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b0004 後漢紀-晉-袁宏 (master)


[023-1a]
後漢孝靈皇帝紀上卷第二十三 袁宏
建寧元年春正月己亥上徴至大將軍竇武持節迎
于夏門亭庚子即皇帝位以太尉陳蕃爲太傅以將
軍竇武爲司徒胡廣録尚書事詔曰太傅陳蕃輔弼
先帝出納爲允謇諤之節宣于本朝朕𥘉踐祚親授
䇿命忠篤之性老而彌純其封蕃爲高陽侯固讓不
受章十餘上乃許三月辛丑葬孝桓皇帝于宣陵庚
午大赦天下賜男子爵孝悌力田帛各有差夏四月
甲午追尊祖解瀆亭侯淑爲孝元皇帝考嗣侯萇爲
孝仁皇帝妃董姬爲慎園貴人戊辰以長樂衛尉王
暢爲司空五月丁未朔日有蝕之六月癸巳録定策
[023-1b]
功封竇武曹節等十一人爲列侯八月司空王暢以
災異䇿罷宗正劉寵爲司空暢字叔茂太尉龔之子
也𥘉暢爲南陽太守設禁令明賞罰太守下車之後
而故犯法者發屋伐樹塞井移竈豪強戰慄晏開早
閉功曹張敞諫曰蓋聞諸經典殷湯開三靣之網而
四方歸仁武王除炮烙之刑而天下咸服高祖創業
約法三章孝文寛刑號稱太宗若夫卓茂文翁之徒
皆去嚴刻務崇温和夫明哲之君網漏吞舟之魚然
後三光明於上民物和於下愚謂舜舉臯陶不仁者
逺隨㑹爲政晉盗奔秦治民在德不在於刑暢於是
崇寛愼刑旌賢表德暢以郡俗奢富欲約己以矯之
[023-2a]
乃衣大布坐羊皮車厩馬羸弊而不改之同郡劉表
時年十七從暢受學進諫曰蓋聞奢不僣上儉不逼
下守道行禮貴處可否之間清不暴鱗濁不汙泥蘧
伯玉耻獨爲君子府君不希孔聖之明訓而慕夷齊
之末操無乃皎然自貴於世暢荅曰昔公儀休在魯
㧞園葵去織婦孫叔敖相楚其子披裘刈薪夫以約
失之者鮮矣聞伯夷之風者貪夫廉懦夫有立志雖
以不德敢慕高風且以矯俗也太后新攝政政之巨
細多委陳蕃竇武同心戮力以奬王室徴用天下名
士叅政事於是天下英雋知其風指莫不人人延頸
相望太平其後中常侍曹節與上乳母趙嬈求謟於
[023-2b]
太后太后信之數出詔命有所封拜蕃武毎諫不許
會有日蝕之變蕃謂武曰昔蕭望之爲石顯所殺李
杜禍及妻子有一石顯望之尚爲之死況數十人邪
趙夫人旦夕亂政其患最甚蕃以餘年請爲將軍除
之因災之變以除佞臣誰曰不可武亦謀之深納蕃
言乃言之於太后曰故事内官但典門戸給事左右
而已今乃參政事貴顯朝廷父子兄弟並在列位天
下匈匈多以爲患今可悉除之太后曰此皆天所生
漢元以來世世用事國之舊典何可廢也但誅其惡
耳武性詳重疑而未决是時太白犯上將星又入太
㣲侍中劉瑜素善天文與蕃書曰星辰錯亂不利大
[023-3a]
臣前所謀者事宜速斷之蕃武得書將發於是以朱
㝢爲司隷校尉劉祐爲河南尹武奏收中常侍曹節
長樂食監王甫等使侍中劉瑜内其奏謀頗泄漏節
等乃竊發瑜奏且知其事節曰前先帝宫人嫁武父
子載取之各且十餘人此大罪也身自不正何以正
人中黃門朱㝢曰其中放縱者罪當誅耳我曹何罪
乃與等軰十餘人結誅武等是夜矯詔以王甫爲黃
門令持節誅尚書令尹勲因共脅太后取璽綬九月
辛亥節請帝御前殿召公卿百官易拜司隷校尉河
