原正兵弓箭手䇿應熈河又詔丹諾爾城
為定羌城香子城為寧河寨康樂城為康樂寨劉家川
[016-10b]
堡為當川堡並隸河州思立以河州未城寓行州事於
寧河寨夏詔永興秦鳳轉運司發壯兵二千付思立
城河州又韶躬將士卒往視河州脩城羌人謀伏兵南
山斷官軍韶遣王君萬等抜之遂川露骨山南入洮河
界破穆珍弟布珍覺盡逐山南諸羌時穆珍留結彪守
河州而自將鋭卒出王師後韶又分為兩道遣别將攻
河州而自逆穆珍所在大破之穆珍走遂圍河州結羌
以城降霞烏察布珍覺本令征欽令征等各以城降於
[016-11a]
是收復宕宜岷洮又城拶南通道川班師韶入覲安石
請率百官稱賀上曰此廟堂之謀將帥之功於朕何有
安石再三陳請以熈河之功時少比陛下神算前定舉
無不克祖宗以來每下州郡例俱稱賀上猶不許安石
曰河州事中外所仍多端稱賀則人情釋然請俟城畢
入慶從之既而畢工於上御紫宸殿王安石率郡臣上
表賀上解所服玉帶賜安石辭不許方受賜以王韶為
端明殿學士兼龍圖閣學士右諫議大夫初王韶之圍
[016-11b]
河州也番部開門請降既入景思立夜殺降者二千餘
人上聞之曰禍莫大於殺已降故思立克河州之功不
賞乃以髙遵裕為岷州霞烏察布珍覺董谷俱率朝引
見延和殿上謂董谷雖非首領然能於鼐羅城先同其
母詣景思立前鋒請降乃盡以為崇儀副使悉充蕃部
鈐轄吴叱岷州巴珍覺洮州董谷河州厚遣之當時穆
珍雖屢破屢敗而棟戬别將青伊結果莊者復數擾河
州屢誘脅部族舉西山襲取河州採木軍士害使臣張
[016-12a]
普十輩以書抵景思立不能忍包約勸之毋出兵思立
不聽明年春思立率蕃漢兵六千攻果莊於塔布城思
立將中軍韓存寶魏竒為前鋒王寧䇿之王存為左助
李粲為後殿趙亶䇿之果莊衆二萬餘分為三以抗官
軍自辰及未血戰十合賊從山下沿溝出圍中軍王寧
戰死韓存寶王存亦被圍走馬承受李元凱死之思立
與存寶潰圍而出與殿後合思立已三中箭存寶竒及
他將亦各重傷於是衆議曰日晩兵疲矣宜移陣東坡
[016-12b]
為營以自固而思立以前鋒重傷乃獨移屯嶺上而戒
諸將無得輙動復以百騎血戰走蕃兵數千人方追之
而殿後兵動不能止前陣欲戰者見之俱潰思立且戰
且退至東嶺上與趙亶合官軍尚五千餘人思立曰我
敵以百騎走千餘人諸軍無助我者軍敗矣合自剄以
謝天子衆止之少頃再戰數合不能解遂死包約亦戰
死上聞思立死深以用兵為憂批諭執政曰熈河邊事
未有安靖之日且湖南廣南可詔章惇沈起早務了畢
[016-13a]
追還兵馬併力一方庶不至别貽大患時王韶赴闕還
在道聞思立敗疾馳而西會兵於熈州以三月丙午度
洮翼日破拉戬族於結河川口斬千餘級釋河州圍走
果莊等三萬餘人穆珍竄入原闕/
  神宗朝議契丹地界
熈寧七年春契丹遣泛使林牙興復軍節度使蕭禧來
言代北對境有侵地請遣使分畫其書曰切以累朝而
下講好以來互守城規務敦夙契雖境分二國克保於
[016-13b]
難知而義若一家共思於悠永事如關於違越理須至
於敷陳其蔚應朔三州土田一帶强二祇自早嵗曽遣
使人止於舊封俾安鋪舎庶南北永標於定限往來悉
絶於奸徒洎覽舉甲輙有侵擾於全屬當朝地分或營
脩伐壘存止或舎居皆是守邊之冗員不顧睦鄰之大
體妄圖功寔深越封陲今屬省巡遂令按視備究端寔
諒難寢停至於縷細之縁由分白之事理已具聞達盡
令拆移既未見從故宜申報據侵入當界事理所起鋪
