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b0040 資治通鑑後編-清-徐乾學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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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資治通鑑後編卷一百十二
           刑部尚書徐乾學撰
 宋紀一百十二起疆圉大荒落正月盡著雍/敦牂六月凡一年有六月
  髙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徳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
  帝
紹興七年春正月癸亥朔帝在平江下詔移蹕建康
金仍稱天㑹十五年初用大明厯司天楊級所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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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卯張浚以破敵功遷特進 辛未中書舍人董弅出
知衢州先是有㫖禁伊川學錄黄下禮部員外郎黄次
山欲鏤板弅曰少俟之乃以己見求對次山即申御史
臺謂弅沮格詔令於是侍御史周祕彈弅弅遂罷 癸
酉翰林學士兼侍講朱震引疾乞在外宫觀不許 丁
丑解潛罷以劉錡權主管馬軍司并殿前步軍司公事
錡仲武之子也張浚薦錡文武兩器真大將材故有是
命 庚辰築采石宣化渡二城 癸未以翰林學士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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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義參知政事資政學士沈與求同知樞宻院事 乙
酉復置樞宻使副其知院以下仍舊張浚改兼樞宻使
 丙戌西蕃三十八族首領趙繼忠來歸 丁亥以醴
泉觀使兼侍讀秦檜為樞宻使 何蘚范寧之至自金
得金右副元帥烏珠書知太上皇帝及寧徳皇后鄭氏
相繼上仙帝大慟寧徳年五十二以聞哀為忌日己丑
帝成服 辛卯夜東北有赤氣如火 二月癸巳朔日
有食之 百官七上表請遵以日易月之制知嚴州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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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上疏請致喪三年衣墨臨戎以化天下帝欲遂終服
張浚言天子之孝不與士庶同必思所以奉宗廟社稷
今梓宫未返天下塗炭願陛下揮淚而起斂髪而趨一
怒以安天下之民帝乃命浚草詔告諭中外勉從所請
以日易月宫中仍行三年之喪浚又請命諸大將率三
軍發哀成服俾中外感動退而上疏曰陛下思慕兩宫
憂勞百姓臣每感慨自期誓殱讐敵十年之間親養缺
然爰及妻孥莫之私顧其意亦欲遂陛下孝養之心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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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民于塗炭昊天不弔禍變忽生使陛下抱無窮之痛
罪將誰執念昔陜蜀之行陛下命臣曰吾有大隙于北
刷兹至恥唯爾是屬而臣終隳成功使敵無憚今日之
禍端自臣致乞賜罷黜帝詔浚起視事浚再疏待罪不
許時帝遇朔望猶率羣臣遥拜淵聖中丞廖剛言禮有
隆殺兄為君則君之己為君則兄之可也望但嵗時行
家人禮於内庭從之 丙申夜太平州火丁酉鎮江府
火時劉豫遣奸人潛入江淮間縱火焚真揚及太平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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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劉光世屯太平軍須帑藏一夕而盡此據北/盟㑹編 庚子
以王倫充奉迎梓宫使如金髙公繪副之 辛丑詔以
日食令中外侍從各舉能直言極諫之士一人 壬寅
夜雷聲初發癸卯夜大雪 己巳詔凡辟舉官犯贓罪
罪及所舉官 丙午川陜宣撫副使呉玠初置銀㑹子
于河池 癸丑雨雹 丙辰始御便殿果州守臣宇文
彬等進禾登九穗圖俱奪一官罷之 丙辰帝下詔親
征 丁巳以岳飛為太尉湖北京西宣撫使飛自鄂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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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帝從容問曰卿得良馬否飛曰臣有二馬日㗖芻豆
數斗飲泉一斛然非精潔則不受介而馳初不甚疾比
行百里始奮迅自午至酉猶可二百里禠鞍甲而不息
不汗若無事然此其受大而不茍取力裕而不求逞致
逺之材也不幸相繼而死今所乘者日不過數升而秣