南尹遣中謁者分守南北宫節稱詔收大將軍竇武
武不受詔與子紹將北宫二千人屯洛陽都亭太傅
[023-3b]
陳蕃聞起兵將官屬諸生八十餘人到承明門使者
不内曰公未𬒳詔召何得勒兵入宫蕃曰趙鞅專兵
向宫以逐君側之惡春秋義之有使者出開門蕃到
尚書門正色曰大將軍竇武忠以衛國黃門常侍無
道欲誣忠良邪黃門王甫曰先帝新棄天下山陵未
成武有何功兄弟父子並封三侯又設樂飲讌多取
掖庭宫人旬日之間資財巨萬大臣若此是爲道邪
公爲宰輔苟相阿黨復何求賊使劒士收蕃蕃聲逾
厲辭氣不橈遂送蕃北寺獄節又稱詔以少府周静
行車騎軍與匈奴中郎將張奐王甫持節共以討武
等與武陳兵於闕下甫令其軍曰黃門常侍反逆無
[023-4a]
道何盡隨之反乎先降有重賞中宫執勢久士皆畏
之於是免武兵數十人者各爲部歸於甫軍自旦至
食時兵降且盡武自殺紹等走靖等皆斬紹弟機親
族賔客悉誅之蕃亦𬒳害妻子徙日南皇太后遷于
雲臺於是自公卿以下嘗爲蕃武所舉皆免官禁錮
蕃字仲舉汝南平輿人初袁閎爲郡功曹舉蕃以自
代曰陳蕃有匡弼之才不可久屈宜以禮致之於是
爲郡功曹舉賢良方正皆不就桓帝初招延俊乂徵
拜爲議郎起署爲尚書稍遷九卿初爲豫章太守獨
設一榻以候徐孺子餘人不得而接其高簡亮正皆
此類也丙辰司徒胡廣爲太傅録尚書事司空劉寵
[023-4b]
爲司徒寵字祖榮東萊牟平人初爲㑹稽太守正身
率下郡中大治徴入爲將作大匠山隂縣有數老父
年各八十餘居若邪山下去郡十里聞寵當遷相率
共徃送寵人齎百錢寵見老父曰何乃自苦來邪對
曰山谷鄙老生未嘗到郡縣他時吏發不去民間或
狗吠竟夕民不得安自明府下車以來吏稀至民間
狗不夜吠老值聖化今聞當見棄故自力來送寵曰
吾何能及公耶甚勤苦父老爲選一大錢受之故會
稽號爲取一錢其清如此薄衣服弊車馬其與人交
恂恂然在朝廷正色不可干以私閉門靜居不接賔
客教誨子孫而已故進不見惡退無謗言封曹節十
[023-5a]
八人爲列侯討陳竇之功也十月甲辰晦日有蝕之
鮮卑犯幽州殺略吏民自此已後無歲不犯塞陳竇
之誅海内冤之曹節善招禮名賢以衛其罪乃言於
帝就拜姜肱爲犍爲太守韋著爲東海相招書迫切
肱浮海遁逃卒不屈去著不得已遂解巾臨郡爲政
任威刑妻子放恣爲受罰家所告輪輸左校刑音歸
郷里爲姦人所殺
二年春正月丁丑大赦天下迎愼國董貴人幸南宫
嘉德殿二月己巳尊董貴人爲孝文皇后后置永宫
如匽貴人之禮貴人河間人配解瀆侯萇生帝后兄
子重爲五宫中郎將夏四月壬辰青虵見御座殿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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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巳大風折木詔群臣各上封事靡有所諱議郎謝
弼上䟽曰蓋聞虵者女子之祥也皇太后幽隔空宫
愁感天心所致于皇太后定䇿帷幄援立陛下雖父