[016-14a]
候之處各差官員同共檢㸃早令毁撤却於久來元定
地界再安置外其餘邊境吏有創生事端委差去使
臣到日一就理會如此則豈惟疆場之内不見侵踰兼
於信誓之間且無違爽兹寔穏便顓俟准依上許之而
難其人執政白遣太常少卿判三司開拆司留忱秘書丞
檢簽書樞宻院兵房文字吕大忠即河東理辨之及蕭
禧曰蔚應朔三州地界俟羌職官就地頭檢視定奪雄
州外羅城乃嘉祐七年因舊繕葺元計六千餘萬工至
[016-14b]
今已三十年纔脩五萬餘工即非創築城隍有此誓書
又非近年事北朝既不欲如此今示和好孰更不令接
續增修白溝餘亦俟差人檢示如有創葢樓子箭忩等
並令拆去如有創屯兵級並令抽囘朝廷自來約束邊
臣不令生事如昨來趙用擅入全屬北朝地分雄州職
官十餘人並已停降今來郭業侵入全屬南界地分兼
先放箭射傷巡人理須應敵况北朝近差巡馬一是創
生事端其郭庠事并其餘細故並循常例别無違越無
[016-15a]
可施行禧奉詔而退授以誓書書曰辱遷使指來貺丞
封厯陳二國之和有若一家之義固知鄰保執信符獨
論邊鄙之臣賞越封郵之守欲令移徙以復舊常切惟
兩朝撫有方宇豈重尺土之利而輕累世之歡况經界
之間勢形可指方州之内國籍具陳當遣官司各加覆
視倘事由夙昔固難徇從或誠有侵踰何吝改正而又
每戒强吏令遵誓言所諭創生之事端亦皆境候之細
故已令還使具達本因細料英聰洞垂照悉韓縝時為
[016-15b]
兵部侍郎天章閣待制乃假龍圖閣直學士給事中為
回謝使忱等入辭對便殿忱曰臣受命以來在樞府考
校文據未見本朝有尺寸侵邊地且雁門者古名限塞
且跬步不可棄業何由委五百里之疆以資敵乎臣既
辱使指當以死報之惟陛下主臣之言幸甚上韙之忱
已行上手勅曰邊理危則忿卿姑如所欲與之忱不奉
詔大忠又以父憂去獨忱至河東而契丹亦令樞密副
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蕭素樞密直學士梁穎會於境
[016-16a]
上素穎頗倔强自言當廟坐謂北朝使相有此儀忱不
從移文結難一日蕃首引兵萬衆入代州意焚鋪候與
官軍交射已而素穎徑入横都各施帳幔邀忱相見忱
不往又欲設次於西陘東谷忱以侵地愈深不許會得
國信所言至和中國信使蕭徳常亦帶平章事與館接
使行馬坐次悉分賔主乃以此報之於是會於大黄平
以賔主見尋詔大忠奪喪與素穎會議凡三四見議不
決而指對蔚應朔三州分水嶺土壟為界忱大忠即邀
[016-16b]
素穎行視無土壟乃但云以分水嶺為界葢山所至有
分水嶺概言分水嶺為界則異時可以㒺取此黠冦之
㣲意也相持既久忱等歸報上聞蕭禧且復來乃遣中
使賜韓琦富弼文彦博曾公亮手詔曰朝廷通好北邊
凡八十年近嵗以來生事彌甚代北之地素有定封而
輙造釁端妄來理辨此敕官吏同加按行雖圖籍甚眀
而詭辭不報今横使復至意在必得朕以祖宗盟好之
重固將優容冦情無厭勢恐未已萬一不聽何以待之
[016-17a]
古之大政必詢故老卿夙懐忠義厯相三朝雖爾身在
外乃心㒺不在王室其所以待遏之方密具以陳朕將
親覽𤦺上疏曰臣觀近年以來朝廷舉事則似不以大
敵為䘏彼人見形生疑必以我有圗復燕南之意雖
聞彼生孱而侫物豈無强梁宗屬與夫謀臣䇿士引先
發制人之説造此釁端故屢遣使以爭地理界為名觀
我應之之術爾今日致彼疑有七通髙麗取熈河教義