不擇粟飲不擇泉攬轡未安踴躍疾驅甫百里力竭汗
喘殆欲斃然此寡取易盈好逞易窮駑鈍之材也帝稱
善拜太尉宣撫以王徳酈瓊兵𨽻之帝復諭徳瓊曰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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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節制如朕親行飛威名日著淮西宣撫使張俊益忌
之參謀官薛弼每勸飛調䕶而幕中之輕銳者復教飛
勿苦降意兩人之隙始深 己未帝發平江以舟載太
上皇帝寧徳皇后几筵而行 三月癸亥朔次丹陽韓
世忠以親兵赴行在命世忠扈從岳飛次之 甲子次
鎮江楊沂中以所部赴行在命沂中總領彈壓巡幸事
務 辛未帝至建康賜百司休沐三日 岳飛乞併統
淮西兵以復京畿陜右許之命飛盡䕶諸將王徳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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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而秦檜等以合兵為疑事遂寢 戊寅沈與求進知
樞宻院事 己卯尊宣和皇后為皇太后從翰林學士
朱震請也 劉光世在淮西軍士多降盜素無紀律張
浚言其沈酣酒色不恤國事語以恢復意氣怫然乞賜
罷黜㑹光世入見引疾乞觧兵甲申拜少師萬夀觀使
奉朝請以其兵𨽻都督府張浚因分為六軍命吕祉往
廬州節制 是春廣西大饑斗米千錢李實變為桃
夏四月癸巳築太廟於建康以臨安府太廟為聖祖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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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書吏部員外郎黄次山引疾乞補外㑹給事中胡
世將舉次山自代張浚因擬次山修注帝曰非告訐董
弅者邪此風不可長遂令補外浚意甚沮 戊戌修濬
建康城池 戊申日中有黑子 岳飛留建康見帝數
論恢復之略且上疏言金人所以立劉豫者葢欲以中
國攻中國彼得以休兵觀釁也望陛下假臣月日便則
提兵趣京洛據河陽陜府潼闗以號召五路叛將叛將
既還遣王師前進彼必棄汴而走河北京畿陜右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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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復然後分兵濬滑經畧兩河如此則劉豫成擒金人
可滅社稷長久之計實在此舉帝曰有臣如此顧復何
憂進止之機朕不中制復召至寢閤命之曰中興之事
一以委卿飛遂圖大舉㑹秦檜主和議忌之遂不以王
徳酈瓊兵𨽻飛詔飛詣張浚議事浚謂飛曰王徳淮西
軍所服浚欲以為都統而命吕祉以督府參謀領之何
如飛曰徳與酈瓊素不相下一旦揠之在上則必争吕
尚書不習軍旅恐不足服衆浚曰張俊楊沂中何如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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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張宣撫飛之舊帥也然其人暴而寡謀沂中視徳等
耳豈能御此軍哉浚艴然曰浚固知非太尉不可也飛
曰都督以正問飛飛不敢不盡其愚豈以得軍為念耶
時飛母喪未終屢請持服而不見許及與浚忤即日上
章乞解兵柄終喪以張憲攝軍事步歸廬于墓側浚怒
累陳飛積慮專在併兵奏牘求去意在要君庚戌以都
督府參議軍事張宗元權湖北京西宣撫判官實監其
軍 壬子張浚如太平州淮西視師 五月壬申詔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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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舉文宣王武成王熒惑夀星嶽鎮海瀆農蠶風雷雨
師之祀 甲戌召胡安國為提舉萬夀觀兼侍讀未行
聞諫官陳公輔詆程頤之學乃上疏曰士以孔孟為師
不易之至論然孔孟之道失其傳久矣自程頤兄弟始
發明之然後知其可學而至今使學者師孔孟而禁不
得從頤學是入室而不由户也夫頤之文於易則因理
以明象而知體用之一原于春秋則見諸行事而知聖
人之大用于諸經語孟則發其㣲㫖而知求仁之方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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徳之序鄙言怪語豈其文哉頤之行則孝悌顯于家忠
誠動于鄉非其道義一介不以取與則髙視濶步豈其
行哉自嘉祐以來頤與兄顥及邵雍張載皆以道徳名
世如司馬光吕公著吕大防莫不薦之頤有易春秋傳
雍有經世書載有正䝉書惟顥未及著書望下禮官討
論故事加此四人封爵載在祀典比於荀揚之列仍詔
館閣裒其遺書以羽翼六經使邪說不得作而道術定
