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c0007 宋史紀事本末-明-馮琦原 (master)


[006-1a]
欽定四庫全書
 宋史紀事本末卷六
           明 馮 琦 原編
             陳邦瞻 增輯
  夏元昊拒命
仁宗天聖六年五月夏王德明使其子元昊襲回鶻甘
州取之元昊小字嵬理性雄毅多大略善繪畫圓面髙
凖曉浮圖學通畨漢文字德明雖臣事中國及契丹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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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帝其國至是以元昊襲破回鶻奪甘州遂立為皇太
子明道元年十一月夏王德明卒遣使立其子元昊為
西平王初元昊數諫其父勿臣宋德明輒戒之曰吾用
兵久疲矣吾族三十年衣錦綺此宋恩也不可負元昊
曰衣皮毛事畜牧蕃性所便英雄之生當帝王耳何錦
綺為既襲封明號令以兵法勒諸部凡六日九日則見
官屬倣中國置文武班立畨漢學自中書令宰相樞密
使以下分命畨漢人為之以衣冠采色别士庶貴賤每
[006-2a]
舉兵必率部長與獵有獲則下馬環坐而飲割鮮而食
各問所見擇取其長因避父諱改明道為顯道稱于國

景祐元年秋七月慶州柔逺砦畨部巡檢嵬通攻元昊
後橋諸堡破之元昊遂寇慶州縁邊都巡檢楊遵與戰
敗績環慶都監齊宗矩援之次節義峰伏發被執既而
放還下詔約束之元昊雖常奉貢然車服僣擬改元開
運或言石晉敗亡之號也更曰廣運初華州有二生張
[006-2b]
吳者俱困塲屋薄遊不得志聞元昊有意窺中國遂叛
徃以策干之元昊大悦日尊寵用事凡夏人立國規模
入宼方略多二人敎之
三年冬元昊攻回鶻𤓰沙肅州克之元昊既悉有夏銀
綏宥靜靈鹽㑹勝甘凉又取𤓰沙肅州而洪定威龍皆
即堡鎮號為州仍居興州阻河依賀蘭山為固地方萬
里改元大慶設十六司以總庶務置十二監軍司委酋
豪分統其衆河北置七萬人以備契丹河南鹽州路五
[006-3a]
萬人以備環慶鎮戎原州左廂宥州路五萬人以備鄜
延麟州右廂甘州路三萬人以備吐畨回紇餘兵駐賀
蘭靈州興州興慶府為鎮守總十五萬人選豪族善弓
馬五千人迭直號六班直分鉄騎三千為十部元昊自
製畨書形體頗類八分以教國人紀事
寳元元年冬十月元昊僣稱帝建國號曰大夏先是元
昊遣使詣五臺供佛以窺河東道路既還與諸酋㰱血
約先攻鄜延欲自靖德塞門砦赤城路三道並入其叔
[006-3b]
父山遇數勸元昊勿反不聽山遇遂挈妻子來降知延
州郭勸執還元昊元昊殺之遂反遣使奉表略曰臣祖
宗本出帝胄當東晉之末運創後魏之初基逺袓思恭
當唐季率兵拯難受封賜姓祖繼遷心知兵要手握乾
符大舉義旗悉降諸部臨河五郡不旋踵而歸沿邊七
州悉差肩而克父德明嗣奉世基勉從朝命臣偶以狂
斐制小畨文字改大漢衣冠衣冠既就文字既行禮樂
既張器用既備吐畨塔塔張掖交河莫不從服稱王則
[006-4a]
不喜朝帝則是從輻輳屢期山呼齊舉伏願一垓之疆
土建萬乘之邦家再讓靡遑羣集又迫事不得已顯而
行之遂以十月十一日郊壇備禮為世祖始文本武興
法建禮仁孝皇帝國號大夏建元天授伏望許以西郊
之地冊為南面之君敢竭愚庸常敦歡好
二年六月詔削元昊賜姓官爵初元昊表至宰相張士
遜即議絶和問罪羣臣皆曰元昊小醜也請出師討之
旋即誅滅矣諫官吳育獨進曰元昊雖稱藩臣尺賦斗
[006-4b]
租不入縣官且叛服不常請置之示不足責且彼已僣
輿服勢必不能自削宜援國初江南故事稍易其名可
以順附而收之又上言姑許其所求彼將無詞然後隂
敕邊臣密修戰備使年嵗之間戰守之計立則元昊雖
欲妄作不能為深害矣奏入士遜笑之至是下詔削奪
元昊官爵絶互市揭榜于邊募能擒元昊若斬首獻者
即授定難節鉞已而元昊又遣賀永年齎嫚書納旌節
及所授勅誥置神明匣留歸孃族而去 七月戊午夏
[006-5a]
竦移知涇州與范雍各加兼經畧使馬歩軍都總管又
命天章閣待制龎籍體量陜西詔籍就竦計事竦上奏
曰繼遷當太宗時遁逃窮蹙而累歳不能勦滅先帝惟
戒疆吏謹烽候嚴卒乘來即逐之去無追捕然自靈武
䧟沒銀綏割棄以來假朝廷威靈其所役屬者不過河
外小羌耳况德明元昊相繼猖獗以繼遷窮蹙比元昊
富實勢可知也以先朝累勝之士較當今闗東之兵勇
怯可知也以興國習戰之帥方今沿邊未試之將工拙
[006-5b]
可知也繼遷竄伏平夏元昊窟穴河池地勢可知也若
分兵深入糗糧不支進則賊避其鋒退則敵躡其後老
師費糧深可虞也若窮其巢穴須渉大河長舟巨艦非
倉卒可具若浮囊挽綆聮絡而進我師半濟賦乘勢掩
擊未知何謀可以捍禦臣以為不較主客之利不計攻
守之便而議追討者非良策也因條上十事一教習強
弩以為竒兵二羈縻屬羌以為藩籬三詔嘉勒斯賚并力
破賊四度地勢險易逺近砦柵多少而增減屯兵五詔
[006-6a]
諸路互相應援六募土人為兵以代東兵七增置弓手
壯丁以備城守八併並邊小砦以完兵力九聽闗中民
入粟贖罪以贍邊計十損並邊冗兵冗官以紓饋餉朝
廷多采用之然是時邊臣多議征討反以竦為怯吳育
又上言天下久安務因循而厭生事政令紀綱邊防機
要置不復修一有邊警則倉皇莫知所為逮稍安靜則
又無敢輙言者若政令修紀綱肅財用富恩信洽賞罰
明將帥練習士卒精鋭則四夷望風自無他志若一不
[006-6b]
備則乘間而起矣又曰漢通西域諸國斷匃奴右臂諸
戎内附雖有桀黠不敢獨叛唐太宗嘗賜回鶻可汗并
其相手書納其貢奉厚以金帛真宗命潘羅支攻殺李
繼遷而德明乃降元昊苐見朝廷比年與西域諸戎不
通朝貢乃得以利㗖鄰境固其巢穴無肘腋之患跳梁
猖獗彼得以肆而不顧矣請募士諭嘉勒斯賚及他番部
離散其黨與使併力以攻而均其恩賜此伐謀之要也
因録上真宗時通西域諸番事迹 十一月夏人冦保
[006-7a]
安軍巡檢指揮使狄青擊敗之青初以善騎射為騎御
散直從西征戰安逺諸砦皆克捷臨敵被髪帶銅靣具
出入賊中皆披靡莫敢當至是元昊冦保安軍鈐轄盧
守懃使青擊走之以功加秦州刺史帝欲召見問以方
略㑹賊㓂渭川命圖形以進
康定元年春正月元昊冦延州延州當夏人出入之衝
地濶砦踈土兵寡弱又無宿將知延州范雍聞元昊且
至懼甚元昊詐遣人通欵于雍雍信之不設備既而元
[006-7b]
昊盛兵攻保安軍鄜延副總管劉平石元孫屯慶州雍
以書召之平與元孫趨土門元昊既破金明砦執都監
李士彬父子破安逺塞門永平諸砦乘勝至延州城下
雍閉門堅守平元孫聞之督騎兵晝夜倍道而前明日
至萬安鎮平先發步兵繼進夜至三川口西十里止營
遣騎兵先趨延州爭門時鄜延都監黄德和巡檢万俟
政郭遵分屯外境雍皆召還為援平與之合步騎萬餘