勇修軍器沿邊植柳榆置三十七將軍今彼因疑生事
[016-17b]
但不得不然好進之人不顧國家利害但謂邊事將作
富貴可圖必曰敵勢已衰持外示驕慢爾以陛下聖神
文武若擇將臣領大兵深入敵境則幽薊之地一舉可
復此又未之思也今河朔累嵗灾傷民力大乏沿邊次
邊州軍芻糧不充新選將官皆麄勇寡謀之人義勇保
甲新㸃未經訓練若驅重兵頓於堅城之下糧道不給
腹心受敵雖曹彬梁信名徳宿將猶以此致岐溝之敗
也臣愚今為陛下計謂遣使報聘優致禮幣且言朝廷
[016-18a]
向來興作乃修備之常與北朝道好之久自古所無豈
有他意恐為謀者所誤爾弼上疏言今楊使再至朝廷
違之則兵起而速患順之則河東斥堠漸蹙臣謂不若
一委邊臣堅持舊來圖籍疆界為據使之盡力交相結
難然北冦非不自知理曲葢欲生事遂興干戈豈是
無故自興寔有以致其來也惟陛下深省熟慮不可獨
謂敵人造釁背盟也彼若萬一入冦事不得已我但嚴
兵以待之來則禦之去則備守此自古中國邊防之要
[016-18b]
也若朝廷來忿便欲深入討撃實慮萬有一跌其害非
細若便與西夏為掎角之勢則朝廷宵旰矣文彦博曽
公亮則但持不與之論乞選將厲兵以待之彦博之疏
曰中國禦戎守信為上必以誓書為證彼雖危辭難奪
正論公亮言邊人之情畏强弱在控制得術耳今者中
國所以恃邊人者既極包含若其生事不已不使知懼
臣恐未易馴服控制之柄無使倒持邊人知中國不可
窺奸謀亦自息矣是時蕭禧至白溝又堅欲交馬䭾於
[016-19a]
城北亭非故事朝廷曲從之上批曰蕭禧於白溝往凡
十日至今未聞起離向宗儒等雖再三報以舊例禧殊
未有從順之義若更遷延深恐冦愈肆强忿或出不遜
之言或以巡馬擁送南來愈難處置雄州使人約欄又
致喧爭萬一擾攘或傷官吏恐不可收於去嵗蔡確接
伴已許馬䭾依常使車例於雄州交割今必難却其請
可詳度止作朝廷據接伴奏特許依年例作兩接交換
庶幾稍通其情於疆事易為商量又批曰北使久留白
[016-19b]
溝已經累月自通和好以來無此事朝廷處置實不可
緩葢所爭者小而所繫者重議者若謂恐敵人因此得
以占據兩屬之士是甚不然且北人前後執作証據以
為屬彼者豈獨一事如夏秋二税借他葢館雄州門側
劄立標竿及巡馬不住往來之𩔖不待更増交割馬䭾
一節乃可占據況人夫一半已於白溝代還在理委無
深害可速議指揮禧至故因書其大指而去且以忱
等遷延為言其書曰昨馳一介之輶傳議復三州之舊
[016-20a]
封事已具陳理應深悉期遵誓約各守邊陲至如創生
事端侵越境土在彼則繼有於此則曾㣲乃者蕭禧纔
囘韓縝繼至薦承函翰備認誠悰言有侵逾理須改正
斯正見和成之意且無違拒之辭尋命官僚同行檢㸃
於文騐則甚為顯白其鋪候則盡合拆移近覽所司之
奏陳載詳兹事之縷細謂劉忱等雖曾會議未見唯依
自是及冬以月建日或假他故或飾虚言殊無了絶之
言止有遷延之意若匪載憑緘幅遣使人寔虞詭曲以
[016-20b]
相䝉㒺罄端倪而具達更希精覽遐亮至懐早遣邊各
加審視别安戍壘俾返舊常一則庶靡爽於隣馭一則
表求敦於世契倘末從擗割仍示稽遲在往復以難停
係悠長而豈可㣲陽戒候善嗇為宜時王安石再入相
召執政與忱大忠同對資政殿論難久之上曰凡事俯
從尚不肯已今兩遣使豈有中輟之理卿等為朝廷惜
疆境誠是也然何以弭患大忠進曰遣使相來即與代
北之地若有一使曰魏王英弼者來求闗南之地則如