矣奏入公輔與中丞周祕侍御史石公揆承望宰相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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㫖交章論安國學術頗僻除知永州以疾辭復提舉太
平觀 丙戌偽齊陷隨州 己丑廣西進出格馬帝曰
此㡬似代北所生廣西亦有此馬則馬之良者不必西
北可知帝因論春秋列國不相通所用之馬皆取于國
中而己申公巫臣使呉與其射御教呉乘車則是呉亦
自有馬今必于産馬之地而求之則馬政不修故也禁
四川増印錢引 六月辛卯朔改上惠恭皇后諡曰顯
恭 壬辰命嵗辰戌月祀大火配以閼伯以行在多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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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言者請修復舊典故也 乙未罷江淮營田司令諸
路安撫轉運司兼領其事 丙申以重修神宗實錄去
取未當命史館復加研考初著作何掄乞刋正新錄紕
繆至是批出掄所言張浚意也 初岳飛請解兵柄帝
命参議官李若虚統制官王貴詣江州敦請飛依舊管
軍如違並行軍法若虚等至東林寺見飛具道朝廷之
意飛堅執不出若虚曰相公河北一農夫耳受天子之
委任付以兵柄相公謂可與朝廷抗乎公堅執不從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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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虚等受刑而死何負於公耶凡六日飛乃受詔赴行
在張浚見飛具道帝所以眷遇之意且責其不俟報棄
軍而廬墓飛辭窮曰奈何浚曰待罪可也飛然之丁酉
具表自劾詔放罪慰遣之飛遂復領職 戊戌命劉錡
兼都督府咨議軍事率兵屯廬州 己巳知樞宻院事
沈與求卒與求厯御史三院知無不言前後㡬四百奏
帝以其諳練通達虚已聴納及卒諡忠敏 張宗元還
朝言軍中將和士銳人懐忠孝皆岳飛訓養所致帝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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恱飛至鎮上奏言比者寢閣之命或謂聖斷已堅何至
今尚未决臣願提兵進討順天道因人心以曲直為老
壯以逆順為强弱萬全之效可必錢塘僻在海隅非用
武之地願建都上游用漢光武故事親率六軍往來督
戰庶將士知聖意所向人人用命不報 戊申召王徳
所部兵赴行在遣吕祉往淮西撫諭諸軍初祉在建康
每有平戎之志張浚大喜之浚欲罷劉光世張守以為
不可曰必欲改圖須得聞望素髙能服諸將之心者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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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浚曰正為有其人故欲易之時祉亦自謂若專總一
軍當生擒劉豫父子然後盡復故疆及光世罷乃命祉
先往淮西直秘閣詹至聞之遺浚書曰吕尚書之賢固
一時選然于此軍恩威曲折卵翼成就恐不得比前人
兼此軍今已付之王徳徳雖有功而與酈瓊輩故等夷
恐其下有不能平願更擇偏裨為軍中所親附者使為
徳副以通下情㑹祉還朝而瓊與其下八人列狀訟徳
於都督府且乞回避都督府謂徳直寢不行瓊等又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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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御史臺徳亦言瓊之過乃召徳還建康以所部兵𨽻
都督府命祉往廬州撫諭祉又辟陳克自隨葉夢得與
克厚謂克曰吕安老非馭將之才子髙詩人非國士也
淮西諸軍方互有紛紛之論是行危矣哉弗聴祉克皆
留其家單騎從軍安老祉字子髙克字也 庚戌金尚
書左丞髙慶裔轉運使劉思以罪棄市 秋七月癸酉
以旱禱于天地宗廟社稷 徽猷閣待制邵溥上其父
伯温所著辨誣三卷帝曰事之紛紛止緣一邢恕耳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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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來士大夫相攻詆㡬分為國㡬分為民皆由私意
託公以遂其事宣仁之謗今已明白紛紛之議可息矣
 甲戌嗣濮王仲湜卒仲湜酷好珊瑚大者一株直數
百千帝嘗問仲湜墜地則如何曰墜地則碎矣帝曰以
民膏血易此無用之物朕所不忍也仲湜無以對 辛
巳金太保尚書令領三省事晉國王尼瑪哈卒初太宗
召尼瑪哈為相以斡里雅布守雲中尼瑪哈遂失兵柄尚
書左丞髙慶裔為尼瑪哈所信任太師宋國王富埒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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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挫尼瑪哈先折其羽翼坐慶裔贓下獄尼瑪哈乞免
官為庶人以贖其罪金主不許慶裔臨刑尼瑪哈哭與