結陣東行五里許遇賊平與賊皆為偃月陣相向有頃
[006-8a]
賊兵涉水為横陣遵擊退之賊復蔽盾為陣官軍復擊
却之奪盾殺獲及溺死者近千人平中流矢日暮賊以
輕兵薄戰官軍小却黄德和居陣後望見軍郤率麾下
走保西南山衆從之皆潰平遣其子宜孫馳追德和執
轡語曰當勒兵還并力拒賊柰何先奔德和不從驟馬
遁赴甘泉平遣軍校杖劒遮留得千餘人轉闘三日賊退
還水東平率餘衆保西南山立七柵自固夜四鼓賊環
營呼曰如許殘兵不降何待平旦賊酋舉鞭麾騎自山
[006-8b]
四出合擊絶官軍為二平遂與元孫等皆沒于賊會大
雪賊解去延州得不䧟詔殿中侍御史文彦博即河中
置獄問狀黄德和坐腰斬范雍貶知安州贈平元孫官
雍為治尚恕好謀而少成故及於敗 帝因劉平石元
孫之敗問所以禦邊判太常禮院丁度奏曰今士氣傷
沮若復追窮巢穴饋糧千里輕用人命以快一朝之意
非計之得也唐都長安天寳後河湟覆沒涇州西門不
開京師距冦境不及五百里屯重兵嚴烽火雖常有侵
[006-9a]
軼然卒無事太祖時疆塲之任不用節將但審擇材器
豐其廪賜信其賞罰方陲輯寧㡬二十年為今之策莫
若謹亭障逺斥堠控扼要害為制禦之全計因條上十
策名曰備邊要覽時西疆未寧二府三司雖旬休不廢
務言苻堅以百萬師冦晉謝安命駕出遊以安人心請
給假如故無使外藩窺朝廷淺深從之 二月丁亥以
夏守贇為陜西經畧安撫招討使内侍王守忠為都鈐
轄知諫院富弼言唐之衰以内臣監軍取敗非一今守
[006-9b]
忠為鈐轄與監軍無異昨用夏守贇已失人望願罷守
忠勿遣不聽 時西事日擾括畿内京東西淮南馬詔
樞密同宰臣議邊事出内藏緡錢八十萬於陜西糴軍
儲訪知邊事者釋冦所至州縣罪 命知制誥韓琦安
撫陜西初𤦺使蜀歸論西師形勢甚悉即命安撫陜西
琦言范雍節制無狀宜召知越州范仲淹委任之方陛
下焦勞之際臣豈敢避形跡不言若渉朋比誤國家當
族帝從之召仲淹知永興軍 三月丙辰詔大臣條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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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攻守策 戊寅王&KR0934陳執中張觀罷初天聖中&KR0934使
河北過真定時曹瑋為總管&KR0934見之瑋謂曰君異日當
柄用願留意邊防&KR0934曰何以教之瑋曰吾聞趙德明嘗
使人以馬𣙜易漢物不如意欲殺之其少子元昊年方
十餘諫曰我戎人本從事鞍馬而以資隣國易不急之
物已為非策又從而殺之失衆心矣德明從之吾嘗使
人覘元昊狀貌異常他日必為邊患&KR0934未以為然比再
入樞密元昊果反帝數問邊事&KR0934不能對及劉平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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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鄉兵久未决帝怒遂與執中觀同罷&KR0934始歎瑋之明
識 夏五月壬辰張士遜罷以吕夷簡同平章事時軍
興機務填委士遜位首相無所補諫官以為言遂罷士
遜而用夷簡 戊寅以夏竦為陜西經畧安撫使范仲
淹為陜西都轉運使夏守贇庸怯寡方畧召與王守忠
俱還范仲淹言今邊城之備十有五七闗中之備十無
二三若昊賊深入乘闗中之虚東阻潼闗隔兩川貢賦
則朝廷不得安枕矣為今之計宜嚴戒邊城使持久可
[006-11a]
守實闗内使無虚可乘若冦至邊城清野不與大戰闗
中稍實豈敢深入二三年間彼自困弱此上策也今邊
城請五路入討臣恐承平歳久無宿將精兵一旦興深
入之謀國之安危未可知也是月元昊䧟塞門諸砦執
砦主髙延德以去又䧟安逺承平砦時著作郎張方平
上平戎十策其畧以為宜屯重兵河東示以形勢賊入
冦必自延渭而興州巢穴之守必虚我師自麟府渡河
不十日可至此所謂攻其所必救形格𫝑禁之道也宰
[006-11b]
相吕夷簡見而韙之 秋七月己卯除范仲淹龍圖閣
直學士與韓琦並為陜西經畧安撫副使同管勾都部
署司事初范仲淹與吕夷簡有隙及議加職夷簡請超
遷之上悦以夷簡為長者既而仲淹入謝上諭使釋前
憾仲淹頓首曰臣向所論葢國事於夷簡何憾也 八
月詔范仲淹兼知延州先是詔分邊兵總管領萬人鈐
轄領五千人都監領三千人冦至禦之則官卑者先出
仲淹曰將不擇人以官為序取敗之道也於是大閲州
[006-12a]
兵得萬八千人分六將領之日夜訓練量賊衆寡使更
出禦敵人聞之相戒曰無以延州為意今小范老子腹
中自有數萬甲兵不比大范老子可欺也大范葢指雍
也仲淹以民逺輸勞苦請建鄜城為軍以河中府同華
州中下户租税就輸之春夏徙兵就食可省糴十之三
他所減不與詔以為康定軍仲淹又修承平永平等砦
稍招還流亡定堡障通斥堠城十二砦於是羗漢之民
相踵歸業 九月元昊冦三川砦都巡檢楊保吉死之
[006-12b]
連䧟乾溝乾福趙福三堡韓琦使環慶副總管任福等
領兵七千聲言巡邊部分諸將夜趨七十里至白豹城
平明克之破四十一族焚其積聚而還時塞門諸砦既
䧟鄜州判官种世衡言延安東北二百里有故寛州請
因廢壘而興之以當冦衝右可固延安之勢左可致河
東之粟北可圖銀夏之舊朝廷從之命世衡董其役夏
人屢來爭世衡且戰且城然處險無泉議不可守鑿地
百五十尺遇石横亘工徒曰是不可井矣世衡曰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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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下將無泉邪爾其屑而出之凡屑石一畚定償百錢
工乃致力過石數重泉果沛發城成賜名青澗以世衡
知城事世衡開營田募商賈通貨利城遂富實教民習
射以銀為的中者與之或争徭役亦使之射中者優免
有過失者亦使之射中則釋之由是人人能射 十二
月癸未出内藏絹一萬助糴邊儲 戊申鑄當十錢以
助邊費
慶厯元年春正月帝以元昊勢益猖獗遣翰林學士晁
[006-13b]
宗慤即陜西問攻守之策夏竦等具二説令副使韓𤦺
判官尹洙詣闕奏之帝取攻策執政以為難杜衍亦曰
徼倖成功非萬全計帝不聽詔鄜延涇原會兵期以正
月進討范仲淹言正月塞外大寒我師暴露不如俟春
深賊馬瘦人飢其勢易制且鄜延宻邇靈夏西羌必由
之地苐按兵不動以觀其釁許臣稍以恩信招徠之不
然情意阻絶臣恐偃兵無期矣乞留鄜延一路以備招