[016-21a]
何上曰卿何言也大忠曰陛下既以臣言為不然今代
北豈可啟其漸忱曰大忠之言社稷大計願陛下熟思之
執政之臣大忠不可奪罷悦三司鹽鐵判官前此大忠
乞終喪制奏曰臣與劉忱再會北人於大黄平蕭素梁
穎詞理俱屈雖議論反覆執迷不囘切原其情技亦止
此為今之計莫若因而困之伏望就除劉忱一本路差
遣置地界於代州以蕭士元為副來則與之言去則勿
問在我則逸在彼則勞嵗月之間庶可決議久寓絶塞
[016-21b]
人情皆非所堪速希成功實恐有害軍機事理而臣方在
衰疚棄几筵以將使事今者素穎亦必顧惜歡好決無
倉卒起釁之端臣之去留似無所繫乞聽臣罷歸以終
喪制至是上許之大忠雖得請去然終論奏以地為不
許奏曰切以北人窺伺邊疆為日久矣始則聖佛谷次
則今泉村以至牧羊峰瓦窑塢共侵築二十九鋪今則
西起雪山東接雙泉求地五百餘里蔚應朔三州侵地
已經理辨更無可疑惟瓦窑塢共侵築見與北界商量
[016-22a]
蕭禧未過界時臣先奏論乞朝廷主此定禧議又皆許
之今西陘以東皆有眀據此地不能固爭他處亦以難
保切料敵情有可動者一有不可動者五狃於包容侵
侮中國今若必校或激怒心此可動者一也嵗得金帛
與地孰利萬一絶好所失則多此不可動者一也敵兵
雖衆脆弱驕惰應敵者鮮非咸平景徳間可比此不可
動者二也城池不固器械不精以守必危以戰必敗此
不可動者三也山後之民久苦虐政皆非思中國之心
[016-22b]
邊釁一開必防内變此不可動者四也北人最畏西夏
復有達靼之隙果欲長驅豈無牽制之虞此不可動者
五也彼主弱而少斷母老子孱縱有謀臣恐未得用今
者邊使再入必未嘗先輸屈伏之言俟其情意稍開且
以胡谷義興冶大石茹越麻谷五寨治平二年侵築十
五鋪度山勢立界或更増以瓦窰塢如王僅靳宗臣之
議則我無屑就之愧彼有可取之名蕭禧使還不遂其
意萬一張大兵勢測我淺深乞指揮諸路帥臣但為禦
[016-23a]
計一切勿校遂放命縝乗傳詣境上會遼人結絶以聞
詔諭蕭禧以此歸報禧不受命又遣内侍李崇貴詔許
以長連城六番鎮者治平二年契丹嘗置鋪其間邊人
以其見侵毁之後不復來至此計其即舊阯置鋪而禧
猶不從執議如初上不得已議先遣沈括報聘括請可
上謂括曰敵情難測設危使人卿何以處之括曰臣
以身任之上曰卿忠義固當如此行學一時之安危卿
安則邊計安禮義自中國出較虚氣無補於國切勿為
[016-23b]
也上又畫七事以問中書樞密院曰今遣沈括等行而
事當預慮者蕭禧未還止之不令過界一也接伴久不
至二也過界三五程止之令俟蕭禧到三也到敵帳先
問來意直俟以分水嶺為界方得朝見四也雖得朝見
延之穹廬中須令用分水嶺為界方得五也使人未許
以分水嶺為界即領兵拆移鋪舎屋徐遣括等持慢書
來報云既商量不從已令兵馬往彼拆移訖使朝廷知
既未是絶好如何為處六也使人至輙苦辱之或授以惡
[016-24a]
馬使顛仆於山谷中或詐為賊潛來傷害既不顯中國
之意如何為處七也中書樞密院其議應之所宜中書
樞密院即條其奏曰切以分水嶺既不可蕭禧又未肯
辭欲通兩國之情則泛使不可不遣彼以禧未還而不
納或納至接伴至不容或有之然且遷延境上以示我
無絶好之意於義無傷則彼亦難怪禧之稽留無由發
怒若必遣使人以分水嶺為界則許與不許且使人之
敢專就令屈從豈足為信若不候使還强移鋪屋前已
[016-24b]