之别慶裔曰公早聴吾言豈有今日葢慶裔嘗教之反
也其黨連坐者甚衆尼瑪哈恚悶絶食縱飲而死考異/三朝
北盟㑹編載尼瑪哈獄中上書以成王比熈宗而以周公/自居且曰臣之忠勤過于周公又云功成名遂身退天
之道也臣常有斯志貪戀躊躇以至于此使臣伊吕之/功反當長樂之禍願陛下釋臣縲絏俾遂五湖之遊熈
宗詔門下以尼瑪哈隂懐異議奏對悖慢理當棄磔以彰/厥過是尼瑪哈嘗坐法下獄竟憤死于獄中也金史熈宗
紀宗翰傳皆不/言下獄姑從之 癸未以久旱命中外臣庶實封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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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申蠲諸路民積年逋租 乙酉詔即建康權正社
稷之位 戊子詔户部長貳迭出巡按諸路考究財賦
利病違者劾之 己丑詔諸路歸業民墾田及八年始
輸全稅 張浚之兄滉迎其母自蜀至帝以浚有功將
慰其母心乃令滉入對賜進士出身中書舍人張燾曰
宣和以來姦臣挾私子弟往往濫得儒科陛下方與浚
圖回大業當以公道革前弊而滉首䝉賜第則何以塞
公議改送著作郎何掄行下掄奏曰滉賢良之子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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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兄賜以出身不為過也於是言者論燾以集英殿修
撰奉祠而去然滉之命亦寢 八月乙未以楊沂中為
淮西制置使劉錡副之並駐廬州時吕祉至廬酈瓊等
復訟王徳于祉祉諭之曰若以君等為是則太相誑然
張丞相但喜人向前儻能立功雖大過亦能濶略況小
嫌耶當為諸公辯之保無他虞瓊等感泣事小定祉乃
宻奏乞罷瓊及統制靳賽兵權從之命二帥往淮西召
瓊等還行在 丁酉左從事郎朱松特改宣教郎為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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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省祕書郎松熹之父也以薦特召見時已用張浚䇿
進次建康指授諸將計日大舉以復中原松欲堅上志
即奏言陛下當抗志于髙明而佐以睿智日躋之學垂
精延訪早夜汲汲以求宗廟社稷經逺持久之計申明
紀律崇奬節義而又以民心為基本忠良為腹心則恢
復大功指日可兾矣因論自古中興之君惟漢之光武
勤勞不怠身濟大業可以為法晉之元帝唐之肅宗志
趣卑近功烈不終可以為戒又言宜鑒既往之失深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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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人倫勵名節為先務而又博求魁壘骨鯁純正不回
之士寘之朝廷使平居無事正色立朝則奸萌逆節銷
伏于㝠㝠之中一朝有緩急則奮不顧身以抗大難亦
足以禦危辱陵暴之侮庶乎神器尊嚴而基祚强固矣
帝深恱之謂輔臣曰光武固無可議若元帝僅能保區
區之江左略無規取中原之心肅宗惑于張后李輔國
之讒而虧人子之行此其可戒也 戊戌酈瓊叛執兵
部尚書吕祉初祉乞罷瓊與靳賽其書吏朱照漏語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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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瓊令人遮置郵盡得祉所言大怨怒㑹聞召瓊懼而
謀叛諸將晨謁祉坐定瓊袖出文書示中軍統制張璟
曰諸兵官有何罪張統制乃以如許事聞之朝廷耶祉
見之大驚欲退走不及祉與趙康直趙不羣皆為瓊所
執璟及兵馬鈐轄喬仲福統制劉永衡皆死之瓊遂帥
全軍四萬人渡淮降劉豫擁祉北去次三塔距淮三十
里祉下馬立棗林下謂瓊曰劉豫逆賊我豈見之衆逼
祉上馬祉罵曰死則死此爾等過去亦豈可保也又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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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衆曰劉豫逆臣耳軍中豈無英雄乃隨酈瓊去乎衆
頗感動凡十餘人環立不行瓊恐揺動衆心急䇿馬先
渡至霍丘縣令尚世元殺祉及趙康直祉詈瓊等碎齒
折首而死釋趙不羣使還劉錡呉錫以兵追瓊不及命
張宗元往招之 甲辰召浙東安撫制置大使趙鼎充
萬夀觀使兼侍讀是日張浚乞去位帝問可代者浚不
對帝曰秦檜何如浚曰近與共事始知其闇帝曰然則
用趙鼎遂令浚擬批召鼎為萬夀觀使兼侍讀檜謂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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薦已退至都堂就浚語良久帝遣人趣進所擬文字檜
乃知浚所薦者鼎也錯愕而出 癸丑贈吕祉資政殿
大學士時有得祉括髪之帛歸呉中者祉妻呉氏持帛