納或擇利進城廢砦以牽制元昊帝從之仍詔仲淹與
[006-14a]
琦等同謀可以應機乘便即仍出師琦亦奏言兩路協
力尚懼未能大剉黠敵若鄜延以牽制為名則是委涇
原孤軍嘗于賊手非計之得乞督令鄜延進兵同入帝
以奏示仲淹仲淹言臣與琦等皆一心非有怯弱但戰
者危事當自謹守以觀其變未可輕兵深入琦又令尹
洙至延州議仲淹堅執不可洙歎曰公於此不及韓公
也韓公曰大凡用兵當置勝敗于度外琦復上奏曰仲
淹意在招納使朝廷強之終非己謀將佐聞之必無鋭
[006-14b]
志臣以賊昊傾國入冦不過四五萬老弱婦女舉族而
行吾逐路重兵自守勢分力弱故遇敵不支若大軍併
出鼓行而前乘賊驕惰破之必矣今中外不究此故遂
乃待賊太過屯二十萬重兵只守界壕中夏之弱自古
未有臣恐邊障日虚士氣日䘮經費益蹙師老思歸賊
乘此有吞陜右之心乞别命近臣以觀賊隙如何進討
斷在不疑朝廷終難之 時元昊遣延德還延州與范
仲淹約和仲淹自為書貽元昊備陳利害韓琦聞之曰
[006-15a]
無約而請和者謀也命諸將戒嚴而自行邊 二月韓𤦺
行邊至髙平元昊果遣衆㓂渭州逼懷逺城琦乃趨鎮戎
軍盡出其兵又募勇士萬八千人命環慶副總管任福將
之以耿傅叅軍事涇原都監桑懌為先鋒朱觀武英王珪
各以所部從福將行琦令福併兵自懷逺趨徳勝砦至羊
牧隆城出敵之後諸砦相距纔四十里道逺糧餉便度勢
未可戰即據險置伏要其歸路戒之再三且曰茍違節制
有功亦斬福引輕騎數千趨懷逺捺龍川遇鎮戎西路巡
[006-15b]
檢常鼎劉肅與敵戰于張家堡南斬首數百敵棄馬羊槖
駞佯北桑懌引騎趨之福踵其後諜傳敵兵少福等因易
之薄暮與懌合軍屯好水川觀英屯籠絡川相距五里約
明日㑹兵川口必使夏人匹騎無還然不知已䧟其伏中
矣路既逺芻餉不繼士馬乏食者三日時元昊自將精兵
十萬營于川口候者言夏人有砦不多明日福與懌循好
水川西行出六盤山下距羊牧隆城五里與夏軍遇諸將
方知堕計勢不可留遂前格戰懌於道旁得數銀泥合封
[006-16a]
襲謹宻中有動躍聲疑莫敢發福至發之乃懸哨家鴿
百餘自中起盤飛軍上於是夏兵四合懌馳犯其鋒福
陣未成列賊縱鐵騎突之自辰至午陣衆動欲據勝地
忽夏人陣中樹鮑老旗懌等莫測既而旗左麾左伏兵
起右麾右伏兵起自山背下擊士卒多墜崖塹相覆壓
懌肅戰死敵分兵數千斷官軍後福力戰身被十餘矢
有小校劉進勸福自免福曰吾為大將兵敗以死報國
爾揮四刃鉄簡挺身决闘鎗中左頰絶其喉而死子懐
[006-16b]
亮亦死之敵乃併兵攻觀英戰既合珪自羊牧隆城引
屯兵四千五百陣于觀軍之西渭川駐泊都監趙津將
瓦亭騎兵二千繼至珪屢出畧陣陣堅不可破英被重
傷不能視軍敵兵益至官軍大潰英津珪傅皆死士卒
死者萬三百人惟觀以兵千餘保民垣四向縱射會暮
敵引去得還闗右大震時元昊傾國入冦福臨敵受命
所綂皆非素撫之兵又分出趨利故至甚敗琦還至半
途陣亡者之父兄妻子數千人號於馬首持故衣紙錢
[006-17a]
招魂而哭曰汝昔從招討出征今招討歸而汝死矣汝
之魂亦能從招討以歸乎哀慟之聲震天地琦掩泣駐
馬不能進范仲淹聞之歎曰當是時難置勝負於度外
也奏至帝震悼為之旰食宋庠請修潼闗以備衝突夏
竦使人收散兵得琦檄於福衣帶間言罪不在琦琦亦
上章自劾猶奪一官當時言者又謂福之敗由叅軍耿
傅督戰太急後得傳書乃戒福使持重毋輕進經畧判
官尹洙以傅文吏無軍責而死于行陣又為時所誣為
[006-17b]
作憫忠辨誣二篇 三月元昊荅范仲淹書語極悖慢
仲淹對來使焚之吕夷簡語宋庠曰人臣無外交希文
乃擅與元昊書得其書又焚不奏他人敢爾邪時朝廷
命仲淹陳對仲淹奏曰臣始聞敵有悔過之意故以書
誘諭之會任福敗敵勢益張故復書悖慢臣以為使朝
廷見之而不能討則辱在朝廷乃對官屬焚之使若朝
廷初不知者則辱專在臣矣故不敢上聞奏下兩府共
議宋庠遽曰仲淹可斬杜衍曰仲淹志在招叛葢忠於
[006-18a]
朝廷也何可深罪争之甚力宋庠謂夷簡必有言助己
而夷簡黙無一語上顧問夷簡何如夷簡曰杜衍之言
是也止可薄責而已乃降仲淹知耀州 夏四月以陳
執中同陜西安撫經畧招討使時夏竦判永興軍執中
知軍中議多異同故分命竦屯鄜州執中屯涇州竦雅
意在朝廷及任以西事頗依違顧避嘗出巡邊置侍婢
軍中幾至兵變元昊命募得竦首與錢三千其見輕侮
如此 六月壬辰詔陜西諸路總管司嚴邊備毋輒入
[006-18b]
賊界賊至則禦之 秋七月元昊冦麟府州折繼閔敗之
 八月元昊冦金明砦破寧逺砦砦主王世亶兵馬監
押王顯死之進圍豐州孤城無援遂䧟知州王餘慶兵
馬監押孫吉死之 時元昊遣兵分屯要害以絶麟州
餉道楊偕請棄河外保合河津帝不許會管勾麟府軍
馬事張亢擊賊琉璃堡破之又戰于栢子砦及兎毛川
皆敗之遂築建寧等五堡十餘柵河外始固 冬十月
夏竦陳執中罷時知諌院張方平言竦為統帥三嵗于
[006-19a]
兹師惟不出出則䘮敗冦惟不來來則殘傷安用為統
帥也今將校被斥而帥不加罪非刑賞之公乃改竦判
河中執中知陜州 分秦鳯涇原環慶鄜延為四路以
韓琦知秦州王㳂知渭州范仲淹知慶州龎籍知延州
各兼經畧安撫招討使詔分領之張方平言涇原最當
賊衝王㳂未愜人望不當與琦等同列不報琦上言請
於鄜慶滑三州各更益兵三萬人㧞用有勇畧將帥統
領訓練預分部曲逺斥候於西賊舉動之時先據要害
[006-19b]
來則命駐劄之兵觀利整陣併力擊之又于西賊未集
之時出三州已整之兵淺入大掠或破其和市招其種
落築壘拓地别立經制朝廷節儉省費傾内帑三分之
一分助邊用使行間覘賊如此則二三年間賊力漸屈
平定有期矣自元昊反延州城砦焚掠殆盡籍至稍葺
治之戍兵十萬無壁壘皆散處城中畏籍莫敢犯法籍
命部將狄青將萬人築招安砦於橋子谷傍以㫁冦出
入之路又使周美襲取承平砦王信築龍安砦悉復所
[006-20a]
亡地築十一城延民以安初元昊隂誘屬羌為助而環
慶酋長六百餘人約為鄉導事尋露仲淹以其反覆不
常至部即奏行邊以詔書犒賞諸羌閲其人馬為立條
約諸羗皆受命自是為中國用羌人親愛之呼為龍圖
老子仲淹以慶州西北馬舖砦當後橋川口在賊腹中
欲城之度賊必争宻遣其子純佑與番將趙明先據其
地引兵隨之諸將不知所向行至柔逺版築皆具旬日
城成即大順城也賊覺以三萬騎來戰佯北仲淹戒勿
[006-20b]
追已而果有伏大順既成而白豹金湯皆不敢犯環慶
自此冦盜益少仲淹在邊純佑年方冠與將卒錯處鈎
深摘隠得其材否由是仲淹任人無失所向有功 自
西方用兵帝為旰食然元昊亦困弊漸有自悔之意知
諫院張方平言曰陛下猶天地父母也豈與犬豕豺狼
較乎願因郊赦引咎示信開其自新之路帝喜曰是吾
心也命方平以䟽付中書呂夷簡讀之拱手曰公言及
此社稷之福也
[006-21a]
二年閠九月知延州龎籍言夏境䑕食稼且旱元昊思
納欵詔命知保安軍劉拯諭元昊親信伊里剛朗凌伊