兄不軌非皇太后之罪陛下當以其誅㓕之故特加
慰釋之念而反隔絶靡有朝問之禮大虧孝道不可
以示四方昔周襄王不能事母夷狄交侵天命去之
遂陵遲不復興禮爲人後者爲之子今以孝桓皇帝
爲父豈得不以皇太后爲母哉援神契曰天子行孝
四夷和平方今邊境斥候兵革鋒起非孝無以濟之
願陛下上以尭舜爲法下以襄王爲戒無令皇后憂
愁於北宫一旦有霧露之疾陛下當何靣目以見天
[023-6a]
下乎又匈奴中郎將張奐上書曰臣聞風爲號令動
物通氣木者火之本相湏乃明虵者屈伸隱顯似龍
順至爲休徵逆來爲災殃故大將軍竇武忠肅恭儉
有援立之功太傅陳蕃敦方抗直夙夜匪懈一旦𬒳
誅天下驚怛海内嘿嘿莫不哀心昔周公旣薨成王
葬不具禮天乃大風偃木折樹成王發書感悟備禮
改葬天乃立反風其木樹盡起今宜改葬蕃武選其
家屬諸𬒳禁錮一宜蠲除則災變可消昇平可致也
天子雖知奐言是然迫於節等不得從之中官惡謝
弼出爲陵府丞郡縣承旨以他罪死獄中張奐字然
明燉煌酒泉人少與安定皇甫規俱顯當世而奐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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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規善𥘉奐爲梁冀所辟冀𬒳誅奐廢錮衆人莫敢
爲言唯規數薦奐由是爲武威太守渡遼將軍幽并
清淨吏民歌之徵拜大司農賜錢二十萬除家一人
爲郎奐讓不受願徙戸華隂舊制邊民不得内徙唯
奐因功得聽故奐始爲弘農人建寧𥘉奐新至未除
會陳竇之事中賞侍曹節等承制使奐率五營士圍
武武自殺蕃下獄死義士以此非奐然素立清節當
可否之間雖禦不敢奪也後以黨事免官禁錮河東
太守董卓慕其名使兄遺奐縑百匹奐不受知卓有
姦兇之心遂與絶至於朋友之饋雖車馬不辭也時
𬒳黨錮者多不守静或徙或死唯奐杜門不出養徒
[023-7a]
著書矣六月司徒劉寵爲太尉九月江夏丹陽蠻夷
反李膺等以赦獲免而黨人之名書在王府詔書每
下輒伸黨人之禁陳竇當朝後親而用之皆勤王政
而盡心力㧞忠賢而疾邪佞陳竇已誅中官逾專威
勢旣息陳竇之黨又懼善人謀己乃諷有司奏諸鉤
黨者請下州郡考治時上年十四問節等曰何以爲
鉤黨對曰鉤黨者即黨人也上曰黨人何用爲而誅
之邪對曰皆相舉群軰欲爲不軌上曰黨人而爲不
軌不軌欲如何對曰欲圖社稷上乃可其奏於是故
司空王暢太常趙典大司空劉祐長樂少府李膺太
僕杜密尚書荀緄朱㝢魏朗侍中劉淑劉瑜左中郎
[023-7b]
將丁栩潁川太守巴肅沛相荀昱議郎劉儒故掾范
滂皆下獄誅皆民望也其餘死者百餘人天下聞之
莫不垂泣
袁宏曰夫稱至治者非貴其無亂貴萬物得所而不
失其情也言善教者非貴其無害也貴性理不傷性
命咸遂也故治之興所以道通群心在乎萬物之生
也古之聖人知其如此故作爲名教平章天下天下
旣寧萬物之生全也保生遂性久而安之故名教之
益萬物之情大也當其治隆則資教以全生及其不