自縊聞者哀之 中書言命官犯贓扺死祖宗之時間
有杖脊刺面係一時酌情斷遣近刑部引為常例甚非
朝廷欽恤之意甲寅詔自今命官犯贓刑部不得擅黥
配聴朝廷裁斷 乙卯御史中丞周祕論張浚輕而無
謀愚而自用徳不足以服人而唯恃其權誠不足以用
[112-15b]
衆而專任其數雖本無疑貳者皆使有疑貳之心雖本
無怨望者皆使有怨望之意故酈瓊以此懐疑而叛願
早正其誤國之罪以為後來之戒 賜岳飛軍錢十萬
緡招歸正復業人耕湖北京西閒田 九月甲子上太
上皇帝諡曰聖文仁徳顯孝皇帝廟號徽宗寧徳皇后
諡曰顯肅皇后 乙丑御史中丞周祕入對言近上殿
論宰相張浚失謀誤國乞正其罪未蒙付外施行臣謹
摭所聞為陛下言其二十罪雖未足以盡浚之所為而
[112-16a]
不達軍情不恤民力不用善言不畏公議所以至于敗
事者實皆由此今猶强顔廟堂之上以淮西之變為細
事以吕祉之死為奇節尚欲文飾其過以欺聖明此亦
可謂無恥矣望將浚前後罪狀明正典刑以為人臣誤
國之戒浚因力求去自是不復入對 丁卯韓世忠張
俊入見命俊自旴𣅿移屯廬州 辛未江西制置大使
兼知洪州李綱奏疏論淮西兵叛因勸帝以兼聴帝深
以為然賜詔奬諭時綱疏所陳朝廷措置失當者五深
[112-16b]
可痛惜者五及當鑒前失以圖將來者五且言天地之
變不足為灾人不盡言國之大患侍從者獻納論思之
官也臺諫者耳目心腹之寄也今侍從臺諫以言為職
類皆毛舉細故以塞責至於國家大計係社稷之安危
生靈之休戚者初未聞一言及之陛下試察如淮西之
變侍從臺諫之臣亦有見危納忠為陛下言之者乎大
臣懐祿而不敢諫小臣畏死而不敢言此最今日之可
憂者又以書遺張浚言自今春閤下專任大政以來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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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人材調䕶將帥措置邊防均理財用皆未卓然有以
慰天下之心者聲譽損于前時規模爽于舊說中興氣
象邈未有期不知何為而然也且以近日淮西事觀之
官吏軍民二十餘萬相率而北去將佐遇害者甚衆閤
下平日信任以為可屬大事如吕祉者被執以往挫威
辱國中外震驚于誰責而可乎今有人力足以舉百鈞
而益之以萬鈞則力必不勝矣然有可任之理者與人
共之也今閤下以一人兼將相之權總中外之任而無
[112-17b]
與人共功名之心軟美者進鯁諒者疎逆耳苦口之言
不聞曲突徙薪之謀不至變生所忽不足怪也若因淮
西之變痛自懲創輯睦將帥博詢衆謀惟其是之從幡
然改圖則未必不轉禍而為福也 岳飛知金烏珠惡
劉豫可以間而動㑹軍中得烏珠諜者飛陽責之曰汝
非我軍人張斌耶吾向遣汝至齊約誘至四太子汝往
不復來吾繼遣人問齊已許我今冬以㑹合冦江為名
致四太子于清河汝所持書竟不至何背我耶諜兾緩
[112-18a]
死即詭服乃作蠟書言與劉豫同謀誅烏珠事因謂諜
曰吾今貸汝復遣至齊問舉兵期刲股納書戒勿泄諜
還以書示烏珠烏珠大驚馳白金主於是廢豫之意遂
决 壬申特進尚書右僕射平章事兼樞宻使都督諸
路軍馬張浚罷為觀文殿大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觀
癸酉命參知政事輪日當筆權三省事更不分治常程
 罷都督府 右司諫王縉請對乞留張浚不從 張
浚既罷相御史中丞周祕殿中侍御史石公揆復論浚
[112-18b]
罪請重加竄責甲戌落浚職仍領宫祠 丙子復以趙
鼎為左僕射平章事兼樞宻使 戊寅御書羊祜傳賜
秦檜 時徽宗未祔廟太常少卿呉表臣奏行明堂之
祭翰林學士朱震因上言王制喪三年不祭惟天地社
稷為越紼而行事春秋書夏五月乙酉吉禘于莊公公
羊傳曰譏始不三年也國朝景徳二年真宗居明徳皇
后喪既易月而除服明年遂享太廟合祀天地於圜丘
當時未行三年之喪專用以日易月之制可也在今日
[112-19a]
行之則非也詔侍從臺諫禮官參議卒用御史趙渙禮
部侍郎陳公輔言己卯朝獻聖祖于常朝殿庚辰朝饗
太廟辛巳合祭天地于明堂大赦 召劉光世赴行在
 乙酉交趾郡王李陽煥卒子天祚立 戊子禁諸路
進羨餘 以劉錡知廬州兼淮西制置副使張俊既還
行在朝議復遣之趙鼎顯言於衆曰今行朝握精兵十
餘萬何至自擾擾如此儻有他虞吾當身任其責俊軍
還未閱月乃遽使之復出不保其無潰亂也起居舍人
[112-19b]
勾濤因薦錡以所部屯合淝帝從之時淮西制置副使
楊沂中亦已還行在鎮淮西者錡一軍而已 劉豫使
乞兵于金且請用酈瓊為鄉導并力南下金主陽許之
遣使馳詣汴京以防瓊詐降為名立散其衆先是王倫
奉使至歸徳府豫遲之不遣彌旬迓使至倫始渡河見
金達蘭烏珠于涿州具言豫忍背本朝他日安保其不
背大國時金人已定議廢豫頗納其言 冬十月庚寅
朔詔依舊間日一開講筵用右正言李誼奏也 中丞
[112-20a]
周祕侍御史石公揆右正言李誼論張浚不已至引漢
武誅王恢為比欲逺竄之㑹趙鼎乞降詔安撫淮西帝
曰俟行遣張浚朕當下罪已之詔鼎言浚已落職帝曰
浚誤朕極多罪當逺竄鼎曰浚母老且有勤王功帝曰
功過自不相揜丁酉夜勅浚散官安置嶺表鼎留不下
明日約同列救解帝怒未釋鼎力請曰浚罪不過失䇿
耳凡人計慮豈不欲萬全倘因一失便寘之死地後有
奇謀祕計誰敢復言者此事自闗朝廷非獨私浚也張
[112-20b]
守亦以為言帝意解戊戌詔浚以祕書少監分司南京
永州居住李綱聞之馳奏曰臣竊見張浚罷相言者引
漢武誅王恢事以為比臣恐智謀之士卷舌而不談兵
忠義之士扼腕而無所發憤將士解體而不用命州郡
望風而無堅城陛下將誰與立國哉浚措置失當誠為
有罪然其區區徇國之心有可矜者願少寛假以責來
效不報 趙鼎之初相也帝謂鼎曰卿既還相位見任
執政去留惟卿鼎曰秦檜不可令去浚既貶張守陳與
[112-21a]
義乞罷帝皆許之檜亦留身求解機務帝曰趙鼎與卿