齊兄弟言公方持靈夏兵儻内附當以西平茅土分冊
之剛朗凌令朗黙竒沙密囊三人詣种世衡乞降又使
其教練使李文貴至青澗報世衡言用兵以來資用困
乏人情便於和世衡與籍咸疑其詐乃屯兵青澗留文
貴不遣已而元昊果大舉入冦攻鎮戎軍王㳂使副總
管葛懐敏督諸砦兵禦之分諸將為四路趨定州砦賊
[006-21b]
毁橋㫁其歸路四靣圍之懷敏突圍走由是大潰懐敏
馳至長城濠路已斷遂及將校十四人死焉餘軍九千
六百馬六百皆為敵所得元昊乘勝直抵渭州焚蕩廬
舍屠掠民畜自涇汾以東皆閉壘自守范仲淹自將慶
州番漢兵援之元昊乃還議者欲以金繒啖契丹使攻
元昊命御史中丞賈昌朝徃使昌朝力辭使命且上疏曰太
祖收方鎮之權以為萬世利及太宗時將帥率多舊人
猶能伏威靈所向有功近嵗因西羌之叛驟擇將領而
[006-22a]
士不練習以屢易之將馭不練之士故戰則必敗此削
方鎮太過之弊也况今武臣多親舊恩倖出即為將素
不知兵一旦付以千萬人之命是驅之死地矣此用親
舊恩倖之弊也請自今方鎮守臣無數更易刺史以上
宜慎所授以待有功且命將之時去疑貳推恩惠務責
以大効使一切便宜從事庶得馭將之道帝嘉納之
冬十月戊午發定州禁軍二萬二千人屯涇原庚申詔
恤將校陣亡其妻女無依者養之宫中 十一月壬申
[006-22b]
黒氣貫北斗辛巳以韓琦范仲淹龎籍為陜西安撫經
略招討使置司涇州初翰林學士王堯臣體量安撫陜
西歸上疏論兵因言韓琦范仲淹皆忠義智勇不當置
之散地及葛懐敏敗死中外震懼帝思堯臣之言會仲
淹附王懐德入奏乞與韓𤦺同經畧涇原并駐涇州琦
兼秦鳳臣兼環慶涇原有警臣與琦合秦鳳環慶之兵
犄角而進若秦鳯環慶有警亦可率涇原之師為援臣
當與琦練兵選將漸復横山以斷賊臂不數年間可期
[006-23a]
平定願詔龎籍兼領環慶以成首尾之勢秦州委文彦
博慶州用滕宗諒總之渭州一武臣足矣帝采用其策
於是復置陜西路經畧安撫招討使總四路之事置府
涇州益屯兵三萬以琦仲淹籍分領之復以堯臣為體
量安撫使徙彦博帥秦宗諒帥慶張亢帥渭州堯臣復
言琦等既為陜西四路招討等使則四路當禀節制不
當復帶使名各置司行事使所禀不一於是諸路並罷
經畧使琦與仲淹在兵間久名重一時人心歸之朝廷
[006-23b]
倚以為重二人號令嚴明愛撫士卒諸羌來者推誠撫
接咸感恩畏威不敢輒犯邊境人為之謠曰軍中有一
韓西賊聞之心膽寒軍中有一范西賊聞之驚破膽
三年春正月詔陕西沿邊招討使韓琦范仲淹龎籍凡
軍期申覆不及皆便宜從事用安撫使王堯臣請也
癸巳元昊上書請和時西鄙用兵日久帝心厭之㑹契
丹使至亦言元昊欲歸欵乃宻詔龎籍招納之籍遣李
文貴還以通意元昊聞之大喜仍使文貴至延州議和
[006-24a]
然猶倔強不肯削僣號且云如日方中止可順天西行
安可逆天東下籍以其言未服乃令自請詔籍復書許
之元昊知朝廷許和有緒乃遣其六宅使賀從朂與文
貴至延州上書自稱男邦尼鼎國烏珠上書父大宋皇
帝更名囊蘇而不稱臣烏珠即吾祖也如王汗號籍言
名體未正不敢以聞從朂曰子事父猶臣事君也若得
至京師天子不許更歸議之籍送使者闕下因陳便宜
言羌久不通和市國人愁怨今辭理寖順必有改事中
[006-24b]
國之心請遣使諭之契丹使來請勿納元昊朝廷未知
所荅禮部郎中吳育因上疏曰契丹受恩為日已久不
可納一叛羌失繼世兄弟之懽今二番自鬬鬭久不解
可觀形勢乘機立功萬一過計亟納元昊臣恐契丹窺
兵趙魏朝廷不得元昊毫髪之助而太行東西且有烟
塵之警矣宜使人諭元昊曰契丹汝世姻一旦自絶力
屈而歸我我所疑也若無他者當順契丹如故然後許
汝歸欵告契丹曰已詔元昊如能投謝轅門即聽内附
[006-25a]
若猶堅拒當為討之如此則彼皆不能歸罪我矣於是
詔兩制出契丹書令兩制同上對不異育議
范仲淹巡邊知環州屬羌多宻與元昊相通以种世衡
素得屬羌心而青澗城已完乃奏徙世衡知環州以鎮
撫之有牛諾爾阿素倔強未嘗出見州官聞世衡至乃來
郊迎世衡與約明日當至其帳慰勞部落是夕雪深三
尺左右曰諾爾阿凶詐難信且道險不可行世衡曰吾方
以信結之豈可失期邪遂冐雪而往既至諾爾阿大驚曰
[006-25b]
吾世居此山漢官無敢至者公了不我疑耶帥部落羅
拜皆感激心服 夏四月癸卯賀從朂至京師帝用龎
籍言命著作佐郎邵良佐如夏州許冊封元昊為夏國主
歳賜絹十萬匹茶三萬斤富弼言元昊臣契丹而不臣
我朝則是謂契丹無敵于天下矣須令稱臣乃可許和
蔡㐮亦言元昊自稱烏珠既又譯為吾祖特以侮慢朝
廷使朝廷賜之詔而亦曰吾祖是何等語邪不可許其
請帝皆不聽良佐至夏州元昊亦遣嘉鼎聿舍張延夀
[006-26a]
等來議和及嵗幣甲辰朝廷以元昊請和遂詔韓琦范
仲淹為樞宻副使命知永興軍鄭戬代之富弼言西冦
未殄亦須藉材若二人俱來或恐闕事願召一人使處
于内一人就授副樞且令在邊表裏相濟事無不集不
聽時元昊倚契丹邀索無厭晏殊等厭兵將一切從之
琦力陳其不便帝嘉納之
四年五月元昊復遣使上誓表言兩失和好遂厯七年
立誓自今願藏盟府其前日所掠將校民户各不復還
[006-26b]
自此有邊人逃亡亦毋得襲逐臣近以本國城砦進納
朝廷其栲栳鎌刀南安承平故地及他邊境番漢所居
乞畫中為界於内聽築城堡凡嵗賜銀綺絹茶二十五
萬五千乞如常數臣不復以他相干乞頒誓詔葢欲世
世遵守永以為好儻君親之義不存或臣子之心渝變
當使宗祀不永子孫罹殃帝遣使賜元昊詔從之 十
二月遣尚書員外郎張子奭充冊禮使册元昊為夏國
主仍賜對衣黄金帶銀鞍勒馬銀二萬兩絹二萬匹茶
[006-27a]
三萬斤冊以漆書竹冊籍以錦金塗銀印文曰夏國主
印約稱臣奉正朔改所賜勑書為詔而不名許自置官
屬使至京就驛貿賣宴坐朶殿使至其國相見用賔客
禮置𣙜場於保安軍及髙平砦苐不通青鹽命國子博
士髙良夫等會夏人畫疆界然朝廷使徃止留館宥州
終不復至興靈而元昊帝其國中自若也
五年夏四月夏人歸石元孫諫官御史奏元孫軍敗不
死為國辱請斬于塞下以示西人賈昌朝曰春秋晉楚
[006-27b]
戰于邲楚獲晉知罃晉獲楚公子糓臣既而晉歸糓臣
以求知罃楚人許之各全其生請如故事赦之因入對
又袖出魏于禁傳以奏曰前代將臣覆没而還多不加
罪帝乃貸元孫編管全州子弟嘗授陣亡恩澤者並奪
追之
八年春元昊死時年四十六子諒祚方期嵗黙藏氏所
生也養于母族鄂特彭鄂特彭因與三大将分治國政謚元
昊曰武烈皇帝廟號景宗尊黙藏氏為皇太后 李燾
[006-28a]
曰元昊初娶伊齊從女伊里氏生寜凌格特愛之以為太
子既而欲為寜凌格納摩伊克氏為妻見其美自取之寜
凌格憤殺元昊不死劓其鼻而去匿鄂特彭家為鄂特彭
所殺元昊因鼻創死 夏四月冊諒祚為夏國主先是
夏遣使來告哀朝廷及契丹皆遣使慰奠議者請因諒
祚㓜弱母族専國以節鉞啖其三大將使各有所部分
以披其勢可以得志陜西安撫使程琳曰幸人之䘮非
所以柔逺人不如因而撫之帝乃遣使册諒祚為夏國