足則立身以重教然則教也者存亡之所由也夫道
衰則教虧幸免同乎茍生教重則道存滅身不爲徒
[023-8a]
死所以固名教也汙隆者世時之盛衰也所以亂而
治理不盡世弊而教道不絶者任教之人存也夫稱
誠而動以理爲心此情存乎名教者也内不忘己以
爲身此利名教者也情於名教者少故道深於千載
利名教者衆故道顯於當年蓋濃薄之誠異而逺近
之義殊也統體而觀斯利名教之所取也郷人謂李
膺曰可逃之乎膺歎曰事不辭難罪不逃刑臣之節
也吾年已七十禍自己招復何避乎詔書至汝南督
郵吳道悲泣不忍出縣中不知所爲范滂聞之曰督
郵何泣哉此必爲吾也徑詣縣獄縣令郭揖見滂曰
天下大矣子何爲在此滂曰何敢彰罪於君使禍及
[023-8b]
老母滂與母訣曰滂承順教訓不能保全其身得下
奉亡君於九泉亦其願也母曰爾得李杜齊名吾復
何恨三君八雋之死郭泰私爲之慟曰人之云亡邦
國殄瘁漢室滅矣未知瞻烏爰止于誰之屋泰字林
完太原介休人少孤養母年二十爲縣小吏喟然嘆
曰大丈夫焉能處斗筲之役乃言於母欲就師問母
對之曰無資奈何林宗曰無用資爲遂辭母而行至
成臯屈伯彦精廬并日而食衣不蓋形人不堪其憂
林宗不改其樂三年之後藝兼游夏同邑宋仲字雋
有高才諷書日萬言與相友善閒居逍遥泰謂仲曰
蓋昔之君子會友輔仁夫周而不比群而不黨皆始
[023-9a]
於將順終于匡救濟俗變教隆化之道也於是仰慕
仲尼俯則孟軻周流華夏採禇幽滯泰始中至京師
陳留人符融見而嘆曰高雅竒偉逹見清理行不苟
合言不夸毗此異士也言之於河南尹李膺與相見
曰吾見士多矣未有如郭林宗者也其聰識通朗高
雅密博今之華夏鮮見其儔友而親之陳留人韓卓
有知人之鍳融見原以己言告之卓曰此太原士也
他日又以泰言告之卓曰四海内士也吾將見之於
是驟見泰謂融曰此子神氣沖和言合規矩高才妙
識罕見其倫陳留蒲亭亭長仇香年已長矣泰見香
在而言之明日起朝之曰君泰之師非泰之友陳留
[023-9b]
茅容年四十矣親耕隴畆避雨樹下衆人悉踐蹲容
獨釐膝危坐泰竒其異請問舎所在因寄宿容明旦
殺鷄作食泰謂之爲己也容分半食母餘半度置自
與泰素飡泰曰卿賢哉逺矣郭泰猶減三牲之具以
供賔旅而卿如此乃我友也起對之揖勸令學問卒
成盛德嘗止陳國文孝童子魏昭求入其房供給灑
掃泰曰年少當精義書曷爲來近我乎昭曰蓋聞經
師易遇人師難遭故欲以素絲之質附近朱藍耳泰
美其言聽與共止嘗不佳夜後命昭作粥粥成進泰
泰一呵之曰爲長者作粥不加意敬使不可食以杯
擲地昭更爲粥重進泰復呵之如此者三昭姿無變
[023-10a]
容顔色殊恱泰曰吾始見子之面而今而後知卿心
耳遂友而善之鉅鹿孟敏字叔逹客居太原未有知
名叔逹曾至市買甑荷擔堕地徑去不顧時適遇林
宗林宗異而問之甑破可惜何以不顧叔逹曰甑旣
已破視之無益林宗以爲有分决與之言知其德性
謂必爲善士勸使讀書游學十年知名當世其宗人
犯法恐至大辟父老令至縣請之叔逹曰犯法當死
不應死自活此明理也何請之有父老董敦之曰儻
其死者此大事也柰何以宜適而不受邪叔逹不得
已乃行見楊氏令不言而退令曰孟徵君高雅絶世
雖其不言吾爲原之矣初汝南袁閎盛名蓋世泰見