相知可以少安檜退至殿廬起身向鼎曰檜得相公如
此更不敢言去矣 偽齊犯泗州守臣劉綱撃走之
壬寅趙鼎因奏事議及改修神宗實錄帝曰止修謬誤
非有所改也鼎曰所降御筆如此帝曰此宰相擬定者
鼎曰起居注載著作郎張嵲所得聖語亦然帝駭曰安
得有此即詔嵲所記勿存留鼎乃知此事本非上意又
言曰臣去國半載今視聖意稍異前日帝曰尋常造膝
[112-21b]
每以孝悌之說相揺撼其實紹述之謀也鼎曰秦檜莫
有此語帝曰無之自卿去唯朱震不改其舊鼎曰臣觀
持中論者皆惑聖聰乃是沮善之術故以為不可太分
當兼收並用則得人之路廣臣謂分善惡惟恐不嚴稍
寛則落其奸便葢君子於小人常恕小人於君子不恕
也帝以為然詔昨令史館研考新修神宗實錄止緣進
本脫落不全理宜修整别無同異之嫌元校勘官胡程
&KR2123正可依舊校勘 殿帥楊沂中乞以諸路所起弓
[112-22a]
手揀刺上四軍辛亥趙鼎因論及南兵可教張守曰止
是格尺不及耳帝曰人猶馬也馬之能行不在大故兵
無南北顧所以用之者如何耳自春秋時申公巫臣通
呉於上國遂霸諸侯項羽以江東子弟八千横行天下
以至周瑜之敗曹操謝元之破苻堅皆南兵也 壬子
統制呼延通王權等襲撃金人于淮陽軍敗之 閠月
左正言辛次膺論士大夫營私不任事之弊詔榜朝堂
時趙鼎再相已踰月未有所施設朝士或以此責之鼎
[112-22b]
曰今日之事如久病虚弱之人再有所傷元氣必耗惟
當静以鎮之若作措置煥然一新此趣死之術也張徳
逺非不欲有為而其效如此亦足以戒矣 丙寅以左
宣教郎尹焞為祕書郎兼崇政殿說書初焞赴召至江
州聞陳公輔攻程氏之學乃上奏曰臣僚言程頤之學
惑亂天下焞實師頤信之甚篤使濫列經筵其所敷繹
不過聞于師者舍其所學是欺君父加以疾病衰耗不
能支持遂留不進凡二十辭張浚薦焞拒劉豫之節且
[112-23a]
謂其所養有大過人者乞令江州守臣疾速津送從之
至是抵國門復以疾辭帝曰焞可謂恬退矣趣召入見
命以是職 己巳帝謂大臣曰今日安民之要無過擇
監司郡守其間或有不材之人奈一方赤子何當令侍
從官舉可為監司郡守者中書置籍遇闕差填帝又曰
謬吏之害民甚於贓吏贓吏一身取錢耳謬吏為州則
一州之胥吏皆取錢為縣則一縣之胥吏皆取錢其害
民豈不甚於贓吏乎秦檜曰向令内外侍從舉知縣而
[112-23b]
有互舉其子者其子又皆貪汙帝曰侍從官朕之所取
信也而其任私謾如此朕當時不知知則必竄之嶺表
 庚辰韓世忠引兵渡淮逆撃金人於劉冷莊敗之
辛巳江西安撫制置大使兼知洪州李綱罷趙鼎秦檜
已協議回蹕臨安綱聞之上疏曰自昔用兵以成大事
者必先固人心作士氣據地利而不肯先退盡人事而
不肯先屈今日之事不當因一叛將之故望風怯敵遂
自退居且具防冬畫一事件言之遂忤當路意時江西
[112-24a]
大旱而綱課民修城民不以為便侍御史石公揆金安
節左正言李誼右正言辛次膺並論綱苛政擾民毒流
一路乞賜黜責三省乃檢㑹綱累乞宫祠奏章行下未
有代者綱懲靖康之謗乃具以本司積蓄錢穀之數聞
於朝自是不復出矣 癸未復漢陽軍 淮西宣撫使
張俊棄旴𣅿引兵還建康十一月俊入見為上言劉光
世罷軍政閒居自有登仙之歎帝不樂謂俊曰卿初見
朕何官曰副使是時家貲如何曰貧甚從陛下求戰袍
[112-24b]
以禦寒帝曰今日貴極富溢何所自耶曰皆陛下所賜
帝曰然則宜思所以自效而有羨于光世何耶俊惶恐
謝 甲申川陜宣撫副使呉玠遣使臣吕政求犒軍物
帝召政諭曰歸語呉玠玠自小官㧞擢至此皆出於朕
非由張浚也大丈夫當自結主知何必附託大臣而後
進所須犒軍物已支百五十萬緡非因浚進退有所厚
薄也宜以此諭之 丁酉執政擬臨安火禁條約凡縱
火者從軍法遺火延燒數多者罪亦如之帝曰遺火豈
[112-25a]
可與縱火同罪且立法太重往往不能行延燒數多止
於徒足矣 乙巳金左副元帥達蘭右副元帥烏珠入
汴京執偽齊劉豫廢為蜀王先是金建元帥府于太原
令豫兵悉聴節制而以蘇伯為左都監屯太原托卜嘉
為右都監屯河間復分戌陳蔡汝亳潁許諸郡至是尚
書省奏豫治國無狀金主遂令達蘭烏珠偽稱南侵以
襲之將至汴遣人召劉麟渡河議事麟以二百騎至武
城烏珠擒之馳入汴豫方射講武殿烏珠從三騎突入
[112-25b]
東華門下馬逼豫出見因執其手偕至宣徳門强乘以
羸馬露刄夾之囚于金明池翌日集百官宣詔責豫而
廢之其詔有云建爾一邦迨至八稔尚勤兵戌安用國
為乃以鐵騎數千圍宫因遣小校巡閭巷間宣言曰自
今不簽汝為軍不取汝免行錢為汝敲殺貌事人請汝
舊主少帝來由此人心稍定豫初僭位作楮幣自一貫
至百貫皆識其末曰過八年不在行用葢其數已兆矣
豫既廢金遂置行臺尚書省于汴以張孝純權行臺左
[112-26a]
丞呼沙呼為汴京留守李儔副之諸軍悉令歸農聴宫
人出嫁得金一百二十餘萬兩銀一千六百餘萬兩米
九十餘萬石絹二百七十萬匹錢九千八百七十餘萬
緡豫求哀於二帥達蘭謂之曰昔趙氏少帝出京百姓
焚頂煉臂號泣之聲聞於逺邇今汝廢無一人憐者汝
何不自責也豫語塞迫之行豫願居相州韓琦宅許之
岳飛奏乘廢豫之際𢷬其不備長驅以取中原韓世忠
亦上疏言機不可失請全軍北討皆不報考異張浚行/述云浚嘗遣
[112-26b]
人齎手榜入偽地誘劉豫曰如能誘致使之疲弊精兵/健馬漸次消磨兹報國之良圖亦為臣之後效金用事
者見此牓已疑豫八月間豫聞王師北嚮遣韓元英告/金乞兵同舉金謂豫終欲困已益疑之㑹酈瓊叛去浚
復多遣間持蠟書入偽地故遺之大抵謂豫己相結約/故遣瓊等降而豫再乞兵于金十月金副元帥烏珠徑
領兵來廢豫惜其有此機㑹而浚已去位矣按金人廢/豫本因岳飛之間今乃以附㑹於浚困學紀聞曰朱文
公為張忠獻行狀其後語門人云向只慿欽夫寫來事/實後看光堯實錄其中多有不相應處由此觀之則浚
之行述殊不足/信今一槩不取 是月偽齊知臨汝軍崔虎詣岳飛降
 十二月丁卯祔徽宗皇帝顯肅皇后神主於太廟
庚午命韓世忠留屯楚州屏蔽江淮 癸未有司奉九
[112-27a]
廟神主還浙西 王倫髙公繪至自金劉豫既廢金達
蘭送倫等歸曰好報江南自今道塗無壅和議可成倫