[006-28b]
主議者深惜朝廷之失機會
  儂智髙
仁宗皇祐元年九月乙巳廣源州蠻儂智髙反冦邕州
初儂氏自唐初即雄於西原世為廣源州首領唐末交
阯強盛廣源服屬之知儻猶州儂全福為交人所殺其
妻改適商人生智髙冒姓儂氏既壯與其母據儻猶州建
國曰大厯交人攻而執之釋其罪使知廣源州智髙怨
交阯乃乘間襲據安德州僣稱南天國改元景瑞因招
[006-29a]
納亡命貢獻中國求内附朝廷不許復奉金函書以請
亦不報智髙怒與廣州進士黄師宻等謀據廣南乃數
出敝衣易糓食紿言洞中饑饉部落離散知邕州陳珙
信之不設備智髙一夕忽縱火焚其居因紿衆曰平生
積聚今為天火所焚生計窮矣當取邕廣以自王否則
兵死衆從之遂率衆五千沿江東下攻邕州横江寨守
將張日新等戰死詔江南福建等路發兵備之
四年五月智髙䧟邕横諸州遂圍廣州詔鈐轄陳曙等
[006-29b]
發兵討之智髙攻䧟邕州執知州陳珙等欲任司戸孔
宗旦以事宗旦不屈大罵而死智髙即州建大南國自
稱仁惠皇帝改元啟厯置官屬時天下久安廣南州郡
無備智髙所向守臣輙棄城走遂䧟横貴藤梧康端龔
封八州知封州曹覲知康州趙師旦皆戰死智髙進圍
廣州知州魏瓘力戰禦之知英州蘇緘蒐募壯勇合數
千人赴援扼賊歸路得黄師宻父斬之以狥而轉運使
王罕亦自外至募民兵益修守備城得不䧟事聞命陳
[006-30a]
曙討之又以余靖為廣西安撫使同提刑李樞及曙經
制賊盗事復以楊畋體量安撫廣西廣東鈐轄兵赴之
 六月丁亥以狄青為樞宻副使初尹洙與青談兵善
之薦於韓琦范仲淹曰此良將材也二人待之甚厚仲
淹授以左氏春秋且曰將不知古今匹夫勇耳青由是
折節讀書悉通秦漢以來將帥兵法累進馬軍副都指
揮使狄青起行伍十餘年而顯貴靣湼猶存帝嘗勑青
傅藥除之青指其靣曰陛下以功擢臣不問門地臣所
[006-30b]
以有今日由此湼耳臣願留以勸軍中不敢奉詔帝益
重之至是自知延州召拜副使臺諫王居正等諫其不
可帝不聽 秋七月儂智髙䧟昭州九月以孫沔為廣
南安撫使初以沔知秦州入見帝以秦事勉之對曰秦
州不足煩聖慮陛下當以嶺南為憂臣觀賊勢方張官
軍朝夕當有敗奏既而昭州鈐轄張忠以敗聞帝乃除
沔湖南江西安撫使沔請發騎兵求武庫精甲梁適折
沔曰毋張皇沔曰前日惟亡備故至此乃今欲示鎮靜
[006-31a]
邪夫實備不至而貌為鎮静危亡之道也乃與兵七百
人沔憂賊度嶺而北乃檄湖南江西曰大兵且至其繕
治營壘多具燕犒賊疑不敢北侵行至鼎州加廣南安
撫使 智髙冦擾日甚嶺外騷動楊畋等久無功帝以
為憂智髙移書行營求邕桂節度使帝將受其降梁適
曰若爾則嶺表非朝廷有矣㑹狄青上表請行遂以為
宣撫使提舉廣南經制盗賊事青入對自言曰臣起行
伍非戰伐無以報國願得番落數百騎益以禁兵羈賊
[006-31b]
首致闕下帝壯其言時命入内都知任守忠為青副知
諫院李兑言唐失其政以宦者觀軍容致主將掣肘是
不足法遂罷守忠諫官韓絳復言青武人不宜專任帝
以問龎籍籍力賛青可用且言號令不專不如不遣乃
詔嶺南諸軍皆受青節度 儂智髙䧟賔州復入于邕
時交阯請出兵助討智髙余靖以便宜許之請于朝狄
青奏曰假兵于外以除内冦非我利也以一智髙横踐
二廣力不能制乃假蠻夷兵蠻夷貪得忘義因而啟亂
[006-32a]
何以禦之願罷交阯助兵帝從之 十二月狄青勒兵賔
州陳曙兵敗青斬之以狥青行軍立行伍明約束野戰
皆成營柵至廣南合孫沔余靖之兵進次賔州戒諸將
無得妄與賊鬬聽吾所為廣西鈐轄陳曙乘青未至輒
以步兵八千擊賊潰于崑崙闗殿直袁用等皆遁青曰
令之不齊兵所以敗晨㑹諸將堂上揖曙起并召用等
三十二人按以敗亡狀驅出軍門斬之沔靖相顧&KR0787
諸將股栗莫敢仰視
[006-32b]
五年春正月狄青夜度崑崙闗大敗儂智髙于邕州智
髙走大理廣南平青既誅陳曙因按兵止營令軍休十
日衆莫測賊覘者還言軍未即進青明日即整兵自將
前軍孫沔將次軍余靖為殿夕次崑崙闗黎明整大將
旗鼓諸將環立帳前待令乃發而青已㣲服與先鋒度
闗趣諸將會食闗外賊方覺悉出逆戰右將孫節摶賊
死山下賊氣鋭甚沔等懼失色青執白旗麾番落騎兵
從左右翼擊之縱横開合部伍不亂賊不知所為大敗走
[006-33a]
追奔五十里斬首數千級賊黨黄師宻儂建中等及偽
官屬死者百五十七人生擒賊五百餘死者萬計智髙等
夜縱火燒城遁去由合江口入大理遲明青按兵入城
獲金帛鉅萬招復老壯七千二百嘗為賊所俘脇者慰
遣之梟師宻等于城下歛屍築京觀于城北隅時賊屍
有衣金龍衣者衆謂智髙已死欲以上聞青曰安知其
非詐邪寧失智髙不敢誣朝廷以貪功也廣南悉平捷
至帝喜曰青破賊龎籍之力也又曰向非梁適言南方
[006-33b]
安危未可知也詔余靖經制廣西追捕智髙而召青沔
還後二年靖遣都監蕭注入特磨道生獲智髙母及其
弟智光子繼宗繼封又募死士使大理求智髙重譯得
至會智髙已死於大理函首至京師乃誅其母及其弟
子 五月以狄青為樞宻使孫沔為副使賞平廣南功
也龎籍及臺諫朝士皆論青不可長省府不聽
  貝州卒亂王則/
仁宗慶厯七年十一月貝州賊王則據城反以明鎬為
[006-34a]
河北安撫使則涿州人初以歳饑流至貝州自賣為人
牧羊後𨽻宣毅軍為小校貝冀俗尚妖幻相與習為五
龍滴淚等經及諸圖䜟書言釋迦佛衰謝彌勒佛當持
世則之與母訣也嘗刺福字於背以為記妖人因妄傳
則字𨼆起争信事之州吏張巒卜吉主其謀黨與連德
齊諸州約以明年正旦斷澶州浮梁作亂㑹其黨以書
詣北京留守賈昌朝事覺被執則故不待期亟以冬至
日反時知州張得一方與官屬謁天靈觀則率其徒刼
[006-34b]
庫兵執得一囚之從通判董元亨索庫鑰元亨厲聲罵
賊賊遂殺之又殺司理王奬等兵馬都監田斌以從卒
巷戰不勝而出城扉闔提㸃刑獄田京等縋城出保南
闗入驍健營撫士卒凡有欲應賊者京以計盡誅之由
是營兵在外者皆懾服南闗得不陷則僣稱東平王國
曰安陽年號曰德勝旗幟號令皆以佛為稱城以一樓
為一州書州名補其徒為知州毎靣置一總管然縋城
下者日衆于是令民伍伍為保一人縋餘悉斬事聞以
[006-35a]
知開封府明鎬為體量安撫使而詔貝州有能獲賊者
授諸衛上將軍鎬至于州民汪文慶自城上繫書射鎬
帳約為内應夜垂絙以引官軍入城者數百人賊覺率衆
拒戰官軍不利乃與文慶等復縋而出鎬以貝州城峻
不可攻乃為距闉將成為賊所焚鎬乃即南為地道日
攻其北以牽制之
八年春正月朝廷以則未下命文彦博為河北宣撫使
鎬為之副夏竦惡鎬恐其成功凡鎬所奏輙從中阻之
[006-35b]
彦博既受命請軍事得專行許之彦博至貝鎬穿道適
通遂選壯士夜半由地道入城衆登城賊縱火牛官軍
以槍中牛鼻牛還攻之賊大潰開東門遁總𬋩王信追
則擒之餘衆保村舍者皆被焚死竦復言所獲恐非真
盗乃詔檻送則京師磔于市賊據城凡六十六日而敗
改貝州為恩州張得一以降賊伏誅詔以彦博同平章