[023-10b]
之不宿而退汝南黃憲邦邑有聲天下未重泰見之
數日乃去薛恭祖曰聞足下見袁奉高車不停軌鑾
不輟軛從黃叔度乃彌日信宿非其望也林宗答曰
奉高之器譬諸汎濫雖清易挹叔度汪汪如萬頃之
波澄之而不清橈之而不濁其器深廣難測量也雖
住稽留不亦可乎由是憲名重於海内初泰嘗止陳
留學宮學生左原犯事斥逐泰具酒食勞原於路側
謂之曰昔顔涿聚梁甫之大盜段干木晉國之大駔
卒爲齊之忠臣魏之名賢且蘧伯玉顔子淵猶有過
誰能無乎愼勿恨之貴躬而已或曰何爲禮慰小人
泰曰諸君黜人不託以藜蒸無有掩惡含垢之義人
[023-11a]
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吾懼其致害故訓之後原結
客謀構己者至期曰林宗在此負其前言於是去後
事發露衆人咸自以蒙更生之賜於泰泰謂濟隂黄
元艾曰卿高才絶人足爲偉器然年過四十名聲著
矣於此際當自匡持不然將失之矣元艾笑曰但恐
才力不然至此年矣若如所勑敢自克保庻不有累
也林宗曰吾言方驗卿其愼之元艾聲聞遂隆後見
司徒袁隗隗歎其英異曰若索女壻如此善矣有人
以隗言告元艾又自生意謂之曰袁公有女得無欲
嫁與卿乎元艾婦夏侯氏有三便遣歸家將黜之更
索隗女也夏侯氏父母曰婦人見去當分釵斷帶請
[023-11b]
還之遂還元艾爲主人請親屬及賔客二十餘人夏
侯氏便於座中攘臂大呼數元艾隱慝穢惡十五事
曰吾早欲棄卿去而情所未忍耳今反黜我遂越席
而去元艾諸事悉發露由此之故廢棄當世其弘明
善惡皆此類也後遭母憂䘮過于哀徐孺子荷擔來
弔以生蒭一束頓廬前旣唁而退或問此誰也林宗
曰南州高士徐孺子者其人諸生吾不堪其喻也鉅
鹿孫威直來弔旣而介休賈子序亦來弔林宗受之
威直不辭而去門人告之林宗遣人追之曰何去之
疾也威直曰君天下名士門無雜賔而受惡人之喭
誠失其所望是以去耳林宗曰宜先相問何以便去
[023-12a]
邪郷里賈子序者實有匈險之行爲國人所棄聞我
遭䘮而洗心來弔此亦未𬒳大道之訓而有修善之
志也吾故受之若其遂變化者棄損物更爲貴用如
其不然不保其徃也且仲尼不逆互郷柰何使我拒
子序也子序聞之更自革修終成善人其善誘皆此
類也其所提㧞在無聞之中若陳元龍何伯求終成
秀異者六十餘人其所臨官若陳仲弓夏子治者十
餘人皆名德也石雲考從容謂宋子俊曰吾與子不
及郭生譬諸由賜不敢望回也今卿言稱宋郭此河
西之人疑卜商於夫子者也若遇曾參之詰何辭以
對乎子俊曰魯人謂仲尼東家丘蕩蕩體大民不能
[023-12b]
名子所明也陳子禽以子貢賢於仲尼淺見之言故
然有定邪吾嘗與杜周甫論林宗之德也清高明雅
英逹瓌瑋學問淵深妙有俊才然其愷悌玄澹格量
高俊含弘博恕忠粹篤誠非今之人三代士也漢元
以來未見其匹也周甫深以爲然此乃宋仲之師表
也子何言哉於是勸林宗仕泰曰不然也吾夜觀乾
象晝察人事天之所廢不可支也方今卦在明夷爻
直勿用之象濳居利貞之秋也猶恐滄海橫流吾其
魚也吾將巖棲歸神咀嚼元氣以修伯陽彭祖之術