計議屈伸在我且為後圖本朝與之通好多厯嵗年使
人之來禮遇甚厚今雖未允所求固無激怒之事若辱
使人恐無此理上然之於是以使指授沈括曰本朝邊
臣見用照証長連城六番嶺為界公牒十六道多是北
界聲說闗口把鋪等處捉賊或交趾並在長連城六番
嶺之北内順義軍重熈二年三月十八日牒稱南界送
到於山後長連城兩界分水嶺上收捕賊人張奉還等
不合界過准法斷訖又順義軍清寧九年十月牒捉到
[016-25a]
截奪南界代州崞縣赤泥交主白户支牛賊人事既指
長連城六蕃嶺南依舊趾修葢已是曲敦和好今禧更
指分水嶺為界縁所在山嶺水勢分流皆謂之分水嶺
昨蕭素等所執証照文字三道除大石義興治兩寨已
為此界侵越不經治平年發遣見不以連城為界外其
西陘寨執張慶文字據言分水嶺上有土壟所據指處
即無土壟兼張慶文字指雁門塞地比至界遮敵軍十
一里今鴈門塞至長連城地界為兼忱等曽牒素等曽
[016-25b]
牒素等今指定是何山名為分水素等回牒但稱沿邊
山名地里界至南界足可自知豈可移文會問顯見元
無指定去處今禧所執與素等同全無証據文字欲令
沈括等到北朝日將見用照証文字一一聞達北朝又
詔曰國家與契丹通好年深終不欲以疆埸細故有傷
歡好大體既許以治平年葢鋪處依舊法葢修務從和
會即更不論有無照証若不指定分水處即恐檢視之
時難為擗撥一李福蠻地許於見聞壕塹處分水嶺為
[016-26a]
界一水峪内义兒馬鋪并三小鋪即移近兩以見安新
鋪山頭分水嶺為界一則西陘寨地分以第一第二第
三第四第五遠探白草鋪山頭分水嶺向西接右長城
為界一黄嵬山地已經仁宗朝差官與北界官吏於聶
再友等已侵耕地外標地立四至訖及大池廟順義軍
牒稱地里係屬寧化軍并無可商議二瓦窰塢地前來
兩界官私商量未了今已指揮韓縝等一就檢視擗撥
處以分水嶺為界且遣使者持報書示禧報書曰兩朝
[016-26b]
犯好六紀於兹事師故常誼存悠比久承使指諭及邊
陲已約官司皆從卞正當申封圻之舊以需事實之分
而介信未通師屯先集侵禁堠戍傷射巡兵舉示力爭
殊非和議至欲當中獨坐位特改於臣工設次横都席
尤難於賔主數從理屈纔就晤言且地接三川勢非一
槩輙舉西陘之偏説要該諸寨之提封屢考文憑既無
據騐欲同按視又不准從職用乖違滋成濡滯切意有
司之失指曾非與國之本謀兹枉招車再垂函問重加
[016-27a]
聘幣彌見歡悰然論强事之侵盡置公移之顯証述廷
臣之議獨尤病苦之愆期深認事端多非聞達重念合
天地神鬼之聽共立誓言守祖宗疆土之傳各全生聚
不嗇金繒之巨萬肯貪壤地之尺尋特欲辨論使無侵
越而行人留館必於分水以要求樞府授辭期以興師
而移拆豈其厯年之信約遂以細故而變渝已按輿圗
遥為申畫仍令職守共改溝封遐冀英聰洞加照悉禧
見報書乃肯辭至是繪圖上山分畫利害安石言將欲
[016-27b]
取之必姑與之以筆畫其地啚請與之詔如安石議詔
曰雙井水峪瓦窰塢分畫地開壕立堠増置鋪屋控扼
處並依奏石門子鋪如在三小鋪外更不拆移見安新
鋪以東接胡谷寨地元非分畫處若北人言及即以此
拒之如固爭執奏取朝㫖其白草舖西接石長城先從
北與之議毋得過黄河畫地介其石長城以北弓箭手
地聽割移於是東西棄地五百餘里云
 太平治迹統𩔖卷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