事加明鎬端明殿學士封賈昌朝為安國公侍讀學士
楊偕言賊發昌朝部中至出大臣乃能平昌朝為有罪
[006-36a]
不當賞弗聽夏四月以明鎬參知政事彦博推鎬貝州
之功且薦其才可大用故也
  浚六塔二股河
仁宗天聖元年秋七月詔發丁夫三萬八千卒二萬一
千緡錢五十萬塞滑州決河
六年八月河決于澶州之王楚埽
八年始詔河北轉運計塞河之備良山令陳曜請䟽鄆
滑界糜丘河以分水勢遣使行視之
[006-36b]
慶厯元年詔權停修決河自此久不復塞而開河分水
之議起焉
皇祐元年三月河合永清渠注乾寧軍
二年秋七月河復決大名府館陶縣之郭固
至和二年遣使行度故道且詣銅城鎮海口約古道髙
下之勢先是朝廷既塞郭固而河勢猶壅議者請開六
塔以披其勢故有是命翰林學士歐陽修上疏曰朝廷
欲俟秋興大役塞商胡開横隴囘大河於古道夫動大
[006-37a]
衆必順天時量人力謀於其始而審於其終然後必行
計其所利者多乃可無悔比年以來興役動衆勞民
損財不精謀慮於厥初輕信利害之偏説舉事之始既
已倉皇羣議一揺尋復悔罷不敢逺指他事且如河決
商胡是時執政之臣不慎計慮遽謀修塞凡科配梢芟
一千八百萬騷動六路一百餘軍州官吏催驅急若星
火民庶愁苦盈於道途或物已輸官或人方在路未及
興役尋已罷修虚費民財為國歛怨舉事輕脱為害若
[006-37b]
斯今又聞復有修河之役三十萬人之衆開一千餘里之
長河計其所用物力數倍往年當此天灾歳旱民困國
貧之際不量人力不順天時知其有大不可者五葢自
去秋至春半天下苦旱京東尤甚河北次之國家常務
安靜振恤之猶恐民起為盜况於兩路聚大衆興大役
乎此其必不可者一也河北自恩州用兵之後繼以㓙
年人户流亡十失八九數年以來人稍歸復然死亡之
餘所存者㡬瘡痍未歛物力未完又京東自去冬無雨
[006-38a]
雪麥不生苖將踰暮春粟未布種農心焦勞所向無望
若别路差及又逺者難為赴役一出諸路則兩路力所
不任此其必不可者二也徃年議塞滑州决河時公私
之力未若今日之貧虚然猶儲積物料誘率民財數年
之間始能興役今國用方乏民力方疲且合商胡塞大
决之洪流此一大役也自横隴至海千餘里埽岸久廢
頓須興緝補又一大役也往年公私有力之時興一大
役尚須數年今猝興三大役於災旱貧虚之際此其必
[006-38b]
不可者三也就令啇胡可塞故道未必可開鯀障洪水
九年無功禹得洪範五行之書知水潤下之性乃因水
之流疏而就下水患乃息然則以大禹之功不能障塞
但能因勢而疏决耳今欲逆水之性障而塞之奪洪河
之正流使人力斡旋囘注是大禹之所不能此其必不
可者四也横隴湮塞已二十年商胡决又數歳故道已
平而難鑿安流已久而難囘此其必不可者五也臣伏
思國家屢歳灾譴甚多其於京東變異尤大地貴安靜
[006-39a]
而有聲巨嵎山摧海水揺蕩如此不止者僅十年天地
警戒宜不虚發臣謂變異所起之方尤當過慮防懼今
乃欲於凶儉之年聚三十萬之大衆於變異最大之方
臣恐災禍自此而發也况京都赤地千里饑饉之民正
苦天灾又聞河役將動徃徃伐桑毁屋無復生計流亡
盗賊之患不可不虞宜速止罷用安人心 九月詔自
商胡之決大河注食堤埽為河北患其故道又以河北
京東饑故未興役今河渠司李仲昌議欲納水入六塔
[006-39b]
河使歸横隴舊河舒一時之急其令兩制至待制以上
臺諌官與河渠司同詳定修又上疏曰伏見學士院集
議修河未有定論豈由賈昌朝欲復故道李仲昌請開
六塔互執一説莫知孰是臣愚皆謂不然言故道者未
詳利害之原述六塔者近乎欺罔之繆今謂故道可復
者但見河北水患而欲還之京東然不思天禧以來河
水屢决之因所以未知故道有不可復之𫝑臣故謂未
詳利害之原也若言六塔之利者則不待攻而自破矣
[006-40a]
今六塔既已開而恩冀之患何為尚告奔騰之急此則
减水未見其利也又開六塔者云可以全囘大河使復
横隴故道今六塔止是别河下流已為濵棣德博之患
若全囘大河顧其害如何此臣故謂近乎欺罔之繆也
且河本泥沙無不淤之理淤常先下流下流淤髙水行
漸壅乃決上流之低處此勢之常也然避髙就下水之
本性故河流已棄之道自古難復臣不敢廣述河源且
以今所欲復之故道言天禧以來屢決之因初天禧中
[006-40b]
河出京東水行於今所謂故道者水既淤澀乃決天臺
埽尋塞而復故道未㡬又決於滑州南鐡狗廟今所謂
龍門埽者其後數年又塞而復故道已而又決王楚埽
所決差小與故道分流然而故道之水終以壅淤故又
於横隴大決是則決河非不能力塞故道非不能力復
所復不久終必決於上流者由故道淤而水不能行故
也及横隴既決水流就下所以十餘年間河未為患至
慶厯三四年横隴之水又自海口先淤凡一百四十餘
[006-41a]
里其後游金赤三河相次又淤下流既梗乃決於上流
之商胡口然則京東横隴兩河故道皆下流淤塞河水
已棄之髙地京東故道屢復屢決理不可復不待言而
易知也昨議者度京東故道工料但云銅城已上乃特
髙爾其東北銅城已上則稍低比商胡已上則實髙也
若云銅城已東地勢斗下則當日水流宜決銅城已上
何縁而頓淤横隴之口亦何縁而大決也然則兩河故
道既皆不可為則河北水患何為而可去臣聞智者之
[006-41b]
於事有所不能必則較其利害之輕重擇其害少者而
為之猶愈害多而利少何況有害而無利此三者可較
而擇也又商胡初決之時欲議修塞計用稍芟一千八
百萬科配六路一百餘州軍今欲塞者乃徃年之商胡
則必用徃年之物數至於開鑿故道張奎所計工費甚
大其後李參減損猶用三十萬人然欲以五十步之狹
容大河之水此可笑者又欲增一夫所開三尺之方倍
為六尺且濶厚三尺而長六尺自一倍之功在於人力
[006-42a]
已為勞矣且六尺之方以開方法筭之乃八倍之功此
豈人力之所勝是則前功既大而難興後功雖小而不
實大抵塞商胡開故道凡二大役皆困國勞人所舉如
此而欲開難復屢決已驗之故道使其虚費而商胡不
可塞故道不可復此所謂有害而無利者也就使幸而
暫塞以紓目前之患而終於上流必決如龍門横隴之
比此所謂利少而害多也若六塔者於大河有分水之
名而無減患之實今下流所散為患已多若全囘大河
[006-42b]
以注之則濵棣德博河北所仰之州不勝其患而又故
道淤澀上流必有他決之虞此直有害而無利耳是皆
智者之不為也今若因水所在增治隄防疏其下流浚
以入海則可無決溢散漫之虞今河所厯數州之地誠
為患矣隄防歳用之夫誠為勞矣與其虚費天下之財
虚舉大衆之役而不能成功終不免為數州之患勞歳用
之夫此則所謂害少者乃智者之所宜擇也大約今河
之勢負三決之虞復故道上流必決開六塔上流亦決
[006-43a]
河之下流若不浚使入海則上流亦決臣請選知水利
之臣就其下流求入海路而浚之不然下流梗澀則終
虞上決為患無涯帝不聽卒從仲昌議
嘉祐元年夏四月六塔河復決時殿中丞李仲昌等塞
商胡北流入六塔河不能容以致復決溺兵夫漂芻藁