爲優哉游哉聊以卒歲者遂辭王公之命闔門教授
泰身長八尺儀貌魁岸善談論聲音如鍾宵行幽闇
[023-13a]
必正其衣服家有書五千卷率多圖緯星曆之事與
其等類行晨則在前暮則在後所歷亭傳不處正堂
恒止逆旅之下先加糞除而後處焉及宿止冬讓温
厚夏讓清凉如郷里或有爾者父母諺曰欲作郭林
宗邪仇季字香智陳留考城人行至純嘿郷黨無知
者年四十召爲縣吏以科選爲蒲亭長勸耕桑合嫁
娶農事畢令子弟群居同學䘮不辦者躬自助之其
孤寡貧窮令宗人相贍之其剽輕無業者宗人亦處
業之不從科者罰之以榖代公賦多少有次行之朞
月里無盗竊香初到亭民有陳元者獨與母居供養
有違母詣香告元不孝香驚曰吁是何謂乎近日過
[023-13b]
舎廬落整頓耕芸以時此非惡人但教化未至且婦
人守寡養孤上欲激貞名於當世中欲不負於黃泉
下欲育遺嗣而繼宗也此三節者婦人之妙行也母
旣若斯華髪矣奈何以旦之忿棄歷年之勤乎且母
養人孤遺不能成濟若死者有知百歲之後當何以
見亡者母涕泣而起香留爲具食囑曰歸勿復言吾
方爲教之旣而之曰里於衆中厲言曰此里當有孝
子陳元今何在衆指曰是也香起揖之孝行慰勉之
謂衆曰此孝義里當見異以陳元故後諸郷數日賫
酒禮到元家上堂與相對視其食飲之具有異於他
日遂復陳孝行以誘其心如是者數焉元卒爲孝子
[023-14a]
郷邑所稱縣表其閭丞掾致禮是時河内令王奐政
尚嚴猛聞香以德化民署香主簿請與相見謂之曰
聞在蒲亭陳元不罰而化之得無鷹鸇之志邪香曰
以鷹鸇不若鸞凰故不爲也奐謝遣曰枳棘之林非
鸞所集百里非大賢之路州郡並請皆辭以疾宴居
必正衣服妻子有過免冠自責妻子庭謝思過香冠
妻子乃敢升堂終不加喜怒聲色妻子事之若事嚴
君焉黃憲字叔度汝南愼陽人父爲牛醫憲識度淵
深時人莫得而測年十四潁川荀季和見而嘆曰足
下吾之師也汝南周子居常曰吾旬月之間不見黃
叔度則鄙吝之心生矣時汝南戴叔鸞者高邁之士
[023-14b]
也當時意氣人所推服然毎見憲未嘗不悵然自失
母問之曰汝何爲不樂復從牛醫兒所來邪叔鸞跪
曰良毎自以才能不減叔度至於靣料其人瞻之在
前忽焉在後可爲良之師也舉孝廉無就之意其僚
輩皆瞻望於憲以爲凖的於是俱到京師稱病而歸
也陳寔字仲弓潁川許人少爲縣吏常給厮役時縣
吏鄧邵毎出候賔見寔執書立誦邵嘉之即解録遣
使詣太學寔推純誠不厲名行然羅居老少皆親而
敬之郷閭訟者輒求正於寔寔以理喻曲直退無怨
者皆曰寧爲刑罰所及不爲陳君所非寔嘗爲郡功
曹中常侍侯覽屬非其人太守高倫出教教之寔固
[023-15a]
請不可太守曰侯常侍不可違君勿言寔乃封教入
見必不得已寔請自舉之不足以陳明德退而署文
學掾於是郷里咸以寔爲失舉寔晏然自若倫去郡
故人送於傳舎乃具言其狀善稱君惡稱巳陳君之
謂也由是衆談咸服焉辟黃瓊府除聞喜太丘長其
政不嚴而治百姓愛敬之長子紀字元方小子淑字
季方皆以儒業德禮稱紀子群名重魏晉文帝嘗問
群卿何如父祖群對曰臣祖寔不言而治臣父紀言
而行之至於臣群有其言而必行是歳爵號乳母趙
嬈爲平氏君
三年春河内婦食夫河南人夫食婦冬濟南盗賊群