入對言金人許還梓宫及太后且許歸河南地帝大喜
曰若金人能從朕所求其一切非所較也賜予特異
金詔改明年為天眷元年大赦命韓昉耶律紹文等編
修國史 甲申城泗州從知州劉綱請也 丁亥復遣
王倫髙公繪奉迎梓宫於金 金徙蜀王劉豫于臨潢
府 是冬呉玠遣禆將馬希仲攻熈州鄭宗李進攻鞏
[112-27b]
州不克宗死于城下希仲遁還玠斬以徇 金主以領
三省事宋王宗磐豪滑難制而東京留守兖王宗儁乃
其親叔且有才望乃除太保領三省事以制之宗儁即
訛魯觀也金自太祖以來雖名為帝而與其下無尊卑
之别其主所獨享者唯一殿曰乾元四隅栽柳作禁圍
遶壁皆設大坑時與諸臣雜坐其上后妃躬侍飲食自
金主未立時詞臣韓昉已教之學稍賦詩染翰及即位
左右儒士日進諂諛導以宫室之壯侍衛之嚴出則清
[112-28a]
道警蹕入則端居九重勲舊大臣非時且莫得見盡失
女真之舊至是宗儁入相顧與宗磐等合謀而亂將作
此據中興紀/事本末修入
八年春正月戊子朔帝在建康 金頒女真小字金主
所自製也遂謂古紳所製為大字古紳一名希尹 丙
申減臨安府夏稅折輸錢 帝議還臨安參知政事張
守謂建康自六朝為帝王都氣象雄偉且據㑹要以經
理中原依險阻以捍禦强敵可為别都以圖恢復每對
[112-28b]
必為帝言之及將下詔東歸守與趙鼎議于都省曰上
至建康席未及煖今又巡幸百司六軍有勤動之苦民
力邦用有煩費之憂願少安於此以繋中原民心鼎不
可守引疾求去戊戌罷知婺州 辛丑偽齊知夀州宋
超率兵民來歸蔡州提轄白安時殺金將烏嚕執其守
劉永夀來降詔以方議和好禁沿海州郡遣人過淮招
納 丙午左正言辛次膺罷為提㸃荆湖南路刑獄次
膺嘗論王仲薿奴事朱勔投拜金人知撫州王㬇居官
[112-29a]
不法其父仲山先知撫州在建炎中屈膝金人㬇繼其
後何顔以見吏民㬇不當與郡仲薿不當復官二人秦
檜妻黨也檜力救次膺乃并劾之曰是將有蔽朝之漸
時檜議復遣王倫使北請和次膺力言國恥未雪義難
請好面陳及上疏者六七不從乃以母疾求去故有是
命 丁未命宰執大閱張俊軍于城西 是月四川謀
帥帝問刑部尚書胡交修廷臣孰可將者對曰臣從子
兵部侍郎世將可用遂除四川安撫制置使兼知成都
[112-29b]
府自重兵聚闗外守蜀而餉道險阻漕舟出嘉陵江春
夏漲而多覆秋冬涸而多膠紹興初創行陸運調成都
潼川利州三路夫十萬縣官部送激賞争先倍道而馳
晝夜不息十斃三四及世將至蜀宣撫副使呉玠以軍
無見糧奏請踵至世將被㫖約玠於利州㑹議異時水
運泝江千餘里半年始達率以七十五㪷而致一斛至
是世將與玠反覆共論玠亦曉然知利害所在乃復前
帥席益轉般糴運之法軍儲稍充公私皆便 二月戊
[112-30a]
午劉錡入見言淮北兵歸正者不絶今歳合淝度可得
四五萬衆翌日帝謂趙鼎等曰朕每慮江上諸將扼控
之勢未備若上流有警岳飛不可下則江池數百里邊
面空虚今得錡此軍可無患矣鼎曰更須措置荆南事
若就緒則沿流上下形勢相接不同前日矣帝曰經營
人事既盡若功有不成則天也 庚申日中有黑子
壬戌岳飛請増兵不許 癸亥帝發建康 自王安石
廢春秋不列于學官胡安國謂先聖手所筆削之書乃
[112-30b]
使人主不得聞講説學士不得相傳習亂倫滅理用夷
變夏殆由乎此故潛心是書二十餘年以為天下事物
無不備焉每嘆曰此傳心要典也書成上之丙寅進寳
文閣直學士致仕命未下而安國卒矣安國彊學力行
以聖人為標的志在康濟時艱見中原淪没遺黎塗炭
常若痛切於身雖數以罪去愛君憂國逺而彌篤然風
度凝逺視天下萬物無一足嬰其心自登第迄謝事四
十年在官實歴不及六載渡江以來儒者進退合義安
[112-31a]
國與尹焞而已謝良佐常目安國如大冬嚴雪百草萎
死而松栢挺然獨秀也 戊寅帝至臨安自是遂定都
不復巡幸一日内侍移竹栽入内趙鼎見之責曰艮嶽
花石之擾皆出汝曹今欲蹈前轍耶因奏其事帝改容
謝之又有户部官進錢入宫者鼎召至都堂切責之翌
日問帝曰某獻錢邪帝曰朕求之也鼎曰某人不當獻
陛下不當求遂黜之逺郡 三月己丑封知南外宗正
事仲儡為嗣濮王 庚寅以禮部尚書劉大中參知政
[112-31b]
事兵部尚書王庶為樞宻副使 壬辰復以秦檜為右
僕射平章事兼樞宻使初張浚嘗與趙鼎論人才浚極
稱檜善鼎曰此人得志吾軰無所措足矣浚不以為然
故引檜共政既知其闇不復再薦檜因憾浚反謂鼎曰
上欲召公而張相遲留葢怒鼎使擠浚也檜在樞府唯
鼎言是從鼎由是深信之前一日鼎留身奏事帝曰秦
檜久在樞府得無怨望否鼎曰檜大臣必不爾然用之
在陛下耳是夕制下朝士皆相賀獨吏部侍郎晏敦復
[112-32a]
有憂色曰姦人相矣 甲午參知政事陳與義罷 己
亥封李天祚為交趾郡王 壬寅詔故相韓忠彦配享
徽宗廟庭 己酉命考覈川陜宣撫使便宜所授官冒
濫尤甚者悉與裁減 夏四月言者請選文武官子弟
為衛郎庚申帝謂宰執曰掄材正當如此朕親加教督
彼必樂為之也 壬戌遣王庶巡視江淮措置邊防自
酈瓊叛張俊擅棄旴𣅿而歸諸將稍肆庶素有威望臨
發勞師于都教場軍容嚴整庶便服坐壇上自楊沂中
[112-32b]
而下悉以戎服步由轅門庭趨受命拜賜而出莫敢仰
視庶奏辟屬官帝諭之曰張浚待諸將以狎昵取侮吕
祉以傲肆取敗皆可為戒 秘書少監兼崇政殿説書
尹焞求去甲子詔以焞直徽猷閣主管萬夀觀留侍經
筵 丁卯金命少府監盧彦倫營建宫室止從儉素
丁丑復置六路發運司 壬午金立裴滿氏為貴妃
癸未詔三衙管軍輪宿禁中 初胡寅自中書舍人出
知嚴州父安國以書訓之曰汝在桐江一年矣大凡從
[112-33a]
官當郡經年未遷即有怠意汝今宜作三年計日勤一
日思逺大之業若有遷擢自是朝廷非我所覬也既而
移守永州未上即召寅除禮部侍郎尋以父憂去考異/朱勝
非閒居錄曰胡寅者凶慝躁進之士也趙鼎引居詞掖/朝士皆畏之以行詞卒謬衆論不容乃稱父安國老疾
逺在湖湘乞歸省至是差知永州寅攜妾居婺女久之不/去有朝士范伯奮亦寓婺移書責之寅以妾就蓐為辭
伯奮復曰妾産與父病孰重寅訴於鼎改知嚴州鼎旋/復相欲召寅議者以不省父止之復除永守星夜南奔