不可勝計河北被害者凡數千里詔三司判官沈立徃
行視内使劉恢遂奏六塔之役水死者數千萬人穿土
干犯禁忌且河口乃趙征村於國姓御名有嫌而大興
[006-43b]
鍤斸非便詔罷其役令御史吳中復内侍鄧守㳟置獄
于澶劾仲昌等違詔㫖不俟秋冬塞北流以致決潰於
是流仲昌于英州餘各被謫有差
五年春正月議鑿二股河自李仲昌貶河事久無議者
至是都轉運使韓贄言四界首古大河所經即溝洫志
所謂平原金堤開通大河入篤馬河至海五百餘里者
也自春以丁壯三千浚之可一月而畢支分河流八金
赤河使其深六尺為利可必商胡決河自魏至于恩冀
[006-44a]
乾寧入于海今二股河自魏恩東至于德滄入于海分
而為二則上流不壅可以無决溢之患乃上四界首二
股河圖
英宗治平元年始命浚二股河以紓恩冀之患未㡬又
併五股河浚之
神宗熈寧元年六月河溢恩州又決冀州棗強埽七月
又溢瀛州樂壽埽於是都水監丞李立之請於恩冀
瀛等州創生堤三百六十七里以禦河宋昌言謂今二
[006-44b]
股河内變移請迎河港進約簽入河身以紓四州水患
都水監復奏慶厯中商胡北流于今二十餘年自澶州
下至乾寧軍創堤千有餘里公私勞擾近歳冀州而下
河道梗塞致上下埽岸屢危雖創新岸終非久計願相
六塔舊口并二股河導使東流徐塞北流便詔翰林院
學士司馬光入内都知張茂則乘傳相度四州生堤囘
日兼視六塔二股利害
二年正月光入對請如宋昌言策於二股之西置上約
[006-45a]
擗水令東俟東流漸深北流淤淺即塞北流放出御河
胡盧河下紓恩冀深瀛以西之患初商胡決河自魏之
北至恩冀乾寧入于海是謂北流嘉祐八年河流派于
魏之第六埽遂為二股自魏恩東至于德滄入于海是
謂東流時議者多不同李立之力主生堤帝不聴卒用
昌言策置上約會北京留守韓琦言今歳兵夫數少而
舍堤兩埽修上下約甚急深進馬頭欲奪大河緣二股
及嫩灘舊濶千一百歩是以可容漲水今截去八百步
[006-45b]
有餘則將束大河於二百餘步之間下流既壅上流蹙
遏湍怒又無兵夫修護堤岸其衝决必矣況自德至滄
皆二股下流既無隄防必侵民田設若河門束狹不能
容納漲水上下約隨流而脱則二股與北流為一其患
愈大帝因謂二府曰韓琦頗疑修二股趙抃曰人多以
六塔為戒王安石曰異議者皆不考其事實故也帝又
問程昉宋昌言同修二股何如安石以為可治帝曰欲
作簽河甚善安石曰誠然若及時作之徃徃河可東北
[006-46a]
流可閉帝然之 七月張鞏等奏上約屢經泛漲并下
約各已無虞東流勢漸順快宜塞北流除恩冀深瀛等
州水患司馬光言鞏等欲塞河北流臣恐勞費未易或
幸而可塞則東流淺狹堤防未全必致決溢是移恩冀
深瀛之患於滄德等州也不若俟二三年間東流益深
濶北流漸淺塞之便帝曰今不俟東流順快而塞北流
他日河勢改移柰何且若河水常分二流何時當有成
功光曰若上約流失其事不可知上約存則東流必增
[006-46b]
北流必减借便分為二流於鞏等不見成功於國家亦
無所害何則西北之水併於山東故為害大分則害小
矣鞏等亟欲塞北流皆為身謀不顧國力與民患也帝
卒從鞏議
四年秋七月北京新隄第四第五埽決漂溺館陶永濟
清陽以下八月河溢澶州曹村十月溢衛州王供時新
隄凡六埽而決者三下屬恩冀貫御河奔衝為一帝憂
之是時人争言導河之利張茂則等謂二股河地最下
[006-47a]
而舊防可因今堙塞者纔三十餘里若渡河之湍浚而
逆之又存清水鎮河以析其勢則悍者可囘決者可塞
帝然之十二月令河北轉運使開修二股河上流併塞
決口
五年夏四月二股河成六月河溢夏津帝語執政聞京
東調夫修河有壞産者河北調急夫役猶多若河復決
柰何且河决不過占一河之地或西或東若利害無所
較聴其所趨如何王安石曰北流不塞占公私田至多
[006-47b]
又水散漫久復澱塞昨修二股費至少而公私田皆出
向之潟鹵俱為沃壤庸非利乎況調夫已減於去嵗若
夫葺理堤防則河北嵗夫愈减矣
六年夏四月置疏濬黄河司先是有選人李公義者獻
鐵龍爪揚泥車法以濬河其法用鐵數斤為爪形以繩
繫舟尾而沈之水篙工急櫂乘流相繼而下一再過水
已深數尺宦官黄懷信以為可用而患其太輕王安石
請令懷信公義同議增損乃别制濬川杷其法以巨木
[006-48a]
長八尺齒長二尺列于木下如杷狀以石壓之兩傍繫
大䋲兩端矴大船相距八十歩各用滑車絞之去來撓
蕩沙泥已又移船而濬或謂水深則杷不能及底雖數
徃來無益水淺則齒碍沙泥曵之不動卒乃反齒向上
而曵之人皆知不可用惟安石善其法使懷信先試之
以濬二股又謀鑿直河數里以觀其效且言於帝曰開
直河則水勢分其不可開者以近河毎開數尺即見水
不容施工爾今第見水即以杷濬之水當隨杷改趨直
[006-48b]
河茍置數千杷則諸河淺澱皆非所患歳可省開濬之
費㡬百千萬帝曰果爾甚善聞河北小軍壘當起夫
五千計合境之丁僅及此數一夫至用錢八緡故歐陽
修嘗謂開河如放火不開如失火與其勞人不如勿開
安石曰勞人以除害所謂毒天下之民而從之者至是
遂置司將自衛州濬至海口以虞部郎范子淵為都大
提舉公義為之屬當是時北流閉已數年水或横决散
漫常虞壅遏外監丞王令圖獻議於北京第四第五埽
[006-49a]
等處開修直河使大河還二股故道從之
十年秋七月河決澶州自開直河水勢漸漲田廬益壞
至是遂大決於澶州曹村北流斷絶河道南徙東匯於
梁山張澤濼分為二派一合南清河入于淮一合北清
河入於海凡灌郡縣四十五而濮齊鄆徐尤甚遣使修
閉判大名府文彦博言河𫝑變移四散漫流兩岸俱被
水患而都水止䕶東流北岸希省費之賞未嘗增修隄
岸今者之決溢非天灾實人力不至之咎
[006-49b]
元豐元年夏四月决口塞詔改曹村埽曰靈平五月新
堤成閉口斷流河復歸北初河決澶州也北外監丞陳
佑甫謂商胡決三十餘年所行河道填淤漸髙堤防嵗
增未免泛濫今當修者有三商胡一也横隴二也禹舊
迹三也然商胡横隴故道地勢髙平土性疏惡皆不可
復復亦不得持久惟禹故瀆尚存在大伾太行之間地
卑而勢固故秘閣校理李垂與今知深州孫民先皆有
修復之議望召民先同河北漕臣一員自衛州王供埽
[006-50a]
按視訖於海口從之
四年夏四月小吳掃復大決自澶注入御河恩州危甚
六月戊午詔東流已填淤不可復將來更不修閉小吳
決口候見大河歸納應合修立堤防令李立之經畫以
聞帝謂輔臣曰河之為患久矣後世以事治水故常有
礙夫水之趨下乃其性也以道治水則無違其性可也
如能順水所向遷徙城邑以避之復有何患雖神禹復
生不過如此輔臣皆曰誠如聖諭已而立之言河流自
[006-50b]
乾寧軍至劈地口入海宜自北京至瀛州分立東西隄
五十八埽詔從之立之在熈寧初已主立隄今竟行其
言大抵熈寧初專主導東流閉北流元豐以後因河決
而北議者始欲復禹故迹帝愛惜民力思順水性而水
官難其人王安石力主程昉范子淵故二人尤以河事
自任然糜費財力卒無成功
哲宗元祐元年三月降范子淵知峽州中丞吕陶劾其