[023-15b]
起冬十月大鴻臚喬玄爲司空
四年春正月甲子帝加元服大赦天下二月癸卯地
震河水清三月辛酉朔日有蝕之太尉劉寵司空喬
玄以災異䇿罷夏四月河東地裂十二處各長十餘
里秋七月癸丑立皇后宋氏宋隱之從孫也以選掖
庭立爲皇后父豐爲執金吾封不期侯冬十月戊午
上率群臣朝皇太后于雲臺初太后有援立之功竇
氏雖誅上心知之故率群臣俱朝焉黃門令董萌因
上意數爲太后怨上深納之供給致養毎過於别於
是曹節王甫共疾萌以親附竇后謗訕永樂萌下獄

[023-16a]
五年春正月車駕上原陵諸侯王公王及外戚家婦
女郡國計吏匈奴單于西域三十六國侍子皆會焉
如會殿之儀禮樂闋百官受賜爵計吏以次嚮殿前
上先帝御座具言俗善惡民所疾苦司徒椽蔡邕慨
然歎曰聞古不墓祭而上陵之禮如此其備也察其
本意乃知孝明皇帝至孝惻隱不易奪也或曰本意
云何對曰西京之時其禮不可得而聞也光武世始
葬于此明帝嗣位逾年群臣朝正感先帝不復見此
禮乃率公卿百僚就陵而朝焉蓋事亡如事存之意
也與先帝有瓜葛之親男女畢會郡計吏各向神坐
而言庻幾先帝魂神聞聽之也今者日月久逺非其
[023-16b]
時人但見其禮不知其哀煩而不省者先帝孝思之
心者也
僖平元年春三月壬戌太傅胡廣薨贈安郷侯印綬
謐曰文侯廣字伯始南郡華容人初爲郡吏在散輩
中太守法雄有子曰眞善知人言於父雄曰南郡掾
吏其民畧可知今當舉孝廉爲國選士不可不擇寧
有其人乎雄曰未有所擬也真求與掾相見獨竒廣
廣時年二十六雄舉廣爲孝廉至京師廣爲天下第
一旬月拜尚書郎稍遷九卿公輔屢登三事元老在
位國家多難廢立邪正之間以厚重自居不能有所
明然年逾八十繼母在堂朝夕定省子道不虧傍無
[023-17a]
几杖言不稱老居䘮盡禮及廣薨故吏自公卿大夫
數百人皆縗絰殯泣自漢興以來未嘗有也廣所臨
治無粃政世爲之諺曰天下中庸有胡公此時公輔
者或樹私恩爲子孫計其後累世致公卿而廣子孫
無過二千石者夏四月甲午青蛇見御座詔問群臣
靡有所諱光禄卿楊賜上書曰臣聞休徴則五福應
咎徴則六極至夫善不妄來災不空發必應行而至
王者心有所惟意有所想未形顔色則五星推移隂
陽乖動以此觀之知天之與人相去不遐蛇者於洪
範鱗蟲之象思心不逮之所致也不逮之効時則有
龍蛇之孽詩云惟虺惟蛇女子之祥春秋書鄭昭公
[023-17b]
時兩蛇闘於南門之外其後昭公殆以女敗昔周王
承文王之盛一朝晏超夫人不鳴璜宫門不擊柝關
雎之人見機而作夫女謁行則讒夫昌䜛夫昌則苞
苴通殷湯以此自誡即濟於旱亢之災唯陛下思乾
剛之道别内外之宜崇帝乙之制受元吉之祉抑皇
后之權割豔妻之愛則蛇變可消禎祥立應殷戊宋
景其事甚明上深納之五月己未大赦天下常侍張
樂太僕侯覧專權驕恣詔收印綬覧自殺阿黨者皆
免六月癸巳皇太后竇氏崩載衣車城南市舎將殯
曹節王甫欲用貴人禮上曰太后親立朕身統承大
業詩云無言不讎無德不報胡可用貴人禮於是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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䘮成服將葬節孝以竇氏之誅不用太后禮以馮貴