未及到家召命已下比見其父疾困不能言寅留數日/將行告之安國攬衣垂涕而己寅至行朝除禮部侍郎
又兼經筵直學士院尚未踰月安國凶問已至寅匿之/詐為父書與交黨翰林學士朱震言久疾垂死寅欲辭
[112-33b]
免召命以時事尚艱難遣之使行欲葢而彌彰聞者駭/歎度其死時寅尚猶在路耳按勝非專尚權變而好惡
未得其正所著閒居錄厯詆李綱趙鼎胡寅朱震劉大/中張戒宋史本傳云此錄多其私説而中興紀事本末
往往附載於其間大抵/皆誣善之辭今不取 五月戊子監察御史張戒入
對因言諸將權太重帝曰若言跋扈則無迹兵雖多然
聚則强分則弱雖欲分未可也戒曰去嵗罷劉光世致
淮西之變今雖有善為計者陛下必不信然要須有術
帝曰朕今有術唯撫循偏裨耳戒曰陛下得之矣得偏
裨心則大將之勢分帝曰一二年間自可了戒曰陛下
[112-34a]
既留意臣言贅矣 庚寅竄内侍羅亶于海島 己亥
金詔南北選各以經義詞賦兩科取士 辛丑胡安國
家上遺表賜諡文定又詔賜銀帛三百匹兩令湖南監
司應副葬事給田十頃以字其孤 壬寅責劉子羽漳
州安置中丞常同論其十罪故也 丁未金遣使偕王
倫來初倫至㑹寧見金主首謝廢劉豫次致使指㑹達
蘭自河還言于金主請以廢齊舊地與宋金主命羣臣
議幹布力言不可東京留守額爾衮曰吾以地與宋必
[112-34b]
徳我阿蘭折之曰我俘宋之父兄怨非一日若復資以
土地是助讐也何徳之有勿與便富埒呼位在幹布上
達蘭額爾衮附之由是額爾衮執議以河南陜西地與
宋遂遣倫及其太原少尹烏凌阿思謀太常少卿石慶充
來議事思謀即宣和始通好海上者將至帝命吏部侍
郎魏矼館伴之矼以為御史時嘗言和議之非辭不奉
詔因備論敵情之難信秦檜曰公以智料敵檜以誠待
敵矼曰第恐敵不以誠待相公耳檜乃改命王倫倫又
[112-35a]
辭遂命給事中呉表臣而倫往來館中議事阿蘭一名
宗憲 戊申以資政殿學士葉夢得為江東安撫制置
大使夢得奏防江措畫八事一申飭邊備二分布守地
三把截要害四約束舟船五團結鄉社六明審斥堠七
措置積聚八責官吏死守又言太平池州𦂳要隘口江
北可濟共十九處願聚民兵把截命諸將審度敵形并
力進討 戊申命刑部員外郎李彌遜馳勞金使于平
江翌日帝謂輔臣曰館待之禮宜優若早遂休兵得免
[112-35b]
赤子肝腦塗地此朕本意也又慨然歎曰當時若無軍
旅之事使朕專意保民十數年間豈不見效趙鼎秦檜
同對曰陛下為此言神明感格必有平定之期 己酉
王庶至淮南檄張宗顔將兵七千屯廬州巨師古三千
屯太平分韓世忠軍屯泗州及天長縣 六月乙卯朔
試博學宏詞科選人詹叔義陳巖肖王大方中選詔叔
義大方並與壹除巖肖賜出身 壬戌以衍聖公孔玠
避亂寓衢州詔賜田五頃奉先聖祠事 癸亥監修國
[112-36a]
史趙鼎等上重修哲宗實錄一百五十卷
 王應麟曰紹興重修哲宗實錄獨元祐八年事皆無
 存者參取玉牒日厯諸書以足之僅得成書中興後
 事紹興八年至二十五年最為疎畧鶴山謂小人為
 不善於傳世詔後之書必遏絶之自唐許李至近世
 莫不然
乙丑御史中丞常同言近闗報曽惇進其曽祖布所著
三朝正論真蹟轉右承議郎臣聞王安石創立新法曽
[112-36b]
布于是時實為安石腹心其法皆出于布之謀成于布
之手故自海州懐仁令一年半間十三遷而至知制誥
安石常語人曰終始言新法不便者司馬光也終始言
便者曽布也逮紹聖初布與章惇蔡卞同秉大政元祐
之法度委若弁髦元祐之人才棄如斷梗布内愧于私
心外迫于清議乃間出一善言引一善士以求自異于
衆既欲取髙位于當年又欲掠美名于後世首䑕兩端
馴致建中之事遂使蔡京得以乘間而入貽禍邦家而
[112-37a]
朝廷尚尊其説頒諸史館號曰正論臣竊惑焉臣願宣
諭史官筆削之際毋惑其説以至亂真庶幾一代之典
足以垂信後世詔付史館 帝以亮隂依祖宗故事更
不臨軒䇿試壬申御射殿賜禮部進士黄公度以下三
百九十五人及第出身是科得陳俊卿與公度皆莆田
人 癸酉王庶自淮西還入見言和議不可從為帝陳
三䇿上䇿莫如拘其使者彼怒必加兵吾則應之所謂
善戰者致人而不致于人是也其次願陛下念不共戴
[112-37b]
天之讎堅謝其使勿與相見一切使指令與大臣商議
然後徐觀所向隨事酬應其次姑示怯弱待以厚禮俟
其出界精兵躡之所謂掩其不備破之必矣 乙亥以
中䕶軍統制張宗顔知廬州命劉錡移屯鎮江從王庶
請也 初行朝聞金使之來物議大訩帝謂輔臣曰先
帝梓宫果有還期雖待二三年尚庶幾惟是太后春秋
髙朕旦夕思念欲早相見此所以不憚屈己兾和議之
速成也秦檜曰屈己議和此人主之孝也見主卑屈懐
[112-38a]
憤不平此人臣之忠也帝曰雖然有備無患使和議可
成邊備亦不可弛朝臣多言和議之非者帝輒峻拒之
或至震怒趙鼎請間宻啓曰陛下與金人有不共戴天
之讐今屈己請和不憚為之者以梓宫及母后耳羣臣
憤懣之辭出于愛君不可以為罪陛下宜諭之曰講和
非我意以親故不得已為之但得梓宫及母后還敵雖
渝盟吾無憾焉帝從其言羣議遂息丁丑金使烏淩阿思
謀石慶充入見禮甚倨帝問數遣議和不從今忽來和
[112-38b]
何也思謀曰大金仁慈不欲用兵恐生靈塗炭帝曰俟
朝廷議之思謀請帝自决帝令退館以俟考異禮甚倨/以下據北盟
㑹編修入中興紀事本末云思謀等見執禮甚恭且欲/以客禮到都堂見宰執趙鼎抑之如見從官之禮此史
官飾辭不/足信也 翰林學士兼侍讀翊善朱震疾亟奏乞致
仕且薦尹焞以自代是夜震卒奏至帝達旦不寐戊寅
輔臣奏事帝慘然曰楊時既物故胡安國與震又亡同
學之人今無存者朕痛惜之趙鼎曰尹焞學問淵源可
以繼震帝指奏牘曰震亦薦焞代資善之職但焞㣲瞶
[112-39a]
恐教兒童費力俟國公稍長則用之乃詔國公往奠震
賜其家銀帛二百匹兩例外官子孫一人 是夏金元
帥府下令諸欠公私債無可還者没身及家屬為奴婢
以償之
 
 
 
 
[112-39b]
 
 
 
 
 
 
 
 資治通鑑後編巻一百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