罪故也中書舍人蘇軾作制詞有曰汝以有限之財興
[006-51a]
必不可成之役驅無辜之民置之必死之地時以為至
言 九月詔秘書監張問相度河北水事時河流雖北
而孫村低下夏秋霖雨漲水徃徃東出小吳之決既未
塞又決大名之小張口河北諸郡皆被水灾知澶州王
令圖建議濬迎陽埽舊河又於孫村金堤置約復故道
轉運使范子竒仍請於大吳北岸修進鋸牙擗約河𫝑
於是囘河東流之議起十一月問復上言臣至滑州決
口相視迎陽埽至大小吳水勢低下舊河淤仰故道難
[006-51b]
復請於南樂大名埽開直河并簽河分引水勢入孫村
口以解北京向下水患令圖亦以為然於是減水河之
議復起既從之矣會北京留守韓絳奏引河近府非是
詔問别相視二年二月令圖問欲必行前説朝廷又從
之三月令圖死以王孝先代領都水亦請如令圖議
三年十一月遣吏部侍郎范百禄等行河時王孝先請
修減水河王覿言其便安燾深以東流為是上疏言之
於是詔黄河未復故道終為河北之患宜興役囘之范
[006-52a]
純仁王存言使大河決可東囘而北流遂㫁何惜勞民
費財以成經久之利今孝先等未有必然之論但僥倖
萬一以兾成功耳不可輕舉也文彦博吕大防安燾等
謂河不東則失中國之險為契丹之利力主其議范純
仁又陳四不可之説且曰北流數年未為大患而議者
恐失中國之利先事囘改正如頃時西夏本不為邇患
而好事者以為不取恐失機會遂興靈武之師也於是
收囘詔書而遣百禄等行視户部侍郎蘇轍上疏曰黄
[006-52b]
河西流議復故道事之經歳役兵二萬聚稍樁等物三
千餘萬方河朔災傷困弊而興必不可成之功吏民竊
嘆今囘河大議雖寢然聞議者固執來歳開河分水之
策今小河決口入地已深而孫村所開丈尺有限不獨
不能囘河亦必不能分水况黄河之性急則通流緩則
淤澱既無東西皆急之勢安有兩河並行之理縱使兩
河並行未免各立隄防其費又倍矣今建議者其説有
三臣請折之一曰御河湮滅失饋運之利昔大河在東
[006-53a]
御河自懷衛經北京漸厯邊郡饋運既便商賈通行自
河西流御河湮滅失此大利天實使然今河自小吳北
行占壓御河故地雖使自北京以南折而東行則御河
湮滅已一二百里何由復見此御河之説不足聽也二
曰恩冀以北漲水為害公私損耗臣聞河之所行利害
相半葢水來雖有敗田破税之害其去亦有淤厚宿麥
之利况故道已退之地桑麻千里賦役全復此漲水之
説不足聽也三曰河徙無常萬一自契丹界入海邊防
[006-53b]
失備按河昔在東自河以西郡縣與契丹接境無山河
之限邊臣建為塘水以捍契丹之衝今河既西則西山
一帶契丹可行之地無㡬邊防之利不言可知然議者
尚恐河復北徙則海口出契丹界中造舟為梁便於南
牧臣聞契丹之河自北南注以入于海葢地形北髙河
無北徙之道而海口深浚勢無徙移此邊防之説不足
聽也臣又聞謝卿材到闕昌言黄河自小吳決口乘髙
注北水勢奔決上流隄防無復決怒之患朝廷若以河
[006-54a]
事付臣不役一夫不費一金十年保無河患大臣以其
異已罷歸而使王孝先俞瑾張景先三人重畫囘河之
計葢由元老大臣重於改過故假契丹不測之憂以取
必于朝廷雖已遣百禄等出按利害然未敢保其不觀
望風㫖也願亟囘收買稍草指揮來歳勿調開河役兵
使百禄等明知聖意無所偏係不至阿附以誤國計會
百禄行視東西二河亦奏言東流髙仰北流順下決不
可囘明年使囘入對復言願罷有害無利之役未聽久
[006-54b]
之乃罷囘河及修減水河數月尚書省復議囘河是時
吳安持李偉力主東流而謝卿材謂近世河流稍行地
中無可囘之理上河議一篇召赴政事堂會議大臣不
以為然㑹李偉復言今河已分流若興工可令全復故
道朝廷今日當極力必閉北流乃為上策若不明詔有
司即令囘河深恐上下遷延議終不决觀望之間遂失
機㑹乞復置修河司從之
五年二月詔開修減水河尋以外路旱暵權罷
[006-55a]
七年冬十月以大河東流賜都水使者吳安持三品服
北都水監丞李偉再任
八年二月詔北流軟堰並如都水監所奏門下侍郎蘇
轍言水官之意欲以軟堰為名實作硬堰隂為囘河之
計不宜聽趙偁亦上疏曰臣竊謂河事大利害有三而
言者互進其説或見近忘逺徼倖盗功或取此捨彼譸
張昧理遂使大利不明大害不去上惑朝聽下滋民患
横役枉費殆無窮已臣竊痛之所謂大利害者北流全
[006-55b]
河患水不能分也東流分水患水不能行也宗城河決
患水不能閉也是三者去其患則為利未能去則為害
今不謀此而議欲專閉北流止知一日可閉之利而不
知異日既塞之患止知北流伏槽之水易為力而不知
闞村方漲之勢未可併以入東流也夫欲合河以為利
而不惜上下壅潰之患是皆見近忘逺徼倖盗功之事
也有司欲斷北流而不執其咎乃引分水為説姑為軟
堰知河衝之不可以軟堰禦則又為決堰之計臣恐枉
[006-56a]
有工費而以河為戲也請俟漲水伏槽觀大河之勢以
治東流北流不聽 十二月監察御史郭知章言臣比
緣使河北自澶州入北京渡孫村口見水趨東者河甚
濶而深又自北京往洛州過楊家淺口復渡見水之趨
北者纔十二三然後知大河宜閉北行東乞下都水監
相度於是吳安持復領都水而吕大防力主其議范純
仁蘇轍復爭之遂詔本路安撫轉提刑司詳議紹聖元
年正月也轉運司趙偁議與純仁轍合偁之言曰河自
[006-56b]
孟津初行平地必須全流乃成河道禹之治水自冀北
抵滄棣始播為九河以其近海無患也今河自横壠六
塔商胡小吳百年之間皆從西決葢河徙之常勢而有
司置埽創約横截河流囘河不成因為分水初決南宫
再決宗城三決内黄亦皆西決則地勢西下較然可見
今欲弭息河患而逆地勢戾水性臣未見其能就功也
請開闞村河門修平鄉鉅鹿埽焦家等堤濬澶淵故道
以備漲水大名安撫使許將言度今之利若舍故道止從
[006-57a]
北流則慮河下已湮而上流横潰為害葢廣若直閉北
流東徙故道則復慮受水不盡而破隄為患竊謂宜因
梁村之口以行東因内黄之口以行北而盡閉諸口以
絶大名諸州之患俟春夏水大至乃觀故道足以受之
則内黄之口可塞不足以受之則梁村之役可止定其
成議則民心固而河之順復有時可以保其無害郭知
章又言河復故道水之趋東已不可遏近日遣使按視
議論未一臣謂水官朝夕從事河上望專委之 十月
[006-57b]
都水使者王宗望言大河自元豐潰決以來東北兩流
利害極大頻年分爭國論不決水官無所適從伏自奉
詔凡九月上禀成筭自闞村下至栲栳堤七節河門並
皆閉塞築金堤七十里盡障北流使全河還故道望付
史官紀紹聖以來聖明獨斷致此成績
元符二年六月河決内黄口東流遂斷絶左司諫王祖
道請正吳安持鄭佑李仲李偉之罪投之逺方以明先
帝北流之志詔可
[006-58a]
 
 
 
 
 
 
 
 
[006-58b]
 
 
 
 
 
 
 
 宋史紀事夲末卷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