人祔桓帝公卿莫敢諫河南尹李咸執藥上書曰臣
聞禹湯聞惡是用無過桀紂聞善以亡其國中常侍
曹節張諫王甫等因寵乘勢賊害忠良䜛譖故大將
軍竇武太傅陳蕃虚遭無形之舋被以滔天之罪陛
下不復省覧猥發雷霆之怒海内賢愚莫不痛心武
以殁矣無可柰何皇太后親與孝桓皇帝共奉宗廟
母養蒸庻繫于天心仁風豐霈四海所宗禮爲人後
者爲人之子陛下仰繼元帝豈得不以太后爲母存
旣未蒙顧復之報殁又不聞諒闇之哀太后未崩武
先坐誅存亡各異事不相逮而恚武不已欲貶太后
[023-18b]
非崇有虞之孝昭蒸蒸之仁八方聞之莫不泣血昔
秦始皇后不謹䧟幸郎吏始皇暴怒幽閉母后感茅
焦之言立駕迎母置酒作樂供養如初夫以秦后之
惡始皇之悖尚納茅焦之語不失母子之恩豈况太
后不以罪没陛下之過有重始皇臣謹冐昧陳誠左
手賫章右手執藥詣闕自聞唯陛下揆茅焦之諫弘
始皇之寤復母子之恩崇皇太后園陵之禮上釋皇
乹震動之怒下解黎庻酸楚之情也如遂不省臣當
飲鴆自裁下覲先帝具陳得失終不爲刀鋸所裁章
省上感其言使公卿更議詔中常侍趙忠監臨議者
時衆官數百人各相顧望無敢下議廷尉陳球曰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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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以舊姓盛德選入椒房冝配桓帝是無所疑忠
笑曰廷尉冝便下筆球遂下議曰皇太后在椒房有
聰明母儀之德遭天不造援立聖明承繼宗廟功烈
至重先帝晏駕而遇大獄遷居空宫不幸早世家雖
獲罪非太后意今若别葬誠失天下之望且馮貴人
塜墓爲賊所掘骸骨發露與賊併尸䰟靈染汙不冝
配至尊忠省球議作色曰陳廷尉此議甚徤欲以蚩
球球曰陳竇旣冤皇太后無辜被幽臣常痛之今日
言之退而受罪乃臣宿昔之願也諸公卿皆從球議
奏御節甫復言曰竇氏罪深無以爲比上曰雖犯惡
逆後有大德於朕節甫於是不復言七月甲寅葬桓
[023-19b]
思竇皇后冬十月丁亥勃海王悝自殺初悝有罪貶
爲奭陶王悝因黃門王甫求復其國賂以租錢五十
萬桓帝不豫詔復悝爲勃海王甫以爲己功趣責於
悝悝知帝意也不與甫錢由是甫謀悝大逆不道諷
司隷校尉叚潁奏治其獄悝遂自殺乃自稱越王攻
破郡縣
二年春二月大赦天下夏四月司隷校尉叚潁爲太
尉秋七月光禄勲楊賜爲司空
三年春二月己巳大赦天下太尉叚熲以久疾䇿免
河南尹李咸爲太尉夏四月立河間王子虎爲濟南
王奉孝仁皇帝祀冬十二月癸酉日有蝕之司空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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